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情深--狂魔引系列之二----雨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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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语双听得一愣,他对此人姓什名谁,并不感兴趣。他要问的,只是林炫曦的下落罢了。眼见,此人越走越远,心里不免有些急躁,紧跑两步,追过去。
那人突然回过头来,说道:"你家主人现正躺在林中小溪尽头。小兄弟,你快去吧。"
寒语双停下脚步,迟疑着,他不能肯定这满身是血的怪人是不是欺骗他。自他懂事,便已学会如何怀疑了。
而那人,却再不望他一眼,时深时浅地一步步走向归路。不能死在这里,一定要活下去,是支撑摇摇欲坠身体所产生的唯一信念。
风不知何时停止,头顶乌云尽散,黎明的曙光透过林间缝隙射入。
寒语双最终还是相信了他的话,奔至溪边。
那人并未骗他,林炫曦果然在此。平躺在晨光碧草中的他,看起来是那般宁静、详和,仿佛朝之神谛般令人心动。
寒语双连夕疲惫,此刻却随着他的出现而渐渐消散。
仔细为他查看过他的身体,似乎并没有大伤,只是昏过去而已。也许是因为那怪人手下留情吧。不过,可以想像对方为赢这场战斗而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他皮肤好白。寒语双居然看的有些痴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思想,如梦魇般迅速占据了他原来纯洁无垢的幼小心灵。
占有他,让他成为自己的,永远只属于他寒语双一个人。
似着了魔般,他凑上自己的唇,如羽毛般轻盈的吻落在林炫曦紧闭的薄唇上。
此时,寒语双并未意识到自己已在心中埋下了一颗邪恶之树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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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关外已有三个月之久,灵武宫上下一如往昔,人们平静地过着每一天。
些许天来,每当月亮升起时,他总会找一片柔软宽阔的草地躺下,望着天空。
头顶,散发着冷辉的月,就像是他的眼睛。尽管,自己也有许多日子未见他了。
月是属于天空的。
它冷傲,它光辉,它永恒。
它永远无法落入人的手中。
月的光芒来自太阳,而两者却不可能会有交集。
月追随日,永无结果。陪伴它的,只有天边那点点细碎星光。
这一切岂不正如他们一般。若自己是一颗发出微光的星子,林炫曦便是他所陪伴的那轮孤月;那么,赋于冷月之光的日,又是谁呢?
他眼前猛然闪过一道人影,那是个有着双足令所有人迷醉的紫瞳的人。
他认的他。此人,便是他们灵武宫真正的首领,林炫曦同父异母的哥哥--林炫晔。
他从林炫曦看他的眼神中可以知道,他是属于他的月。而他,则是他永远追随的日。
这年纪,本是孩子们最会编织梦的时刻。对十岁的孩子来说,有很多不可能存在的事,是可以幻想的。
只是,对他这种冷血杀手来说,幻想,不但可笑,而且还很可耻。
对那个人,他始终放不下。
东方渐渐现出曙色,天已渐亮了。
乳白色的晨雾渐渐在山林间、泉水上升起,又渐渐一缕缕随风飘散。
人生,有时亦不过如此烟雾一样!
寒语双慢慢地站了起来,缓缓走向不远处地一片枫林。
橙红色的枫林中有一个人在等他。
而那个人便是他心中的月。
林已近了,他,在枫林外停下。
一个人,负手站在枫林中,长身玉立,白衣如雪。
他身旁的树下有一张几,一面琴,一壶酒,一个黑衣垂袖的少年。
寒语双虽看不到白衣人的样貌,却可以猜测得出他到底是何许人。
他那飘逸、潇洒的风采,本就不是任何人所能学得象的。
寒语双本待就像在此处,此时的他实不想看到两人在一起的模样。那黑衣少年却似已望见他,道:"你既已来了,却又为何不进来?"话间语气虽似询问,实则却是命令。
无奈之下,他只得走过去,停在几前,跪下。
黑衣少年缓缓道:"起来吧!你来就是我贴身近卫,繁琐礼节早已免除。不必多礼了。"
"谢二宫主!"寒语双行了个礼,站起身形,垂首而立。他并非怕这有若魔王般的少年,只是不敢,不敢去望那对令他朝思慕想地琥珀色眸子。
黑衣少年点点头,轻声对面向枫林的白衣少年说了些什么。而后,又道:"今日着你前来,是有一件事让你去办。"
寒语双抱拳拱手,说了声,敬请宫主吩咐,属下定当进全力而为。
几个月来,他似乎已成熟了许多,除了孩子本该有的体态与样貌,只单凭身上透出的气迫,处世的态度,讲话的语气,谁人又会想到他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黑衣少年淡淡地笑了笑,笑容中带着某种让人无法分清的某种意味,接着自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卷袖,递给寒语双,道:"这里面所写的便是你所要去的地方,所有做的事情,以及那东西的样图。至于其他,可就要看你自己了。"言下之意,那地方必是个凶险危难之所。
寒语双接过卷袖,道了句是,便不再说什么了。
黑衣少年眼中似乎有丝令人难以查觉的讥讽一闪而逝,续而挥了挥手,缓缓道:"你可以去了。"
既便只是一闪,时刻注意他的寒语双也已看在眼中,记在心里。有若针刺般,好心痛。
"且慢。"本是背对他的白衣少年忽然回转身形,笑道:"即是要远行,何妨听我一曲,以静其心呢?"
他有着一张与那黑衣少年极为相似的样貌,不同地只是眼眶中的瞳--那是妖异的紫色。
"晔!"黑衣少年皱起双眉,显然他并不赞同白衣少年的做法。
被称为"晔"的少年此时已坐在几后,手抚琴弦,轻动,一声脆响。
只这一声,黑衣少年却不敢再说什么,咬咬牙垂首立于原处。若是惹得此人怒气,可不是件有趣的事。
寒语双面上没有半点表情,心里面却不仅对白衣少年产生了某种敬佩。难怪有那么多人想要追随于他,此人却是有种不凡气质。才想着,不免又是拱手一礼,道:"多谢大宫主抬爱。"
闻听此言,白衣少年微微一笑,赞许地点点头;而黑衣少年却恨恨瞪视着他,仿佛要将他扒皮折骨一般。而他,亦只有默默承受这一切。
"杨柳青青著地垂,
 杨花漫漫搅天飞;
 柳条折尽花飞尽,
 借问行人归不归......"
悠扬琴声响起,他所弹的竟是一首送别之歌。琴音所至之处,连风仿佛都为其所停止,侧耳倾听。
寒语双静静地站着,静静地听,而后又悄悄退了开去,渐渐消失在晨幕之中。越来越远,直到枫林中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猛然间,琴声猝绝。
身着白衣的林炫晔自几后站起身来,两道视线紧紧盯住枫树旁那黑衣少年。
他目光锐利坚定,带着无比自信,这方才还看起来柔弱的少年,此刻却变得使任何人都不敢低估于他。
林炫晔眼睛里忽然射出一股光芒,逼视着黑衣少年,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你是故意的。"
黑衣少年不否认,也不承认,什么也没说,他本不必多说什么。
林炫晔那冷竣的目光因他的沉默而变得更加凌厉。又过了片晌,才道:"曦,你不会仅仅只是为了单纯报复吧?"他太了解他这个同父异母的 弟弟了,得罪过他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摇摇头,林炫曦忽然笑道:"我已经不是那喜欢恶作剧的孩子了。"他很少笑,笑时,却总无好事。
抬起右手,拍了拍林炫曦的肩膀,他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道:"希望如此。"
他转身回到树下,手抚琴弦,又道:"别出什么差错才好。"心里明白,那孩子此去之处有多么麻烦。
"琤"的一声,琴声再度响起,歌声又起。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严(再加个犬字旁)狁之故。不遑启居,严(再加个犬字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戌未定,靡使归聘。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王事靡熙,不遑启处。
 忧心孔疚,我行不来。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尔斯何?君子之车。
 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驾彼四牡,四牡骙骙。
 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四牡翼翼,象弭鱼服。岂不日戒?严(再加个犬字旁)狁孔棘。
 昔我往允,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这本是西周宣王时期出征士兵所唱的怨歌,出自《诗经·小雅》,名为《采薇》。
林炫曦默默站在红枫下听炫晔唱着这首满含怨恨与悲哀的歌。消沉的歌,惨淡的琴,就连为朝阳照着的枫林,也忽然变得十分萧索。
这曲这歌,不免让他想起不久前那一段哀伤痛苦岁月,想起不慎败在他人手下的耻辱,心里忽然涌出一份愤怒之意,续而紧紧攥起双拳。
林炫晔没有抬头,却仿佛已将他的神情动作看得一清二楚,淡淡道:"天下间本有许多事需要忍耐,尤其是对你的心。若你到现今还无法领掠到这一点,我又如何放心将一切交给你。"他说话的语调显得如此不经意,其中却含着无限地意味。
动就是静,静就是动。生就是死,死即是生。领悟到这一点的他,竟已不似事间之人。
林炫曦若有所思地望向远方。
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他们所选择的却是比较复杂的一种。
这也许就是人生吧。
枫林中,怨曲随风,不间不断。

 

第五章

林中的树叶开始凋落。
寒语双一回来便奔向枫林,在那落满枫叶的林中找寻着。他有满腹疑问想向宫主寻问,尽管他不是很想提起这些天来所发生的事,所看到的物体,所遇到的人。可有些事,却又是由不得他的。
枫树下,依旧是一张几,一面琴,一壶酒,只是少了那两个俊逸少年,多了一地萧索枯叶。秋风起,卷起满地落叶,也吹起了他垂落在腰间的袖带。
他抬起脚步,他跑,他奔,他在内心疯狂呐喊。
他奔出枫林,跑到宫院附近,停下,紧紧搂着面前的一棵树。眼角湿湿的,泪流下脸颊。
赤热地光芒照在他身上,有些烫。不远处可以望见宫院,美丽如画,却也美得有些虚假。这里就是被江湖之人称之为"魔宫"的地方。
这里有的只是魔,而魔是从不会在阳光下出现的。他们只会出现在夜晚,他们只属于寒夜。
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低沉声音道:"如果你没有回来或者还好些。"
听到这声音,寒语双连忙放开树杆,站直,他并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脆弱。
树上不知何时垂下了一双手,手里拿着一樽酒。那低沉嘶哑的声音又再度响起,"无论你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可以来这里。我,还是可以请你喝一杯的。"
寒语双低着头想了想,便从那手里接过酒樽,大口喝着。他认得这双手,认得这声音,也知道树上的人是谁。就算是江湖上所有的人都会害他,这个人也不会。他就是这么令他相信,令他安心。
他与这季节刚好相对,人们都称他为春思公子。这便是他的名字。
早年的春思优雅娴静,却也孤傲忧郁。琴棋书画,无一不晓,无一不精。他的画丝毫不带人间烟火之气;他抚出的琴,亦如天籁之音,就连宫中的大小宫主也无法与其相比。若不是发生了那件事,他或许还会一如天人般生活下去。
这,大概是几年前发生的事了吧!那时,他也不过才刚及弱冠之年。
女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就这样毁了他的人生。
所心,寒语双一直都不太相信女人,也不太喜欢她们。他不想落的与春思一般下场。
酒有些苦,有些辣,寒语双不禁皱起眉头。灵武宫的酒并不烈,也不辣,甚至还带着某种甜甜地味道。他完全可以肯定,这樽酒是来自外界。
酒或许并没有什么问题,对于时常外出的寒语双来说,酒不是很烈。可是对于春思,却完全不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他又怎能喝得下这种东西?
寒语双垂下手,抬头望着树上的春思,道:"你不该喝这种酒。"
春思没有说话,他从树下滑下来,倚着树干,带着微笑,瞧着寒语双。
寒语双也瞧着他,瞧着他那双有些灰蒙蒙的眼睛。
他变得太多,变得太快,变得连自己都快认不出他来。
曾经明亮地眸子,失去原有的光泽;俊美地脸孔,瘦得几乎只剩下皮与骨头;柔顺光亮地发丝变成枯燥零乱的长发,不规则地披散在肩上。就连他那曾被誉为天籁之间的嗓声,都变得嘶哑起来。
自寒语双手中接过酒樽,仰首喝下一大口,春思苦笑道:"像我这样的人,能有这样的酒喝已算是不错了。"他显得那般无奈。
寒语双没有说话,他已不知道该说什么。
尽管他对春思所发生的事并不完全了解,他却也知道那件事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举起酒樽,如同赌气般大口往嘴里灌着。认识或见过他的人,无论谁也想不到他居然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皱起眉头,寒语双再也看不下去了。夺过他手中的酒樽,猛地砸在地上,"咣"的一声摔个粉身碎骨。
春思抬起眼帘,瞄了他一眼。他竟没有说话,甚至连表情都不曾改变过。
愤怒、哀伤、怜惜......寒语双心里仿佛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他很想给眼前之人一巴掌,很想打醒他。只是,他忍住了。"这酒不适合你。"
寒语双摇摇头,脸冷得像块冰。
春思笑了笑,道:"不适合么?"
寒语双很肯定地道:"不适合。"
春思又笑了,笑得很凄凉,道:"你一定想告诉我,过烈的酒对嗓音不好是么?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何放着好的碧玉青不饮,而喝这种行走江湖之人才会喝的双沟大鞠酒是么?你一定还很想给我一巴掌,把我打醒,对吗?"
寒语双并不想知道,也许这些都曾是他想过的问题,但,当被别人看穿时,便再没什么意思了。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是他做人的原则。这也是他的老师教给他的,而那个人曾一度受他尊重,可现在却变成一个废物,让寒语双从心底看不起。
而那个人就是春思。
此时他正拥懒地倚在树杆上,眼光飘忽不定。过了很久,忽然道:"现在你对这个问题或者不再感兴趣,但我还是愿意告诉你的。"他顿了顿,眼神飘向远方天空,"香甜的酒或许对身体有好处,却让人停于安逸;外面的酒纵然烈,却可以让人心醉......这道理你早晚会懂得。"
他忽然转向寒语双,定定地看着他,道:"最后告戒你,人,有时候太过清醒并不是件好事,醉生梦死反而会更好。"
寒语双也瞧着他,仿佛从他脸上看到那个让人尊敬的他又回来了。
片晌,他向远方走去。此时,春思已然倚着树杆睡着了,他不想去吵醒他,所以他的脚步很轻,轻得几乎听不到。
在他走出约二十步远的时候,耳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失去世间最重要的人,本是人生中最痛苦的事。希望那个人不要变成我这副样子才好。"
什么意思?寒语双心里猛地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不安,他回转身形观望,却已找不到半条人影。风中,摇逸着一首诗。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这首《春望》本是杜甫作于安史之乱时的抒情诗,在这里又代表什么呢?寒语双不知道。也许除了那说话之人外,根本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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