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刚才苏刈的心声【一定要做,防止小孩子掉下去。】没想到苏刈竟然是这样的人。
看着高高大大木讷稳重的人,意外有一颗软乎乎的爱心。
难怪刚刚抱小黑是抱小孩儿的姿势,感情苏刈一直把小黑当作他的孩子啊。
以为你们是兄弟,结果是父子。
他还是话本看少了。
不过经过这半个月相处,小黑确实深得他喜爱,更何况苏刈和小黑还有同碗吃饭的情谊呢。
苏凌忍住嘴角,但眉眼还是透着笑意,看着贴着柱子站的苏刈道:“行,院子用竹子围起来。”
他之前十分好奇苏刈心里想的什么,看不透这个人,哪知道意外的纯粹。
*
苏凌对于苏刈会武功的事除了新奇外没有过多探究,他只觉得苏刈太憨厚了,竟然把小黑当儿子养。
话本里报恩都以身相许,苏刈倒好直接当恩狗的爹。
这样一个心思至纯,知恩善报的人哪会有什么怀心思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被别人知晓的秘密,他即使有读心术,也不愿意去特意探听。
如果他身边出现一个能听他心声的人,他一定觉得是个怪物会感到害怕,离得远远的。
如果苏刈知道他能听人心声,他会害怕远离吗?
苏刈敏锐地察觉到从下午不小心抱了苏凌后,苏凌一直躲着他,像是刻意避免肢体接触一般;如果不是苏凌对他态度无异,反而隐隐更亲近了点,他都怀疑是不是苏凌突然烦他了。
苏刈想来想去,想起仅有几回和苏凌的肢体接触,他都很反感,最后得出结论是苏凌不喜欢和别人肢体接触。
苏凌只是不想被动窥探人心声而已,虽然到目前为止,他只听见了苏刈一次心声。
苏凌不知道自己无意识地举动,让苏刈内心揣测。
他此时正在蹲在地上用木棍将萝卜种子从壳里碾出来。
村里人一般会在五六月份留萝卜种子,老萝卜会抽枝开花,花有白色、紫色、红色、粉色,开成一片还挺好看的。
等花谢后便像油菜花一样结出种子,等种荚饱满后,再连整个萝卜拔起挂在房梁上风干;
等要秋种的时候,再用太阳晒晒,种荚干裂出口,木棍一碾便可以得到种子。
苏凌捣鼓种子,一边看在水井旁铺鹅卵石的苏刈。
苏刈动作很快,院外的鹅卵石小路已经铺好,下雨天斜坡泥泞也不会打滑摔跟头,目前也就井水边还没铺,倒是桂花树下还多了一些鹅卵石。
“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怎么?”苏刈问。
他最近打算进山一趟,听村里人说这一下雨就会连续好几天。
他想赶在下雨前进山打猎,然后进城卖钱再买些干货备着,还有他之前定的木匠工具也应该快好了。
“唔,最近吃的小菜不是三伯娘和二姑家给的嘛,虽然他们都说家里种的多,天气热吃不及就要老在地里,三伯娘还给了些萝卜小葱种子,还不要钱,我总觉得过意不去。”
虽然他们想给钱,但是二姑说她不差一两个子儿,倒是差一个甜甜的侄子,以后再见又别忘记喊她什么了。
苏凌到场就闹得大红脸,呐呐道知道了二姑。
二姑见状简直想当场收做干儿子,小时候给苏凌喂母乳的时候就觉得孩子可爱,越长大越是好看讨人喜欢。
不像她家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糙,她做梦都想要白净漂亮的女儿或者哥儿。
看见苏凌这样子,想当场开口认干儿子,但到底压下了冲动,别把小孩子给吓着了。
三伯娘家更是不收钱了,就连买的黄豆都是苏凌塞了好久才勉强收的。
毕竟秋税要到了,三伯父脚伤没个把月是上不了山的,地里的活都压在了三伯娘身上,粮食都着急收回来卖钱。
“我看三伯娘最近都忙得急上火了,她家地里玉米和谷子还没收回来,你去帮着收下吧。”
苏凌一副掌家给丈夫派任务的样子,说得自然而然倒是看得苏刈心痒。
“好。”苏刈自然应下。
“诶,一下午都没看见小黑了。”平日都黏着苏凌,咋没看见心里还莫名不安。
“它刚才在院外山路里蹲着,估计在抓鸟。”
苏刈话刚落音,一条胖墩黑影就从院外蹿了出来,尾巴像陀螺摇着,直奔苏刈脚边。
细看嘴里还衔着一只麻雀,狗眼黑亮亮的,昂着脑袋向苏刈展示他的战利品。
“小黑这短小矮胖,竟然能抓到麻雀。”苏凌放在手里的活,看稀奇一般快步围了过来。
小黑这下尾巴摇地更快了,哼哼出骄傲的鼻音,啪唧一声将口里的麻雀放在了苏凌脚边。
麻雀僵硬着四肢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苏凌蹲下道,“咬死了?”
苏刈仔细看了下,摇头,“没有伤口,应该是应激假死。”
事实确实如此,麻雀一见脱离犬齿,准备扑腾飞走,却被苏刈一手握在了手里。
小黑见麻雀竟然装死,顿时龇牙气愤对着麻雀汪汪叫,一副敢骗你狗大爷的气势。
苏刈摸了下小黑脑袋,“再去捉两只,要活的。”说完还照着手里的麻雀比划了一通。
“它能听懂?”苏凌好奇道。
苏刈摇头。
“那你还比划什么,还提要求。”
“你说有要求就提,万一你同意了。对小黑也是同理。”
“……”
感情在苏刈心里,他和小黑没区别。
苏凌一时不知道感动还是应该生气。
苏刈手里捏着麻雀,“我就去后山一趟,等会儿回来做晚饭。”
苏凌点头,也没问去干什么,毕竟这还不明显吗。
大男人要偷偷放麻雀,怕他看着不好意思,所以躲远点放。
果然是能认小黑当儿子的,对待小动物都这么善良心软。
麻雀可是城里酒楼的招牌菜,寻常也难吃到。
想归想,苏凌还是尊重苏刈的放生选择,可能苏刈从外地来不了解他们这里剽悍的风俗,上天入地,飞禽走兽都可入菜。
但他还是有些不敢吃的,比如黄鳝、蛇肉、老鼠肉、狗肉、蝉蛹蜂蛹之类的。
据说老鼠肉切丁爆炒特别美味,比瘦猪肉更加嫩滑弹性更加好吃。
他不吃,还时常被他阿父说笑没有口福。
没口福就没口福吧,反正他也不稀罕。
苏凌将地上的萝卜种子用旧布包好后放在堂屋木桩上,只等下雨撒种了。
他还将驱除蛇鼠的药粉用小竹筒装好,明天给三伯娘和二姑家送点,囤在家里的谷子和苞谷很容易招老鼠。
做完这一切后,苏凌抱着医书又看了会儿,没一会儿就打着哈欠了。
山风过堂清清凉凉,午后昏沉,苏凌抱着书趴在桌子上,没一会儿见周公了。
一觉睡得十分入眠。
苏凌隐约听见院子狗叫才醒来,睁开眼已经傍晚红霞,一时间整个人都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不过很快,后厨偏房传来了锅铲焯灶锅的声音,随后还闻到了滋滋爆起的香味。
苏凌撑着睡得软趴趴的双腿朝后厨走去,脑子还不是十分清醒。
但是就着香味仿佛已经看到了大火爆炒蒜段生姜辣椒的样子,刺啦一声主菜倒入锅中,好香。
小黑追着苏凌绕来绕去,倒也赶走了苏凌脑袋里最后一点睡意,走到后厨,鼻尖嗅了嗅。
“好香啊。”
灶台上已经放了两个菜,苏凌只认得一个是南瓜嫩叶和藤蔓尖儿,还有一个好像是鸡丁似的东西,锅里正炒的肉又是什么?
切成手指不到的小段,香浓的汤汁正收锅装碗,里面放了些红辣椒和蒜段还有花椒。
“醒了,刚好可以吃饭。”苏刈道。
苏凌拉出木盆从木桶里舀水洗手后,把三碗菜摆在桌子上。
苏刈回灶边把未燃过的木头撤在外面石阶上,然后将苏凌那盆水浇在火红的柴火上,再放一旁晾晒,第一天早上还可以继续烧。
等苏刈忙活完后,苏凌已经乘好了饭摆好碗筷,眼巴巴做在凳子上等他来吃饭。
脚下的小黑已经嘴里埋在往碗里,摇头晃尾的开吃了。
“饿了先吃,不用等我。”
“那可不行,饭要一起吃才香。”苏凌道。
苏凌先夹了一筷南瓜叶,因为他只知道这个是什么菜。
南瓜叶做起来说简单也简单,说麻烦也挺麻烦,首选叶面和藤尖儿上的茎丝需要用手一点点拨掉,如果熟练的话,一扯拉起一片茎丝,不熟练的话掐烂了叶面和藤都不能剔除干净,也会影响口感。
剔除茎丝后需要泡在水里,不断揉搓叶面使之口感软和,去出涩汁,口感清爽是暑夏家常菜。
“没想到南瓜叶你做的挺好吃的,软和清香很下饭。”
“二姑教的。”苏刈看了他一眼道。
苏凌已经习惯了苏刈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找人问什么或学什么了。
“这南瓜叶也是二姑家的?”
苏凌说的时候夹了另一个肉菜,小段肉质香辣软糯,入口即化,舌尖只有意犹未尽的遗憾,于是又夹了一筷子,吃得一脸惊叹。
“唔~这个也好吃!”
被牢牢抓住味蕾的苏凌,又试探夹了一筷子肉丁辣椒的菜,脆脆有肉质弹性嚼了几口后有韧劲儿,也很是不错。
“好吃。”
苏凌吃的额头冒着细细汗珠,花椒和辣椒将唇角熏的红润,对于喜欢吃辣的苏凌这简直是通体舒泰。
苏刈瞧着苏凌眼角眉梢的满足,辣的额头出汗却一副酣畅淋漓得劲儿的馋猫样。
他夹了筷没放辣椒的南瓜叶放入苏凌碗里。
“吃点南瓜叶,吃肉就行了,辣椒和蒜段就别吃了。”
苏凌摇头,辣的眼底水润晶晶的,“肉沫汤汁里的辣椒和蒜段是最好吃的。”
对此苏刈没话可说,只是不动声色又给他夹了几筷南瓜叶,清热降火。
“南瓜叶是我从药田里摘的,上次去药田摘药的时候,二姑说这个南瓜叶是可以吃的,然后还教了做法。”
药田里自是不会种南瓜的,但是村里人都会将南瓜瓤冬瓜瓤丢入茅厕里,春来施肥,自然到处都是瓜苗。
药田里的南瓜估计就是施肥带来的种子,它天生耐活,不用管就能长满一大片。
苏凌听着又夹了一小块肉丁,“这是什么肉,还是第一次吃。”
原本吃正香的神情一滞,像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看了眼筷头上的肉丁,迟疑片刻道:“这不会是老鼠肉吧。”
“不是,老鼠肉吃了容易得病,你想吃我后面上山抓田鼠。”
“我不吃田鼠,但是酒楼里田鼠卖的还挺贵的。那这是什么肉?”
“麻雀。”
苏凌噎了下,看着苏刈平静的脸,原本敦厚善良的面相突然变得冷漠棱角分明,只是望过来的视线中带着柔和安静,让苏凌手中筷子一抖。
“怎么了?”苏刈见苏凌像是认知破碎地盯着他。
“没。”
片刻后,苏凌又夹了筷麻雀吃了。
吃都吃了,不介意再来一筷,让麻雀的一生走得更加圆满。
他还以为苏刈把麻雀放生了,难怪还叫小黑再捉两只过来。
可是为什么要活的?
因为苏刈在锻炼小黑的捕猎习惯,今后长大了进山捕猎好给猎物留活口。
毕竟只有活的新鲜的猎物才有好价钱,还可以不着急赶城卖,可以养在家里,多囤点可以卖的东西再进城,节省路费人力。
苏凌不知道苏刈的这些打算,转眼间,他筷子又夹到了另一碗肉里。
小小一段带着一些酥软的细骨,应该是先油炸金黄再爆汁炒的,入口后恨不得连汁儿都吸干。
“那这是什么肉?”
“蛇肉。”
苏凌嚼得正香的嘴一顿,桃花眼顿时惊大,手捂住嘴想要吐出来。
等等。
肉质太过酥软香味浓郁,他刚刚又丝滑地咽下了一口。
他不想的,是嘴巴自己吞咽的。
不过,好像也没那难以接受,苏凌动作定在原地,端着碗在想要不要发脾气。
不过没等他开口,手里的碗已经被拿走了。
“给你添饭。”
“你平时都只吃一碗饭,今天难得有胃口,再添一碗。”
苏凌怔怔点头,手不自觉挠了挠侧脸,低头看正埋头干饭的小黑。
味道确实不错,吃都吃了,再吃一口也没事,看着面前满满一碗饭,他还能说什么。
之前他就发现了因为他不添饭,苏刈每次给他盛饭都压得紧实,一碗饭堪比两碗!
“太多了吃不完。”
“没事,吃多少就多少。”太瘦了,得好好补补多吃饭才能行。
苏刈话是这么说,苏凌却不会浪费粮食,导致他的胃越吃越大,可能也是因为苏刈做菜好吃的缘故。
吃完晚饭后,苏刈先收拾好碗筷,苏凌拿着扫帚清扫后厨,昨晚一切后,两人在日常院前纳凉。
苏凌坐在草垫上靠着柱子,一边揉肚子一边问苏刈什么时候抓的蛇。
苏刈说下午外出就是那着麻雀去诱捕蛇,还顺便进山了一趟。
回来后发现苏凌在睡觉,也没叫他。自己用鹅卵石把两颗桂花树下铺平了,计划着后面编两个草凳。
然后做一个矮脚方桌放在两颗树下,晚上纳凉听着半丈外的竹林风声,苏凌应该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