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浓噗哧了声:"知道我们疼你,就别成日惹是生非。在府里我们还顾得到,出了府就没人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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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绿浓红绡二人,凌晨再度悄悄转回思危居。他走后,赵爷没有发作的对象,不知又把总管带去了哪里,院里静悄悄的。
从窗口看,屋子里只有安秀才拿了本书盖在脸上缩头睡觉,老麦和管二不知去了哪了。
兴高采烈地从窗口爬了进去,伸了个懒腰,正想往被窝里钻,哈地一声,被人从背后扑住。
"小凌你这混蛋,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边说边用力揉着少年的头,"混蛋混蛋!"
"好了管二,小心把小凌憋死了。"老麦在旁凉凉地说着:"那府上各家姐姐妹妹可会心疼死的。"
多么熟悉的对话场景啊。少年欲哭无泪,安秀才那边不知是否太困了,只听得鼻鼾声声,完全没有往日听到三人吵闹时的怒斥。少年知道只有自己靠自己了,气若游丝地道:"绿浓说......"
这话一出,管二的力道马上轻了下来,"她说什么?"
"我头好晕,想不起。"少年呻吟着扶头,管二急急放开他,伸手讨好地帮他按摩。
老麦摇头,"管二你上这么多次当还会相信。不用这么侍候这小爷,他狗嘴里吐得出象牙才怪。"
"偶尔也是有象牙的。"少年笑嘻嘻道:"老麦要打赌么?"
一听赌字老麦眼睛就亮了起来,"赌什么?"
"输的人要老老实实回答赢的人提出的问题,如何。"
"咦?"老麦怔了下,道:"这什么奇怪条件,小凌你问的话我什么时候没老实回答过......难道你怀疑我对你说假话!"说到这,勃然色变。
"老麦你当然不会对我说假话。"少年委委屈屈道:"你只会直接不说话。我有好多好奇的问题都没人回答啊。"
"你是猫么?"老麦忍不住也揉了下少年被揉得乱糟糟的头发,"好奇心这么重。好,赌就赌。如果管二能有好消息,我便输了也心甘情愿。"
"老麦~"管二泪眼汪汪地抓着他的手,"我一定不会忘了你的。你真是好兄弟。"
"我就不好么?"
"一样,小凌,你也是我换帖的好兄弟!"壮汉放开老麦,握住少年。
"我呢?"
"一样......安秀才,你凑什么热闹,恶不恶心啊!"甩开错握的手,壮汉把手在自己背后用力擦着,象碰到了什么不洁之物。
"哈哈哈哈,笨蛋就是笨蛋!"安秀才拿下手上包着的汗巾,嚣张大笑着,接着哼了声,"叫得这么大声,死人也会吵醒。天天这么闹腾,你们烦不烦啊。"
"你......"
眼见老麦管二又要和安秀才吵了起来,凌晨拍了拍手,"耶,你们不想听我说么?"
壮汉眼巴巴地看着他,安秀才哼了声:"没兴趣。"
"绿浓说,王家大少爷邀了爷去观月楼谈两府合作之事。爷一向不上青楼,酒量也不好,让我找你们俩一起去观月楼帮衬一二,如果有事......"
"有事如何?"管二闻言摩拳擦掌,"让我们把爷救出来么?我立下这样一个大功,向爷要求娶绿浓,爷一定会答应的。"
"有事......"老麦在旁翻了个白眼,泼冷水道:"当然是赶快回来报讯,找人救场啊。你以为凭我们几个不中用的就能救回爷么?"
"这样啊。"管二失望地缩起肩,"也对,我们几个能派什么用场。"
凌晨笑嘻嘻地没否认老麦之话,不理一旁自艾自怨自怜的管二,看着安秀才,"如何,要一起去么?"
安秀才一听是王家就蔫了,挺胸道:"君子交绝不出恶声,忠臣去国不洁其名。王家虽是深恩负尽,但他不仁却不能吾不义。一切之事有如前尘旧梦,吾......吾......喂,别拉着吾啊!"
少年不等他说完就将他一把拖着走,边走边道:"你路上再慢慢掉书袋吧。来,挺起胸膛咬紧牙关,表现给王家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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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楼歌舞娼妓之地,有辱斯文......"安秀才继续小声说着,眼睛紧跟着前方身穿桃红色衣服的妖艳女子,眨也不眨。
老麦哼了声:"擦下口水吧你。到这了还说这话,想被龟公扫地出门啊。"
安秀才下意识地擦了下下巴,没水迹,不由瞪回老麦。
此时四人正在观月楼大门对面的墙角探头探脑。这观月楼既是太原数一数二的青楼,自不会有姑娘挥着手绢在门口招客。门面齐整清雅,连龟奴都带了几分人样,时不时有丫环下人进出,就与一般大富人家的府第无二,只有上方挂的数盏大红彩灯才隐隐泄了这门第真正的身份。
这种地方,根本不是他们四人身份能来的,还没踏上台阶就会被扫地出门。有了这种觉悟的四人相顾而望,壮汉先愁眉苦脸。
"怎么办?要完成不了绿浓妹子的交待了......不如我们硬闯吧!"他已将称呼自动上升到绿浓妹子,绿浓对他的信任,给他带来了莫大的信心与勇气。
"别这么鲁莽,我们现在是谢府门客,不能丢了谢家的颜面。"安秀才义正辞严,边说边色眯眯地看着那个在对他妖娆媚笑的桃红色衣着女子,"唯今之计,吾只有牺牲小我,以美男计换取大家进去的机会了。"
"你?!"老麦和管二上上下下将安秀才重新打量一遍,一脸难以苛同的鄙夷状。
"你没听说姐儿爱俏么。"安秀才挺了挺胸膛,向二人示意。
见安秀才当真要上前向那女子搭话,老麦和管二冷笑数声,也不阻止,等着看笑话。
可惜安秀才还是没有机会证明他到底长得俏不俏。
他才走了一半便被人挡下,三四个身着黑色劲服的人挡下他,讪笑道:"这不是胸怀济世大志的安秀才么,久违了。"
安秀才见了来人,脸色大变,低着头不发一言就想从旁边走过去。却被来人勾住衣后领,"见到老友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听说你最近飞黄腾达,攀上了谢府,果然是贵人多忘,转眼就不认识旧友了哟,哈哈哈哈。"
老麦在远处见着,啧了一声,道:"麻烦了,来的好象是王家三少爷身边那十二只虎里的人,真不知安秀才怎么惹上他们,这可不好打发啊。"
凌晨最是年少气盛,见那些黑衣人这般奚落地对着安秀才,早就忍不住,道:"管他是虎是狗,了不起也只是几个人罢了,敢这样说谢府,我们一起上去,总打发得了他们。"
"打发他们?小凌你说得真轻巧,我这好有一比,比做你吃了灯绒芯,放的是轻巧屁。"老麦挑起了一只眉,嘿嘿冷笑,"谁不知宰相门人七品官,王家是太原一霸,他们少爷身边的人也是七品官横行惯了的,哪是我们这些人能比的。他们不来惹事就算好了,难不成你想反惹他们?"
"那现在要怎么办?"少年是初生之犊不怕虎,一脸跃跃欲试。
老麦看了凌晨一眼,"如果你记仇,我们转身走,让安秀才受顿教训,才是最好的办法。"
"做人不能这么不讲情面吧,好歹安秀才早上没供出我们来。"
"那是供出来会牵连到他自己的。"老麦哼了声,觉得凌晨真是敌友不分,"先让我想想吧。"
这边在讨论,那边对话也没停止过,为首的黑衣人一手揽过观月楼前那位桃红色衣着的妖艳女子,笑嘻嘻道:"来来来,来看我们的安秀才,刚才他好象想来找你,几年不见,色胆长了许多,就不知下面的毛长齐了没。"
妖艳女子闻言善解人意地跟着往下看,噗噗直笑,安秀才涨红了脸。
"不知安秀才昔日飞黄腾达的心愿达成了没有。谢府啊,哈哈哈哈,多么符合安秀才的身份。也只有那里才肯收你这种没人要的垃圾吧。"另一位黑衣人跟着开口
"也是呢,在太原,谁不知谢府就一个乞丐窝,什么乞丐都会收留的,还美名为门客,哈,还真是让我们门客身份都一起掉价了。"
种种秽言污语倾巢而出,老麦同为谢府门客,也觉面上无光,皱眉直道:"安秀才这蠢材,尽是招惹不该招惹的人,连累我们......"
凌晨与管二早已怒发冲冠,闻言怒瞪老麦:"老麦,一句话,你到底上不上......"
话还没完,就见一直颤抖的安秀才猛地转身,势若疯虎般向为首黑衣人冲去,掐着他的脖子喊:"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要侮辱吾尽管来,但不许你说谢爷,谢爷是好人......"
众人被他的行为吓了一跳,为首黑衣人被掐得呃呃叫着直翻白眼。其他黑衣人这才省悟过来,上前对着安秀才拳打脚踢,要他放开手。但安秀才铁了心般,无论自己被如何殴打,都不肯松手,要捞一个回本。
管二与凌晨见状,忙丢下老麦冲上前帮忙厮打王府之人。但管二虽是身高体壮的样子,底子却虚,经不得打;凌晨年纪小力气弱,更不消说。虽有两人帮忙,对安秀才却没什么帮助,只让王府之人多了两个出气发泄的对象,被打得哀哀叫。
老麦在旁急得直跺脚。他身形枯瘦,更加经不得打,但也不能扔下三人不管--安秀才如何不管他,管二和凌晨可是他罩的人。想回去搬救兵,又怕一来一回人早被打死了。想来想去,突然冲进一旁店铺里,也不管店家在急叫什么,过了会儿,提着壶热腾腾的开水再次冲了出来。
"热水热水,让开让开!烫到会要命的,随人顾性命啊~"
老麦拿着热水这一冲出,黑衣人见那壶身都还直冒青烟,满满一壶水一晃一晃,也不知到底有多烫。他们又没练过金钟罩铁布衫,自不愿被水溅上,见状纷纷退开数尺。老麦冲进去,将壶随便一扔,拉住已呈疯狂状态见人就打的安秀才,又见凌晨已拉住管二,用眼神打了个暗号,四人一起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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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王府黑衣人追了几条街后,他们顾着老大还在观月楼前不知情况怎么样,没再追下去。四人一路跑到陈家已荒废的园子里,确定远离危机后,总算松了口气,气喘吁吁地靠着墙角坐下。
大家这才有心情看对方变得怎么样。
四人中最惨的自然是安秀才,他被打得最多,脸青鼻肿,牙床松动,一张脸五颜六色,要有多精彩便有多精彩;凌晨捂着胸扶着墙角的树,一脸惨白喘不过气来。他脸上没安秀才那么精彩,除了唇角破了在流血外,脸上基本还齐整,伤处集中在四肢,捧着手脚哎呀叫;管二被打得不多,又皮粗肉厚,看来是四人中最完整的一位;老麦虽没被打,但手上提着刚烧开的水壶,手被热气蒸得快熟了,一片红通通,掌心还烫出水泡来。
四人互相看着,都说不出话来,也不知是心有余悸还是太过兴奋。安秀才几次想开口,又说不出话来。管二憨憨傻笑,老麦抬头看天。一阵尴尬后,安秀才道:
"老麦,真看不出你有这招的勇气......这个......"
老麦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也看不出你有跟他们拼命的勇气。"
安秀才讪笑了下。管二憨道:"他今天说的话也对,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总不能看着他们这样骂谢府,小凌,对吧?"
凌晨眨了眨眼,"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啊......"目光随意地看着北方,却又不似北方,而只是遥远的某个地方。他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安秀才苦笑了下,也看着天空,好一会儿才道:"我也没想到,我居然会打了王府的人。"
"是哦。"老麦凉凉道:"你以后要小心王府的报复,尽量别出门或直接离开太原吧。"
"老麦,你这话说得太过份了吧。"管二有些不满,"要说打,我们四人都有份。"
"所以,我们四人都要小心啊,呸!"老麦不满地坐正身子,啐了一口。
安秀才呐呐不语,凌晨笑道:"好了好了,王府虽然叫王府,到底只是姓王的人的府,而不是王爷府,没什么可怕的。"
"但对太原来说,王府就是王爷府了。更不用说他的后台也是个真正的王爷府。"老麦翻了个白眼。
"真正的王爷府?"凌晨瞪大眼哗了声,鼓掌,"老麦你知道的真多,是哪个王爷府啊?"
老麦又翻了个白眼,"祈王府。"
凌晨眼睛瞪得更大,货真价实的目瞪口呆,"祈王府?"
"不错。上次我也有跟你说了吧,皇上选秀一事,王家大少爷想得到大小姐,但爷一直没给他机会。所以他可能会利用选秀的机会,通过祈世子,将大小姐弄到手。"
"哦......哦。"凌晨大抵被祈王府的名声震动,呐呐难语。
"可恶,那祈王府的世子听说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小小年纪便不学无术,恶名满京师。这家伙,居然还把脑袋动到大小姐身上。哪天让我见到,定要为天下姐妹狠狠揍他一顿!"管二摩拳擦掌,气势汹汹。
"人言不可尽信......"凌晨的声音在管二的对衬下,有些微弱。
"祈王府世子的事,我相信爷一定有办法解决的。"安秀才作了结语,"观月楼要再去么?"
其他三人对看一眼,虽然泄气话说了一堆,不过......
"当然要再去!"三人异口同声回答。
"不过要怎么进去?"管二先问出疑问。
"不如我们把小凌卖给他们,制造机会进去。"老麦嘿嘿笑着。
"不要胡说八道。"少年翻了个白眼,想一想,击掌道:"我有办法。前门不行,我们从后门进去。"
"后门?"
少年长得漂亮可爱,嘴巴又甜,说起谎来一套一套。傍晚时分,正是要煮晚饭的时间,观月楼这么大一个地方,每天送来的杂物自是不少,有送米面的,送菜的,还有运垃圾的,零零总总不一而足。也不知少年向他们说了什么,老麦,管二和安秀才三人便被分开,在老人家们怪可怜见的眼光中,稀里糊涂地被送进了观月楼。其中管二因为身形高大,还是坐在车里被运进来的。到最后,凌晨自己也跟着一辆车进来。
四人会合,其他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年。
"好小凌,你也真有本事。"管二笑得合不扰嘴,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进来了。
"长得好的人果然大有好处。"老麦有些酸地说着,恶意揉了下少年的头发,"小凌,你真的没有姐妹么?"
安秀才只在旁边说着惭愧惭愧。惭愧的自然是先前他若没色迷心窍的话,大家早就进来了,也不会惹了王府的人。
"别揉我的头发!"凌晨抗议地抱着头,为自己的形象做最后挣扎,"现在可得依靠我风流潇洒的形象......"
"嘁--"他话还没说完,就听一阵嘘声,三只手伸出来,他的头发彻底成了鸟窝。
之四
进了青楼的少年如入了水的游鱼,再自在不过了。哪里有人守着,哪里不能进去,姑娘们的住处,迷宫般的回廓,他看上几眼就知道要往哪走,连问路都不需要。老麦三人跟着他东转西转,不一会儿,果然见到谢家卫士在一座阁楼下守着,同时还有王家几位侍卫。
"小凌,老实说。"老麦拉住凌晨的衣领,笑得一脸亲切,"你以前是不是来过观月楼?放心,我不会介意你先我们上过青楼的事,你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