左宽闻言也回头,说:“啥?我看看。清爽舒适、情趣啫喱、绝妙体验……喏!傻逼呢你,这不是写了,人体润滑——”
左宽:“……”
王璐安:“……”
章娴静:“……”
喻繁:“……………………”
哗啦。王璐安机械地、下意识地撑开袋子,沙发上三个脑袋向日葵似的,一齐往里看。
看到了一袋子、满满当当、整整齐齐的,草莓果味、大号、超薄,安全套。
“叩叩”。
门被敲响,外卖员嘹亮的嗓门划破房里死一般的冷寂。
“你好,你的外卖!抱歉找不到地址,来晚了!”
第86章
喻繁浑身僵硬地靠在衣柜上,呼吸都停了,跟沙发上抬头看他的三个人一起石化,似乎都在等一阵风过来把他们吹成粉末。
直到那边传来陈景深开门取外卖的声音。
左宽率先开口:“原来你早餐在后面呢,送错了吧。哈哈!”
王璐安:“对啊。哈哈!我看看订单啊——游麟小区402,陈先生,备注,送到发消息,不要敲门,有人在睡觉……”
“肯定是隔壁那个装逼男写错门牌号了!”左宽一拍大腿,“喻繁又不姓陈!”
王璐安:“就是——”
“对不起啊陈先生!快超时了我有点着急,忘了您备注让我别敲门!实在对不起!”另一头,送早餐的外卖小哥对着门缝点头哈腰。
“没事。”陈景深说。
身边又陷入沉默,章娴静捂了捂脸,恨不得抽死跟他俩一起过来的自己。
“干嘛啊这是……”王璐安觉得场面尴尬,干笑地打岔,“喻繁虽然没谈女朋友,平时约几个志同道合的也很正常嘛!你们这气氛,怎么弄得像喻繁和学霸搞基似的!哈哈……”
最后两声僵硬的笑声在陈景深走进客厅时渐渐变弱,然后停止。
喻繁的脖子虽然痕迹多,但面积都小,他们可以当成是过敏、蚊子咬,但陈景深这……
陈景深穿了一件圆领t恤,挡不住他脖子上两块牙印,和从锁骨到喉结的斑斑红痕,这种痕迹,要么是跟人打架了,要么是跟人……了,对象还得是挺凶悍的那一种。
唰拉一声,陈景深把王璐安腿上的纸袋和手里的润滑拿回来,扭头放到电视柜上。然后打开刚送来的外卖,在几道灼热注视里拿出一碗清澈见底的白粥,对靠衣柜上一动不动的人说:“先吃点。”
喻繁喉间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一句:“陈景深,我草你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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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房子是待不下去了。好在王璐安来之前有所准备。
他们来这一趟当然不止是过个生日就走,宁城嘛,著名旅游城市,那不得去四处转转,看看风景。
所以他来之前特地问朋友借了辆车,对方已经让人把车送到了小区楼下,并把钥匙交到了他手中。
但王璐安来得匆忙,没带驾照,左宽开车不规范,分一点点被扣完了,章娴静更是直接就没学。
最后开车重任交到陈景深身上。
来了宁城,自然是喻繁带着玩。上了车,陈景深系上安全带,问身边的人:“去哪?”
对方面部肌肉连一点细微的变化都没有。只是拿出手机连车载蓝牙,没多久后导航甜美声音传出来:“准备出发,全程16公里,大约需要40分钟。”
后坐三人,两侧的望窗外,坐中间的王璐安两手放腿间,自暴自弃地盯面前的马路。
车里一直安静到第二个红绿灯,王璐安脚趾紧扣地打破气氛:“能抽烟吗学霸?”
“随意。”陈景深说。
后面两扇车窗徐徐下滑,后面三人不约而同点燃一支烟,车里顿时烟雾缭绕。
“你们现在什么情况?”章娴静忍无可忍,干脆一咬牙问了,“复合了?”
旁边两位好奇地抻直脖子,听到最后一句又震撼地扭头看向章娴静。
“你一直知道这事儿啊静姐?”王璐安呆住了,“复合又是什么意思???”
章娴静皱眉闭眼,夹着烟的手挥了挥:“自己想。”
“……”
王璐安彻底绷不住了。他两手撑到前面两个座位上,脑袋往前抻,质问前面两位当事人:“你们以前就谈了?什么时候??不会是……高中……吧……”
“能说么?”陈景深偏头看副驾。
王璐安:“?”
喻繁死死盯窗外,坐姿有些怪,整个人都窝在副驾上,闻言没吭声,只是抬手送了陈景深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那就是能说。
陈景深把他手指按回去,说是。
“但目前分了。”喻繁冷漠地接了一句。
“什么时候分的?”陈景深问。
“现在。”
“我没答应。”
“用你答应?你算老几。”喻繁抽回自己的手,“滚,开你的车,别看我。”
王璐安:“………………”
王璐安如遭重击,呆呆地躺回去,跟同样反应的左宽靠在一起。
两人的对话撇去内容,语调和反应几乎和高中时没有区别。
高中什么时候的事?他天天跟喻繁待在一起,怎么可能一点苗头都没发——不对。
“怪不得。”王璐安恍然大悟,喃喃道,“怪不得当初学霸为了你,连他妈期中考试都逃了,你还为了让他重考去苦苦哀求胖虎——”
“我那他妈是为我自己!”毫无预兆被提起丢人往事,喻繁猛地转过头。
“我就说……”左宽纳罕,“那时候我们跟台球馆那些傻逼打架,我说你怎么看见学霸就追过去了,原来跟朱旭一样他妈的哄对象去了……”
喻繁头皮炸开,死不承认:“我疯了才哄——”
王璐安:“还有那次约你们去室内游乐园,你们说要约会,然后俩人一起从电影院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出来!”
怎么还艺术加工??喻繁震惊:“没搂——”
左宽:“哦草,王潞安,你还记得吗?家长会的时候,喻繁举着扫把发誓,说自己要嫁给学霸!”
喻繁:“老子嫁个——”
王璐安一拍手:“对对对!还有高二期末领成绩那一天,学霸说毕业后就要结婚,对上了!”
喻繁:“我对你——”
左宽:“哦!!怪不得那次看电影你还帮学霸搬椅子!朱旭还说在实验楼看到你俩脱衣服!!!”
王璐安:“我草,还有这事?当时你们未成年啊!你们他妈,怎么玩这么大啊???等等,你们该不会在学校也是这么买草莓的吧?太过分——”
“准备出发,全程4公里,大约需要7分钟。”导航里的女声冰冷播报。
陈景深单手把着方向盘:“这是去哪?”
“杀人埋尸。”喻繁说。
“直接扔海里不好么。”陈景深冷淡道。
“人多,麻烦。”
车里终于重归安静。
陈景深点的那份粥说是早餐,其实送达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再加上在屋子里的尴尬时光和车程,他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接近四点。
喻繁带他们去了宁城最著名的海滩,也是他最常出的外景。
现在直到落日是海滩风景最美的时候,车子驶过一片连亘群山后豁然开朗,一片粉蓝绚丽的天闯入眼帘,与天衔接的海面像被铺了一层晶莹剔透的碎钻。
比陈景深上次来时那阴雨连绵的天气要美得多。
后排的人终于被扯去注意力。尤其是左宽,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看见海,一双眼睛倏地亮了,车子刚停稳就立刻下车去拍照。
海滩就在石阶下面,左宽激动地往下探头:“我草,王璐安,这海水清得,不喝点可惜了,我们去游泳吧!下面有泳裤卖!”
王璐安想也不想:“不不不,我养了几个月的肚子不能拿出来见人,你自己喝去吧。”
“我请你游,我送你一件泳裤!明天就回去了,再不游特么的没机会了!”
“别,我机会还多着呢,再说谁缺你一条泳裤……哎你别拽我!”
两人拉拉扯扯往台阶下走,章娴静懒得理他们,她不明白这些男的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比高中时候还幼稚。
她拿出手机拍了几张天空,然后挑最好看的一张图发给微信里某个好友,发出去后她才发现,自己昨天发的一句“左宽留了胡子居然变帅了”,对方直到现在都没回。
哼,什么嘛。
章娴静不满地扯了一下嘴角,刚要很有骨气地撤回,嗡地一声。
【柯婷:好看。】
【章娴静:昨天干嘛不回我!大律师了不起哦?】
【章娴静:下去拍更好看,你等着。】
王璐安最后还是被拖下水,海水冰凉又刺激,他冷不防还让左宽拍了几下肚皮,现在两个人光着膀子在海里厮杀乱斗,战况激烈。
章娴静脚踝浸在海水里,举着手机左拍拍右拍拍,中途还嫌弃地让他俩滚出她的镜头外。
短暂尴尬的出柜时光终于告一段落,几人接受能力都高,不会因为朋友的性取向感到任何不适。“我兄弟是基佬”轻巧地被“我草这海水真舒服”给覆盖过去。
只有当事人还一副杀人脸地躺在沙滩椅上,从下来就没说过话。
陈景深坐在他椅子边缘,嘴唇刚动了动。
喻繁:“闭嘴。”
于是陈景深垂下眼,去碰了碰他的手指头,对方又恶狠狠地把手抽走:“再摸剁你手指。”
“真不是故意。”陈景深说,“没想到会到他们手上。”
这他妈是重点??
喻繁刚想把他踹开,手机嗡地响起来。
“您好,利海快递!您的保价包裹已经送到我们宁城利海快递站了,请问您现在在家吗?方便我们现在把东西送过去吗?”
“保价包裹?”喻繁皱眉,“我的?”
“是的,保价250元的物品,需要您本人开箱检查后签收。”
“寄错了,我没买什么保价……”
“我买的。”陈景深说,“生日礼物。”
喻繁一顿,跟快递员商量了一个送达时间后挂断,问:“是什么?”
“镜头。”
喻繁帮汪月寄过贵重物品,知道保价的规矩,250元保价费就是……
喻繁猛地坐起来想起身,被陈景深揽住:“干吗?”
“取快递。”
“不急,回去顺路取。”
喻繁急得都忘了推人,他捏住陈景深的脸:“陈景深,你懂镜头么就花这么多钱去买?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没。我托那个新娘问过汪月,她说是你最近很喜欢的一款。”
“……”
“陈景深,干吗打听我喜好?”
“因为是你男朋友。”
“说了分手了。”
“那就因为喜欢你。”
“……”
两人长得都帅,又靠得这么近,周围经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他们一眼。
喻繁甚至能感觉到不远处,左宽和王璐安的密切注视。
换做以前,喻繁可能会马上松手然后跟陈景深保持十人间距,但他现在觉得无所谓,随便,谁他妈爱看谁看。
难道是今天中午那场究极社死把他磨炼出来了?
喻繁对着陈景深的脸心不在焉地琢磨了一会儿,陈景深忽然就着姿势,偏头靠过来。
喻繁捏他的力气更大,把人拦住,突然明白。
因为陈景深太坦荡了。
总是一张不关心世事的冷漠面瘫脸,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也从不掩藏自己对一个同性的喜欢,不论是在别人或是自己面前。这些性格在学生时代就初具雏形,长大成熟以后更加肆意。
会受影响很正常吧。
喻繁看着他冷淡又深邃的眼睛,忽然问:“陈景深,你怎么出柜的?”
陈景深沉默片刻:“其实没特意去做。”
“大一的时候有人告白,我说我有男朋友。起初有人以为是玩笑,拒绝多了,加上……”陈景深顿了一下,“就信了。”
“加上什么??”喻繁不耐烦地问。
“有次喝多,叫了你的名字。”
“……”
莫名其妙的情绪涌上来,在心脏里滋滋冒泡。喻繁冷着脸说:“陈景深,你这酒量还敢喝酒,丢不丢人你。”
想起那晚,陈景深眨了一下眼。
其实没喝醉,也没喝多。
就是单纯地想叫你名字了,已经很久没叫过了。
“就那一次。”陈景深说。
喻繁盯着他的鼻梁,过了好久又含糊问:“那你……家里呢。学校这么多人知道,不会传到家人那里?”
“不用传。”
喻繁愣了一下,猛地抬眼看他:“什么意思?”
“我高三就跟他们说了。”
喻繁表情怔怔,手也慢慢松开垂落下来。
“你……怎么说的。”
“说我喜欢你。”
“……”
喻繁要不是见过他家里人,都快觉得他这柜出得无比轻松。
而且……
“陈景深,你傻逼么?”喻繁说,“我都扔下你走了,你还出什么柜?说什么喜欢我?”
陈景深笑了下:“这不是捡回来了?”
“……”
胸口又酸涩,喻繁绷着脸躺回沙滩椅,又忍不住继续问:“说完之后呢?”
陈景深垂眼两秒,伸手去划他手心:“也没什么。被骂了几句,打了几个耳光,说要送我去国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