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无人私语时————秋离丧

看着这现场，我才知道万俟家的势力究竟有多广，大家都小看了他们，红颜祸水，让一个没有卓越武功，也没有特长的家族一跃成为江南第一庄。 
断雨被人围在中间，一杯接着一杯的酒就这样灌下去，他的目光却还是如最初一般清醒，他的酒量一向很好。 


我一直坐着没动，万俟落虹坐在我的对面，并没有去他弟弟那里，看来万俟进给她的任务是看着我。 
“燕楼主！” 
这世上的事本来就是如此，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无论万俟进如此阻止我们在酒席上见面，断雨依然排开了众人走到我的面前。 
笑着站起来，接过他手中的酒杯一饮而进，我拱了拱手：“恭喜你，断雨，祝你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最后那四个字终究刺激了他，我亲眼看着断雨露出了让我几乎窒息的笑容，那是带着悲哀的微笑，我见过无数次，却再也没有安慰的可能。 
想来裴咏已告诉了他关于残云的事情，不否认心中是不想他知道的，可是终究还是会知道，不是吗？ 
我与断雨之间，向来瞒不住什么。 
“呵，多谢燕楼主的美言，这种事情还是要靠运气的。”也许是周围人的目光太过于明显，断雨很快便恢复了平静的笑容，拿起一旁的酒壶又倒了一杯，“这杯换我敬楼主了，多谢楼主一直以来的照顾。” 
伸出手拦住那只握杯的手，我微笑着接过酒，再度喝干：“要这样说，我还得谢谢少庄主的救命之恩！” 
没有把杯子还给他，我知道我逾越了，可是我终究还是不想看着他喝下去：“今天是少庄主的洞房花烛日，少庄主还是少些喝一些。” 
不知道是真的醉了，还是假装醉了，断雨变得有些无理取闹，也不管那么多人看着，他一把夺过我手中的酒杯，继续倒上酒：“燕楼主，你没听过一句话吗，酒不醉人人自醉，反正终究会醉的，不如现在就醉了的好。” 
抢在我伸手阻拦之前喝下，断雨没有减慢倒酒的速度：“再一杯，祝燕楼主与那人长长久久。” 
“断雨，你醉了。”没收他手中的酒壶和酒杯，我已笑不出来，几乎是搂着他疲软的身体，我在他耳边轻道,“好了，断雨，不要做出让我们都难堪的事情。” 
几乎能感觉到所有的目光都围绕在我们中间，经这一晚，只怕我与断雨之间的事情会传得更加玄乎吧。 

一晚上的闹腾，最终已断雨醉倒在洞房中了事，在山上住下，我们并没有依据本来的计划下山，一来是天色实在太晚，二来是我不愿下山去，断雨的表现让我无力去面对另一个人。 
天很快便亮了，用完早膳，便是武林大会的开始，大家一齐聚集于会场，开始这一届的武林大会。 
大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百花谷外的那场谋杀，作为当事人且又是万俟山庄庄主夫人的花千月率先站了出来。 
一番话洒洒洋洋，不过是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残云身上，说他偷了百花谷的药去杀人，并没有得到百花谷的允许。 
然后，事情都在预料之下，那些所谓的受害家都走了出来，要求交出残云，并集体将矛头对准了我，说是我劫走了他们的重犯。 
我笑着看他们愤怒的样子，望向了一直作为公正人的少林众人：“的确，花残云人是在在下这里，但是我想请教少林寺的各位高人一个问题，不知道可否？” 
见他们点了点头，我方再道：“请问各位有什么证据证明百花谷与此事毫无关系，或者说是万俟山庄与此事毫无关系呢？难道仅凭花千月的一句话？各位说起来都是万俟山庄的人，你们的话，并不足信！” 
那边也早料到了我这句话，万俟落虹站了出来冲着我道：“动手的是花残云总没错吧？若说我们与万俟山庄有关系，那燕楼主你呢，你与花残云这些日子以来似乎亲密得很，你的话更加不可信吧！” 
我沉默不语，万俟落虹的话说得不错，断雨当初想让残云出面也是因为残云必竟是直接的凶手，无论背后有没有阴谋，这罪他是逃脱不了的。 
双方就这样僵持不下，我拒绝交人，而那边则逼着我交人，断雨还没有出现在现场，估计是昨夜喝得多了，没有醒来。 

“好了，你们不用为难他，不就是要我出现吗！”正当双方都在相互逼问之即，一道清脆的声音闯了进来，我抬头望去，竟见到残云站在会场入口，他身后站着的，则是断雨。 
不能动！我知道此刻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表现出一丝的偏颇，否则便会对残云不利，所以我只能看着，看着残云在众人的包围下走进会场中间，目光清冽，神色平静，似乎那些人针对的都不是他。 
“事情是我做的。”这是残云的第一句话，在说的时候，他的目光正朝我看来，语气平淡，并没有将那些怒喝放在眼里，“而且我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件事情与我的母亲有关。” 
深吸了一口气，我几乎有些不敢相信，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唯一可以证明的是，这件事情与九天楼无关，所以你们就冲着我来吧。”他笑得云淡风清，“还有，我要说明一件事情，若没有‘千日醉’的配合，断魂香只是一种普通的迷药，而不是大家口中的毒药，这个秘密，只有我、我的母亲，还有我的父亲知道。” 
将手指向最在最上面的万俟进，残云笑着继续：“因为这幅毒药的配制者，就是我的父母亲。断魂香所谓一闻断魂的话，其实是假的，这一点，连裴咏和万俟断雨都不知道！”
第二十四章 
残云站在人群中间，手里举着一张白纸：“这是断魂香的配方，可以请药王的继承人裴咏来看一下，还有，千日醉是慢性药，在一月内都有效果，各位可以回想一下，在你们出发之前，各派掌门是否有被我父亲邀请。” 
一片喧哗，大家都在争吵不休，所有的疑点都已证明了残云所说的是事实，断雨平静得站着，面对众人的质疑，潇洒自如：“各位，我也是在昨天才知道这件事情，若不是花残云昨夜冒险来到华山与我说明，只怕我就永远也不知道真相了。” 
一个手势，便有人控制了万俟进和花千月，我依然坐着没动，看着断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得不承认，他与万俟进其实很像。 z
“各位，作为万俟家的人，我很抱歉此事的发生，但请大家放心，我万俟断雨，定会大义灭亲，给各位一个交待！” y
一句话，便从嫌疑人变成了大义灭亲的英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下，除去万俟进和花千月，保住万俟家的名声。 b
一切都像一场闹剧，莫名其妙得开始，莫名其妙得结束，我看着断雨站在众人中间，将他的家人教给少林判决，然后带着他美丽的新婚妻子出现在大家面前，接掌万俟山庄。 g
“那花残云呢，他就没罪了吗？”那是万俟落虹的声音，一句话，便引起了大家一致得符合。 
是的，还有残云，万俟家只有一个君子，那就是万俟断雨，残云和他的父母亲以及姐姐一样，都是该接受审判的。 
再也不能就这样坐着，我从椅子上起来，大步走到残云的身边：“各位，事情既然已经清楚，那想必大家也知道残云是被利用的……” 
话还没说完，却已被众人抢白，残云非常明确得解释了这一切，也证明了他清楚一切真相，那他就注定要被审判。 
“大家不就要个交待吗！”残云从我的身后站起来，骄傲得面对着众人，此时的他让我想起了三个月前的花残云，那样的骄傲和自信，原来他一直都没变，只是在我面前隐藏了起来。 
“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自然会给大家交待，八个月后，百花谷外，我花残云会给所有人一个答案。”他背对着我，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却可以想像那一张自信的脸，“如果大家一定现在就追究……” 
残云开始笑，笑声清亮，满含傲气：“那就问问我的剑，同不同意！” 
并不可怕的威胁，但因为残云这个人而变得可怕，他并不比他的哥哥弱，尽管拥有不一样的个性，可是属于万俟家族的骨子里的那份倔强是无可抹灭的。 

事情最终结束得很平淡，在断雨和裴咏的力保下，大家决定对残云的审判延迟到八个月以后。 
于是，在一切都已得到控制后，我带着残云下山，没有和断雨告别，还顺便带走了一定要跟过来的裴咏。 
残云显然对我的决定并不满意，当他看到裴咏的时候，不由得皱了皱眉，然后向我问道：“我们为什么要带上他。” 
他是当着裴咏的面问的，显然是想将裴咏赶走，我虽不知道原因，但仍因为他的身体而开口说道：“你现在可不比以前，有裴咏在，我也放心点！” 
“放心吧，不该说的话，我再不会开口了。”我的话刚说完，裴咏也开了口，“如果你想顺利得生下这个孩子，我劝你还是让我留着，除了我，这天下也没有谁能帮你把孩子生下来了。” 
这句话倒真是戳中了残云的死穴，刚一说完，怀中的身体便抖了一下，伸出手握住那忐忑不安的手，我看向裴咏：“那就麻烦你了，裴咏！” 
裴咏没有说话，只是望了一眼我，眼神之中的愤慨表露无疑，让我惊讶，自他知道残云有孕后，就从来没有给我好脸色看过，那神然甚至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似乎在怪我害了残云。 
不过说来也是，生孩子这种事情，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也莫过于是一场灾难，若说是我害的，那也是实情。 
一手拥着又开始入睡的残云，在马车上与裴咏大眼瞪小眼，我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不过就是我猜到的这样罢了！
第二十五章 


在裴咏的照料下，残云的身体的确比以前看上去好了许多，但是一路上的反应却是特别强烈，无论吃下什么都会吐出来，别的人怀孕之后都会变胖，他却瘦了不少，只有抚摸着那微微鼓起的肚子时，我才敢相信那个孩子真的安然得活在他的肚子里。 
由于裴咏的要求，我决定加快了回程的速度，结果在宣布决定得当晚，一用完晚饭，我便被残云拉回了房里。 
着看他瞪我的可爱样子，我心里早已经笑翻了天，却故意不说出来，只等着他来开口，他望着我，似乎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过了好一会才开始说话，结果第一句便直接打开了话题：“为什么要加快速度，你不是说要陪我游遍整个江南吗？” 
是的，在来的途中我曾答应他，会在他有孕的几个月中陪他一起游览江南的景色，他被困在百花谷太久，我并不希望在他走出那里后又被我九天楼给困住了。 
“残云，我们要玩有的是时间，可是你总不想孩子或你自己因为玩有什么问题吧？”孩子是残云最大的弱点，他对这个生命太期待了，所以总会因为他而妥协。 
可是这次，出乎意料得，残云并没有妥协，他望着我，眼神有些悲哀，一双手是握了又紧，过了一会方缓缓开口：“霁天，如果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呢，或许我只剩这几个月了，你难道也不愿意陪着我吗？” 
心中突然一紧，竟有些疼，这么多天来的陪伴，我对他的感情早已比最初深了许多，但转念一想，便认为他是在为前些天在武林大会上宣布的决定觉得害怕，不由又笑了：“你这小笨蛋在想些什么呢，八个月后，他们哪真敢怎么样，就算他们真敢，我也有办法保你无事啊。” 
伸手抱住他靠过来的身体，我没有看见他的表情，只是笑道：“好了，不许再想这些无聊的事情了！若你因为这种没有根底的事情而伤心，我可是会生气的。” 
过了好一会，残云方有了反应，他依然没有抬起头来，但笑声却传近了我的耳里，那是很轻的一声笑，然后我听他说道：“这样想来，我也真是够笨的了。” 
“本来就是啊，你这笨蛋！”我笑着抱紧他，看着他在我怀里开心的样子，觉得安宁祥和，让他在我怀里这样幸福一辈子，应该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吧，无论于我于他，都是如此吧！ 
抱着他入睡，抱着他醒来，抱着他一起游遍这江山美景，都应该是快乐的，或许在最初，我与断雨之间少的，或许就是这样的快乐，所以我们之间才会变得如此。 
我断雨之间，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默契，是意气相投的伙伴，但却总少了那么一点东西，现在想来，便是平和，在我与断雨之间，从来没有平和的时候，我们相互并不信任，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越走越远。 

残云最终还是顺了我的心意，我们一齐决定加忆速度赶回府里，但一路上，我依然遵照大致的约定陪残云逛了不少地方，也买了许多孩子将来要用的东西，有时候看着店家那探究的目光也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面对即将出生的孩子的喜悦。 
就像残云说的，我们都相信这个孩子会很幸福，他将是我与残云的宝贝，我们会让他成为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孩子，我与残云，将会是最好的两个父亲。 
在回到楼里后，裴咏便开始为残云做生产的准备，每天都会喂给他一些极为难喝的苦药。 
每次喝到这些东西，残云都会不由得恼怒起来，有时候还会看着裴咏开口骂人，弄到后来，每当残云要喝这些药时，我都会陪在他的身边。 
说来也是好笑，在楼里的残云有时候就像个孩子，许多孩子才会做的事情，他都会去做，在很多时候，我看着他都像是看着一个自己养着的小孩。 
关于断雨的消息不断得传来，有关他如何与各门派重新交好，如何收回一些被各门派赶出的万俟家女人，如何领导着万俟家，他真的是一个非常强的人，经此一事，万俟家族在武林上的地位并没有多少下滑，反而因为他成了君子的典范，江湖中人向来健忘，或许过不了多久，就再也不会想起万俟进的名字了。 
刚陪完残云从房中出来准备吃饭便得到消息，说是有万俟家的来访，正在书房等我，让人叫大家先吃，我立即起身前往书房。 

进门看到的是断雨的心腹小厮，名叫小安，他一看见我走来，便将断雨的信递了上来。 
看了第一眼信便是吓了一跳，断雨在信中表示万俟山庄的事情已解决得差不多，在两个月后，他将来看九天楼看望我与残云。 
“庄主叫我转告你，说他将在这里住到花公子生产为子，还望楼主为他安排一下。”信刚看完，一旁的小安便对我补充说道，“庄主还叫我告诉你，这是他与花公子说好的！” 
和残云说好？听到这里我不免有些怀疑，残云向来不喜欢断雨，更何况断雨以前与我关系暧昧，残云是不可能不防着他的。 
但要说断雨说谎，我也是不信的，更何况这谎话太容易揭穿了，断雨并没有笨到说这样明显的谎话。 
“转告庄主，九天楼欢迎的到来，我会为他安排好一切的，必定会让他满意。”既然是残云的决定，那我便答应下来，回头再问他便是。
第二十六章 
送走小安，我便往残云的房间走去，想要找他问个清楚，结果刚一进去，便见他抬起头来，向我问道：“刚刚是不是有人来告诉你说那人要来。” 
“嗯，我便是来问你，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看他这么自作主张的行动，说不生气是假的，但我仍控制住了自己的，“残云，你究竟想要证明什么？” 
听我这样说，残云突然沉下了脸：“我有什么要证明的，或者说你觉和我要证明什么什么，那人就会配合我？人是我请来得不假，但我并没有要证明什么。你若这样想，也太看不起我了，我从来不是那样的人！” 
伸手拉住我的衣服，残云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气喘：“霁天，难道在你心里，我竟是这样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