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庚虽然很讨厌沈楚新,但毕竟不是不讲理的人。反正自己也在这,就算他跟许言见面,也翻不起什么浪。
想到这,他往旁边挪了两步,给沈楚新腾了个空间进了门。
常庚以一副屋主的姿态坐在沙发上,从上到下打量沈楚新。
沈楚新戴着副金丝边眼镜,穿着一身偏休闲的浅色西装,手表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人比较修长,坐在沙发上很悠闲自在。
一个充满了知识分子气质的人,放到常庚眼里就觉得满屏酸腐。
常庚肆无忌惮地看着对方,沈楚新倒也大大方方让他看,脸上微笑着观察他。觉得常庚应该看得差不多了,便站起来,往厨房走。
常庚立刻跟着站起来,说:“你要干嘛?”
沈楚新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水出来,拧开就喝,喝完才说:“我渴了。”完全不客气的样子让常庚火了。
常庚冷哼了一声:“你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沈楚新噗嗤一笑:“我确实不是外人。”
正当常庚的眉毛都快拧到一块的时候,门开了。
许言拎着大包小包进来,两只手都没闲着。
他都没往屋子里看,站在鞋柜旁边踩着鞋跟把鞋给换了。趿着拖鞋就往厨房走,走到跟前才给吓一跳,两个大男人堵在厨房门口大眼瞪小眼的。
常庚看到许言出现,大塑料袋占着两只手,赶紧上前把东西接过来说:“回来啦?”
许言不明所以地点点头。看他还穿着睡衣,就顺口说了一句:“是啊。你还没走啊?”
这是什么话?这是在赶他走吗?
常庚犹如被泼了一盆凉水,拎着两袋菜冻结在厨房门口。
许言完全没意识自己往常庚心里扎了把刀子。转过头对沈楚新说:“楚新哥,一会在这吃饭啊。”
要不要双标得这么明显啊!
常庚简直要当场身亡了。
许言这杀人不眨眼的混蛋!
始作俑者无知无觉地进厨房准备晚餐,看常庚还拎着两袋菜在发愣,便戳了戳他:“怎么啦?把菜放下呀。”
常庚欲哭无泪地把菜放在厨房的工作台上,黯然神伤地要离开,想着还是回家自我疗伤比较好。
没想到身后那个混蛋一边忙活一边跟他说话:“今天休息得还好吗?晚上我做红烧排骨,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啊?”
常庚猛地回过头,看着许言的背影只想抱过去,刚刚被大卸八块的心重新被拼了起来,满血复活了。轻快地走到许言身边说:“我什么都吃。有需要帮忙的吗?”
许言想了想,挑了个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把菜摘了吧。”说完了又补充了一句,“把上面的叶子摘下来放在菜筐里就行。”
常庚喜滋滋地领了活开始干了起来。
沈楚新什么的早就被他抛诸脑后了。
直到常庚被许言推出厨房,他才猛地发现客厅里还坐着一个人。
沈楚新正在专心地看手机,发觉常庚坐着看他,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并没有跟他搭话。
两个人波涛暗涌地杵了好一阵,许言在厨房里头喊:“来帮忙把菜端出去!”这两人才如梦初醒一般。
许言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常庚默认是在叫自己,看刚刚在里头帮忙的也是他,那个叫楚新的人就是个蹭饭的。
这餐饭吃得许言非常开心,家里第一次有这么多人一起围着吃饭,做饭的时候大发神威,一共才三张嘴却做了快六人份的菜。
常庚一天没吃东西,看到一桌子的菜才发觉自己饿够呛,埋头猛吃。
沈楚新倒是优哉游哉的,时不时跟许言聊两句。
从沈楚新进门到现在,他和常庚之间的对话都没超过五句。
现在吃着饭,他突然跟常庚聊起来:“常先生看着很年轻啊,已经是机长了?了不起。”
常庚吃着吃着,突然听话头引到自己身上,很是诧异:“你居然知道我姓常,还知道我是机长?”说完,斜着眼看看正在呼噜噜喝汤的许言。
许言抬起头说:“是啊,上次你过来的时候,我跟楚新哥说了。”他对海面下的冰山完全没感觉到,完全不怕啥时候就撞得沉船了。
常庚每次一听他叫沈楚新哥哥的时候,就无名火四起。自己的底细被对方知道,而对方的情况自己却一无所知,这种感觉很不好,常庚也想知道这个斯文败类是干啥的,于是说:“楚先生不知道是从事什么行业?”
沈楚新愣了一愣,许言在旁边咬着一块排骨也愣着,接着这两个人笑了。
许言没点眼力见地哈哈大笑:“楚新哥姓沈,不姓楚。”
沈楚新也憋笑着说:“还闹了个误会。”
常庚都快掀桌了。
沈楚新正了正色,接着说:“我是心理医生。”
许言接话过来说:“楚新哥在国外念的书,回国不久,现在G市人民医院心理科。”
这种一唱一和的场景让常庚内心呕了一口血,内伤不轻。
在常庚以为自己得活活气死在饭桌前的时候,许言突然调转枪头,开始给他说好话,笑着跟沈楚新说:“常庚是名很好的飞行员,坐他的飞机很稳。”
常庚瞬间就平衡了。
第一次听许言夸自己,夸得还这么到点子上,常庚觉得心里暖烘烘的。有人护着的感觉太美妙了。
常庚冲许言笑了笑,低头继续吃饭。
沈楚新点点头说:“那下回有机会坐坐常先生的航班。”
接着,他和许言一边聊一边吃菜。
常庚没有加入他们的聊天行列,专心扫盘子。扫着扫着,听到他们在说搬家,迅速看向许言:“你要搬家?”
许言一副“难道你不知道?”的表情:“对啊,打包都打了大半。那边房子已经弄好了,国庆节搬家。”
常庚这才想起来书房里面堆满的纸箱,咽下口里的菜说:“我来帮你吧。”
许言摇摇头:“国庆节你们都很忙,楚新哥会来帮我的。”
沈楚新笑眯眯地点点头。
常庚坐不住了。
这种这么需要人手的时候,他怎么可以缺席,于是说:“你告诉我搬家日期是哪天,我去安排好飞行时间,国庆节是忙,那也不能天天飞啊。当牛做马也得给放个假嘛。”
沈楚新笑着说:“我都行。国庆节我都放假。”
许言吐掉口里的骨头,说:“搬家也不需要这~么~多~人~的……”他越说越小声,说到最后脖子都锁紧衣领子里,实在是常庚的眼神太过骇人。
在这种高压下,许言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常庚对沈楚新有意见,眼睛转了转,赶忙说:“既然常庚可以帮忙,那楚新哥就不麻烦你了。”
常庚笑眯眯地冲他点点头,又朝着沈楚新露出胜利者专属的笑容。
沈楚新憋笑都快憋死了。
虽然这餐饭吃得刀光剑影的,但三个男人吃东西的战斗力还是相当的强,许言大施拳脚做的一桌子的菜居然给吃得七七八八。
饭后,沈楚新说:“既然不需要我帮忙,那我先回去了。”
许言说:“让楚新哥你白跑一趟了,真不好意思。”
沈楚新憋着笑说:“没白跑,没白跑。蹭饭有口福,小言你的厨艺长进了不少啊。”
许言陪沈楚新等电梯,沈楚新看了他好一会,叹了口气说:“终于……”话开了个头却没结尾,他自嘲地笑着摇摇头,拍拍许言的肩膀,“进去吧。有空再联系。”
第56章 信息
许言回到家的时候,饭桌居然已经收拾好了。
常庚站在水池旁边哗啦啦地洗着碗。个子太高了些,得微微弓着背才能好好洗碗。
许言看着他宽厚的后背,有点想靠在上面。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常庚转过头来看他:“人走啦?”
许言机械地点点头。
常庚又说:“等我洗完碗,一起收拾啊。”
许言又点点头。
常庚看他有点傻乎乎的,乐了:“净知道点头。给我泡杯茶喝?”
许言如梦初醒般地说:“想喝茶?好啊!”
他过去客厅泡起茶来,放茶叶的时候冲厨房喊了一声:“想喝浓一点还是淡一点的?”
“淡一点的。今天睡了快一天了,喝浓的今晚就不用睡了。”常庚头都没回。
洗完碗,喝了两杯茶,两人就开始把许言的东西装箱。
许言的书房已经收拾好了,就剩卧室和客厅的东西。
一晚上收拾下来,就剩一些日常用品和换洗衣服,其他全部都装好了。
厨房里也就留少数一些锅和餐具,加上冰箱里的食物。
被一堆纸箱包围着,常庚感觉这世界很不真实。小时候好像看过这样一部动画片,叫住在纸箱里的人。
他直起身,捶捶腰,看了看墙上的钟和被纸箱遮挡的许言的头顶,几秒钟后才说:“挺晚了,我得回去了。”
再给多几个胆子,常庚也不敢再留宿。
许言从纸箱后头抬起头,好像突然才意识到常庚是要回家的,支吾着说:“好吧。”
常庚觉得自己好像把怕黑的小孩丢在家,太无情无义。
常庚查了飞行日历,国庆节第三天他可以休整一天。于是两人就约好了这天搬家。
许言在网上预约好搬家公司,自己趁有时间,把一些零散的物件蚂蚁搬家地弄了一些过去新家,顺便让家电公司把电器给装好。
常庚这几天飞东南亚航线,来来回回马不停蹄,两天要转三个国家。
走国际通道太烦了,常庚想东南亚这群小国怎么不干脆统一算了,飞起来没这么费劲。
今天的航班有些延误,他在机组休息室里熬着时间等。
许言突然发信息过来:在飞吗?
常庚都笑出声了,难不成在飞的人还能给他回信息不成?
他敲了几个字过去:还没起飞,在等呢,有些延误。
发过去之后,对话框里蹭蹭蹭地跳出来好几张图片,一打眼看过去满屏的五颜六色。
常庚心想:什么玩意?
最后一张图片下面跟着一行字:我挑花眼了,你觉得客厅用什么颜色的窗帘比较好?
常庚总觉得这话听着特别耳熟,放下手机就在那琢磨。
还没琢磨完,信息又进来了。
打开一看,是一个客厅的效果图和一张客厅现在的实体照片。
许言说:这是我家的客厅。
常庚突然想起来了,当初他爸妈搬到别墅去的时候,他老妈买窗帘的时候就是这么跟他老爸说话的。
想到这,常庚心里简直乐开了整整一个花园的花,拿起手机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那一长串的窗帘图片。看到最后他觉得眼前升起一道彩虹。
常庚跟当年的常爸爸一样,根本就看不出窗帘A和窗帘B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许言好像一直在玩自问自答的游戏,常庚这一句话没回,他在那头都刷屏刷了几页,这回又说:我觉得第一个、第五个和第六个比较合适,你觉得呢?
于是常庚又倒回去看哪个是他指定的几款,刚数到第四个,下面又跳出新信息:客厅的到底要不要遮光呢?好像不用吧?
得,还得回去重新数一遍。
好不容易把三款窗帘给看了一遍,心想是不是闭着眼睛戳一个比较好,突然抬头看到休息室有一群空乘。
女人对这些东西的敏感度完胜男的,对此,常庚是坚信的。
于是,他把手机伸到几个小空乘的圈子里,很有诚意地问她们意见。
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最后圈定五号。
一个小空乘笑嘻嘻地说:“机长,您家装修啊?”
常庚拿回手机,笑了笑:“朋友家装修。”
另一个小空乘说:“那您朋友品味不错呀,客厅看着很小资,选的几款窗帘都很好看呢。”
常庚眼睛眨了眨,问:“都很好看?”
空乘三号说:“是啊,三款都很好看。如果是我的话,我就全买下来,隔段时间换一换。”
几个小丫头好像话匣子被打开似的,纷纷讨论起来经常换窗帘、沙发套、床单被套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常庚虽然对这些姑娘家的世界理解不了,但觉得这也是个挺好的主意。
于是终于给许言回复了信息:三款窗帘搭配客厅都很好看,不如都买下来吧。换个季节就换款窗帘,你说好不好?
信息刚刚发出去,休息室的机组手机同时响起航班信息通知,准备登机。
常庚把手机往口袋里一塞,戴好帽子,拖起飞行箱,组织航班机组出发了。
许言收到回复,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实在是太好了。于是信息发过去: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太好了!
一个小时后,他才收到常庚的信息,很短,就几个字:起飞了。
常庚落地后,打开手机,想给许言发了条信息:落地了。
结果,跳出来一串未读信息让他差点忘了打开手机要干嘛。
许言就像个邀功的小孩,给大人事无巨细地汇报自己都干了些啥。
常庚还没有出机舱,没有时间一条条慢慢看,划拉了一遍后忍不住笑,先给对方回复落地,到休息室再说。
副驾看机长对着手机笑出了声,说了句:“机长,什么新闻这么搞笑啊?”
常庚收起手机,依旧面带微笑地说:“小孩子说话很好笑。”
副驾恍然大悟:“原来是机长家小孩啊?多大啦,都会发信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