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争气的居然是我的那个三师弟,他竟拿下了比试的魁首。
“你小子,一鸣惊人啊。”庆功宴上徐方来拍着段飞章的的肩膀,骄傲得像一个儿子有了出息的老父亲。
参加交流会的比试,无论是实力与运气都不可或缺。
举个例子,比如有实力却气运不济,开局就抽到比自己强过太多的对手,还来不及一展身手就被早早淘汰出局。
再比如,实力平平的弟子若开局抽中的都是实力相当的对手,循序渐进了几局,以战养战,反倒容易坚持到后期,但坚持到后期的比试也就到头了。
比试越到了后期,剩下的对手越是难缠,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运气也只是锦上添花的一个装饰。
只有一路胜到最后的那一个才是大会的魁首。
“来,敬我们的四门第一。”
徐方来往段飞章的碗里倒了满满的一碗酒。
段飞章看见碗中被徐方来倒得满满的酒,脸都急红了,“徐师兄,我不会喝酒啊。”
“男子汉怎么能不会喝酒,”徐方来不以为然拍拍他的肩头,端着酒碗同他的碰了一下,“来,正好今天学起来。”
段飞章对塞到他手中的酒如同躲避洪水猛兽那样连连后退:“不成不成,徐师兄,我真不会喝酒。”
他不会喝,也不能喝。
段飞章这一种族的特性是一旦沾酒,体内的灵气便会失控,不仅无法维持人形,还容易“丢三落四”。
我曾有幸看到过段师弟的一次酒后的模样——
五官像融化的蜡烛一样坍塌,鼻子跑到眼睛的上面,嘴巴跑到眉毛下面,四肢像没有了骨头,面条似的软绵绵耷拉着……
不消一刻,整只魔便变成了一滩带着五官的而又没有固定形状的泥浆状的诡物。
就是同为魔族的我,乍然看了一眼都不免吓得头皮发麻,暗骂一声“见鬼”。
而他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到他将体内的酒精彻底排出体外为止。
时间长短不一定,期间一定不能见光,否则,他便会从一滩软呼呼黏哒哒的泥浆变成硬邦邦一碰就往下掉渣的黑泥块。
那场景真心挑战周围观众的心脏。
自此我再不敢怂恿段师弟沾酒。
为了避免在场师弟师妹晚上做噩梦,我挺身而出,拦下一个劲劝段师弟喝酒的徐方来。
“他真不会喝,芳芳你别为难他,”我拿过段师弟手中的酒碗对徐方来说道,“来,我陪你喝。”
“师兄……”段飞章感动得眼泪汪汪。
我揉了揉他的狗头,口中冠冕堂皇,完全看不出心里其实是嫌弃他喝酒之后可能会制造的烂摊子,“谁叫你是我师弟,我不疼你还能疼谁。”
段师弟更感动了,抱着我的胳膊泪眼汪汪:“师兄!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你老人家!”
“哈哈哈哈哈哈!”徐方来最先炸开一阵笑,“老人家,哈哈哈谢晚你这师弟太有意思了。”
满座弟子们也跟着笑开了。
段师弟神色紧张,急忙解释道:“师兄,我真的没有说你老的意思。”
一旁的徐方来笑得更是快活了。
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还不如不解释。”
段师弟拉着我的袖子,猛汉撒娇:“师兄~”
徐方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段师弟,你还没喝酒呢,怎么就醉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去去去,”我不耐烦地轰走段师弟,“不能喝去小孩那桌。”
徐方来一脸狡诈的笑,“对,陪小崽子们一起喝甜汤求。”
段师弟看了看最大的也还不到他大腿高的小崽子们,傻眼了。
师妹也闹他,“段师兄,还愣着干什么快过去呀。”
看着他们笑啊,闹啊,我的心头升起一个念头。
像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动过心,也伤过心。
最后,所有的一切回归正位。
挺好。
桑落魔尊在四门交流会结束后便提出了辞行,对于桑落魔尊的离开,不仅是徐方来和门内的一干弟子十分不舍,就连我也很是不舍。
我出言挽留:“桑落魔尊,您就再多留一段时日吧。”
桑落魔尊轻笑婉拒了,他说他在苍羽呆太久,魔宫还有一大堆的事物等着他来处理,就不多呆了。
送别了桑落魔尊,苍羽重新回归过去的节奏,我的生活亦是如此。
因为洛无尘父子造成的涟漪也逐渐淡去。
我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还会再见到洛无尘。
四门交流会结束,桑落魔尊辞别,我又度过了一段相对清闲的日子。
魔门不比仙门规矩繁琐,苍羽更是如此,除去时日一处的采办,一月也鲜少有三两宗门事务需要处理,而采补也有专门的弟子处理,我只需在那弟子支取灵石的时候批字即可。
乍然闲了下来,我顿觉有几分的不习惯,无所事事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不适应。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已经很少再想起洛无尘与小长安。
就是偶然想起,心里也没有泛起涟漪。
想了想,我晃晃悠悠的去找徐方来,正撞见他在收拾行李。
“芳芳,你要出门了?”我大惊小怪地开口。
徐方来收拾好行囊,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嗯”来。
我顿觉自己被抛弃,他要出任务怎么也不同我说一声。
“什么任务啊?去什么地方?我也去!”
“你真要去?”徐方来神色微妙的问我一句。
他这态度有古怪。
我的心头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正要改口,徐方来像是预测到我的想法一般说道:“没事,你不敢去也没关系。”
我是谁呀,哪能受他的激将法。
“天底下还没有我不敢去的地方。”我大放阙刺,“不管是什么地方,我还去定了。”
“你们都听见了。”徐方来狡诈一笑,冲门外的师弟们喊到。
我心想:这次,我怕是上了贼船。
“究竟是去什么地方?”
“掩日地宫。”
掩日地宫是万年前一位魔族大能留下的遗迹,在万年间已经被搜刮的差不多了,现在的作用基本上都是用来给年轻的魔门弟子练胆。
因为那里,闹鬼。
而我最怕的,就是鬼。
我怕鬼,但我更好面子。
既然已经夸下海口,又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闯。
几日后……
地宫外围已经不能满足我带来的这群小崽子了。
“谢师兄,我们往更深的地方走吧?”
我正要答应,耳边乍然炸开一道巨响。
伴随巨响而来的是整个地宫剧裂的震动。
我心脏狂跳,在巨震中稳住身形,扭头对将要往地宫深处走去的苍羽弟子吼道:“快退出去!快——”
第118章 “你是谢晚,只是谢晚”
我心脏狂跳,在巨震中稳住身形,扭头对将要往地宫深处走去的苍羽弟子吼道:“快退出去!快——”
这群小弟子们在过道上你推我攘的挤成了一团,闹哄哄的一片。
他们要么扶着墙壁,要么扶着旁边的师兄师弟,茫然的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是地动吗?”
不同于我迅速反应过来,如临大敌,我的师弟们一个比一个迟钝,还有一个居然傻乎乎的问我:“师兄,为什么要退出去啊?是不是闹鬼了?”
还有跟着一起犯傻的,马上附和:“抓鬼吗?这个我会,师兄师兄,我来帮你。”
我都要被他们的傻样气笑了,一面释放灵力去支撑摇摇欲坠的地宫,一面无语骂道:“抓什么鬼,地宫马上要塌了,不想被活埋的赶紧出去。”
苍羽从全宗上下只有五个魔族,到如今全宗上下累计共有三千六百七十八名弟子,基本上每一个加入苍羽的弟子,我都知道他们的性命,种族,以及来历。
当时魔域整体萧条,食不果腹的魔族比比皆是,我每下一次山就能碰到七八个因为家里穷被拖出来卖钱的魔族崽子,回宗的路上还能碰上十几个流落街头的小乞丐。
就好比这一次被带来地宫的弟子,有一个算一个,基本上都是我捡回宗门,看着长大的。
自己养大的崽子自己心疼,少一个也不成。
“地宫要塌了?!”
这群弟子们顿时又惊又怕,未到离巢的雏鸟那般一个个想要往我的羽翼下躲。
这也不能怪他们胆小。
掩日地宫能够存在万年之久,一方面离不开其所处的地理位置,一方面地宫本身的构造与材料也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地宫地宫,顾名思义就是身处地下宫殿,掩日地宫深处地下几百米,所用的无不是坚硬牢固的材料。
无论魔族修炼到哪个境界,终究还是血肉之躯,要是被地宫的这些材料活埋,别说是我带来的这群小弟子,就连我,面对这样的天灾,怕是也要十分艰难才能逃出升天。
“师兄……”
见他们惶惶,我出言安慰道:“没事,不怕,有师兄在呢。”
我好歹也是化神大能,用灵力竖起的屏障多少也能支撑到大家逃离地宫。
想来这群小崽子们头一次出山就遇到这种事,一时六神无主也是应当,可看见他们还往回走,我的心头一阵默然无语。
“你们怎么还往回走?”我没好气的推了一把凑过来的一个师弟,“快走,快走。”
偏偏在这种紧要关头,他们却犯起了轴。
“不——师兄,我们要同你在一处。”
“师兄,我们不能丢下你——”
我简直要被这群犯轴的傻师弟们气吐血,现在是他们逞英雄的时候吗?
“谁说我会留下来了?”我就近拍了一个师弟傻憨憨的大脑门儿,“去去去,往外走,别在这里挡路。”
“哦哦哦!”那师弟摸着被拍红的脑门,扭头就对其他弟子说道:“快让让,让师兄先走。”
我哭笑不得,带崽老母鸡一样身后跟着一串的魔族小崽子,“行行行,走走走,快跟上。”
有我在跟前领着,这群小师弟们也都相安无事的一直跟着我走到了地宫的外围区域。
期间,我用来支撑地宫的灵力一直顺畅无阻,地宫的震动也不似先前那样剧烈,这叫我稍微放心了些许。
只是,地宫里围荡着一股叫我不安的灵力波动。
我总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仿佛有什么比地宫坍塌还要严重的事情会在下一瞬发生。
可还能发生什么事呢。
最严重的也不过是年久失修的地宫就要坍塌,这座地宫都被探过了无数遍,里面最危险的阴鬼也不过金丹的修为,还不过我一个手指头打的。
我暗笑自己被这群大惊小怪的小崽子们带动了情绪,竟也变得疑心疑鬼起来了。
突然,地宫减弱的震动在某一刻加倍袭来,我不得不增加多了用来维持地宫平衡的灵力。
需要调动的灵力变多,我的压力陡增。
行走间,有碎石从上方掉落下来。
一开始是细小的,不及手指粗细的碎石,可从灵力反馈给我的信息来看,这座地宫已经无法支撑我们慢慢走出去了。
我神色一凛,抓起身边的师弟就往地宫外丢。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我不间歇的将所有的弟子全都丢出地宫坍塌的范围。
“师兄!”被摔的七晕八素的师弟支起身子,下意识朝我的方向爬来。
“师兄的话都不听了吗?”我很少用这样严厉的口气对他们说话,“出去!”
“师兄……”
我不待他们反应,运起灵力,一举将他们推出了坍塌的范围。
下一瞬,地宫中波动的灵力到了极致,一股强劲的冲击自我身侧不远炸开。
威力堪比化神修者自爆的冲击瞬间袭来。
我只来得及运起灵力护住自身要害,便被那股灵力的冲击击中。
剧痛袭来,双臂,大腿,应该还有其他什么地方都受了程度不一的伤。
我上一次受这么严重的伤,还是因为三十年前我同云烟宫的少主打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架。
最终那小贱·人死了,我也伤得不轻,还被那小贱·人撕下了魂魄的一片。
那小贱人死的干脆,可怜我至今也没找回缺失的那片魂魄。
纵然魔族盛产神经病,那·小贱人也是我魔生里遇到过最神经的一个。
我根本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了他,纠缠我,针对我,陷害我,问他原因也不说。
徐方来没心没肺的评价:“他该不会是因爱生恨了吧?”
我被这个可能恶心的隔夜饭也要吐出来了,止不住的嫌恶,“可别了吧。”
就像被一条毒蛇盯上,那种日日背后发凉的感觉实在是太过难熬。
绕是再会忍耐的我也终于忍无可忍,同那小·贱人约定了生死斗。
本以为那小贱·人阴险又卑鄙,明知实力不及我,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拒绝,但出乎我的意料,那小贱·人定定打量了我一眼,便答应了。
我当时便疑心有诈,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结果当真如我预料的那样,那小贱·人果真留有后手。
我虽然杀了他,解决了心头大患,这也因为他又多了一个新的心头大患。
……
干!
好疼!
我痛得眼前发黑。
心头升起一个浓浓的疑惑来,一个废弃的地宫里怎么会有如此浓郁的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