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片刻接着道:“有些道理慢慢就明白了,你今年刚十九,还不急。”
陆昭似是被这长篇大论给唬住了,他半晌没说话。
陆昭揪了片叶子抬手往池塘里扔去,他拍了拍手又坐正了身子,朝连煜道:“你这是嫌我小?”
连煜:???
“你不也才二十一吗,说话怎么老气横秋的?”
“我也没说你嫌你小……不是这跟嫌不嫌有什么关系?”连煜被他弄的头大。
“罢了。”陆昭摆摆手道:“你不就是嫌我小,觉得我还跟个小孩儿似的不愿跟我玩儿吗?我知道,你也不用解释。”
连煜内心错愕,只觉得这人怎么愈发的不要脸面了。旁人说句话能给你从京都歪曲到匈奴去。
见连煜像是忍不了自己了,陆昭噗嗤一声轻笑出声。他看向连煜,眼睛里盛满了笑意。
“说正经的……”他假咳了两声道:“你刚说郁伯不知道张立的事儿……我有个猜测,将军听听在不在理。”
“你说。”
陆昭见连煜又坐稳了,踏下心开口道:“我怀疑这也是郑旭尧弄的……他是皇子,权利自然大,所以他在区区东正自然可以只手遮天。他瞒过了西市瞒东市,如果他想的话,他的确是可以让郁伯不知道他的存在。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点……官民之间看似联系很多,可是为官者很少知道百姓心里想的什么。”
见连煜不说话,陆昭屈起食指敲了敲桌子:“怎么不说话?”
连煜摇摇头道:“这不认真听你说呢吗……我觉得你说的在理,我也这么想的。所以咱们先不要轻举妄动,等找到时机一网打尽……”
“连将军。”陆昭打断了连煜的话,托腮看着自己眼前这个人。
“嗯?”连煜看向他,以为他有什么要紧话说。
“所以你跟不跟我在京城逛逛?”
连煜:……
连煜沉默了一瞬,开口道:“我是真的要去师父那儿……”
“罢了罢了罢了!”陆昭利落的起身,不甚在意的道:“那我跟郁修去!”
连煜轻笑一声:“记得多喝几杯。”
陆昭耳根子忽然就红了:“连煜你怎么这么坏呢?多喝几杯干嘛?你难不成想对我图谋不轨?”
连煜也跟着起身,扫了他一眼道:“这还没喝呢陆姑娘怎的就醉了?”
“连……煜!”陆昭从牙缝里蹦出俩字儿来,顺手薅了旁边的一朵花儿就塞进了连煜的衣领里。随即一言不发的扬长而去。
连煜低头看着自己衣领中的花儿,伸手拿出来来回捻着看了片刻,犹豫一瞬,把花儿给扔进了旁边的池塘里。
第35章 什么是喜欢
连将军人狠心冷的不陪自己逛,陆昭便拽着郁修去了酒楼。
“哎清和,郑文他们那一伙儿问你有没有空,想叫咱们去玩儿呢。春风醉里头新来了好多姑娘,嫩着呢。”
陆昭没搭理他,自己抿了口茶径自出神。
郁修满脸疑惑的看向不远处守着的魏思宁,挤眉弄眼的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魏思宁用万年不变的表情示意郁修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正当郁修不知道怎么开口时,陆昭忽然扬了杯中的茶,把杯子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
“怎么了这是?”
陆昭抓了把瓜子放在了手里,顺势翘起了二郎腿来。他看了郁修一瞬,憋不住心里头想的,他问道:“郁千启,你有喜欢的人吗?”
郁修听这人连姓带字的叫了自己,立马挺直了腰板道:“那多了去了,光春风醉那里头都数……”
“你管那个叫喜欢?”陆昭鄙夷的看了郁修一眼:“你真是个混账。”
混账被骂了也毫不在意,他摸了摸鼻尖,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清……清和,你可是喜欢上了哪家的姑娘?”
“就非得是姑娘?”
郁修一愣,连忙手忙脚乱的给自己倒了杯茶,猛的灌下去后才开始说话:“你什么意思?你不会喜欢上了哪家的……了吧?”
陆昭看不下去了,给了他一脚让他好好儿的坐着。
他没好气的说道:“我就问问你,你那么大反应干嘛?”
“那你问这个……问谁谁也都想歪了啊……”郁修挠了挠后脑勺,接着问道:“那你问这个干嘛?”
“问你什么是喜欢。”陆昭问完就后悔,他撇了郁修一眼道:“算了,问你也没用,看你的美人儿去吧。”
“哎不不不!你比较重要!”郁修说着给陆昭的茶杯里斟上了茶。开始仔细的思考起来。
“你问我什么喜欢……还真是有点儿难为我。”他顿了顿道:“不过我觉得大抵就是见不着就想,见着了还不知道怎么疼……看她难受自己更难受……想把好玩意儿都给她吧。”
郁修见陆昭自己在想着什么,他试探的开口道:“你到底喜欢上谁了啊?”
“没谁。”陆昭惜字如金,一个字儿也不肯多说。
“唉没事儿!”郁修叹了口气,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不管你喜欢谁,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兄弟我都支持你!”
陆昭看向郁修,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是他不太会表达这种感情,只是嘲讽似的笑了笑。
郁修跟他从小玩到大,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他苦口婆心道:“我是认真的,你看你都这么大了也没说喜欢过谁,所以我觉得你喜欢上个人也是挺不容易的……”
“行了没完了你。”陆昭看了他一眼示意让他闭嘴。
陆昭沉默了一瞬,鼓起莫大的勇气来似的直视自己的内心。他轻声道:“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欢……可我看到他,就觉得心安,他受伤,我却疼的狠……”
他闭了闭眼睛,脑子里都是连煜的模样。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可连煜偏偏的就是吸引着自己。
无休无止。
他说完瞪了一眼在旁边听的认真的郁修,不想让他开口说话。
郁修好不容易知道了陆昭的感情事儿,哪能憋的住。他闭嘴还没一会儿功夫,又忍不住开口道:“清和啊……你说那人是不是……是不是连将军啊……”
陆清和晃着折扇的手一顿,他看向郁修慢吞吞道:“怎么说?”
郁修慢条斯理的给他分析道:“你前阵子还没说有喜欢的人呢,更别说喜欢的男人了。但这阵子你跟谁走的最近?除了我那肯定是连将军啊!虽然说我也空有几分姿色,那肯定是比不上连将军的!所以你肯定是……对吧?”
陆清和轻笑出声:“你也知道你空有几分姿色。”他加重了空有这两字,逗着郁修。
见陆昭不直接骂自己放屁,也不直接承认,他心下了然自己说的这是八九不离十了。
“挺难的。”郁修忽然正经道。说了一句还不够似的,加重了语气道:“清和,挺难的。”
你不但要面对家里和坊间的压力,还要面对你喜欢的男人是不是喜欢你。作为一个男人,喜欢上了一个男人,真的挺难的。
他没有说出来,他知道陆清和懂。如果他不懂的话,今天他也就不必拐着弯儿的告诉自己这件事儿了。
陆清和睨了他一眼道:“用你说?我不知道?”
郁修就没从他脸上看见过难这个字儿,他凑近了陆清和小声道:“你有信心?”
陆昭实诚的摇头:“没有,他还老是躲着我。”
郁修又问:“那你家里头知道了?”
陆昭接着摇头:“更不可能了,要是知道了你今儿就不能看着完整的我了。”
“说的也是……”郁修点点头,又看向陆昭:“那你是哪儿来的自信?”
“我还小,不着急。”陆昭一边说话也不耽误嗑瓜子,一会儿的功夫桌子上就扔了一堆瓜子皮。
郁修差点就把桌子掀了:“你小人家连将军可不小!他都二十一了!你还不想……不想办法那什么!”
陆昭撇了他一眼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办法?我想的什么办法还能告诉你不成?”
郁修一下子没了脾气,他老老实实的坐回原位沉默了片刻,又拍了拍陆昭的肩膀道:“有你这个兄弟真好!你能把这事儿头一个告诉我……我还挺感动的。”
陆昭最受不了这种矫情场面,他不给郁修反应的机会,起身抬腿就走。
第36章 我可真不是个人啊
陆昭大刀阔步的往外走着,看着跟上来的魏思宁问道:“刚都听见了?”
魏思宁实诚的点头:“听见了。”
“说说,你怎么想的?”
魏思宁沉默了一瞬,不知道怎么开口。在被陆昭催促之下,无奈仓皇的开口道:“主子……这怎么说呢,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儿,每个人都有去追逐自己所喜欢的一切的权利。”不论那个人是谁,是男是女。最后一句他在心里默默的说道。
“哎?”陆昭看了魏思宁一眼,知道他会错意了:“谁问你那个了!我问你我接下来要怎么才能让连煜……那什么。”
魏思宁古怪的看了陆昭一眼,果然自家主子根本就不配得到关心。
陆昭本来还想不清自己是怎么个心意,他也听过一些男风的故事,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可经过今儿一晚,他算是彻彻底底的承认了自己就是个断袖。他踏实了,心里头舒坦了,开始想着怎么把连煜也弄成断袖。
我可真不是个人啊……他想。
罢了,不是人就不是人吧。陆昭如此想着,便又心情舒畅了些。
“你说啊魏思宁?”陆昭催促道。
魏思宁又是磕磕巴巴的开口道:“主子……这事儿还是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陆昭跟别人踩了他尾巴一样的炸了毛:“这要顺其自然的话我得等到他孙子都出生了吧?”
“可……可要是直接告诉他,不是更不妥吗?”
陆昭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傻还是我傻?你觉得我会直接告诉他?”
魏思宁低下头不肯吭声。
陆昭抬头看了看月亮,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
二人回京已有了几日,皇上再次让他们上朝听政。
陆昭一身官服,衣服上绣着白鹇。他平日里不穿这种累赘的衣裳,可乍一换了风格,更加叫人移不开视线。
他百无聊赖的听着众官员吵吵些有的没的,一边儿听,一边儿有意无意的看向连煜,心道这人站的可真板正。
陆昭正出着神儿,就见正中间跪了个老头。
老头朝皇上行了一礼,开口道:“皇上,老臣斗胆向您给翰林院要个人。”
一听翰林院俩字儿,陆昭一个头两个大。
郑胤笑道:“骆卿,你想说什么?”
骆问礼是翰林学士,他作了一揖道:“翰林院缺乏人才……不知可否让陆侍郎……”
“不可以!”陆昭立马就出列道,他迅速朝皇上行了一礼道:“皇上,这盐铁一事还没完呢!我和连将军不能半途而废,我们俩还得继续查下去呢!为了国家社稷,皇上您不能答应啊!”
陆昭完全不给别人说话的时间,他看了眼旁边儿站着的齐思勉道:“皇上,齐思勉也是个探花!他一个能顶俩,我觉得他能担大任!”
齐思勉被自己崇拜的陆清和点了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郑胤朗声大笑道:“你个陆清和啊,让你做个官就能吓死你!你放心,朕不会把你给翰林院的,你还有更重要的事儿去做呢。”
陆昭松了口气道:“多谢皇上。”他说完又给骆问礼鞠了一躬道:“前辈对不住了,我也为难,我也是为了国家大事儿。”
骆问礼无奈的看了陆昭一眼,被他这臭德行生生给气笑了。
各自归位后,皇上又点名陆昭和连煜,说再过几日就八月十五了,让两人过了节再去地方。
下了朝,陆昭朝连煜凑了过去说道:“连将军,这几日怎么都不见你?”
“我在府里,你自是见不到。”连煜问什么答什么。
陆昭刚想说话时,余光里冒出个老头来。
他把话咽了回去,偏过头去朝骆问礼打了个招呼道:“前辈,您放弃我吧。”
骆问礼被他不正经的一时哑口无言,他缓了缓才道:“皇上都说了,我自然不会再要你来了啊。你当初的试题是老夫给看的,老夫欣赏你啊。”
陆昭正经的给骆问礼行了个学生礼道:“前辈学识渊博,倒是抬爱我了,等过年我拎上两瓶好酒去看您。”
待骆问礼走后,连煜看了他一眼道:“你还拎着酒去看人?不怕回不来了?”
陆昭心里骂了这连煜千百遍,心道自己怎么着也得把酒量给练出来,不能任他这么笑话自己。
他对上连煜的视线理直气壮的说道:“将军又忘了我说的什么了?你质疑我的酒量就是在说我不行!”
连煜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淡声道:“你是在明晃晃的说你自己不行吗?”
“连煜!”
在外头陆昭不好喊出声来,他声音不大,却让连煜听出来个咬牙切齿的滋味儿。
连煜应了一声,接着道:“晚上去望月楼,我叫黄恩去定了包厢。”
“齐家两兄弟也去?”
连煜点头。
陆昭眼睛一亮,笑道:“那我也带个人去。”
“谁?”
陆昭不说,就非得说晚上他就知道了。连煜也不多问,便随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