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楠瞪大了圆圆的杏眼,不可思议道:“以前我怎么骗你都不肯叫。天呐,原啸川说你撞到脑子了,我之前还不信呢。”
他又退后几步,打量了一番谢玉书的穿着,赞许道:“这么穿多好,我们家的甜点小厨娘,你总把自己收拾得跟随时要参加前夫葬礼似的。”
谢玉书依稀记得他和自己的关系本来就很不错,殷楠以前也常开自己玩笑。
虽然那时候自己经常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谢玉书本以为自己现在已经够能说会道脸皮厚的了,没想到这世道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他摆摆手,尴尬道:“哈哈哈我又没前夫……”
王叔忙工作去了,殷楠也笑笑,说:“那行,小书,我先进去了啊,楼上等你。”
刚从停车场出来的原二少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口是心非道:“我就说分开睡,天天晚上都闹我。”
无奈愤懑到差点笑出声来。
好半天才走到主宅大门口,原啸川大老远就看见小前妻正跟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交谈着什么。
那人还穿着跟自己一个颜色的灰西装。
二少直觉这位就是母亲刚才告诉他的,今天来拜访三位客人之一——
B市,解家家主的大儿子,解煜铭。
另外两位客人分别是母亲多年未见的高中同学,解家家主的妹妹,和她19岁的儿子。
眼前这个男人一打眼过去就气度不俗,是常年与人打交道才会有的精明模样,不像是还在上大学的毛头小子。
“玉书。”
原啸川姗姗来迟,谢玉书笑弯了眼睛,介绍道:“我丈夫,原啸川。”
解煜铭颔首,其实早猜到了他是谁,跟原啸川握了个手,客套道:“二少好,解煜铭。”
原啸川与他寒暄了几句,就先带着谢玉书上楼了。
解家跟他在生意上向来没有往来,母亲的朋友,尽了该尽的礼节就是了。
点头道别,他们都没发现身后的解煜铭那意味深长看向谢玉书的眼神。
“老公,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但是听说过。他爸是解家现在的家主,以后大概会把那位置给他。”
“他这次来,多半也是想和我哥套近乎,借此拉拢原家的。否则,干嘛要跟着来A市看望姑姑的老朋友呢?”
旋转楼梯蔓延直上,原啸川侧头询问身旁人道:“倒是你,跟解煜铭聊什么呢,笑那么开心。”
“你们穿的外套太像了,我最开始把他认成你了,喊了好几声,看清楚之后怪尴尬的。不过他说他感觉我很眼熟,一来二去就聊开了。”
“哦,”二少轻易抓住了自己想要听到的重点,“怎么喊的?”
迟迟没有得到回答,原啸川舔了舔嘴唇,斟酌一番措辞,尽力平和问他:“你叫他老公啦?”
谢玉书躲避开他的视线,嗫嚅说:“……没有。”
“谢玉书,你这幅表情是在不打自招吗?”
“……原啸川对不起!”谢玉书飞快往楼上跑去,想着到了餐厅那么多人原啸川肯定拿自己没办法。
原二少抱着胸跟在后面,脸色冰寒,气得呵冷气。
行吧,等我逮到你再说。
小前妻失忆的这段时间是很容易就会被野男人蛊惑走的,真到那地步,恢复记忆后,谢玉书哭都来不及。
而他原二少要做的,就是阻挡谢玉书的一切桃花。
对,百分百是为了谢玉书好。
……
“小书和啸川来了,坐这儿吧。”原母和蔼笑着,招呼他们坐到自己身边。
谢玉书懂事给原父原母和大哥原邺川打了招呼,坐到了殷楠对面。
“啸川之前说你出了意外,可把阿姨吓坏了,身体没什么大影响吧。”
谢玉书婚后也不称原家夫妻为“爸妈”。不为别的,“爸爸妈妈”在他心里本身就不只是一个称谓,这里面有太多他不愿提起的伤心事,他不愿意叫,自然也没人会逼他。
“谢谢阿姨。”谢玉书对原母笑了笑。
如果没有原家的资助,或许现在世界上真的没有谢玉书这个人了。
他很感激原父原母,不愿意让他们担心,于是尽量将情况说得没那么严重:“没什么的,就是记性变得不好了。”
“明天还是让啸川带你去江医生那儿看看,阿姨才好放心。”
江医生是原家的私人医生。
谢玉书点点头,他的视线紧随正在身旁落座的原啸川,做着口型隐秘说:“我错了”。
原啸川瞪他,说:“待会儿收拾你。”
被凶后,谢玉书嘴一瘪就调转话头,幽幽朝原母告起状来:“原啸川昨天晚上还说我是被撞傻了。”
他从来在原父母面前都很礼貌客气,更不要说耍脾气抱怨原啸川。
原母心下了然,这确实是有问题,先说私人医生那里有国外进口的仪器,自己已经约好了时间,让原啸川明天带着他去。
随后又瞪了原啸川一眼,帮谢玉书说话道:“小书别理他,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没心眼的缺德样子。”
“妈,我——”原啸川有苦难言,“我小时候拿给我哥天天欺负成什么样了,您不先管管他。”
虽然得到了原邺川一记足可以把人杀死的眼神冰刀,但成功转移了话题到大哥身上。
原啸川看着母亲不再关注自己这边,满意隐退,开始和谢玉书嘀咕拌嘴。
“讨厌你。”小前妻嘀咕,抢先发起了攻势。
“今天晚上我肯定好好收拾你一顿。”原二少不甘示弱。
“怎么收拾啊……”
“你很期待吗?”
“谁让你天天光说不干。”
他竟然还敢刻意重读这个“干”,原啸川伸手拿过面前的茶瓷杯猛喝了口水,润润嗓子,他深呼吸一口气,看起来是忍耐到了极限。
“那你会打我吗?”谢玉书紧张咽口水。
“打,”恶狠狠看向小前妻,二少那眼神凌厉得就像一头紧盯猎物,蛰伏已久的雄狮。他厉声道:“打得你明天椅子都坐不了。”
第8章 笑里藏刀
印象里,不止一个第一次见谢玉书的人,看到他那张脸时,疑惑问出了:“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记得那天天气多变,原啸川才等到下课的梁裴出校,大好晴空瞬间化作乌云密布,灰压压一片,任谁看也是下雨的前奏。
“这是要下阵雨啊。”梁裴话还没说完,就见天空乍然一道闪电,紧接着,豆大的雨滴便来势汹涌地砸了下来。
“卧槽卧槽!原啸川愣着干嘛,快找个躲雨的地儿!”
梁裴虽然和原啸川一起长大,却小了原啸川好几岁,彼时的原啸川已经在公司学习了,梁裴却还是早八晚九的苦杯大学生。
原啸川平白被淋了一身雨,好心情败了个干干净净,“梁裴,你约我出来之前不会提前看天气预报的吗?”
“谁让你自己不开车!”
“不是你说的拉我去逛你们学校附近的步行街,让我别开车不好找地儿停吗?”
梁裴悻悻一赔笑,“那儿有家甜品店!快走,进去避避雨!”
“平野。”
看着甜品店的名字,原啸川来不及多想,急匆匆推开门走进去。
“今天算我的不是,夏天的阵雨一会儿就停了,咱们先在这坐会儿。要不你看看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请,我请!”
“不爱吃甜的,”原啸川推开梁裴搭肩膀的手,没好气地径直走向收银吧台,“你好,一杯手.冲黑咖啡谢谢。”
“好的先生,新店开业,所以饮品甜点八折出售,你还有其他需要吗?”
那双比起桃花眼算狭长,和丹凤眼相较又略圆钝温柔些的眼睛认真看向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有让人想入非非的魄力。
时值七月,店里的空调阵阵寒气袭来。
刚淋过雨,湿冷衣物紧贴肉.体,饶是原啸川这样精壮的大男人也只觉得僵冷。
可是眼前这个冲泡着咖啡的清俊青年乍一下让他忘了方才想要说的话,舔了舔唇,竟然生出几分躁动。
他的动作不紧不慢,咖啡透过滤纸向下析出,估计是滤杯孔数少流速慢的缘故,青年始终微微低头。他修长的手指给人一种很适合弹钢琴的感觉,透过衬衫,原啸川甚至能看到一截那人白皙的后颈。
“帅哥,结下账谢谢,他那杯咖啡算我的。”
梁裴端了一盘子的烘焙食物过来,抖了抖肩膀打开付款码,边说:“外面下雨,有点凉飕飕的。帅哥,空调可以调高几个度不?”
谢玉书颔首,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先给梁裴结账,又调高了空调温度。
原啸川端详着他细碎的发梢和纤长睫毛,薄唇微抿,几秒后,他果断把微信调出来,从商务号换成了自己的私人号。
“您好,一共是263元。”
梁裴利落扫了码,退出付款码界面时看见了原啸川刚才发来了两条消息。
他纳罕皱眉,搞什么东西啊,人就在旁边,为什么还要发消息啊。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原啸川终于直视着谢玉书开了口。
梁裴滑动屏幕的手顿住了,颇惊讶地微微侧头,左眼皮紧跟着一跳。
原啸川这是在……搭讪?
这么老土的方式,鬼都不会上当吧。
“我总觉得你很眼熟,可能这就是是缘分。方便加个微信吗?我认识营销公司的朋友,可以帮你宣传甜品店。”
第二句就打直球了,人家会答应才怪。
梁裴低下头,假装什么也没听到,滑开了原啸川发给他的消息。
屏幕亮出四个大字,紧跟着一个拿刀威胁他的表情包:“别瞎逼逼。”
行吧,梁裴瘪嘴,尽量减小了自己的存在感,端着一整餐盘甜品坐到店里面,翘首以待原二少灰头土脸地被拒绝。
原啸川在那边待了好半天,过了一会儿,终于端着咖啡和一碟小蛋糕坐在了梁裴对面。
梁裴没问他搭讪的事,先打趣他:“你不是不吃甜的吗?”
“他说满减活动送的。”原啸川得瑟不已。
梁裴知道他这副占了多大便宜的模样肯定不在于这块蛋糕,纳罕片刻,他凑过去小声问:“真成了?”
原啸川亮出手机,顶部第一条微信是一个叫“,。”的人:“平野甜品馆,店长谢玉书。”
“那我就是未来的忠实顾客,原啸川。”
……
时雨七月,夏季的阵雨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
原啸川吃光了那块蛋糕,雨歇离开的时候,对谢玉书说了“下次见”。
阵雨淋坏了他的好心情,却赔给他一道恬适的甜品,突如其来的意外乍然变得恰到好处,雨停,坠入夏日蝉鸣。
出门后梁裴拎着打包袋,问他“几个意思”,原啸川琢磨着回:“啧,不好说。”
“你信不信一见钟情。”
这就是他和谢玉书的初遇。
—
又是这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开口的不是原啸川,不是解煜铭,是原母好友解智兰的小儿子,19岁的解煜麟。
他随母亲姓,又从了解家这一辈子女“煜”的辈分。
解家三人一入席,解煜麟就对着谢玉书如是惊叹。谢玉书哭笑不得:“我这张脸这么大众化的吗?”
解智兰斥责了儿子不许如此无礼,倒是原母出声解围,介绍道:“这是小儿子的伴侣,谢玉书。”
除了解煜铭,解家其余两人闻言都微微一愣。解煜麟纳罕问:“月辉星煜,舒卷云齐?”
谢玉书反应了好半天才堪堪想起这两个生疏的词,正要回答,就听原啸川先开口道:“莹莹白玉,灼灼曜书。”
然后他补了句:“这位解小公子好文采。”
解煜麟尴尬挠了挠头,“不是的,我有个堂哥也叫这个名字,写法不同而已。”
回过神来,他连忙夸奖谢玉书道:“好名字,好名字。”
谢玉书从小到大都没在意过自己名字的含义,原啸川前些天哄他“莹莹白玉,灼灼曜书”之后,就把这话时常挂在嘴边念叨。念得谢玉书自己也觉得,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今天的宴会毕竟是原夫人组织的,小插曲过后,谢玉书安静地独自吃着饭。
原夫人和解智兰一直交谈着,解家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尤其是解煜铭一个劲儿地跟原邺川搭话。
不过他懂得察言观色,见好就收,既不叨扰了原邺川,也不会显得是在谄媚,自降身价,确实是适合做商人的头脑。
解煜麟倒是时不时看向谢玉书那边,他埋下头小声对堂哥解煜铭说了些什么,而后解煜铭眉头微皱,大概是责备了他几句,他便不再多言了。
晚宴后原母要留两兄弟宿在老宅,一行人在大厅送别解家人。最受关注的当然还要属解智兰,原母跟老同学走在最前面,彼此不舍道别。
解煜麟跟在队伍末尾,瞧着没人注意自己,专程跑到了谢玉书身边问他要微信。
“我觉得特别神奇,我有个堂哥名字跟你一模一样。真的,他也叫解煜舒。”
谢玉书没见过这么愣头青的,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思考了一会儿,想着不过是个比自己小7岁的孩子,还是拿出手机扫了解煜麟的二维码。
“你怎么一上来就给我发两张优惠券啊?哈哈哈你这人真有趣。”
“职业习惯,职业习惯。”谢玉书打着马虎眼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