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夜冷哼了声,手指轻轻的握住阙凌的手,说:"我哪有隐瞒你?我和你一样什麽也不知道,只是......我能在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认出他而已!"
阙凌的身体狠狠一颤。
卓夜拉开阙凌的手,挑高著浓眉,摘下鼻梁上的眼睛,双手环胸靠在办公桌的边缘,冷笑著:"阙少爷,江唯的死让你很痛苦吗?那麽我问你,你痛苦是因为什麽?恨江雅欺骗你,还是单纯为自己的爱人痛苦??"
阙凌别开视线,气息急促的喘著。
"如果你这麽爱江唯,为什麽当初没认出他?为什麽还会跌入江雅的‘陷阱'?"卓夜用手指捏著自己的鼻梁,笑到身体颤抖,声音却比哭还难听:"其实你爱的根本就是自己,在你眼里,只有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江唯只不过是你用来发泄的小鸟,他借著爱的名义囚禁他,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
"住口!"
阙凌怒吼,声音沙哑而颤抖,他惊恐的瞪著卓夜,这个男人仿佛可以看穿一切,倒退了一步,他扯开一抹奇怪的笑:"卓夜,你知道的吧?他在哪里!?"
卓夜闻言,脸色一沈,声音冰冷的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鬼:"我还想问你!"
"你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卓夜转身看著窗外的一片雪白,心被狠狠揪著,好疼好疼,"阙少爷,你为什麽要找到他?为了让他进监狱吗?"
"难道不该吗?"阙凌带著扭曲的笑容说,"他杀了亲弟弟......还差点害死林姐......"
"的确,他是个杀人犯啊!"卓夜转身,冷睇著阙凌,拿起自己的外套,缓缓靠近门,伸手扭动门把,低声说:"可即便如此,我还是......爱他。"
"呃?"阙凌猛地转身,震惊的看著他,"卓夜你......"
"我想你已经调查到了吧?我是他的专署心理医生......"叹气,"他和江唯不同,他是个可怜的家夥,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被人强暴了丢在雪地里,身上满是伤痕,可却依然有著一双炽热的眼睛,那时开始......我想我就已经爱上他了,没有任何理由,我就是爱上了这麽一个人,一个为了一点幸福一点温暖可以如此疯狂的人。"
阙凌不可思议的倒退一步,想起江雅的声音,江雅的眼睛,还有江雅渴望被宠爱的表情,还有他认为自己幸福的时候那种害羞又惊恐的表情......为什麽?为什麽满脑子都是他??
阙凌用力的抱住自己的头,不想去想。
卓夜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然後轻声说:"我去看我的母亲,还有,今天下午我会递上自己的辞职信。"
"卓夜?"
"因为我是个不称职的医生。"卓夜说著缓缓拉开门,突然手顿了顿说:"阙少爷,我不相信江雅会疯狂到会杀死我的母亲。"说著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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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林姐的病房,卓夜静静的坐在床边握著母亲的手,视线却望著窗外,脑海里不停的重复那个与江雅第一次相遇的雪日,那时候的江雅浑身一丝不挂,身体不停的颤抖,嘴唇都被冻的发紫,可那双眼睛,却炽热的像要燃烧起来。
所以他破例的把人带回了家,还疯狂的要了他的全部,後来他成了江雅的心理医生,江雅什麽都告诉他,所以他以为自己对江雅很了解,可似乎那是错误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能够完全了解。
说起来,他是个胆小者,从头到尾都被自己束缚著,因此不敢对江雅说爱,总是在夜晚给自己洗脑,可越是不想去爱,却爱的越深。
"嗯..."突然林姐的手指动了动,卓夜急忙回神,低头温柔的看著自己的母亲。
林姐缓缓睁开眼睛,发现有一只手贴著自己的後背轻轻的扶起她,让她靠在枕头上,然後拿过温水把吸管放在林姐的嘴里。
林姐小吸了几口,便轻轻推开儿子的手,然後慈祥的看著卓夜:"小夜......"轻握住卓夜的手,林姐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滚烫的泪水滚落脸颊。
卓夜低头吻了吻母亲的脸,说:"老妈,让你受惊了,对不起。"
"小夜,求求你......救救那个孩子。"颤抖的握著儿子的手,林姐已经泣不成声。
卓夜的心猛然一颤,心脏像是被撕开般的疼,他捧著母亲的头,额头抵著她的,轻轻点头,说:"我会的,我会的。"
"拜托你。"林姐低喃著闭上眼睛,泪水留在她苍老的脸颊上,显得特别悲伤。
轻轻抹去母亲的泪,替她盖好被子,然後重新在她满是皱纹的额头吻了一下,便轻轻转身离开。
18
新年的前一个星期,这个城市总是特别热闹,和别的城市不同,所有人都喜欢在这里待到过年才恋恋不舍的回老家,有的甚至干脆把家人接来这里。
然而,谁又知道在那个阴暗角落里却藏著一个杀人犯。
江雅紧紧的抱著自己,尽量把衣领拉高,可寒劣的风像是在跟他作对,总是溜进衣服里。
"唔..."头上的绷带已经脱落,上面粘著一点点血迹,痛觉早就因为寒冷麻木了,他一边把手放在嘴边呼著热气一边用力的搓著,试图赶走寒冷。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麽还在这里,不是杀人犯吗?不应该去自首吗?为什麽每次看到警察就逃跑?为什麽不敢见人?
他明明杀了这麽多人,为什麽还要逃避?
明明知道是错的,为什麽......
这种时候,阙凌应该在恨他吧?恨他杀了他最心爱的人,还有医生......卓夜,他会不会也恨他呢?
为什麽自己会一错再错?为什麽控制不住?难道真的疯了吗?
"啊啊......"声音已经沙哑了,想要尖叫却只能听见自己像蚊鸣般的悲惨嘶吼。
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江雅忍不住往墙角缩了缩,微微抬头看见一张可爱的脸,是个扎著两条小辫子的女孩,她天真无暇的大眼睛正好奇的打量著自己。
"哥哥......饿饿。"女孩递出自己的面包。
江雅无力的露出一个笑容,没有伸手,他只是觉得可悲,为自己的凄惨感到悲哀。
"阿蕾,你在这里干什麽?快过来。"另一个看起来比小女孩大几岁的少年冲过来,一把把妹妹拉进怀里,然後满脸敌意的看著江雅,接著抱起妹妹跑开。
江雅忍不住伸手摸摸自己的脸,讽刺的笑了笑,原来他已经变得这麽恐怖了吗?连孩子看了都会害怕的跑走?
起身拉起衣领,走了几步,突然一股香味从鼻尖溜过,江雅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肚子叫了起来,伸手按著肚子,悲哀的笑了笑。
他没钱,穷的连个包子都买不起。
手探入口袋摸了摸,半晌终於从里袋里摸出一张十块钱,摊开一看,那是......上次的出租车司机,上面有他的名字和电话,不知道为什麽当初为了不用,就把它放进暗袋里,没想到今天......
江雅忍不住感谢老天,捏著那张钱来到卖面包的小摊前,咽了咽口水,看著那些可以充饥的面包。
小摊老板见他衣著破烂,又瞪著面包这麽久,有点不耐烦的说:"喂,你到底买不买?买不起的话就不要站在这里。"
江雅咬了咬牙,抬头:"谁说我不买?我在挑。"
老板不屑的撇撇嘴:"那你快点,不要站在这里打扰我做生意。"
江雅抬眼瞪了他一眼,说:"就这个。"
老板拿起江雅所指的面包,放进袋子里,正当江雅要接过面包时,老板突然缩了回去,然後伸手说:"先付钱。"
江雅掏出那十块钱,放在手里,看了一会儿,递了出去。
"切。"老板伸手准备接过钱,谁知江雅突然嘶哑的哼了声什麽,然後把钱夺了回去,然後说:"我不要了。"
"你!"老板咬牙切齿的看著江雅转身逃走,不悦的把面包丢在桌子上,愤怒的说:"搞什麽啊?没钱就不要吃。"
江雅飞似的跑开,捏著那张十块钱,不停的跑,直到累了才停下喘息。
靠著墙,他忍不住笑起来,沙哑的声音在喉咙里变成难听的嘶喊。
真是讽刺啊,他居然不舍的用这十块钱,为什麽?难不成还抱著什麽期望吗?
捏著十块钱就这麽茫然的走著,雪越来越大,寒风滑过皮肤,穿透衣服,撕裂了他的心。
去自首吧?
总是这麽对自己说,可行动总是违背自己的意志。
寒风吹著雪片,落在冻僵的唇上,无法融化。
啪啪......几张报纸在脚边滑过,停顿了一下,江雅终於无力的蹲下身子,靠著路灯坐著,捡起地上的报纸准备挡点飞雪,可谁知几个醒目的大字狠狠刺激他的眼睛,江雅猛地直起身子,抓起报纸,视线紧紧的盯著上面"阙凌"两个字。
是他的新闻吗?可上面说的是什麽?
报纸上一张放大的照片,是阙凌和一个美丽的女子互相亲吻的景象。
江雅的心仿佛被撕裂似的疼,他颤抖的看著报纸,疯狂的起身,开始到处抓人问报纸上到底说的是什麽,可却被人当成疯子似的推开。
"求求你先生,告诉我,这报纸上说的是什麽?"江雅几近哀求的看著眼前的人。
男人厌恶的挥开"疯子"的手,走人。
"啊!"江雅没有放弃,抓著报纸又拦下一个女人疯了似的哀求著说:"小姐,求求你告诉我......这上面写的是什麽?"
女人吓的直打哆嗦,尖叫一声用力的推开江雅。
江雅虚弱的身子怎麽经的起她一个健康人的猛力推击,一个不稳就往後跌去,好不容易稳住身体,手中的报纸却飞了出去,好死不死的偏偏掉进水沟里。
"不──!"江雅嘶喊著去追,可报纸早被浸湿冲走,他无助的跪在水沟旁,疯狂的抓著头,可眼泪却怎麽也流不出来,流不出来!!
女人尖叫著拼命逃走。
江雅慢慢的起身,咯咯笑著,拿出那十块钱,摊在眼前。
"我真是笨蛋,超级大笨蛋。"
江唯,这就是你给我的报复吧?
那麽,我接受,我全部接受,你的诅咒,你的仇恨,你的愤怒,我一柄接受。
缓缓走了几步,无力的靠著路灯,再没有力气。
"江雅。"突然响起的声音,像是魔咒,像是虚幻,江雅不再相信,他轻轻的闭上眼睛。
卓夜先是不敢致信的睁大眼睛,然後激动的上前,一把拽住江雅的手臂,大声喊道:"江雅!"
江雅猛然睁开眼睛,看见卓夜的脸,没有任何吃惊,只是轻笑著,冻得发紫的唇轻颤著,苍白的脸让人心疼不已。
卓夜再也忍不住紧紧抱住江雅软软的不停颤抖的身躯:"太好了,我终於找到你了,江雅,你知道吗?这几天我一直在找你,还有阙凌他也在找你......"
江雅抖的更加厉害,可却僵硬的笑著说:"找我干什麽?让我接受制裁吗?枪毙我吗?"
"不,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卓夜难言激动的轻吻著江雅干燥苍白的额,修长的手指穿过江雅柔软的发丝,颤声说:"江雅,你放心,我会帮你,我会让法官减轻你的罪行,你不是故意杀人的。"
"你错了,我是故意杀了阿开的,还有林姐也被我害死......"
"不是的,江雅,我老妈好好的活著,她是心脏病突发晕倒的,不关你的事,江雅,她在等著你回去,你知道吗?"卓夜嘶吼,恨不得把自己的话都让江雅吞下去。
江雅冷笑著推开卓夜:"别安慰我了。"
"江雅,你不相信我吗?"
江雅一怔,抬眼看著他,苍白冰冷的手指轻轻滑过卓夜的脸颊,他的眼,他的唇,还有他的颈项。
卓夜握住江雅的手,心疼的放在怀里:"江雅,请相信我。"
"医生......"江雅沙哑的声音在空气里弥漫,"其实我一直都只相信你。"
卓夜自认不是个会哭的人,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会有流泪的一天,而这一刻滚烫的泪不知不觉就落了下来,是为江雅流,也是为自己流的,更是代替江雅哭的。
"医生,你为什麽哭?你不幸福吗?"
卓夜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把江雅的手放在嘴边轻吻:"你不能流眼泪,那让我代替你。"
"为什麽..."江雅哽咽了一下。
"第一次见面我就对你说过了不是吗?为什麽你总是把我的话忘记?江雅......"
"你说过什麽?"江雅静静的看著他,眼睛里却藏著令人心怜的期待。
卓夜轻抚他的脸颊,低语:"我不会告诉你,你要自己想起来。"
"可是我想知......呃?啊!"江雅突然惊叫一声,飞快的甩开卓夜的手,没等卓夜反应过来人已经跑了出去。
"江雅!"卓夜惊吼,一把拉住江雅,眼看一亮车子从江雅身边飞快的看过,他的心脏差点跳出来,"你干什麽啊?"
江雅不知打哪儿来的力气,拼命挣扎著:"我的钱......放开我!"
"江雅,不要了,我这里有......唔!"话没说完,肚子上就给江雅踹了一脚,力道还不小,他吃痛的抱著肚子,拉著江雅的手却始终不肯放开。
江雅大声尖叫:"不一样的,不一样的......"为什麽执著?连他自己都不明白!!
"江雅,啊!?"像是电影中的慢动作,江雅的手缓缓脱离自己,那个纤细脆弱的少年就这麽离开了他,"江......"
江雅如愿的拾起那十块钱,轻轻放在手里,然後站在那里,回头露出一个苍白却美丽的笑,然後展开双臂,像初次张开羽翼的天使,轻轻闭上眼睛......
卓夜疯狂的冲上去,扯著喉咙嘶吼:"江雅!!我爱你啊!!"不管你是杀人犯也好,疯子也罢,我爱你,就是爱你,无条件,没理由的爱你!!所以,求求你,不要对我这麽残忍!!
嘶喊声,刹车声,碰撞声一气呵成,然後是鲜血阻止了时间,一秒像是一个世纪,悲痛的心被撕的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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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J财阀三十楼办公室里,最近特别诡异,空气中总是弥漫著令人窒息的火药味,就像现在。
Ye冷静的推了推鼻梁上精致的黑框眼睛,身子微微往左一闪,像是早有预料般的闪过一个从办公室里飞出的不明物体,接著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你们这些饭桶!!这种东西还拿给我看屁,直接丢进垃圾桶比较快吧??"阙凌狠狠的瞪著眼前狼狈的设计部员工,充满血丝的眼睛转眼已经停在旁边的企划部主任脸上,"还有你,这种简单的事情,还要来问我!我他妈的养你这个废物干什麽吃的??"
主任大汗淋漓,双手颤抖的紧握著放在身体两侧,不敢抬头,不敢说话,可却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头顶又少了不少可怜的头发。
"妈的,那个什麽杰森的,他说要吃饭我就得陪他吃嘛?让他自己去吃屎算了!!"看见ye进来,阙凌狠狠的踹了一脚旁边的椅子怒吼,"你给我打电话告诉他,我阙凌不希罕跟他合作,要我跟他签约,让他跪著来求我!"说完,用力的爬了爬几天未洗的头发,颓废的坐在皮椅上,面对著窗外,粗重的呼吸。
众人面面相嘘,不敢言语,就连稍微大口的喘息都不敢,只能静静的站著等待他们的"王者"发言。
不知过了多久,Ye把怀里的一堆文件放在阙凌的办公桌上,低声说:"总裁,你忘了不能把私人情绪融入工作。"
阙凌的双手握成拳放在胸口,恨不得把在场的每个人都狠狠揍一顿。
他重重的吸著气,从不在办公室抽烟的他,今天竟点燃了第十根烟,大口大口的吸了一会儿,沈声说:"都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