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把刹那怎么样!?"
刹那,他连刹那的命也要吗?
抓起纳兰的前襟,突然发觉自己没办法相信眼前的男子。虽然他夺帝位是为了不让刹那落入鹰扬府的控制,但是现在却让他无法相信。
逼死了自己的妻儿,假手他人除掉了自己的哥哥,那么作为他夺位的最大阻碍--刹那芳华的命运难道不会重蹈覆辙?
"伏牙,刹那是我的。"
寒玉烟杆敲击在伏牙的手腕经脉处,一阵的酥麻让他不得不松手。
起身拉了拉自己的袍子,纳兰重旭终于睁开了那双眼睛。那种曾经被人说仿佛能看透人的眼光直直投射到伏牙的眼中,惊傈出一身冷汗。
"皇长子死了的话,只需要现在的皇储作出让步,就没人可以反对我这个前皇储--即使是我那些弟弟也不行......你认为刹那会怎么做呢?"说完转身步入里间,不再理僵立的伏牙。
接受完整皇室教育,身为前皇储和第二皇子,在第一皇子"暴毙"的当前,只要刹那让步就没人可以阻止纳兰重旭了。刹那自然不会违背纳兰,最大的不安定因素鹰扬府也由迷恋他的小公主去周旋,皇后的地位应该可以让鹰扬府的人改变主意。
想了想,似乎一切都可以很顺利,稍稍放心的伏牙最终也回房去睡了。
只是,事情真的能那么顺利吗?
先帝崩九日,纳兰重旭在各王爷的协助下以五千精兵控制了皇城。
一树的红云,满眼的杏花,二十年未开花的树却在这个时候如此绚烂。
树下紫色的人影绰约,以绢绾起的青丝在二月的风中飘扬。
"旭......"微微开口,梦幻般吐出缭绕在心中的字,一双美丽的眼睛含笑地看着踏进中庭的男子。
一瞬间放柔了全身的线条,快步走近紫衣青年。印象中那稚子的单薄已经被纤瘦合宜取代,曾经不辨雄雌的容颜也更替为眉清目秀的少年郎模样,唯一不变的是那双与他几近相似的眼和那一声--旭......
"你,长高了。"也不再爱撒娇了。
看着刹那现在比自己高半头的个子,一点一点替换掉自己印象中的模样,他那小小的孩子原来已经长成这样了。
"旭老了。"皱皱鼻子,说着讨人厌的话,但是向上的嘴角却掩盖不了兴奋的痕迹。
"小鬼。"烟杆敲上了光洁的额头,故做严肃地教训着,可是眼中语气中却怎么也藏不住宠溺,对这个青年的宠溺。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的吧。"短暂的亲情时间结束,纳兰把话题轻轻一转。有一丝的倦意袭了上来,是这几天累了吗?
刹那只是不改一开始的笑容,温润的眼睛里闪动着一些莫名的光芒,摇了摇头才缓缓开口:"不给,这是父皇送我的东西,绝对不给旭。"
"刹那。"下降的音调传递着不悦,正因为知道刹那会这么说,他才没有带别人来中庭。
这小子有时候会对某些事情固执得让人头痛,而那个被称为"父皇"的人正是他会固执的一个......孺慕之情,自小就是刹那摆脱不了的情结。
"不管。"有些耍赖地说着,快速地转移着话题,"旭近来一定没什么休息过,好好睡一觉吧。"
如果不是刹那在说话的时候带着明显的狡诈,一如顽皮的孩子,纳兰或许真的会把那越来越浓的睡意认为是过劳引起的。
但刹那的表情太明显了,明显到让他不经过怀疑就可以确定--这小子做了手脚。
武功不行的刹那芳华习得一身使毒制毒的本事,虽然那也是纳兰重旭教他的,但却早已青出于蓝。
微微运气,却发觉毒素沿着经脉正快速地侵入身体。以空气传播的药,能让他毫无察觉的毒素......睡断魂!
"你......"不置信这从小看护着长大的孩子居然会对他用毒,用的还是致命的毒药。伸出手想抓住刹那问个清楚,却突然全身无力得委顿了下来。
扶着纳兰重旭坐到树下后,刹那看着自己的双手忽然得绽放出比火红的杏花更美丽的笑颜。
"终于可以了呢......终于和旭一样了......"呢喃着,靠进纳兰的肩头如猫般磨蹭着。一脸的幸福满足让人几乎看见了以前那个小小的孩子。
虽然被"睡断魂"的毒性控制着,双手却有自己意识样地环上刹那。一直宠爱的孩子,比谁都重要的孩子......
集中精神在手上,运起最后的劲力把寒玉烟杆送入刹那的体内,前后贯穿。
涓涓的鲜红绕着细长的玉质慢慢地滴落,终于在纳兰的衣服上绘出妖艳的濡湿。
"为什么要长大呢?"温柔得似乎可以滴出水来,满眼的不舍。长大的孩子就不再属于他了,不会再跟随在身边了......
"呵......"仿佛没感觉到自己的胸腹正被贯穿着,刹那笑得愈加美丽,"......只有长大......才能......知道......大人心里......在想些什么............长大了......才能看到一样的天空......做一棵平行的树......这样......不管走多远......回头的时候......都能看到我......"
为了这个吗?
为了他而长大的孩子吗?
在被睡意拖进永恒的安眠前不满意地笑了,从心爱的孩子身体里拔出自己从不离身的武器,无力的身体甘心承受着刹那的体重。无法集中的视线徒劳地在那玉般的脸上,沁出血丝的嘴角,涣散的眼瞳中寻找过去记忆的影子,"......真是......长得......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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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物就是......就是会被呵护,疼爱,珍惜,并永远跟随在你身边的东西。"
专属一人的一物,唯一的绝对,绝对的唯一......
"那,我是旭的宠物吗?"
"对,刹那就是我的宠物,只属于我的宠物......"
只要永远跟随在身边,便会是被呵护,疼爱,珍惜的唯一......
不该长大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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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鸾月历1007年2月,帝国第二皇子纳兰重旭以五千兵力夺得帝位。
同年3月,登基为东帝国第二十三任帝,定年号"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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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登基为帝已经6个月,在他与天同庆的生辰,身为皇储的人却游离在皇城之外也算极为不给那九五之尊面子的事情。
现在他有了个适合自己身份的名字,带着封号的名字。鸾月神殿给的名,当今圣上赐的号。不再是那个让母亲和弟弟熟悉的名字,而是另一个陌生的名字。
也罢,以前的名字就当作是他一同与母亲弟弟跟赴黄泉吧。
父皇册封了鹰扬府的蝶为后,他完全没有一丝恼火。只是多了个女子沉溺在那人的虚假温柔中,一径心甘的堕入。只是被那人当做牵制鹰扬府的棋子,在必要的时候会丢弃得毫不犹豫......一如他的母亲,一如当初的他--相信那人虚假的愚蠢的人。
不过他可没多余的心情去同情那女人,早在亲手送自己的半身去死的当时,他就不是原来的他了。比起那些无聊的感情,如何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控整个帝国的形势是那人给他的课题。只要完成这课题,这整个帝国包括那人的性命就全部都属于他。
不过......纳兰重旭真会那么慷慨吗?
"刹那芳华......"念叨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只比他大一个月的叔叔的名字。
虚幻的温柔都是因为这个名字而变成真实的冷酷,对于这个名字他不知道是该恨还是感激。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名字就不会家破人亡,可也因为这个名字才让真实呈现在眼前。
刹那芳华......如名字一般存在和消亡的人。
皇帝的寿辰,不给面子的并不止皇储。就在离皇城五百里的避暑山庄里,寿宴的主人、当今的皇上同样处于落跑状态中。
想必准备寿宴的各位现在已经欲哭无泪了,一个两个都这样。
而纳兰重旭此刻正安闲地倚在藤椅上,看着某人在身上缠上一层层的纱布。
如果此刻那位某人抬起头的话,就会发现他正是于六个半月前被宣布崩卒的刹那芳华。
绝毒的药毒不死纳兰重旭,那么致命的伤也要不了刹那芳华的命。只是被寒玉伤的口子愈合的速度十分慢,一直让刹那抱怨连连。
"旭要当多久的皇帝?"系上纱布,披散着青丝的头颅好奇地歪着。
"......最多五年。"考虑了下,给了一个保守的答案。按照那孩子的学习程度,或许要不了五年。
"五年啊......旭会变成老头。"拉起藤椅里的人,转而占据了那个位置,递上扁梳给纳兰理所当然地指挥着,"梳头。"
没有异议接过梳子开始整理那一头绢丝,不自觉牵上愉悦的嘴角,"你也一样。"
"才不会!我是青春美丽的刹那,才不会变成旭一样的老头子呢!"
"是啊是啊,‘刹那'的青春美丽嘛。"
"......"
门外,端着寿面的伏牙停住了脚步。
飘着桂花香的面温暖不过房里的两人,半年前的生死挣扎仿佛从来不存在一样,但两人染血的身影却深深刻进了他的心里......比起那时候,现在真是幸福得过头。两个人都平安,还有什么是比这件事更让人高兴的呢?
至于他对刹那的心情......听着房里两人的笑语渐渐浮起笑容......
够了......这样......就够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