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煜你放我下来,我有手有脚的你抱我作甚!”
“我乐意。”
连煜把人放在榻上,把大氅给他解了下来:“屋子里暖和,你好好呆着便是,待我回来再找你算账。”
“谁找谁算账啊!”陆昭看着连煜急匆匆的背影没好气道。
连煜出去后黄恩便把拓本给拿了过来,连煜顾不上达昂此刻是什么心思,叫上人便去了地牢。
达昂随连煜进了地牢后便打了个冷颤,二人冒雪前来,地牢里面又阴冷不烧碳,此时身上的雪水都快成了冰碴子。
连煜一心急着译出这关键的两个字来,已经顾不上冷不冷了。
达昂站在牢房门口轻声唤了声大妃。
美多和格桑似乎是被谁吩咐了额外照顾着,两人身上都穿着厚厚的棉衣,除了人有些憔悴之外倒是看不出身上有伤。
美多眼睛一亮,又看到了一旁的连煜,她顿时有些害怕的向后退了两步。
“大妃,将军是好人,是他带我来看你的。”
达昂拿着拓本把事情缘由给美多讲了一下,美多听后小心翼翼的接过拓本,又轻声问了一句:“是世子?是那个很美的世子?”
达昂诧异道:“大妃您见过他?”
美多点头:“世子是个好人,琼达他还活着。”
连煜有些急,他还算客气的朝美多道:“清和他现在时间不多了,这上面的字可能译出来?”
大妃借着昏暗的烛火仔细看去,她顿了片刻轻声道:“应当是问题不大,可我一许久不接触这些,需要慢慢推敲,将军能给美多两天时间吗?”
第205章 发热
连煜虽然恨不得她立刻就告诉自己这两个字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除了等别无他法。
他轻轻颔首朝大妃道了谢,又让狱卒送来了蜡烛和纸笔,并且约定好两日后来地牢里取。
连煜心里头惦记着陆昭,同达昂匆匆说了两句便打马回了将军府。
雪愈下愈大,连煜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尚未化掉的雪花。
他翻身下马把大氅扔给了后面跟上来的黄恩,脚下生风的进了屋子。
陆昭自从入了冬以后便时常发热,他只要一会儿不在陆昭身边守着便心里头惦记的没法儿。
“清和!”
连煜未进屋便喊了他一声,听人应了一声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进去后见陆昭正在榻上围着毯子,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他忙过去探了探陆昭的额头,热的有些烫人。
连煜有些恼,语气加重了几分:“你就这么烧着你不难受?你不会叫魏思宁找军医他们吗!”
陆昭神情恹恹的,他轻声道:“找谁也没用,你又不是不知道,扛过去就好了。”
他费劲的朝连煜伸出手来:“将军抱抱我就好了,我不难受的,嗯?”
连煜眼眶有些泛红,他把陆昭捞进怀里,吻了吻他发烫的额头。
陆昭轻笑着:“真想让将军这么一直抱着。”
他头脑发胀,嘴上却不肯闲下来一直软绵绵的说个不停。
“将军,清和好喜欢你啊。”
“子商哥哥,你的胳膊怎么这么硬。”
他说着说着眼泪不自知的淌了下来,他难受的想死死搂住连煜,却又因着身子虚弱使不上力气。。
他有些哽咽:“我忘了好多事情,怎么办啊连煜……我不想忘记,我该怎么办啊……我,我好害怕…”
连煜的手安抚似的在他身上轻轻拍着,声音因为一直隐忍着自己的情绪而显得有些颤抖。
“会好的清和,再等两天就可以译出法子来了,不会忘记的,难受就咬着我,嗯?”
他说着给陆昭把眼泪擦掉:“你会好的,咱们还有好多事没做成呢不是?我还要带你去看海,咱们一起去草原上跑马,郁修前几日不是还叫你去听曲儿?今天的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等你好了再说。”
陆昭垂下了眸子,眼睫微微颤了两下:“可是我感觉我快死了……我……”
“陆清和,你答应过我不说这个字的是不是?你不能说,不能说……”
连煜抱着怀里的人喃喃道,是在安慰陆昭,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窗外寒风扑朔,雪已经积了几尺厚,陆昭透过窗子正好能看到开的艳丽旖旎的红梅。
屋中炭火烧的旺,陆昭身上已经出了汗,湿漉漉的发丝黏在了他光洁的额头上。
连煜看着昏睡过去的陆清和心中似被刀子割裂一般的感觉,如果疼痛能代替就好了。
……
约定好的两日时间一到,连煜便去了地牢寻美多。
美多似是料到了连煜早早的就会来,一早就在干草垛上坐着等人来。她只是徐娘年纪,年轻时的风韵犹存。一举一动之间都能体现出贵族般的气质。
她一见连煜便起身过去,把拓本递给了他。
美多汉话说的不太标准,却也说的极为认真:“将军,这是您给我的拓本,这字确实难译。但好在我已经译了出来,不出差错的话这两个字的意思是尸骸的灰烬,用你们中原话说应是骨灰。”
连煜道了声谢拿着拓本转身就要走,美多喊了声将军让他顿住了步子。
美多眼中尽是真诚,她诚挚的开口道:“好人自会得到保佑,世子会没事儿的。”
连煜点头,沉声道:“谢谢。”
连煜从地牢出来便直接去了军医的住处,刘铮和军医两人接过拓本便急忙拼凑。
连煜在一旁站着等待,不自知的额头上已经冒了层冷汗。
不过一刻钟,军医看了连煜一眼,眼眶中嗜着激动的泪水:“将军!将军!出来了!”
连煜只觉得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努力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失态:“如何?”
“因着世子是人饲中的蛊,这书上记载的是……”
军医激动的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刘铮一把推开军医朗声道:“就是把赞普的骨灰与人饲的几滴血水相融,再将世子的手腕处浅浅割开撒上去,如此蛊便可解。”
军医在一旁连忙点头:“只是这赞普尚在地牢,骨灰要怎么……”
连煜眸子讳莫如深,他朝两人拱手:“劳烦二位去照看照看清和,骨灰我会拿到的。”
他说完便匆匆离去。
军医和刘铮对视了一眼,刘铮叹了口气道:“快去守着世子吧,谁出差错世子也一根汗毛都掉不得的。”
第206章 妥协
赞普迟迟没有被赐死考虑到了多方因素。
比如吐蕃的许多地方的契约迟迟没有签订,吐蕃草原上还有矿的存在,很多事需要赞普说出来。
不过听地牢里的狱卒说赞普已经疯了。
直接从地牢里带人走是不大可能的,找人替进去此时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现在最快的法子就是朝廷下令赐死赞普。
皇宫:
连煜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拱手请求道:“恳请父皇赐死赞普。”
郑胤敛了手中的折子,看向连煜:“哦?怎么好端端的提起赐死赞普来了 ?”
连煜沉声道:“赞普已疯,大丰再要他也无用。他心思歹毒,作恶多端,实在该杀!”
郑胤的眸子微微眯了眯,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个让自己陌生的儿子。
政事堂静默了一瞬,郑胤终于开口道:“子商,你在骗朕。”
连煜还未说话,郑胤又道:“这种事情你向来不会过问,你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朕。”
连煜顿了片刻,拱手道:“吐蕃一族善用巫蛊之术,先前冀北一行,陆世子被吐蕃人下了蛊……”
他随意扯了个谎朝郑胤淡声道。
郑胤眉头微皱:“竟有此事?那你为何不早些同朕说?”
“儿臣也是这两日才知道的,必须得要赞普的骨灰才能解开世子的蛊。”
郑胤盯着连煜看去,片刻后他开口:“为什么是你来求朕?”
连煜答:“世子家人一概不知,他怕家里人岁数大了还要替自己担心,便一直瞒着。”
他顿了顿接着道:“父皇,清和为国有功,若不是他冀北根本不会那么轻易就被收复。”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朕会放任陆清和不管吗?”
连煜低头淡声道:“儿臣绝无此意。”
郑胤扫了他一眼,有些不快道:“朕知道你同陆清和交好,可这么急躁成何体统?这件事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连煜原地不动,坚持道:“父皇,此事不可耽搁,清和他快撑不住了。”
“连煜!”
“儿臣在。”
郑胤大怒:“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忤逆朕!”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实话实说。’
郑胤瞪着连煜,可自己的好儿子老实的低着头并不肯看向自己。
他忽然敛了周身的戾气,语气也变得稍稍温和起来:“本来朕留赞普到现在还别有用途,但清和身为我大丰重臣不得不救。”
连煜听着郑胤冠冕堂皇的话心中一阵冷笑。
郑胤顿了片刻继续道:“朕现在可以下令即刻赐死赞普,但是你要答应朕一件事。”
连煜没待郑胤说出究竟是什么事时,他便冷声道:“父皇放心,儿臣不会对您这九五之尊的位置有任何非分之想的。”
“子商!”郑胤被戳中心事有些恼怒,可他微微压制住心中的怒火继续道:“朕还什么都没说呢!”
他说罢放弃一般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救人要紧,你只管去牢中提人便可。”
连煜紧抿着唇,朝郑胤行一大礼才起身出去。
他很急,恨不得现在就让陆清和活蹦乱跳起来。
……
找好解蛊用的东西不过只用了一天,连煜冷眼看着赞普的骨灰,想到了他目眦欲裂的跟自己说的那些话。
地牢里的赞普神志已经不清,他见来人是连煜就像是被忽然惹怒的雄狮。
他脚上的铁链哗啦哗啦作响,用恨不得吃人的目光看向连煜:“你来干什么!陆昭那个小崽子呢!他是不是已经死了!哈哈哈哈哈!你着急了吧?”
连煜只是冷眼看着他,自己现在没工夫跟他说些没用的。
他跟狱卒说了一声,赞普便被人给从牢房里拽了出来。
赞普不明所以,看着连煜大骂:“你要做什么!我告诉你不管你做什么也无济于补!你们两个大男人腻腻歪歪不觉得恶心吗!你们……唔!”
连煜在他胸口上踩了一脚淡声道:“本来打算在你临死前不让你受罪了,可是你非不消停。”
他说完扫了眼狱卒:“带下去处理吧,要尽快。”
“将军,将军?子商!”
陆昭的声音把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垂眸看向在榻上坐着的人温声道:“怎么了?”
陆昭戳了戳他:“走什么神儿啊?是不是觉得我死不了怪可惜的耽误你另寻新欢了?”
连煜冷了他一眼:“你胡说什么呢?”
陆昭嘴上没个把门儿的毛病改不了了,他不过随口一说,但这人还真生气了。
他抬手扯了扯连煜的衣袖:“子商哥哥……”
连煜远离了他两步:“没用。”
陆昭急忙起身拉住他的手:“我再也不乱说了好不好?我身上还烧着,将军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第207章 顶天立地的大将军
连煜扫了 他一眼,没舍得甩开他的手。
“知道你还烧着还不老实待着?等下军医他们就来了……”
他顿了顿看向陆昭,忍不住放柔了语气:“怕疼吗?要把手腕处割开一点儿的。”
陆昭一笑:“就疼一下的事儿,我觉得应该没有蛊虫发作时疼。”
他见连煜眼中尽是心疼,他又连忙道:“若是到时候落了疤,将军可不要嫌弃清和啊。”
两人说话间,军医和刘铮便匆匆赶来。
二人向陆昭和连煜行了一礼,便被连煜催促着尽快开始。
陆昭抬头看了连煜一眼,笑意吟吟的眸子里还带着些许安抚。
刘铮在一旁捻了骨灰同琼达的血水相融,待一切准备好后看向陆昭。
“我自己来吧。”
陆昭接过军医手中的小刀,冰凉的刀刃贴在了自己的肌肤上。
他看向军医和刘铮问道:“是这儿吧?”
军医仔细的看了一眼,连忙点头:“没错,就是那儿。”
军医话音未落,便见陆昭的手腕上已经渗出了血。
这小世子平日里倒是没看出什么来,倒是还真有股子狠劲儿。
“快!”
刘铮拿过已经准备好的东西拿针裹上,再探到陆昭的伤口上滚一圈儿。
陆昭开玩笑似的出声:“这他娘的还挺疼……”
连煜任陆昭死死攥着自己的手,他垂眸看他都在自己手上抓出血印来了就知道这得有多疼。
陆昭已经疼的有些无意识了,他只觉得自己是在攥着连煜的手,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快把人的手给抓破了。
刘铮相同的动作反复了有十来次,才堪堪停手。
陆昭额头上的汗不知道已经被连煜拭去了几次。
刘铮也是压力山大,他觉得连将军的目光快把自己给烧穿了似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铮终于松了口气。
他给陆昭把伤口包扎起来后接着道:“世子这几天最好不要沾水,不要用力过猛。”
陆昭疼的人都瘫在了连煜怀里,他恹恹的应了一声:“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