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故意忽略掉的小鬼脸上阴晴不定,阴霾的空气氤氲流转,危险的讯号越发明显,赶在暴怒的小鬼即将发飙之前,萧驭南一把扯住俞陌津的手,对琉砂说:"训练的时间到了,再不过去就该迟到!",又丢下一句"再见!",拉起他就往馆里奔去。
感觉身边的超低气压有逐渐回升的趋势,萧驭南趁机笑笑着对俞陌津说道:
"你妈妈挺漂亮的喔,而且生出个这么大的儿子还能将身材保持得那么棒,真不错啊......"
满以为夸赞他母亲的话可以促进低气压的迅速升高,更没准还能一饱眼福地瞧见他的微笑,而可惜的是,萧驭南肚子里打着的好算盘却很不幸地落空了。俞陌津非但没露出笑容,身上源源散发出来的低气压反而大有一降再降的趋势。
他一下子甩开被萧驭南拉住的手,挑着眼睛瞪过去。
"警告你哦,别打我***主意,她可是很爱我爸爸的!"
萧驭南哑然失笑。
"我怎么可能打她的主意?!"
女人嘛,一饱眼福总是不错的,但身为一个GAY,怎么也不可能对一个女人产生"性趣"吧,即使她貌若天仙,不行就是不行。
可是看见俞陌津明显不相信自己的表情,萧驭南又开始发愁。
--总不能就这么直接告诉他,"我对你妈妈完全没有‘性趣',不过要真是说起来的话,我对你的兴趣倒是远远大过对你***兴趣呢。"
那样说八成会把他吓跑。
萧驭南叹一口气,瞟向正瞪着眼睛注视自己的俞陌津,终于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说了一句:
"算啦,信不信随你,反正我告诉你说,我不会对你妈妈产生非分之想的。"
......还真是累啊。
萧驭南撇下仍是一脸怀疑的俞陌津,径自进去更衣室。
要是自己能够对琉砂那样的大美女动心的话,大概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累了吧?
勉强的活着,挣扎的活着,隐瞒的活着,令人作呕的活着,真的是......累死人啦!
将近两个小时的训练过后,萧驭南又被叫到体育组开了半个小时的常规会议,等到他推着大自行车出校门的时候,天色早已经暗淡下来。刚要跨上大自行车,就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萧驭南!"
顺着声音的来源扭过头,出现在视野当中的竟然是训练前刚刚见过一面的琉砂--俞陌津的漂亮妈妈。
少许的苦笑掩藏在微黑的天色之下,萧驭南停住一切动作,等她过来。
"嗨!"
琉砂很阿莎力地朝萧驭南的肩头大拍了两下。
"我问了游泳馆里的人,才知道你的名字,萧驭南,挺不错的名字。"
萧驭南客套地笑笑,问:"有什么事吗?"
路灯下琉砂的脸色仿佛凝重了许多。
"如果不打扰的话,能不能跟你聊聊......有关俞陌津的事情。"
萧驭南一凛,点点头。
不多时,两个人走进一家距离市一中最近的快餐店。混迹在一群群叽叽喳喳的男孩女孩之间,两个大人难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不过倒都不是执著于旁人眼光的人,于是很自然地点上两大杯可乐,面对面坐下。
琉砂咬着吸管,喝一口可乐,然后对等待她开口的萧驭南说道:
"其实我才三十三岁而已。"
萧驭南微微有些吃惊,上身不由得稍微向前倾。
三十三岁吗?那就是说......
"没错啦,我是十六岁时生下那小子的。"
琉砂无意识地轻轻摇动吸管,冲萧驭南展颜一笑。
"时间一晃而过,当年又白又瘦的小家伙竟然长得比我还高了。"
萧驭南说:"是啊,那小子的身子骨也很结实呢。"
"我是未婚生子,当初不顾一切的就跟着他爸爸同居了。因为我的家族比较特殊,所以我和他爸爸在一起并没有得到太多的反对,我们之间一直很顺利,只是没想到不小心就有了那小子。十六岁的时候啊......"
望着对面女人逐渐沉迷在回忆当中的表情,萧驭南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些什么。他问:"你一定很爱你的先生吧?"
琉砂呆了一下,回过神。
"啊啊,刚才真是不好意思,我一回想到以前的事情就会忍不住出神。对不起喔。"
"没关系。"
琉砂抿了抿嘴唇,好象在下定什么决心似的顿了几秒,然后神色坚定地说道:
"我和他爸爸......一直没能结婚......"
"啊?"
琉砂一笑。
"因为老天不给我们机会啊。儿子出生没多久,他就死掉了。那时候我还没到结婚的法定年龄。"
萧驭南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起俞陌津曾说过的"她可是很爱我爸爸的",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琉砂迟疑了一下,有点吞吐的开口:
"嗯......那个,说实话,大部分人一听说我有一个上高一的儿子,都会觉得我的行为很大胆,其实......"
萧驭南觉察到琉砂的犹豫,忍不住说道:
"如果不方便的话,夫人就不要说了。"
"没什么方不方便的啦。"
琉砂又回复了一贯的爽朗,潇洒地摆一下手,继续说道:
"其实我和俞陌津他爸爸都是孤儿,从小被一个集团家族收养,那是一个差不多类似于黑道的家族,成天像在钢丝上行走一样,没有安全感。所以,一碰上自己看中的对象,就会不顾一切的和他在一起,因为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后来他爸爸去世,也是因为家族的一次任务,本来该我去执行的任务,他非说我身子虚弱,要代替我去,结果......就失手了。"
十七年过去了,再次谈起的时候,琉砂已经可以平和的绽开微笑,心止如水,不痛不悲。哀伤早已叫时间打磨平滑;感情更是深种骨髓,再也不是能够轻易地拿出来展现给人的了。
萧驭南一派平静的听她说话,微笑的面容始终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琉砂不由得有点奇怪,问了一句:
"你不觉得......我讲的很离奇吗?"
萧驭南笑而不答,反倒问她:
"是L.K帝国集团吧?"
琉砂微微张大了嘴巴,"你......你怎么知道?!"
"啊,说起来呢,我曾经还是李的学长哦。--李成轩那小子,现在还跟他弟弟纠缠不清吗?"
琉砂微笑。
"是啊......虽然经过了很多事情,可两个人好象牛皮糖一样怎么扯也扯不开。"
"喔,是这样啊。"
萧驭南发出意义不明的叹息,抬手抓了抓头发,有些困惑似的自语着说道:
"一辈子跟一个人纠缠住了,他不会觉得腻味吗?"
琉砂忍着笑说:
"如果对方是李在界的话,就算李成轩觉得腻味了,也只能无奈地跟他绑一辈子。"
"啊?李在界?他那个弟弟?"
"嗯,那小子啊......可是个执念超级强的家伙呢。"(广告:有关李成轩与李在界的故事,请参阅《帝国传说》,笑)
琉砂和萧驭南相视一笑,没想到两个人之间竟然还能牵扯出这段关系,顿时就觉得彼此的关系又亲近了一些,琉砂半开玩笑地说:
"没准以前咱俩还见过呢,当年我净往李成轩的学校里跑,只是谁也不知道对方是谁而已。"
萧驭南也跟着点头附和,想到俞陌津,于是说道:
"俞陌津那小子,性格大概是你们俩的综合体吧?乖戾又执拗,一点也不懂得转圜,不懂得什么叫留有余地。"
琉砂叹息着说:
"我今天就是想和你聊这小子的。那小子让我又怜又爱又操心啊!"
顿了顿,问道:
"对了,他跟你说过他现在一个人住的事情吗?"
萧驭南摇头。
琉砂叹气,"也是,那小子就算天大的麻烦压到头顶,也不肯向人求救。--真让人操心。"
眼看琉砂不住摇头晃脑的叹息,萧驭南不禁问道:"你说他一个人住?"
"是啊,听他那口气,搬出去住大概是不想打扰我找男人。那天李在界去找我,我跟那家伙逗着玩的时候,正好被儿子撞见。估计他以为他坏了我的‘好事'吧,所以第二天就提出要搬出去住。那孩子的脾气你也知道,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谁也劝不回头。"
萧驭南颇有些不以为然,但面对俞陌津的母亲大人,还是附和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暗暗在想,没那么严重吧,每次还不都是自己一耍赖就把那家伙搞定了啊。
"我这几次来找他,就是想知道他过的怎么样,反正对于劝他回家,我已经不抱希望了。"
萧驭南说:"放宽心,小狮子总有长大的一天--总不能一直把他圈在身边吧?"
"这道理我懂,我也不是不知道他的生活能力,即使是住家里的时候,那小子也是独来独往,除了做饭什么都自己动手。"
萧驭南一愣,"他不会做饭?"
"是啊,怎么了?"
萧驭南却说了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
"我也不会做。"
琉砂没往心里去,只是接着说道:
"虽然理智上清楚那小子的生活能力,可是感情上就是担心。"
她自嘲似的苦笑起来。
"做***有时候也挺叫人厌烦的,你瞧,那臭小子都不愿意见我了。"
"没的事。"萧驭南说,"那小子刚才还警告我不许泡你呢。"
琉砂一下子笑起来。
"真逗。那小子虽然表面成熟的很,可是心里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鬼呢。"
萧驭南心有戚戚地点点头。
"那小子啊,对他爸爸完全没有立体印象,只见过几张照片,当故事一样听我讲了不少他爸爸以前的事情。单亲家庭的小孩很容易性格失衡,不过好在我的个性很多时候比寻常的男人还要刚强,给他灌输的也尽是很强硬的男子汉的形象,因为我私心希望他能够像他爸爸那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琉砂叹一口气,又说道:
"但是好象有点适得其反了。通过我从小给他的灌输,他一直以他心目中男子汉的标准行事,刚硬,强韧,乖张,崇尚暴力。虽然他的拳头一向硬劲,可是刚强易折,我就怕他败在这一点上。"
"放宽心吧。"萧驭南在琉砂停顿的片刻开口说道,"倒不是在安慰你,我只是觉得钻石一旦磨平,就反射不出璀璨的光芒了。"
"嗯,我也这样想过,不过还是需要有人能够在适当的时候给他一些点醒。"
琉砂说着,从包包里掏出笔和纸,刷刷地写出一串龙飞凤舞的大字之后,将纸条递给萧驭南。
"拜托啦。"
萧驭南不明所以,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一处地址,不禁愕然地问道:
"你给我这个干吗?"
"拜托了。我觉得那小子最近变得很好相处了耶,古怪的脾气也柔和多了,所以我想,这应该是老师你的功劳吧?"
"啊啊,嗯......"萧驭南的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确的咕哝。
琉砂又说:"想拜托老师......哎哟,我干吗说的这么文绉绉的,咱俩可是老相识了!"
萧驭南苦笑着想谁知道那时候我到底有没有见过你啊!可是却不好意思浇熄她的兴头,只好"噫噫唔唔"的胡乱应着,然后又被那个豪爽的女人隔着桌子十分阿莎力地拍住肩头。
"萧驭南!多照顾照顾我儿子啊,反正我是已经放弃了,他一点都不听我的了。"
说着说着,豪气横溢的女人一下子变得愁绪暗生,泪汪汪的眼睛直勾勾地望向萧驭南。
萧驭南心里那叫一个汗呐。最最受不了女人这副模样的他却偏偏撞上了一位个中高手,即使明知道她是假装的,也会感觉脊背凉飕飕的直往上透冷气。
他终于以一副大无畏的表情点头应允:
"......好吧。"
一脸忧郁的琉砂登时又换回了爽朗的笑容。
"谢谢你啦。"
萧驭南想自己终于知道俞陌津变脸如翻书的绝技是师从何人了,虽然形式不同但是本质一样嘛。他微笑着接受了她提早支付的谢意,心里转的念头却始终达不到女人的眼里。
照顾他吗?
这样啊,也不是不好--如果你不怕引狼入室的话。
#9
从家里搬出来之后,在学校附近租到一间小公寓,虽然大部分原因是不想妨碍母亲的私人生活,但是不容否认的是,俞陌津也同样向往独自一人住在外面的那种自由感觉。于是执意要求搬出去住,爱子心切的母亲也只好提供给他一切日常开销了。
可是,俞陌津没有想到,自己刚刚一个人逍遥了没多久,居然身边会凭空冒出来一个天大的麻烦,偏偏那个麻烦还让自己一时多事地捡回了家。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哪根筋不小心搭错了,才会引麻烦入室。
当然不是所谓的"尊师重道"之类的足以笑掉人大牙的缘故,更加不是什么"见色起意"这样有污蔑俞陌津人格倾向的理由,虽然俞陌津勉强算得上那人的学生并且那人也的确可以使用"英俊"来形容,但是但是......那种"衣着不整邋里遢里一脸无赖痞笑为老不尊跟成熟稳重沾不上半点边的臭、老、头",怎么就叫自己捡了回家呢?
这个高深莫测的问题,一直困扰着俞陌津的脑袋,即使能够轻而易举做出最艰难的力光电热大综合的物理题、解出最艰深的N元N次方程组(N≤3),连自己都捉摸不透的大脑回路也始终无法解决某些问题。
俞陌津用力瞪一眼裹着厚毛毯趴在沙发上睡得超级安稳超级香甜的萧驭南,功力不足没能够把他瞪醒,反倒因为不留神瞟见对方嘴角隐约蜿蜒流下的口水而觉得满腔的不甘与愤懑有逐渐汹涌沸腾的趋势。
睡得那么熟的萧驭南,对比于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入眠的自己,尤其他还是以入侵者的身份进到这间单身公寓里,种种不平便足以令俞陌津大不乐意了。
侵略战争的打响时刻,需要追溯到三四个小时之前,那时候俞陌津正靠在双人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里上演的是无聊至极的肥皂泡沫剧,更有同样无聊至极的广告不断穿插其中,以无聊抵抗无聊,俞陌津懒洋洋的将大半个身体陷进沙发,眼睛注视着荧屏。整个小窝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晕黄的光圈反衬着昏暗的背景,从屏幕上散射出来的荧荧光芒映得俞陌津苍白的脸色现出迷离诡谲的幽光。
终结掉荧屏里外两相无聊的是一阵不屈不挠的敲门声,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连绵而不绝于耳。
以前住在家里的时候,有客人来自然电子铃声大作,高科技产品泛滥的今日,古老的纯人力敲门大概早已近乎于绝迹了吧。而搬出来之后,由于本身朋友极少的缘故,自知不可能有什么人会找来这里,索性就偷一偷懒,没装门铃。也正因为如此,俞陌津才得以听到久违的古老的敲门声响。
一开始被电视里的嘈乱音响包围着,没留意自门板上传来的响动,后来笃笃笃的声音越来越大,俞陌津终于站起身,带点狐疑地过去,大概是仗着自己血气方刚而对一切无所惧怕,也不问一声"谁呀?"就直接一把拉开了门。
顿时迎进来的是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声线熟悉的腔调:
"喂喂,你这可不对吔,万一敲门的不是我而是坏人怎么办?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一句话都不问就把门打开喔!"
吃了一惊的俞陌津难免有些表情呆滞,一脸"怎么是你?!"的愕然,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嘟嘟囔囔地嘀咕出一句:
"要是坏人倒好了......"
"啊啊?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