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霞 上————Tanbifever

[而且无论是法术，武术，棋艺，我都远不及他。]
[......] 就算不看，悟空也能感受到怀中人的那份憧憬，这孩子八成已经回到五千年前的记忆中去了。
[但是因为我是玉帝，所以不能接近他......]
[为什么？] 这点猴子颇不明白，他对这两人不能交往这一点最是疑惑，因为他知道他们曾受到不少阻挠。[那时候，你已经爱上他了？]
[不......不是这样的。] 流霞轻笑起来，[呵......我不是说了么，我是玉帝啊，所以只能高高在上被众人所仰望，但是谁能知道我的寂寞。就好象一个人高高站在山顶，周围却什么都没有，只能感受到从山下传来的无数道视线，似乎要将你扒光一般。那种无形的压力造成了我生活上的压抑。]
这就是所谓的高处不胜寒么？悟空想，那些一心向上爬的事竟然也会在天庭出现，这就是人心中最为悲哀的存在吧，那些神啊仙啊的，不都也是从人走过来的吗？但是虽然得道了，却依然没能摒弃人类最为原始的本能，最阴暗的惰性，利益之争。
[齐天出现的时机太好了，正是我渴求解脱的时候，他让我千篇一律的生活产生了变化，虽然其间我因受不了压力而打算疏远他，但他是那么执着地追上来，让我不得不去面对。一千年前的时候，我鼓起勇气想要断绝，却失败了，那时我才发现，不知从何时起，我已经离不开他了。所以，我打算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甚至是玉帝的身份，想要跟他在一起，于是我把一切都给了他，但是......事情往往没那么顺利。我不知道为什么，杨戬他们一定要拆散我们，他们杀了他，将我带回天庭，但是我用我的特殊能力将事实作出了一些改变。]
[改变？] 这个大概就是太上老君也不明白那个地方了。
[是的，我穿过时间的限制，回到他死的时候，将他的原神封在了那个巨石中，等待他复活，然后就有了你......]
[等一下，] 悟空不明白，[既然你可以回到过去，为什么不在他死前阻止？]
流霞苦笑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做不到，他死了已经成为既定的事实，毕竟在我原本呆的那个时间里他确实已经不在了，所以就算我要阻止也阻止不了，我唯一能做的，只能是补救而已。]
[但是，你这样已经使事实产生了扭曲。] 在流霞疑惑的眼神下，悟空指着自己，[比如说，我。]
如果当年流霞没有把齐天的原神封在那巨石中，那还会有悟空的出现吗？
[嗯~] 流霞摇摇头，[你不是他所形成的，这一点已经确认了。]
[是那个臭和尚说齐天不存在的缘故吗？]
[嗯......我大致已经有些了解他们的意思了，所以你的确不是他能够形成的存在。]
[那你还逼我承认些什么？] 悟空更不明白了。
[我是想，如果你还留有他最后的一些记忆的话......就好了......不过好象真的只是奢望呢......]
[放弃了？]
[啊......] 流霞的身体向后沉了沉，[我累了......]
[如果我说有呢？]
[厄？]
[我说我有他的记忆呢？]
流霞突然弹了起来，抓住悟空的衣领，[可你刚刚不是说......]
[我说我不知道啊......] 悟空再次揉着那颗小脑袋，[我以前的确在梦中见过你呢，而且......我也一直有种想要找回什么的感觉。]
流霞心中似乎又燃起了一丝希望，但是立即就被浇灭了，[但是......你始终不是他啊......]
暗淡的神色不禁令悟空心痛，抚上那张细致的脸庞，他笑：[难道不能重新开始吗？]
[......] 流霞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个有着与齐天相同之处的男人。
[我想我要找回的东西除你以外再也没有了吧，至少现在我是这么觉得......]
月光下，流霞的眼泪显得特别晶莹夺目，被抚去的泪水在对方手中温热依旧。就这么被抱住了，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是不愿再去想更多的事，如果这个怀抱已经成为他最后所能依靠的地方的话......
[也许，我会被叫做齐天大圣就是因为注定与你有缘吧，如果不改变名字，是不是更容易找呢？]
[我不知道......] 流霞抱住悟空，[我不知道......]
[但是......] 他问，[真的还可以重新开始吗？]
[啊......如果你愿意的话。] 悟空抚着他的长发，[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你的名字。]
[......流霞......]
[流霞？我不会忘记了，流霞。]
一千年后的陌生呼唤，竟与千年之前重叠起来，流霞问自己，这样开始，真的可以吗？


门外的三藏愤恨地看着这一切，指甲深深抠进肉中，手心一片血红。
[绝不原谅！]

By:Tanbifever
2003.11.22


第十三章

[三藏......] 一个悠远的声音从空中传来，三藏靠做在山崖边，静静地聆听着。
[三藏，你看见了吧，那个男人心里根本没有你，就算这样你还要护着他吗？]
三藏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这又如何？我并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他不爱我，不是吗？]
[三藏呦，就算那男人不是受齐天影响所出世的，他依然不可能会爱上你，无论你做多少努力，这都是不可能的。这一点，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不过了。]
[但是......]
[不要自欺欺人了，三藏啊，只要你肯杀了那个男人回到我身边，你依然是我的左右手。我会给你远高于童子的地位。]
[看来真正不明白的人是你呢......如来佛祖大人......] 三藏朝天空看去，笑容中包含着万般凄凉，[如果我会放弃，那一开始就不会下来。]
[......] 那个声音即时中断了。
三藏摇摇头，露出一副不甘的表情，[不过，我会帮你杀了他的，既然我得不到......那别人也别想得到！还有......我要杀了那个夺走他的家伙！]
之前的计划中一直不允许杀他，但是他现在无论如何也无法忍耐了。
[关于这点，我们已经达成一致了，因为东天的失误而使计划变更，所以目标人物现在成为两个，那么之前夺取东天计划第一部分的结束工作也就拜托你了。]
[哼，等着瞧......]


凌宵殿中的早朝一如往常般结束后，杨戬追着太白金星跑了出去。
[玉帝！] 杨戬的脸色阴得吓人，太白金星从那双愤怒的双瞳中也大致看出了个究竟，秉退了下人，将杨戬带入了后宫中。
[那药中有毒是吧？！] 一进屋，杨戬就拎起太白金星的衣襟，切齿道：[你骗我！？]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显然姜还是老的辣，长者丝毫不为对方那摄人的气势所迫。
[别装傻！你给我的那些药，给玉帝陛下灌下的那些，根本就是毒药！今早我给孝天犬试了......]
[这又如何呢？] 太白金星眼中闪着寒光，在杨戬的不可置信中又狠狠捅了一刀，[现在你知道了，想怎么做？补救吗？不觉得太晚了点？] 太白金星挥掉那只抓着自己胸口的手，整了整仪容，[别忘了，你已经成了共犯，就算你怎么努力也弥补不了什么了。]
[这跟我们一开始约定的不一样！] 杨戬大叫起来，[你说只要将他从玉帝的位置上拉下来，他就可以属于我了，但是现在你们又想杀他......]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太白金星笑得有些残忍，[我们一开始的目的不就是杀了他吗？只不过那时觉得他还有点利用价值，所以才暂时留他一命，现在可不一样了，他随时都会变成我们最大的威胁，不斩草除根的话对我们可是很麻烦的啊。]
[你利用我？] 杨戬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们一直都只是这个人的棋子而已。
[是啊是啊......] 老人在玉帝的宝座上坐了下来，为自己倒了杯酒，[我利用齐天迷惑玉帝，再利用你杀齐天，最后利用玉帝去牵制孙悟空......这又如何呢？现在你这颗棋子在被我利用之后还有什么感想要发表吗？]
[你！......我杀了你！] 杨戬冲上前去，却被一道无形的墙给阻挡住，有什么东西像锁链一般缠住了他的手脚，随即门外冲进两个神官，将他架起。
[把他打入天牢，罪名就是冒犯玉帝。] 太白金星对于后半句话沾沾自喜起来，这个名号，再过不久就会正式成为他的囊中物了。


花果山的夏天永远是那么热闹，山中的果树结满了夏天的果实，成群的动物穿梭在林中，或在水中玩闹，远远望去，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而此地最有名的水帘洞也依然活力四射，首先就是从齐天大圣美猴王孙悟空的那一声怒吼开始的。
[全部给我吃下去！] 瞪着眼前一脸不甘愿的流霞，猴子指着桌上剩下的食物大叫了一声。
[......不想吃......] 越来越轻的声音到后面几乎跟蚊子叫差不多了，流霞低下头，不敢看悟空那张可怕的脸，惹来的当然是猴子的双倍的不快。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猴子头上的青筋第N次突起，流霞偷偷瞟他一眼，立即把头缩得更低了。
[我吃......] 无奈......惹这个人生气太可怕了，光是那个表情就让人觉得恐怖。
[好，这样才乖！] 猴子用力地揉着他的头，似乎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出于对悟空的恐惧，流霞根本不敢说自己不喜欢这样被人当孩子看，只不过他现在的身形也的确让人误会。其实悟空想得很简单，他只是想把流霞喂回原来的样子而已，至少也不是现在这种瘦骨遴旬的可怜样。在他记忆中，曾经有那么一个漂亮的身影，那才是眼前这孩子该有的样子。
[那个......] 流霞小小声地问：[这个可以不吃吗？]
[嘶！] 猴子凶他，吓得他立即把刚刚挑出碗去的东西塞进嘴里。
真是欲哭无泪......流霞想，难不成悟空想叫他把这一千年没吃的饭都补回来？
自从变成人身后，他就已经无法再像以前那样不吃东西了，可是在天牢中那些被掺了药的饭菜实在让他无法下咽，即便有几次他实在无法忍受饥饿感而吃了，也立即吐了出来，因为实在不想被药物控制。若不是因为以前做玉帝时吃过那些延命的仙果，大概他早已死了吧。像他这样原本位列仙班的人死去的话，是不可能再有轮回转世的机会的，所以也不会到阎王那边去，只会完全消失，所留下的原神如果没有外界帮助，也只会逐渐消散而已。
突然头上很痛的感觉，流霞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是悟空在敲他。
[想什么？这么出神。]
[没什么......] 流霞露出灿烂的笑容。
[你......] 悟空不觉看得呆了，抚上那张姣好的脸庞，拉进彼此的距离，[你果然还是笑起来时最美呢......]
唇与唇碰触在一起，这些天来，这也已不知是第几次了，每一次流霞都胆怯得想逃，却每每被悟空更强烈地索求。
灵巧地舌滑入他口中，翻搅着他口中的液体，令他无法抗拒，抵在悟空胸前的双手也逐渐无力地垂落下来。
悟空的吻一如齐天的那样温柔而霸道，像要掠夺一切一样，总能令他不觉总是迷失其中。所以他害怕，怕得想逃。
脑中不断想起悟空那晚的话，可是他依然无法确定，真的还可以有重新开始这种事吗？除了回忆，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还能为眼前这人奉献什么？这具早已肮脏的身躯还是这颗千疮百空的心？甚至是那迷失了方向的灵魂？
究竟还有什么，是他所能给予这个人的？还有什么，是他想得到的？
流霞不明白，也不愿再去想......
在这一吻中，他沉醉，希望自己别再醒来，但又无法不去面对那既定的事实，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配，不配再喜欢任何人。
悟空松开他的时候，他终于出声：[你不可能...成为我的唯一......]
这么说着的同时，两人都感到绝望。
[为什么？] 悟空不解，这个人难道真这么死脑筋？
[既定的事实是没办法改变的，我唯一等待的人，只有齐天而已......]
谎言，欺骗自己的谎言，明明确认了那个人已经不存在了的事实......
[......] 从那低垂的眼睑中，悟空似乎看到了什么绝望的东西，拉起他的手，他笑。
[跟我来。]


BY：Tanbifever
2003.11.23


第十四章

流霞默默跟悟空走着，穿过浓密的树林，虽然不知道悟空会将他带去何处，但他丝毫不好奇，脑子里灌满了令他痛苦的回忆。
阳光穿透树影如小箭般从天空中射下来，在地上画出星星点点的光圈，铺撒了一路的活力气息，悟空的脚步显得很悠闲，哼着小调，拉着流霞，心情很好的样子。
流霞斜斜地望那张俊逸的侧脸，心底里满满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以前与齐天在一起时就是这样，他永远只能偷偷的看着那个人而已，无法接近，就算他近在咫尺，却也似千万里遥远。
若是以前，他一定会问自己那究竟是什么感觉，那种期待，那种渴望，填满心中，发酵成为异常的苦，但现在他知道，那是人类最普遍的感情。
现在，最让他无法接受的就是齐天是西天派来迷惑他的傀儡这一事实了，他们之间明明有过那样一段真切的感情，他也曾感受过那哪能深切的温暖，但是......只是一具傀儡而已，为了能将他从玉帝的宝座上拉下来的武器。想必西天的如来，谋划夺取东天已久，而天庭中也必是有人与他们串通一气的了。
[那个......悟空......] 刚刚想把自己想到的事告诉一直在前面走的那男人，却突然被对方抱了起来，就在他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已经被扔到了水中。
[啊！] 流霞吓了一跳，在水中挣扎起来，这才发现，这水竟然是热的。[这是......？]
[温泉~]
看到猴子一副很高兴的样子，流霞不禁皱眉，[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
[嗯。] 猴子也跳了进去。丝毫不在意被水沾湿的衣服，[这是个消除疲劳的好地方，我以前生气的时候就常来。]
流霞不可思议地看着悟空沉在水里，只露出一张满足的脸在水面，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很好笑大样子：[你......好象老爷爷......] 忍不住还是笑了出来，招来的当然是悟空的爆拳。
[太爷爷你笑谁？] 论起年纪，眼前这个看起来像少年一样的家伙可是不知道比他老了多少呢。
[抱歉......呼呼......] 流霞忍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为了这种小事而争辩的悟空也让他觉得实在是可爱得没话说。瞥到悟空把湿透的衣服仍到岸上，流霞呆呆地问：[你干什么？]
悟空停了半刻，突然爆笑起来，[你见过洗澡不脱衣服的？！]
流霞这才发觉自己问了多蠢的问题，但还是不甘心地反驳回去，[谁叫你那么奇怪，不先脱衣服再进来。]
[你也没脱啊~] 猴子露出一口白牙，举着爪子朝他逼近。
[我是被你仍进来......的......] 发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流霞转身就朝岸边爬，却已被悟空逮个正着，两个人拉拉扯扯了半天，他还是被扒了个精光。
[......就会欺负我......] 流霞偷偷嘀咕着，朝着背对他的悟空做了个鬼脸。
而悟空的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不觉嘴边泛起笑意，[呐，小鬼，这样快乐吗？]
流霞是确确实实地被问住了，刚刚做完鬼脸的手定定地停在半空中，脑中一片空白。
[快乐？] 不知从何时起，他已忘却那种感觉了，他甚至怀疑，在自己活着的这千百年间，这世界上是不是真有种叫做快乐的东西。
成为玉帝之前，他经历了那么多劫数，为的是磨练自己，成为玉帝之后，他依然没有什么快乐的记忆，每天被臣子们压迫着，唯一令他曾经觉得可以用真心对待的男人也一直只给他心痛，而此刻，眼前这个人，却问他快不快乐......
[我不知道......] 他笑，[我不知道什么是快乐。]
悟空揽他入怀，抚着那头长发，[这时候不该笑......该哭的时候就哭出来吧。]
[嗯~] 流霞摇摇头，[我已经决定了，再也不哭了，因为流再多的眼泪也没办法改变什么，那只是懦弱的象征而已。]
[不哭就表示你真的坚强吗？] 悟空嘲讽的语气再次冒了上来，[你不知道吗？能哭出来的人比哭不出来的幸福呢。] 真正麻木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的人，难道不是最悲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