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大将军在战场上也这样吗?”他跃到连煜的身侧,一扇子敲在了从船上下来的一个小兵颈间。
“你为何不用剑?”连煜看着他,脱口而出。
这是他第一次心里想什么就问什么,虽然问出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
陆昭也是一愣,他看着皇上派的人每个人都有一把剑。不愧是京都来的军,就是比这不知道哪儿来的要强。怪不得连煜还有空出神儿。
“有机会再跟你说!”陆昭一个仰头躲过了对面伸来的剑,抬腿又是一脚。
眼见着对面的人被杀了个落花流水,陆昭紧绷着的肩膀微微松了松。他刚转头想跟连煜说话,却忽然被人从后面抱住,惯性撞的他往前走了一步。
“这边儿!”
陆昭听出身后这人正是连煜,他被连煜抱的紧,偏过头去见皇帝派的人将连煜身旁的人砍了头。
一股血腥味弥漫在了空气里。
“连煜?”
陆昭微微动了动,却被连煜牵制住:“别动。”
“主子!主子!剑还在您背上!”黄恩看见这一幕忙奔了过来。
“住嘴……大惊小怪的。”连煜的下巴磕在陆昭的肩膀上,几乎把所有的重力都倚在了他身上。
陆昭就算是看不见也反应过来了,这人是给自己挡剑了。
他想反手抱住连煜,又怕自己碰到他伤口,只能任他这么抱着自己。
陆昭罕见的有些慌乱:“黄恩!魏思宁!快!给他处理伤口!”
连煜的声音就在自己耳边传来,听的那么清楚却又那么模糊:“你怎么也大惊小怪的?中个剑而已,又不是在要害处,死不了的。”
陆昭一偏头嘴唇就能轻轻的蹭过他的头发,他又把头偏了过来硬声道:“将军威武,那您倒是放开我啊?”
他嘴上硬,却单手扶住连煜,调整了姿势算是勉强的扶住了他。
他好看的眉头死皱着,跟看杀父仇人似的看着连煜背上那只箭。
这肯定是哪个没死透的突然起来就朝自己冲了过来,结果被这个连煜给拦了下来。
陆昭一手揽着他,闭上眼睛一下把他背上的箭给拔了下来。
连煜愣是一声没吭。
他垂眼看着陆昭,眸中似是有星星点点的笑意。
*
陆昭正坐在床边看着刚包扎完伤口睡着的连煜,听门口有动静便朝外望去,见来的人是魏思宁,他打了个手势示意让他在外面等自己。
陆昭轻手轻脚的出来关上门,这才开口道:“查了吗?谁的人?”
魏思宁点头道:“是……是大皇子的人。”
“郑旭尧的?”陆昭也没想到,阴差阳错的竟然弄到了这大皇子头上。
魏思宁接着道:“属下和疏林刚刚一一查看了那群死人,他们身上藏着曹家的牌子,而那个叫庞悟的,身上是皇家的信物。”
陆昭恍然:“这曹家是曹贵妃的母家,自然要帮着自己亲外甥……”
他摩挲着那颗玛瑙珠子沉声道:“不过这当儿子联合舅舅的跟自己老子对着干,你说皇上会不会气死?”
魏思宁并不多言,但眼神告诉陆昭皇上应该会被气的不轻。
“皇上的人已经回京禀报了?”
魏思宁点头道:“已经加急回了信儿,不出意外的话此次咱们要先中断了。”
“让黄恩去说,等连将军的伤适合动身了再回京。”
魏思宁领了命就去办事,陆昭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叹了口气,朝屋里头看了一眼道:“你说这个连煜,好好儿的给我挡什么剑,这不存心让本世子心存愧疚吗。”
第29章 鬼迷心窍
夜里烛火闪烁着,陆昭起身把窗子给关严实后又坐回了连煜床旁。
他一手撑着下巴看向床上的连煜,从头打量到脚,看哪儿哪儿好看。他忽然轻笑,心说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了,盯着个大男人看来看去的。
“连将军您可快点儿恢复吧,咱们好早日回京。我可是惦记狠了京都的春风醉,那里头的美人儿可是一等一的……罢了,跟你说你也没去过。”
连煜眼皮子微微一跳,被这聒噪的人给吵醒了。
陆昭一乐:“哎,醒了?”
连煜扫了他一眼,轻飘飘的说道:“你在我耳边念叨,不醒才怪呢。”
陆昭扶着他坐了起来,罕见的端了杯水递给连煜,才开口道:“我还以为将军晕过去了呢。”
连煜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到底是流了不少血的人。他平日里有些红润的唇如今有些发白,脸色也不是特别的好。
没等连煜说话,陆昭又道:“今日多谢将军,不然这一刀子捅的可就是我了。”
“举手之劳。”连煜淡声道。
陆昭还没说够,接着回忆白天里的事儿,他皱了皱眉道:“你当时喊我一嗓子让我躲开不行吗?”
连煜摇了摇头道:“距离太近,来不及了,况且……”
“况且什么?”
“没什么。”连煜抿了抿唇,没有说下去。况且若是我不给你挡,刺的就是你的后心,这时候你小命在不在还两说呢。
可他不愿说出来,跟自己邀功似的。
陆昭也不再追问,他偏过头看着燃着正旺的烛台沉默了片刻,缓声道:“连煜,为了救我……至于吗?”
连煜心里一荡,像是被他这话烫着似的,他一时竟没说出话来。
“大半夜的你来问这些有的没的至于吗?”半晌,连煜才找回了自己的理智,沉声道。
“疼不疼?”陆昭不在意连煜的破态度,自顾自的接着问。
连煜不知道眼前这人怎么脑子忽然坏掉了,他开口道:“你发哪门子神经?”
陆昭被骂的回过了神儿,他气的瞪了连煜一眼:“连将军你这人怎么这样?合着我关心关心你还成神经了?”
连煜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忽然就恼了,他错开这个话题缓声道:“消息传回京了没?”
陆昭没好气的说:“传了!皇上让咱们先回朝,我又让黄恩给传了回去说等你伤好了差不多了再回。”
“不妥。”
陆昭这下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道:“这不行那不妥,你待如何?拖着你这残废身子回京?万一感染了发了热看你怎么办!”
“你急什么?残废的又不是你。”连煜扫了他一眼淡声道:“事发突然,咱们不回去就没办法及时掌握消息,到时候发生什么都不是你我可控的。”
“那你就这么回去?”陆昭站不住脚了,在屋子里来回踱步道:“罢了,要不是看你是替我挡的,我才不管你!”
连煜垂下眸子淡声道:“这事儿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为的不是你。”
陆昭气笑了:“我不管你为的是谁,我就自作多情了当为的是我!既然你为的是我,那便不能这么随意!”
两人刚缓和了没一会儿就又吵了起来,连煜刚醒身子还有些弱,这会儿头又有点晕。
连煜摆了摆手示意让他去休息:“夜深了,赶紧回你屋休息吧。我的身子我自己心里有数儿,在战场上那么多刀照样上阵杀敌,这一剑算不了什么的。”
“你给齐思谦挡过剑吗?”陆昭没头没脑的忽然问了一句。
“你说什么?”
“没什么……”陆昭摇头,看了连煜一眼便移开了视线:“既然你已有定夺,那边休息吧,我去告诉黄恩明日准备启程。”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坐我马车。”
没等连煜回应自己,他就跟逃似的出了这个屋。连煜看着门口方向怔了一瞬,不知道这个人怎么这两日这么爱着急。
第30章 连将军你躲我做什么?
命令来的突然,魏思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而下达命令的还都陆昭。这留也是他回也是他。
魏思宁问陆昭是怎么回事儿,那世子爷跟有人刨了他家祖坟一样的脸色让自己一边儿去。这大清早上的就开始往京城赶,他竟然还不去马车上坐着。当初来的时候可是他自己非要连将军上来跟自己同坐了,怎么今天转了性子呢?
魏思宁骑着马凑近了黄恩,低声问道:“黄兄,连将军的伤无事了?”
黄恩稀奇的看了魏思宁一眼,似是没想到这人原来也会有好奇心啊。
黄恩笑了笑看向前面儿骑着糖豆儿陆清和,小声说道:“将军唯恐生变,非要今天就回去。”
习武之人听力都是极佳的,陆昭自然听到了两人在说什么。他不爽的干咳了一声,这俩侍卫瞬间就分了开来。
马车里的连煜还是不太习惯坐马车,而这马车好像还跟自己来的时候坐着不太一样了。
他看着这铺了好几层软垫的榻有些头大,自己伤的是背,又不是腰不是屁股的,至于弄这么软吗。
这么不紧不慢的走了七八天,便也抵达了京都。这几日里两人除了必要的交谈外,谁也不跟谁多说一句话。
两人进了京便被皇上请了过去,连家都没顾得上回。
屋子里,郑胤皱着眉亲自看了连煜的伤口愤愤道:“这伤你的人可处死了?不是说等伤养好后再回来吗?怎的这么着急?”
陆昭行了一礼道:“皇上,连将军是给我挡了一剑。”
“那你可有伤着?”郑胤做足了一副好皇帝的模样,担心的看了陆昭一眼。
陆昭摇摇头道:“多亏了连将军。”
郑胤这才又看向连煜,连煜被皇上这么盯着,不开口也不是办法。
他淡声道:“情急之下,任谁都不能眼睁睁瞧着。不过是皮外伤,多谢皇上挂怀。”
郑胤叹了口气,坐了回去。他沉默了片刻又道:“曹志勇我已经让大理寺的人去审了,朕真是没想到干出这事儿来的竟是朕向来看好的大臣。”
陆昭听出不对来,他看向皇上问道:“只有曹大人?”
“清和这话什么意思?”
连煜也听出不对来,他先陆昭前一步开口道:“皇上,敢问从东正回来的人是怎么传的消息?是说全然是曹大人的事儿?”
郑胤微微皱了皱眉:“你俩意思是,这次的盐家不止是曹志勇?还另有其人?”
陆昭和连煜两人都不说话,这话可不能乱说,万一皇上已经知道了就是要保自己的大儿子呢。
郑胤加重了语气:“还有什么话是要瞒着皇上的?你们但说无妨!”
“皇上息怒。”陆昭不走心的安抚了一句,刚想说是大皇子的时候,却被连煜的眼神给挡了回去。
连煜看向皇上说道:“听臣的属下说,那日在对方人身上看到了大皇子的物件。”
“混账!”郑胤手中的茶杯一下子就摔了出去。
连煜和陆昭起身撩开衣摆便跪了下去:“皇上息怒。”
郑胤冷哼了一声,缓了缓叹了口气看向跪着的两人道:“起来说话!你俩又没错跪下作甚!子商你身上还有伤,别再牵动了伤口。”
两人道了谢,便起来又坐了回去。
陆昭开始心不在焉起来,不明白这连煜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得罪人的事儿他偏偏揽在了自己身上呢。
“这件事儿朕会去查!这天下是朕的,他作为皇长子若是勾着外人干出这档子事儿来,那立储他想都不要想!”
郑胤气的没了说话的精神,他摆摆手示意两人可以退下了:“你们俩先回家里头报个平安吧,这次有功,朕给你们的赏赐已经送到府里了。”
……
出了宫,陆昭实在是憋不住了,他看向连煜问道:“连将军你什么意思?”
连煜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什么意思?”
陆昭想起什么说什么,他脱口而出道:“这几日你总躲我做什么?”
“谁躲你了?”
连煜总觉得自从跟这个陆清和呆在一块儿后,对话越来越跟个小孩子一般。他十九了在常人家还未及冠说是孩子可以,可自己已经二十一了,跟小孩子可是一点边儿都不沾了。
他有些恼现在的自己,说起话来语气也生硬起来:“好了陆清和,魏思宁在前边儿等着你呢。有什么改日再说,我也要回去了。”
不远处的魏思宁见连煜走了,忙过来迎着陆昭道:“主子,老爷夫人在家中等您呢。”
陆昭偏头看了眼连煜的背影气道:“真是奇了怪了……”
第31章 不是亲娘
陆昭一踏进国公府陆夫人便迎了上来。
“清和,你有没有伤着啊?”
陆昭一笑,看了看后边的陆江之,又挽住了陆夫人的胳膊道:“我没事儿,倒是那个连煜给我挡了一剑。”
陆夫人叹了口气道:“娘听说了,连煜是个好孩子,跟你祖父也合得来,你怎么没把人叫家里来?”
陆昭有些怪异的看了陆夫人一眼:“娘,你说的怎么跟叫媳妇来家里一样呢。”
“说什么呢你。”陆夫人瞪了陆昭一眼,撒开了他的手。
陆昭嘿嘿一笑,朝陆江之拱了拱手道:“爹,儿子回来了!”
“臭德行。”陆江之笑骂了一句,朝陆昭又说道:“去看看你祖父,他这两天身子不爽利。”
陆昭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消失了,他有些着急的问道:“爷爷怎么了?”
“这么大了稳重点儿。”陆江之教育了两句才道:“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老人家天热了懒怠吃饭。”
陆昭点头应了一声,忙去了里间看陆锦中。
……
一边儿的连煜回了府,也有娘在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