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泽瞪大了一双眼, 他的肌肤被触碰,贺玉玄捏住他的下颌,轻轻地亲在了他脑门上, 然后便将他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近来我待在宫中, 我伤势尚未痊愈, 陆圣医那里我自会说明,让小泽在此处待到我痊愈为止。”
贺玉玄将他抱起来, 兰泽眼睁睁地看着贺玉玄打开暗格, 墙壁自动分开, 露出后面的暗门。
往里是长长的阶梯, 兰泽只能窝在贺玉玄怀里,他心里紧张又害怕,忍不住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若是督主知道了,不会放过你。”
“我不要进去……你放开我。”兰泽有些生气,可恨他现在浑身没什么力气,不然一定要咬掉贺玉玄的一只耳朵。
他只能轻微略微的挣扎,贺玉玄略微垂眸看他一眼,在他腰处靠近尾椎的位置按了一下,兰泽发出小声的痛呼声,浑身没劲了,只得委屈地缩成一团。
“若是督主知晓了,一定不会饶过你。”兰泽威胁无用,他拽着贺玉玄的一角衣角,随着踏入黑暗的阶梯,他的心跟着一并落进黑暗之中。
这里没有人,只有贺玉玄知道,贺玉玄打算把他关起来吗?
兰泽不想被关起来。
他见威胁无用,便示弱起来,躲在贺玉玄怀里,拽着贺玉玄的衣角,嗓音软了几分。
“贺玉玄,我不想待在这里,我害怕……”
兰泽眼睫漆黑,像是柔软蝴蝶的翅膀,那双清澈的眼眸一瞬不眨地看着贺玉玄,这般像是眼里只有他,像是一对清明的琉璃。
“可不可以不关我,让我待在外面,我不乱跑便是了。”
眼见着兰泽要掉眼泪,贺玉玄移开了视线,不被兰泽所迷惑,声音放轻了些许。
“只一会我便回来,若是将你放在外面,兴许我回来之后小泽便被带走了。”
“小泽是我的。”贺玉玄用指腹蹭了蹭他的眼尾,兰泽眼睫上挂着泪珠。
暗门之后是长长的阶梯,通往一处房间,这里没有光,里面点了灯,上面按照兰泽原先的房间所造。
兰泽认出来了,熟悉的美人塌、靠着门的窗户,还有小几和编笼,原先在徐州……他和娘亲生活过的地方。
想来贺玉玄早有预谋。
他被放在美人塌上,因为中了迷药,浑身都没有力气,贺玉玄并不放心,兰泽脚腕上被铐上镣铐。
沉重的镣铐垂下来,这是特制的材质,里面嵌了一层紧致的羊毛,不用担心兰泽挣扎时会伤到自己。
“贺玉玄——”兰泽想要起身,他上半身动不了,脚踝活动时铁链碰撞到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
贺玉玄握着他的脚踝,用唇角碰了碰他脚踝的位置,然后便起身,担心兰泽怕黑,把所有灯都点亮了。
兰泽着急起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贺玉玄离开,瞪的眼睛都红了,生气道:“你若是把我扔在这里,日后我都不会原谅你。”
贺玉玄只脚步停顿了一瞬,那扇门被合上,房间里只剩下兰泽一个人。
周围静悄悄的,兰泽费了全身的力气,不过轻轻拍了下枕头,盯着贺玉玄离开的方向,锁链扣响发出哗啦啦的动静。
夜半,穆府。
穆家从龙之功,又是姬嫦的母家,虽说姬嫦直系母家已经去世,但穆家树大根深,不必仰仗姬嫦而息,位列士族之首,在京城为权势拥趸。
前些日子谢景庭下蜀郡,查出江堤一案督察院受贿、此事证据直指穆家,谢景庭呈上去所有证据,之后陈谏司被火烧,最后穆府打算交上去几只替罪羔羊。
就在今夜,穆府被放了火,有人劫走了穆府家眷,穆公血溅当场,在府中被人趁混乱时杀害。
事发时谢景庭与姬嫦在一处,谢景庭进宫见了姬嫦,关心了一番贺玉玄的伤势,之后侍卫进来,两人一起前往穆府。
贺玉玄赶到时,听闻了事情始末,侍卫根据下人口径,已经问清了是何人所为。
“是穆公原先治下的提督,数十年前,江堤由他负责,他收了银子,原本穆公打算过两日便送他去诏狱,他求情不得,便在穆府放了火。”
女人的哭声伴随着被熄灭的火光变得细微,穆公的尸体还在殿中,如今整座穆府围满了侍卫,因为姬嫦与谢景庭来的突然,姬嫦已经发现了异常之处。
已经有侍卫前去追人,穆公丧命,儿孙被劫走,只剩下几名女眷,便动用了私兵前去追人。
京城之中,擅养私兵是死罪一条。
侍从言辞恳切,将过错全部推到了放火的提督身上,已经命人带来了那位提督的家眷和下属。
姬嫦:“此案存疑,朕先不过问为何穆公府中有私兵,穆府上千余人,火势为何会突然而起,那些守着的下人都在做什么?”
侍从闻言脸色变得惨白,略微应声道:“禀皇上,那位提督,原先是侍卫长,他请了侍卫喝酒,许多侍卫今日都醉的不省人事。”
“加上他熟知府中一切……我等一时大意,让他得了手。”
侍从跪在了地上,“穆公已逝,此人罪该万死,望皇上能为穆公沉冤,穆氏一家对姬家忠心耿耿,望皇上明鉴……”
“你这奴才倒是会说。”姬嫦笑了一声,眼中阴沉沉的,扫见贺玉玄赶过来,凤惊在低声地同贺玉玄说了什么。
“微尘,此事交给你,人抓住之后审问一番,然后处刑便是。”
姬嫦已经被此事弄得烦躁,穆氏为他母家,外戚私自养兵,此事若是传出去,想必朝廷又要动荡一番。
谢景庭方才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此时对姬嫦道:“皇上,此事兴许有隐情,不如我一并留下来。”
面对谢景庭,姬嫦不大想拒绝谢景庭,何况今日谢景庭还找了他下棋,还问了兰泽的事。
谢景庭十五岁时入宫在他身边当伴读,当时谢景庭之名已经传遍京州,如今将近十年过去,谢景庭一直辅佐他左右,未曾对谁过分关注。
今日谢景庭却开了口,说巧遇一名少年与自己相似,把兰泽当作幼弟,姬嫦曾经听过谢景庭的经历。
谢景庭因为母家与前朝有关联,南下时受流寇牵连母亲死在异乡,幼弟同样遭难,后来被当朝太傅收留,一直养在万相寺。
兴许谢景庭见到兰泽,便想到自己早死的幼弟,谢景庭无亲无故,若是姬嫦因此为难兰泽,想必谢景庭会因此心寒。
“如雪若想留下来,留下来便是。”姬嫦说,“只是更深夜寒,此地血腥之地,不宜久待。”
谢景庭应声,姬嫦对贺玉玄交代了一番,之后便离开了。
案子同时落在两人手里,从年初到如今,士族门阀已经死了三位,贺玉玄过来便是要抓谢景庭的把柄。
偏偏谢景庭事发时和姬嫦待在一起,除非去询问姬嫦,留给贺玉玄的是一道难题。
“有些日子没有见到贺大人,贺大人手伤已经痊愈,实在是令人意外。”谢景庭平淡地说,轻飘飘地扫了一样贺玉玄的右手,手腕只有一道印子,看起来与之前无异,想来是用了阴邪之法。
比如传闻姬氏会养一些蛊虫,先帝便是用南春蛊控制了前朝末帝,用了南春蛊,相当于成了姬嫦的一条狗。
“有劳督主操心。”贺玉玄随意地回答了一句,没有跟谢景庭多说,如今两人已经相当于撕破脸,他没有谢景庭那般老成,何时都能保持绝对的冷静。
“凤惊,府兵那边如何,可有追到广提督?”贺玉玄问。
“人已经追到了,只是对方不愿意交人,穆府两位公子恐怕危险。”
处理穆府的事情到了第二天,因为穆府一案京城戒严,谢景庭什么都没做,说是留下来,只是一直跟着贺玉玄。
贺玉玄去哪里,谢景庭便跟到哪里,直到贺玉玄回宫,谢景庭一并跟着,此时才问贺玉玄要人。
无论是审问、还是处理,谢景庭未曾干涉贺玉玄,此案简单明了,不过是穆公以下属顶罪,踢到了铁板,这位广提督不满处置,心怀仇恨放了火。
前些日子陈谏司被放了一把火,贺玉玄总觉得这件事和谢景庭脱不了关系。
谢景庭睚眦必报,陈谏司着火,今日穆府便被烧。前些日子穆公不满谢景庭检举,今日便尸首异处。
“贺大人,昨日我已经向皇上说明,贺大人伤势无恙,不必兰泽在一旁看着,我来接兰泽回去。”
谢景庭一双眼眸无波无澜,马车的车帘被掀开,露出那张明艳至极的脸。
贺玉玄淡定道:“不知督主在说什么,兰泽未曾在我这里,昨日他便已经回去,督主不妨回府看看,兴许兰泽已经回去了。”
话音落下,谢景庭眸中黑沉了几分。
第64章 强势
兰泽在密室里待了一晚上, 这让他想起来原先他在徐府的日子,还有上回在国子监里关禁闭,他害怕一个人待着。
后半夜, 他一个人蜷缩在美人塌上,尽管逐渐恢复了行动能力,他嘴唇紧抿,脸色苍白,抓着一角毯子睡的并不安。
兰泽梦里都是光怪陆离的人脸, 他睁开双眼,密室里非常安静,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额头上冒出来一层冷汗, 下意识地想要找人,回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贺玉玄把他关起来了。
这里没有窗户, 不知外面的时间, 兰泽不知他睡了多久,他挣扎着想要从软榻下来, 脚踝上的锁链碰撞的哗啦啦的响。
“有没有人?”兰泽发出微弱的声音,他声线略有些颤抖,这个时候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谢景庭那张脸。
为什么谢景庭还没有找到他, 兴许谢景庭又不要他了。
兰泽有些难过, 他一个人便容易胡思乱想, 想起来姬嫦,还有师无欲, 梦里他会被姬嫦害死, 他会死在姬嫦手里。
贺玉玄进门时没在软榻上看见兰泽, 兰泽已经自己待了将近四个时辰, 锁链连着兰泽,兰泽注定跑不远。
这间屋子并不大,兰泽躲在角落里,地上铺了一层羊毛地毯,兰泽藏在角落里,若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小泽。”贺玉玄喊了一声,走到了兰泽面前。
兰泽脸色苍白如纸,他害怕待在密封的房间,方才一直没有人理他,他听见了动静便抬头,看见是贺玉玄,心又跟着沉了下去。
“为何坐在这里。”贺玉玄问出声,他略微俯身,便将兰泽从角落抱起来,兰泽很轻,没有什么重量,这一回也没有挣扎。
“督主呢……你是不是做了坏事,督主为何没有过来。”兰泽冒出眼泪来,他知晓不能遇事便哭,这般兴许谢景庭会讨厌他,但是他忍不住。
兰泽眨了眨眼,他自己上手抹掉了眼泪,被贺玉玄抱着,因为贺玉玄要抱他出去,他便没有挣扎,只是有些想谢景庭。
“兴许是他不想要兰泽了。”贺玉玄面上没什么神情,看着怀里人落眼泪,去碰兰泽的掌心,兰泽身上冰凉,小脸冻得略微青白。
如今是秋日,在凉地板坐了大半天,贺玉玄于是握住了兰泽的手指,兰泽指尖略微缩了缩,收回了手不给他碰。
明明知道贺玉玄故意这么说,兰泽还是有些在意,因为谢景庭原先一直都想把他送走,他忍不住担心起来,越想越难受。
贺玉玄抱着兰泽出了密室,如今已经是第二日下午,凤惊准备了热水和食物。
兰泽身上只穿了一身里衣,贺玉玄要脱他衣裳时他下意识地朝后躲,兰泽捏着自己的衣衫,不让贺玉玄碰到他。
“你做什么,若是洗澡我自己会。”兰泽眼泪咽下去,谢景庭不过来接他,他要自己想办法出去,不能待在贺玉玄这里。
“昨日已经看过了,我给小泽洗又如何。”贺玉玄不由分说,嗓音温温柔柔,强势地将他抱在怀里,轻而易举地便解开了系带上的蝴蝶结。
“你……”兰泽因为生气,脸颊浮出一层绯红,他下意识地便要推开贺玉玄,只是身上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很快他又想到了,贺玉玄吃软不吃硬,他不能再被关起来,他要想办法自己出去。
兰泽这般想着,于是他不再挣扎,态度软和了许多,脸上不怎么好看,任由贺玉玄把他的衣服脱掉,把他放进了澡盆里。
只有娘亲帮他洗过澡,兰泽是下人,没被人这般伺候过,贺玉玄乐的当奴隶,让他当便好了。
兰泽于是不再反抗,他也不讲话,黑漆的眼珠瞅着贺玉玄的面容,看着贺玉玄好一会,贺玉玄拿了毛巾为他擦拭身体。
后背的发丝被撩起来,兰泽被热气熏得脸热起来,他不言语,贺玉玄拿着他的发丝放在唇边,自顾自地说起来。
“原先我很生气,小泽若是有心,不会不去看我,若是小泽在意我,不会一直同别人在一起,更不会收别人的信物。”
贺玉玄略微俯身,把兰泽的表情悉数落入眼底,他情绪显露了一瞬,又很快掩去。
“前两日我晕过去了,一直醒不来,后来想到,若是我再也醒不来,兴许小泽就要如愿,如此我便醒来了。”
“我自然不能让小泽如愿。”
“小泽收过我送的镯子,和我走过断融桥,生是我的人,死也只能做我的鬼。”
贺玉玄语气平淡,手指擦过兰泽耳后的皮肤,兰泽只觉得毛骨悚然,他觉得有些不可理喻。
他想说这些如何能做的了数,这话若是让旁人听见了,兴许要笑话,傻子才会当真。
贺玉玄平日那么聪明,如今竟也会变成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