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为阿斗————暗柳（altya）

　　哭了一阵，又觉得自己好笑。挽秦不是薄情寡意之人，我却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再说，当初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即使一辈子只能被囚禁在此也是我选择的道路，哪有资格怪别人?
　　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先是被抄家，後来又遇到至今身份不明的他，而且还出现了挽秦的生母──真是乱七八糟。挽秦的身世连老爹都不知道，只说是买来的。究竟从哪里买来，谁也不知道。挽秦就算记得，也不可能向别人提起。这府里的下人们，个个嘴巴比蚌壳还紧，不管怎麽旁敲侧击都套不出来什麽话。再这麽下去，也许我就要放弃了......
　　"斗儿！"
　　我一激灵。是幻觉吗？因为太想念他......
　　"斗儿！"这次声音近了些，大了些。
　　我猛地抬头──老天爷，不要给我希望又让我失望──
　　那熟悉的、浅笑著的人，不就是我心心念著的那个麽？
　　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哽咽著叫了声"挽秦哥哥"。
　　他走到我跟前，张开双臂，我立刻投入他怀抱，紧紧抱住不放，深怕下一秒一切就会消失。
　　"斗儿，"他也紧紧抱著我："你咬我一口可好？我好怕这是场梦，好怕你又和以前一样不见了！"
　　原来我们都一样。我笑了，踮起脚尖，缓缓看过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发，然後轻轻地在他的唇上印下我最真的心意。
　　凉凉的，甜甜的。
　　我心满意足地舔舔嘴角。
　　他的眼中马上迸发出我不熟悉的火热。
　　"要不是时机不对，我决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你！"他在我耳边哑著嗓子说，我不由脸红了。
　　"挽秦哥哥，你怎麽知道我在这里？"我这才想起这个问题。
　　"这个，以後再给你解释。"他轻松地一把抱起我，微微皱起眉头说："怎麽你这麽轻──难道没有吃饱吗？"
　　"不是。"我在他肩头偷笑：傻子，我变成这样，不是为了你还能为了什麽？
　　"抱紧哦。"他提醒我，然後纵身飞起来。
　　记得也曾被李思秦如此对待过，当时只是害怕──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的性格太恶劣。不过，在挽秦怀里却让我安心。头埋在他肩窝，闻到熟悉的迷人味道，有种酸酸甜甜的幸福感涌上心头。
　　终於让我等到我的幸福了麽？

情为阿斗13

　　看著身後熟悉的景物渐渐模糊，我突然有点感伤。毕竟是呆过这麽久的地方，一旦要离开还是有些依依不舍。何况李思秦待我很好，除去他偶尔逗弄我的恶劣，也没什麽可挑剔的。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要说没有半分情分连我自己都不信。但，我更舍不得挽秦。对不起，我必须不辞而别了。
　　"在想什麽呢？"挽秦见我不说话，低头问，随手帮我掖紧了身上的披风。
　　"在想......"我转了转眼珠，答道："你怎麽会知道我没死。"
　　"愿意听故事吗？"
　　又是故事──真不愧为两兄弟，我禁不住笑了。
　　他见我笑，就当作是默认了。
　　故事不长，大抵是一个女子无法忘记青梅竹马的情人，在新婚的一个月後和他私奔了，後来还有了孩子。本来可以长相厮守，不料一次意外後，情人撒手西去。女子被夫家的人找到，强行带了回去。那孩子年仅三岁，就成了孤儿，被人卖入......
　　"卖入什麽？"说到这儿，他突然噤声了，我急於知道，就仰头问。
　　"到了。"他说。
　　面前是一个天然洞穴，嵌在陡峭的悬崖间。若不是有轻功，绝对来不了。他将我放下，牵我走了进去。我这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有石板做的平台，上面铺著毛茸茸的兽皮。角落里有清泉流过。更离奇的是，洞里长著一株大树，大半部分探出洞外，根茎却牢牢地抓住洞内的泥土。树上的果子，一个个红彤彤的，十分讨喜。挽秦见我对那果子有兴趣，忙告诉我千万别吃下去，小心有毒。我虽答应了，却趁他出去时偷偷爬上树去摘了两个藏在兜里。
　　晚上，一切安顿下来後，我偎在他怀里，要他讲未完的故事。
　　他微微叹口气："斗儿，从三岁到十七岁被你爹赎身的十四年，我不想再回忆。不是我不愿告诉你，而是我再也没有揭开伤疤的勇气了。"
　　我握住他的手："不想说也没关系。"
　　"我真感谢上天，让我今生遇见你。"他说到这儿，略带歉意地捧起我的脸："若不是这件事，我还被我自己的偏见和无知蒙住眼睛，看不到你的好，也许就错过上天赐给我的珍宝了。"
　　我摇摇头："我知道我的表现就是一个无能的纨！子弟，你那样对我也是应该的。"说到底就是伪装太成功，骗得众人团团转。不过，为什麽自己引以为傲的伪装在李思秦面前毫无作用呢？真是令人费解。
　　"你怎麽找到我的？"旧话重提。
　　"当日你被判死刑，我简直生不如死。行刑时，我本想干脆劫刑场，就算救不了你也能和你一起死。"
　　我皱起眉头："傻瓜，我好不容易救了你，你就这麽轻贱自己吗？"
　　谁知他比我还凶："你用自己的性命救我，我怎麽可能独活！"
　　一向温文尔雅的他也会用吼的，看来真是被我气极了。
　　我的气焰马上消了，赔笑道："是，小的知错。"哎，和李思秦处久了，这种口气下意识就冒出来了。
　　"下次决不许你做这种傻事了。"他爱怜地拍拍我的手，算是原谅我了。
　　"谁知就在行刑的前一天，李思秦派人告诉我......"
　　"等等！"我打断他的话："你认识李思秦？"
　　"是啊。"他奇怪地看著我："我很久以前就认识他了。"见我一脸疑惑，他解释道："简家很多生意和李家有关系，经常需要打交道。你不参与这些事，所以不知道。"
　　看来他还不知道李思秦和他的关系，李思秦为什麽不告诉他？
　　"他说他可以偷梁换柱，但要我答应他三件事。"
　　"他为什麽有那种本事？"我问出心底一直想问的问题："他究竟是谁？"
　　"你不知道？"他讶异地看著我："他是当朝宰相，且坐拥兵权。盛传他只手遮天，连皇帝都要敬他三分。"
　　可怕的男人，我的直觉果然没有错！
　　既然如此，简家被抄与他肯定脱不了干系，说不定就是他设计的。他这样处心积虑地布局，究竟是针对谁？
　　"你怎麽这麽轻易就答应他，要是他让你死呢？"我急道。
　　"不会啊，他事先已经声明不会涉及杀人放火。"他安抚地对我笑笑："放心，我没这麽笨。而且，第一件事我已经做到了。"
　　"什麽事？"
　　"替他掌管李家商行直到京城下第一场雪，我才能带你走。"
　　难怪今天李思秦那麽好说话！他的好心情，是因为我就要走了吗？不知为什麽，这个想法让我很不舒服。
　　甩甩头把这样恼人的感觉带走，发现挽秦眼睛眨都不眨地盯著我看。
　　"怎麽了？"他的眼神好奇怪，看得我浑身好热，就像雪一样要融化似的。
　　"挽秦哥哥......"我喃喃说。
　　他搂住我，把我轻轻放到在平台上，然後倾下身子压住我。
　　我隐隐意识到会发生什麽，紧张地闭上眼睛。然後，颈子被人轻啃慢吮，麻麻酥酥的。我"嗯"了一声，却被自己发出的又软又媚的声音吓倒，马上睁开眼捂住嘴。他也不逼我把手拿开，只是伸出舌头舔舔我的手指。那麽煽情的动作，让我不由红了脸，飞快地把手放了下去。他笑，一只大手侵入我的衣襟，同时吻上我的唇。我反射性地挣扎，却丝毫动弹不得。（当初怕苦不愿意好好学武，如今终於尝到苦果了吧。）
　　

　

14
　　本来是铁定的销魂夜，临时有了变数。
　　让人意想不到的变数。
　　事後回想起来，阿斗虽有一点遗憾──没有和自己哈了很久的心上人高高兴兴做完全套（众人：真的只有一点遗憾吗？天时地利人和的良辰美景被浪费掉，你没有一点怨言吗？阿斗：......），更多的是佩服。
　　佩服谁？
　　当然是出场很久的另一位主角：李思秦。
　　是吧？
　　除了三位主角，没人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麽。也许那晚露宿的行人、睡到半夜起来喂食的农人会看见一身白衫的男子手里抱著一团看不清究竟是什麽的人形的东西飞掠过去，速度很快，快到恍如白光一闪。要是胆小的人，或许会以为闹鬼呢。
　　那道白光没入李府。好奇怪，那麽晚了，李府却是灯火通明，好像在等什麽人似的。
　　不过，这麽晚了怎麽会有客人来访，大概是主人家那晚兴致太高，通宵游船吧。
　　您说，是不是？

　　王见王。
　　挽秦进门时，思秦坐在那里，好像等得太久，累得打了个哈欠。
　　"哥哥。"这一声，你猜是谁叫的。
　　附耳过来，我悄悄告诉你，这两个字不是早就坐在那里的人说的，不是昏迷过去的人说的。
　　呵呵。你猜到是谁说的吗？

　　这时，原本昏迷的人睁开了眼睛。那麽清亮的眼神，一点都没有昏睡的痕迹。
　　"你们骗我。"

　　门外有脚步声。有人押著一个人走了进来。
　　这个人，是个女人。
　　这个女人，据说三个主角里至少有一个人管她叫过母亲。
　　你知道她是谁吗？

15
还是让我们从头说起。
　　当时，挽秦的手已经触碰到我裸露的肌肤，自胸口往下滑去，所到之处仿佛燃起一把火，烧得我头脑发烫，几乎失去思考能力。
　　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有什麽不对劲的地方──我虽然几乎无法思考，但并不是完全沦陷了。
　　我想到，挽秦说自己三岁被卖，那样的年纪会清楚地记得自己的身世？
　　其实这也不算是漏洞，也许有人告诉他也有可能。但出於本能，我觉得一切不是我本来以为的那麽简单。告诉他的人，有可能是他母亲的朋友、邻居，甚至陌生人，也有可能是──他的兄弟。
　　如果是这样，我所陷入的迷宫，决不会只是李思秦布的局，还会有他的参与！
　　所以，我趁他不注意，偷偷拿出兜里的果子，捏在手心。
　　他不认识这是什麽，但我认识。
　　此物学名"素女桃"，它还有一个俗名──"醉红颜"。据说，只要一点汁液，就可以让人在短时间内成功地出现醉酒的状态，面色潮红，目光迷蒙，但意识却是清醒的。
　　假装昏过去，任他抱著在暗夜飞驰。他的心跳得那麽快，他的呼吸那麽急促，我知道他为我心急如焚。那麽，他对我，还是关心的不是麽？
　　挽秦，不要骗我。我现在，只有你。

　　可是，当我看见李府的大门，我的心就开始往下沈。
　　你能堂而皇之地走大门，门房对你恭敬如斯，李思秦和你，究竟有多亲密？

　　"你们骗我。"睁开眼睛，我说。
　　不想去看他的表情。
　　挣开他的怀抱，骤失的温度让我的心仿佛少了什麽，空空洞洞的，填也填不满。
　　曾经，那是我最向往的地方。
　　曾经，那是我最眷恋的港湾。
　　曾经，那是我最信赖的胸膛。
　　可是现在，我却只有亲手推开。
　　我用心经营的这一段情，原来对他而言只是小孩子过家家玩游戏。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他，愿意陪我玩这幼稚的爱情游戏？
　　眼眶里竟滴不出泪来。
　　如果不想哭，就笑好了。
　　"斗儿，对不起、对不起......"他紧紧抓住我的手："不要笑了好不好？你笑得我好难过......听我解释好吗......"
　　我甩开他的手。
　　我甚至不愿意正眼看他。

　　"秦儿！"凌乱的脚步，李夫人被人押著进来了。
　　"母亲！"挽秦马上激动地扑过去。
　　一直没出声的李思秦突然冷笑起来："秦儿？看来这个秦儿回来了，我这个秦儿就要下场了。"
　　"你为什麽要绑著母亲？"挽秦愤怒地质问。
　　"为什麽？"李思秦的表情好像是听到什麽天大的笑话般："当然是因为我恨她！"
　　"秦儿......"李夫人泪眼婆娑地看著他。
　　"住口！"他怒道："不要再这麽叫我！什麽秦儿秦儿的，你嘴上好像叫的是我，其实想的是他吧！"
　　"不是......"
　　他马上又恢复成平日的冷静，淡淡地反驳："你又何必骗我。这些年来你心里念著的只有他，早晚烧香、请愿还愿，你又何曾想到过我。"
　　"明明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你却始终没在乎过我。小时候对我冷冷淡淡，我以为只要自己变得很强，你就会真心待我。可是没想到，我一番辛苦换来的却是你的客气生疏，何等讽刺啊。"
　　"即使是主动来找我，也是为了他的事。我的感受，你顾及过吗？同样是儿子，就因为我的父亲不是你爱的那个，我就要受到这样的对待吗？"
　　如此平静的控诉，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
　　李夫人已经泣不成声。

 

16
"别人的家务事我不感兴趣，"我面无表情地准备离开，挽秦忙上前欲拦住我。
　　"你不想知道真相吗？"李思秦在我身後问："毕竟，这里牵涉到简家太多。"
　　"真相？"我停下脚步，微笑："真相就是你们要得到简家，不是吗？"
　　"果然是聪明人。"
　　李思秦离开座位，走到我跟前。
　　"虽然布局的人有我一份，不过欺骗你的却不是我，你不会连我也不想看吧。"
　　"你们兄弟俩，都不是阿斗我可以惹得起的人。"我平静地说。
　　"斗儿......"挽秦的声音饱含著痛苦。
　　不过，我已不在乎了。被伤害得太深，我没有多余的力气在意其他人。
　　"不幸的是你已经惹到了，怎麽办？"李思秦悠悠地说。
　　"你们不准我走，我肯定走不了。"我一边说著，一边拿出一颗药丸，浅笑著。　　
　　他脸色一变，忙伸手阻止我吃下去。
　　我的速度当然比不过他，他成功地抢过去，扔出窗外。
　　窗外是荷花池，我想找回来都不可能。
　　他看著我，微微露出得意的表情。
　　我看著他，我的笑容一直没有变。
　　"那是什麽？"他终於意识到有什麽不对。
　　我没回答他，一缕血丝溢出嘴角。
　　"斗儿！"在他们的惊呼中，我缓缓倒下去。
　　两双有力的手臂牢牢接住我下坠的身子，昏迷前看见他们焦急的神色。
　　我笑了。
　　"醉红颜"有剧毒，可我还是用了它。我之所以敢用性命作赌注，当然是因为我有解药──全天下，仅此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