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月明中————何时了

我清楚的感到自己侧额上划下一滴冷汗......
突然--
宜嘉站了起来，大师兄放下"砰"的一声放下茶碗，也站了起来。
局势一触即发......
第二十五章 身份
求助的看向二师兄，他第一时间别过头去，熟视无睹。
完了完了，怎么办？！老天爷，拦住他们啊......
呜呜呜......我在心中悲鸣着。
宜嘉朝大师兄走了几步，大师兄朝宜嘉走了几步。眼看两个人就要冲到一块了......
我用袖子捂住眼，不敢往下看......
"啊！玉老板！您一来真是蓬荜生辉啊！"
"嘉亲王爷！您这么说区区怎么受得起？"
"客气客气！"
"哪里哪里！"
"承让承让！"
"谦虚谦虚！"
......
咦？怎么不大对劲儿？
我一把放下衣袖，却看到宜嘉和大师兄满脸堆笑，勾肩搭背，言谈甚欢，全然都是市侩商人的嘴脸。
唉......生意经、名利场，实在让人弄不明白啊......
算了，我懒得管。何况也根本管不着。只盼望宜嘉最后别把帐记到我头上就好。
结果大师兄他们就这么戏剧性的住了下来。大师兄一如既往是个费事的主，折腾了半天，在逛完了诺大的王府所有空闲房间后，才敲定了个最诗情画意的地方。二师兄倒是爽快，直接要了我旁边的一间空房。
于是，我的左边住着宜嘉，右边住了二师兄。拐过回廊，就是靖伊，距离不远则是大师兄。
不晓得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晚上皇上设宴，宜嘉早早就被召进宫去了，临行前再三交待管家看好我吃饭，又说他会早去早回。
我一向吃的不多。七年前刚下山那会儿整日浑浑噩噩与酒相伴，落下了胃上的病根。一不注意就会胃痛，这几年被宜嘉逼着不晓得看过多少次御医，吃了多少名贵的药品，还是没辙。
不过越是吃的少，对吃也就越讲究。谁都知道我住的地方必然有最好的厨子。嘉亲王府的厨子是当年我们进宫赴宴时，耍尽各种下三烂的手段，逼得圣上心不甘，情不愿，忍痛割爱赐过来的御厨。清泉自然不会错过这些极品美食，三天两头往我们这里跑，恐怕要不是为了看好如意斋，他也就直接住过来了。尽管如此，王府里也一直有间专门为他准备的客房。
虽说是自己硬赖上的，不过好歹也算是远客。晚餐比起平常更为丰盛。翡翠芙蓉虾，黄金脆皮鱼，九宫珍宝鸡，三鲜莲花碧莹羹......一桌子的好菜，摆得满满当当。
丫鬟们给每人斟上酒，立刻满座酒香四溢......
啊？怎么会这么巧？
玉老板兄优雅的举起面前的白玉酒杯，嗅着飘散的酒香，做出一副陶醉的表情："哟......好香的劝君明日醉啊......"
"嘿嘿，大师兄喜欢就好。"我在一旁尴尬之极的附和着。
唉......酒窖里那么多种酒，怎么今天好死不死偏偏送上的是劝君明日醉。这酒全天下也只有人间天堂坊有，且从不外卖。正是我每年去大师兄那儿偷盗而来。虽说早就被狐狸大师兄给发觉了，不过没有证据我心里也踏实得多。这会儿居然就这么把贼赃给摆面前，哪能不尴尬？何况眼下还是当着大师兄的面......一时间心情复杂，做了那么多年贼也没像现在居然觉得心虚。
大师兄眉眼含笑，估计看见我复杂的脸色心里直乐呵着。既然目的达成，也不再多说，一边笑嘻嘻品他的酒，一边好奇的打量着坐在我旁边的靖伊。
二师兄从在如意斋见面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过，五官分明的英挺俊容还是冷若冰霜。虽然他对外人总是如此，可在我面前也板着这种脸却是很难得的。
你......还在为我当日不告而别生气吧？
心里闷闷的，什么东西堵在胸口难受得慌。夹了几筷子菜给靖伊，看他大口大口吃得满香。想到白天关于他的事情，越发是一点胃口也没有，索性放下筷子，自顾自的小酌起来。时不时东张西望，碰上二师兄看过来的目光。
五个人一顿饭吃得无声无息，简直安静的有些诡异。
饭后大家略坐坐就散了。清泉拎住靖伊去了他的那间客房，我尾随着也进去了。
一进门，清泉立马放开靖伊，习惯性的先到放在房角洗脸架上的盆里洗手。真拿这个大洁癖没话说，也不晓得以前打仗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顺便也洗了，洗完照例是不擦的，直接甩干了事。看着清泉和靖伊被我甩了满脸的水珠子，心里一阵暗爽。
清泉叫了门外候着的一个小丫头，吩咐王爷一回府立马请过来。然后给自己倒杯茶，坐在桌旁的凳子上品起来，我也在旁边坐了下。靖伊不明白我们到底把他拖来做什么，小脸疑惑的望着我。我无奈的摇摇头，约摸估计到是要和他说上午的事情，不过眼下清泉一言不发，我也不好多说什么。靖伊摸不着头脑，站的不耐烦，干脆就直接往后一跳躺床上去。
啊！！我急忙想拦，却实在来不及......
"找死？！"清泉美丽面庞透出杀气，杏眼射出两把锋利的刀，似要把靖伊宰成小块。
局势已经全然不是我所能控制，未免殃及池鱼，我索性溜到门外，任他们折腾。
靖伊......谁让你自己找死，清某人的床是可以随便躺的吗？！
空腹喝了那么多酒，浑身有些微微发热，出来透透气倒是舒畅了很多。清泉住的这个院子种满了成片的紫色丁香，夜风吹来，花朵摇曳，暗香浮动，让人心旷神怡。虽然想就这么静静的陶醉在花香中，可是听见屋内不断传出的靖伊的悲鸣以及清泉的怒吼，就知道必定是无法如愿。只得就在外头靠在回廊柱上发呆，等什么时候里头没声音了再进去。
"在这里做什么？"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
"这么晚也不多穿点，小心一会儿着凉了......"
我慢慢扭转过头，正好对上宜嘉的脸。他不晓得怎么着，突然颤了一下，一阵红晕在脸上渲染开，慌忙又补道："那个......着凉了千又要浪费我的医药费。"
呜呜呜......又来了又来了......
宜嘉看样子是刚回府就直接过来了。身上还穿着入宫的官服。头上戴着皇帝特别赐予的九龙金冠，身着金银双色锦绣官袍，玉树临风，清朗俊逸。咄咄贵气正是王家风范。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给我披上系好，对着我温和一笑，霎时连夜晚也灿烂起来。
"清泉急着叫我过来什么事？"
"今天早上有人指明了要找靖伊。是星火宫的人。清泉说靖伊在骗我们，说要把他卖了......"其实大家都是老板，可就不明白为什么我在宜嘉面前总要比矮一节似的，一五一十汇报工作。
"我也一直觉得靖伊的身份可疑，后来也派人去查过，不过都没什么结果。而且毕竟只是个孩子，你又喜欢，这两年住这里也没出什么事，所以也就没多费心思了。"宜嘉若有所思。
"来的那人......我记起了，就是上次弄伤我的人中领头的那个，两年前你在星火宫和书生对战时，他也在。他们知道我的相貌，也猜出我就是天下第一神偷了。"今早听到那声音就怀疑是他，后来问了问领他上来的丫鬟他的相貌打扮，与他完全相符，况且手上也拿着只玉笛......
"伤你的是星火宫......"宜嘉刚才的灿烂笑容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俊容上现出阴霾，连声音都低沉起来。
看着他这样我手足无措，忆起他那日在马车上的情形我有些害怕起来。还好......
"砰砰！！！"
伴着几声巨响，等我和宜嘉立刻冲进屋里，之间清泉和靖伊一人站在房间一侧，双手老老实实背在身后，埋着头。中间是已经倒转在地上的圆桌，茶壶茶杯的陶瓷碎片满地都是。
宜嘉黑着脸，让随后听到动静赶来的管家仆人清点损失，一并记在清泉帐上。当听到全部要自己赔时，清泉表情明显一僵，恨恨的瞪了一眼贼笑到发抖的靖伊。
房间满目狼藉，收拾起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搞得定，加之清泉这人又挑剔的厉害，更是麻烦。于是命人多掌了几盏灯，大家换到院子中间的八仙亭去。其间清宜两人小声嘀咕了几句，大概是在商量什么。
"小鬼，乖乖交待你的身份。"清泉斜倚在亭柱上，真真是风情万种，眼神一瞟，便能将人的魂勾了去。
靖伊却无暇欣赏眼前的美色，当然我想更主要是因为他年纪尚浅还缺乏在这方面的认识。一张粉嫩粉嫩的小脸蛋上满是茫然，估计没有想到会在此时再次被问到与两年前相同的问题。
"别装傻了，"清泉显得比较没耐性："最近星火宫兴师动众不惜血本派人专门到处找你，你的身份必然不会如你所说那么简单。老实招了，大哥我就考虑放你一马。"
"他们在找我？"靖伊眼睛直视着我们，目光深沉而稳重，一如初次见他的时候那么老成。这两年来那个天真淘气的孩子倒仿佛只是我们的一场梦，刹那间烟消云散。
"是。一直在找你。云轩身上的伤就是他们搞的鬼。"宜嘉冷冷清清的回答。
听到这里靖伊的脸色突然变得凛冽，神色复杂的看向我。他的眼神里有太多东西，我看不明白。
但是，这绝不是一个正常孩子会有的表情。
"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靖伊呢喃自语着，语气中是无限寂寞寥落。我心中不忍，鼻子微微发酸，胃抽痛起来。
"喂！你倒是先回答我们！"清泉的火爆脾气又上来了。
"云轩！！你怎么了？！！"感觉到额头上的冷汗滴滴滑落，全身虚脱无力往地上坠。宜嘉震耳欲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接着整个人就被打横抱起。
第二十六章 捉弄
"混帐！我下午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要你们看好他吃饭，结果呢？！我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宜嘉素来对下人是十分客气和宽容的，这会儿却震怒得厉害，屋里管家奴才跪了满地，瑟瑟缩缩发着抖。
"吕叔有劝我多吃些，是我执意不听，一个劲儿喝酒。你要怪就怪我，何必迁怒他人。"管家吕叔是个很和气的中年人，略微有点发福，平时做事是极尽心的，对我也极好。眼下却被我害得被宜嘉训斥，搞得我过意不去。
"多吃些？听听刚才御医怎么说的？你压根儿什么都没吃！还喝那么多酒！"
呜呜呜......真是的，宜嘉当着满屋子的人这么大声音责骂我，以后人家哪里还有一点颜面......
幽怨的瞄了几眼宜嘉，他好像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挥挥手，让下人们都退下。吕叔起来时脚都麻了，差点一个踉跄跌下去。还好旁边的小厮眼疾手快扶住了。
走了一批下人，面前却还瘟神似的站着一排：宜嘉、清泉、大师兄、二师兄。
看来还真是把所有人都惊动了......
咦？少了一个。
"靖伊呢？"
"你一倒大家都手忙脚乱的哪里顾得上那小鬼。谁晓得现在死哪儿去了。结果什么都还没审出来。"清泉说得愤慨不已。
"今天也这么晚了，要问明天再去问好了。"一想到刚才靖伊那孤寂的眼神实在于心不忍。
"是啊，挺晚的了，大家都各自回房休息吧。"宜嘉说的淡淡的，声音里也有些许的倦意。
是啊，他今天也累得够呛，先是进宫，回来又被我折腾的忙东忙西。
"也好，反正云轩这会子也没什么大碍了。"大师兄走上前来在我脸上捏了一把，满意的称赞道："嗯，很有弹性，保养的不错。"接着用扇子敲了敲二师兄，两人就一起出去了。二师兄自始自终没有开过口，甚至出门的时候头都没回一下，让我心里着实充斥着失落。
宜嘉小声叹口气，挪了个位置，不偏不斜正好挡住我往门口投去的视线。
"你好生睡吧，要是有事就叫我。"宜嘉整了整被子把我裹严实，清泉凶神恶煞的警告我晚上不准踢被子，然后都出去了。房间总算恢复夜间应有的安静。
还没完全睡熟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子钻进我的被窝，已经不是第一次，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我往里让让，帮他把被子压扎实，任由他抱着与他分享温暖。如果被宜嘉发现，一定又会火大直接把他扔出去。
"轩......再过三天......"
"嗯......"御医开的药里有安睡的草药，我已经朦朦胧胧的了。
"再过三天就是我的生日。"
"嗯......"
"那时我就长大了......"
"嗯......"
"等我，我一定会来接你的。"
"......"
"轩？"
"......"
半夜的时候外面下去雨，雨声滴滴答答把我吵醒。一摸身边--空空的，靖伊不晓得什么时候又跑掉了。
半睁开眼，窗外侧立着一个寂寥的身影。饱满的额头，英挺的鼻梁，微厚的嘴唇，五官分明。
呵呵，二师兄，你果然还是在乎我的......
一大早，宜嘉就领着个丫鬟走进来。丫鬟把手里的托盘放在桌上就退下。托盘里是一碗蔬菜瘦肉粥。
"快来，先把粥喝了一会儿好吃药。"宜嘉把粥递给我，我正要接，他又把手缩回去："算了，你笨手笨脚的小心烫着。"于是一勺一勺喂我吃。
我也懒得自己动手，既然我们王爷愿意伺候，我也却之不恭，心安理得的当起太君来，粥来张口。偶尔会有粥从嘴角滑下，宜嘉会拿绣绢轻轻帮我拭去。
大师兄和二师兄推门而入的时候正好撞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大师兄略微一怔，随即露出那阴阴的狐狸一笑。我一看他那笑，冷汗马上沾湿了里衣，天啊，他又开始打什么鬼算盘？！
"哎哟......瞧我这记性，扇子落房里了。"大师兄的声音怎么听起来都透着开心。
"玉隐，你先陪着轩儿，我拿了扇子就过来。"语毕，手上扇子一挥，摇着扇子面带奸笑的走出去。还顺手把门拉得严严实实。
"扇子......不就在他手上吗？"宜嘉话里充满困惑，手里的碗歪了歪，几滴粥滴洒到被子上。他连忙将就手里的绣绢擦拭掉。
我无语的叹口气，谁叫大师兄就是这么只琢磨不透，偏偏又聪明透顶外加喜好捉弄人的阴险狐狸。
大师兄这一走，屋内气氛一下子变得怪异起来。宜嘉瞟了几眼二师兄，继续端着碗喂我喝粥，眼波盈盈，举止动作愈发温柔亲昵，做作之极。二师兄依旧不动声色的立在靠门的位置，面若寒冰却又多泛着一层愠怒之色，露在紧扎的黑色衣袖下的手掌拳曲握成拳状。
宜嘉斜眼一挑，手一下子抚上我的脸，手指来来回回滑来滑去。还不时把我散下来的头发顺到耳后去。
老天......宜嘉今天搞什么啊，平时哪里会做这么让人脸红的动作......
想来一个大师兄我本来也就不大明白，这会儿连宜嘉也有点不懂了......
二师兄的脸更黑了，以前被我捉弄得再厉害也没这样过。这么想来又觉得宜嘉真是厉害，于是积极配合起来，主动帮他理理衣服领子。
啦啦啦，捉弄二师兄我向来是不遗余力的。
倒是宜嘉，仿佛没有料到我会这样，居然傻傻愣了一霎。
二师兄的拳头握得更紧了，紧得整个房间里都能听到手骨发出的声响。
"不好了！"伴随着慌张的声音，一个身影撞开门，冲了进来。大师兄居然尾随在后也拍着扇子走进来。边走边一个劲儿的嘀咕："哎......可惜被打叉，难得的一出好戏......"惋惜之情溢于言表，还在清泉背后哀怨的瞪了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