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呼吸几口气,转移注意力看向了蔡老头,“蔡老板不是和朝廷有仇?听说还是得同僚暗中帮助才逃回青石城。”
蔡老头笑而不语,“到时候李公子自然明白。”
“我希望这场战争速战速决,一举铲除青石城的**不臣之心,百姓苦得太久了。”
蔡老头话音刚落,苏刈却突然一脸阴翳冷气,迅速起身朝门口走去。
几人相互看一眼便也跟了上去。
片刻钟前。
苏凌带着管账哥儿来到黎管事定的雅间里。
雅间倒是布置风雅,松竹搭景角落摆着根雕水池,池子水清幽滴落,水面波息缓缓晕开,契合冬日万籁俱静的枯寂。
里面有摆着一个红木大圆桌,圆桌旁坐满了人,约**人模样。
苏凌放眼望去基本上是熟悉的人脸。黎总管、方长脸程管事、郑老板、陈老板等等都在。
见苏凌进门,几人都起身迎接。
这些人年龄阅历无一不是淫浸商场的笑面虎老狐狸。即使苏凌没开口说话,几人一人一句下来也把气氛烘的热闹。
众人推杯换盏,身旁还站着姿色姣好的丫鬟素手添杯。酒到浓时,几人脸上都有些酣畅的红意。
“苏管事果然青年才俊,后浪推前浪啊。”
“来,我敬苏管事一杯。”
“苏管事小小年纪可真是青处于蓝而胜于蓝啊,当时史老板没做到的事情,我看他生的哥儿能成!”
“来来,我们都敬苏管事一杯,今后还得多多仰仗苏管事。”
众人说的热情殷切,苏凌也没拂人面子。他毕竟是新人,对这些前辈面上还得有些尊敬。
众人见他接了酒,笑意更加真切开怀了。
一人笑道,“头一次见这么爽快的哥儿,还以和哥儿谈生意总得顾忌这顾忌那。”
苏凌一听这话立马摆手,“可别这么说,不甚酒力,这两杯感谢几位承蒙照顾,今后共事相互护持。”
苏凌本就很少饮酒,乍然喝了两杯,面若敷粉灿若桃花,眼底沁出薄雾水汽。旁人都看的出来他是真不能喝酒,便没多劝。
一桌子人就喝喝酒聊聊天,倒聊得气氛顺畅。
这时,黎总管身边的方长脸突然醉醺醺起身,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搭在苏凌肩膀上。
“来来,上次对苏管事多有得罪,这次我来赔礼道歉,请苏管事不要放在心上。”
众人见他整个手搭垂在苏凌肩膀上,顿时看得酒醒了几分。
苏凌也怔住了,因为他冷不丁地听到了方长脸的心声——【要不了多久青石城战乱起,看这个小婊-子还能跳多久。】
青石城要战乱了?
难怪近年米价暴跌暴涨,各种苛捐杂税明目众多还出奇的高。
苏凌本来脑子有点酒意,此时完全反应不过来,脑海里空白一片只有战乱两个字。
他面色愣愣没反应,便让那方长脸笑意深了些,俯身贴在苏凌背上抓住他觊觎已久的手摸了摸。
“够细滑,就是不够暖和,苏管事赏脸喝个交杯酒就暖了。”
周围人见状一把拉住程管事,此时苏凌也反应过来了,一脸厌恶地甩开那粗糙恶心的手。
“你他娘的是有病?”苏凌蹭地起身,推开快要他贴肩膀的程管事。
“哎呦,这又当又立的,咱这行当里,谁不知道你的狐媚手段。
每次借着倒茶添水没少故意勾引撩人,不就是碰下你手么,怎么,能你主动碰别人,不能别人碰你?”
苏凌脸色顿时难看极了。他外出谈事从没刻意用触碰男人来获得心声。喝茶两杯相碰时,也只碰杯沿便能听见心声。
在男人之间碰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在他这里就是献媚了?
他眉眼怒火不可遏制的爆发,瞬间眼里似点燃一般烧得发亮灼人,他气势汹汹道:
“你当你自己是金元宝?别人看你一眼就会喜欢上?捧茶碰杯就勾引人了?张口就恶心人,你他娘是从茅厕里爬出来的臭蛆吗!”
“你估计平时很少照镜子吧,不然早被自己那**寒碜样给丑死了。”
黎总管几人拉着准备开口回击的方长脸,一个劲儿说算了算了,和气生财。
苏凌看着柔柔弱弱的,平时谈生意也老道成熟,没想到破口大骂的样子十分凶悍,有几分母老虎的样子。
黎总管做和事佬道,“苏管事,他喝多了,说胡话,你就别和他一般见识。”
其他人也道,“是啊是啊,咱们男人喝酒了有时候会有点不受控制,想来程管事也是十分欣赏苏管事,才会酒后言行不当。”
苏凌旁边的哥儿都吓傻了,贴着苏凌站着嘴角哆嗦道,“你,你,你们太强词夺理,明明就是他不怀好意。”
“哪有说的那么严重,就像看到一朵好看的花总想忍不住摘下欣赏,爱美之心都是人之常情。”
这边说完那边又说,一旁的几个丫鬟识趣地躲在角落不出声。
屋子里乱作一团,几个男人把方长脸推推攘攘赶在身后,反倒是苏凌一个哥儿步步紧逼显得杀气腾腾。
方长脸酒意上头,丫鬟吓得面容失色恐惧地看着他。周围老板们看着给他说话,实际上在看他笑话,说出的话句句都在煽风点火。
他抬手扒开堵着的几人,怒意窜头遇上酒意顿时烧得脑子毫无理智可言。
“都给我滚开!”
“不就是一个小哥儿,他男人不过是个没权没势的泥腿子,你们各个怕成这孬怂样。”
方长脸侧头看着拉架的几人,一顿理直气壮数落道:“我就不信你们看到他那张脸就没动过心思,别都在这里假惺惺和稀泥!”
“谁知道他背地和你们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才让你们低价给他喂药材。”
他说完,见几人都看着他没说话,像是被他说中一般怔住了。
他洋洋得意口吐水沫道:“他现在是耀武扬威,等会儿就让你们看看怎么在老子身下哭着求饶。”
他话音刚落,就见身旁的丫鬟眼睛瞪大了,黎总管那弥勒佛的嘴巴似因惊恐抵着牙根嘶出了声。
方长脸觉得后脖子扇来冷风,下意识回头。
——一盘菜狠狠砸在了他额头上。
鱼骨刺混着汤汁儿顺着伤口侵入,疼得方长脸捂着头叽里哇啦惨叫痛骂:
“你他娘的就是欠-操,老子睡了你看你今后怎么出来做事,你怕是还不敢告诉你家那没用的男人吧,就算告诉了又怎么样,只得膈应自己夫郎被人睡过!”
苏凌气得脸色铁青胸口起伏,拿起凳子就要砸人。但他还没将凳子举过头顶,雅间门开了。
没待众人看清人面,那修长的身影已经闪至桌旁,接过苏凌手里的凳子,狠狠地砸向懵头中的方长脸。
嘭地一声巨响。
方长脸肩头被砸痛摔倒在地,像是巨坑溅起飞石砸人一般,周围人纷纷避之不及跑到桌子外面看着。
刚开始还拉架的黎总管等人此时面色十分精彩。
他们随着那凳子大起大落,脸上肉吓得一颤颤的。看着地上痛苦**的方长脸吓得面色慌乱。
再看突然闯进来的男人,手臂抡着凳子像是拿着铁锤似的。凳子一下下砸在方长脸腰背肩头上,力道之重像是锤在他们眼皮一般恐怖,忍不住眯眼嘶声。
不知道是骨头碎裂还是凳子破损,咔嚓咔嚓声随着一阵阵惨叫尤为吓人。
那男人面色冰冷,似寒剑出鞘见血才歇。眉眼锁着狠戾阴沉,捏着凳子的手腕青筋凸起,像是无常手里的锁魂链一般骇人。
“啊!我知道错了!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方长脸嘴里吐着血沫双手抱着脑袋蜷缩,他五官痛到惨白扭曲,双腿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疼痛,不停地抽搐着。
“求求别打了,我鬼迷心窍我酒喝多了……”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又被苏刈一脚狠狠踢下,咔嚓一声,下颌严重脱臼了。
上下颌骨不能咬合,歪斜着嘴巴支支吾吾喊着,“唔……绕、饶命。”
一旁有人看不下去了,出口道,“他是谁,你们还站着干什么,快叫你们老板来!”
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老板,看着是给苏凌面子,实际上是对苏凌背后的李家示好。
他苏凌一个毫无背景的哥儿,还别真舔着脸觉得自己就是个人物了!
现在程管事不就是摸了下手,就被当着他们面打得这么厉害,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眼里冒出同仇敌忾的意味,一人更是正义凛然道,“别打了,程管事好歹是商队管事,你这么打就是和商队为敌!”
但没人苏凌没有理他,苏刈几凳子下去人叫的更惨了。
苏凌抱着手臂想越过苏刈的肩膀,看地上惨叫的人脸。苏刈似背后长眼睛一般,语气沉沉道,“阿凌别看。”
苏凌偏要看,弯腰头侧看到一张被打的皮肉模糊方长脸。他只扫了一眼,然后就被苏刈的背挡住了。
嘶,下手挺重的。
只一眼但苏凌看的心有余悸。
看着那恶心人凄惨求饶的模样,苏凌心里怒气消了不少。
他抬头环视一圈,见有几人面色带怒,他反而淡淡笑了下,模样十分挑衅。
那人见苏凌这般小人作态,那个陌生男人更是越打越重,他颐指气使道,“你是谁!”
“快把你们这儿老板叫来!”
苏凌看着那人,仰着下巴十分得瑟道,“他啊,我男人。”
那人一听再仔细看苏刈一眼,怎么看都不像乡下泥腿子,但他维持面色威严道,“快喊他住手,在春雪旭日闹事,他吃不了兜着走!”
这是雅间门开了,屋里围观的几人齐齐看去。
只见蔡老头、钱家主李公子走了进来。
蔡老头迎着众人视线淡淡道,“没事,这里我可以做主,这人出言不逊是要给点教训。”
那人看他气势不小,但仍气势十足道,“你谁啊,我和这里老板有交情,怎么不知道你能做主。”
钱家主笑咪咪道,“老蔡,你什么时候和这人有交情我怎么不知道?”
那人面色顿时凝固,不认识蔡老头但这位新的钱家主没人不认识。此时周围人也有人认出来了蔡老头。
“原来这里是长山帮蔡帮主的产业,失敬失敬。”一人道。
“还不快住手,老板都来了,你还在打!”那人朝苏刈呵斥道。
蔡老头摆手,和气的眉眼此时含着上位者的威压,他道,“可别,苏刈是我们长山帮新帮主,他爱怎么着,我也管不着。”
那人面色顿时尴尬住,只听这时候,钱家主和李公子同时开口了。
“刈小兄弟可是我钱府坐上宾,有点脾气也正常。”
“哎呀,我刈兄狠起来连我都揍,你们就等着收尸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84章 酒宴
雅间里的众老板看到钱家主几人站在苏凌这边, 各个面色极力压着惊慌显得十分滑稽别扭。
蔡老头只扫一眼便知道他们有些人的内心想法。
他们这些人看似城府深不动露声色,但是和朝廷那些修炼成精的老狐狸比起来,简直一眼可看破道行。
看来苏凌确实做的不错, 影响到了他们在行当里稳固的地位和利益。
当初他一步步爬上去的时候, 也受到朝臣们明里暗里的打压排挤。只是这些人针对一个哥儿的手段未免太下流了。
针对一个男人可能还会动脑筋耍些阴谋诡计;
但针对哥儿女人,这些臭虫败类向来盲目且自大;
觉得身为男人,能轻而易举毁掉她们堪比性命的贞操, 足以击溃她们整个人生。
即使没有作出什么实质伤害, 放出些流言蜚语便能不费吹飞之力击垮个人的长久努力。
这种阴险卑劣的病根,是伴随着长久以来股子里的窝囊自卑产生的。
他们可以忍受自己不如男人, 却不能忍受自己比女人哥儿还差劲儿;
于是便做出正常男人所不耻的行径, 他们只是禽兽披着男人的皮相到处败坏男人的声誉。
蔡老头枯鹫鹰眼沉敛, 眼里有一丝慈爱, 拍了拍苏凌肩膀安慰道, “凌哥儿,这件事你没有错。”
苏凌道,“我当然没有错啊,阴沟里的老鼠, 也妄想把水沟里的月亮当大饼啃呢。”
他大大方方的语气里透着漫不经心的厌恶, 倒是让蔡老头看得一笑。
蔡老头见苏凌没多少惊慌,再瞧了眼角落里还在打人的苏刈,对苏凌道, “叫苏刈停下吧, 再打就死人了。”
苏凌点头,侧头隔着桌沿斜探着身子;
地上流出来的污浊黏红的血, 脏了他的眼睛。
他朝苏刈喊道, “刈哥, 别打了,再打就死人了。”
这话像是机关似的,开关就在苏凌那张嘴巴上;他一开口,正打得凶猛的苏刈立刻停了下来,缓缓起身。
惊恐的砸撞嘭嘭声瞬间没了,房间里血腥儿逐渐扩散,裹着地上程管事痛苦的呻-吟,窒息一点点扩满至整个雅间。
众人不敢直视地上的惨状,视线被施-暴的凶手吸引,目光胆怯又忍不住打量。
男人一身玄色劲装,身型流畅一看就是精壮有力的铁骨头练家子。眉眼狭长半掩着神情,眼底炙热的戾气将寒眸灼的如暗夜剑光般凛冽骇人。
一旁凳子被砸得摇摇欲碎,一脚凳晃了几下,嘎吱一声,轰得作乱散在地板上。再看罪魁祸首,整个人除了神情略有失控外,看着大气不喘完全不费力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