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江湖————饮风沈醉

作者:饮风沈醉  录入:12-13

丁岚笑道:"轻羽,你坠入爱河啦。"
"......对不起,岚,让你担心了。"
"不,没什么......对了,我给你看样东西。"
丁岚返身进屋,片刻拿着一个闪闪发光的物体出来。"我前几天在打猎时发现的。虽然已经死了,但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接过弟弟手中之物,脸色大变。
这是一条闪着金光的细小的碧蛇。
他回到天雷堡时,叶残冷告诉他蓝妍来找他了。
"轻羽,给你一个忠告,你的表现锋芒太露了。"
他疑惑地看着叶残冷。
"事实上,三年前那场比武你不该表现得太好。"叶残冷不再多加解释,径自离开了。
蓝妍来到他跟前。
"轻羽,"她看着他说,"你有心事,非常沉重的心事。"
"是的,"他没有否认,"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处理。"他轻撩她的发丝道:"不过,等我回来后,做我的妻子好吗?"
"好。"她微笑着回答。
"你要等我上凤舞城提亲。"他捧起她的脸,吻了她的唇。
任无桀终于娶了言蝶为妻。
平安侯也来到了天雷堡。
而他看着满目红喜的大厅,看着任无桀和言蝶向平安侯拜礼,忽然感到内心涌上一丝丝的寒意。
婚后不久,言蝶就有了身孕。十个月后,她为任无桀生了个男婴。
在喜气充满了天雷堡时,他的心情却日益沉重。
因为他终于发现了那条蛇的来处。
"真难想象这片山林内还有这么大个深谷。"丁岚环视着四周,惊叹地说。"隐藏得这么好,我们花了近一年才发现这儿。轻羽,"他看向兄长,"那种蛇真的是从这里来的吗?我可是连个蛇影都没看见。"
"你会看到的。"
"我们躲在岩石后干什么?"
"等养蛇人。" 自 由 自 在
"轻羽......"
"现在什么也不要问,岚。"他低低地说。
丁岚感受到什么,不再开口。他学着兄长的样,屏息以待。
好一会儿后,一个人影出现在月光下。
这是个瘦骨嶙峋的男人,看起来相当衰老。他拎着一个布袋,似乎有许多小虫在里面蠕动。
男人忽然听到什么动静,紧张地问:"谁?"
"我。"他从岩石后站了出来,满目哀伤地看着对方,轻轻地说:"好久不见了,伯父。"
"轻--羽--"男人难以置信地望着他,颤抖地道:"你......真的是......轻......轻羽......"
"是我,伯父,是我,我活着。"他含泪看着朱邪上宏。"我也没想到伯父仍在世。"
朱邪上宏疾步上前,伸出苍老的手,颤颤巍巍地摸着他的脸,不禁老泪纵横。"我......我以为你和你伯母都死了......我硬挨着这条老命,就是时时刻刻念着为你们报仇!没想到......现在仍能见到你......你已经长这么大了......"朱邪上宏一时间泣不成声。
"还有岚,"他噙着泪拉过丁岚说,"他是我弟弟,娘离开时已怀了他。"
他把发生的事俱实以告。
"好孩子,"朱邪上宏紧紧抓着兄弟俩的手,"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
"伯父,"他深深地望着久别的亲人说,"命运还是眷顾我们的。跟我们一起来吧,伯父,以后我们就一起生活!"
"是,我们一起生活!可是,在这之前我们得了了中原武林欠我们的血债!"朱邪上宏的神情陡然一沉。
"算了吧,伯父!有那么多人,这血债如何能了!"
"所以,"朱邪上宏的眼中透出一抹阴狠,"我培育了新的‘天圣女'。"
"新的‘天圣女'?就是这袋子里的吗?"
"不错。轻羽,你一定从玉坠子里的宝籍中看到了吧,那里有关于‘圣女蛇'的记载。这是连罗耶城特产的蛇,是为了抵御外敌护身用的。而‘天圣女'是最稀罕的品种,体如细虫,身上的色彩能随环境而改变。加以训练,可达到苗疆‘蛊'的功效。历代就只养了几条在王宫中。我逃出来时带上了蛇苗。整整十一年,我隐居于此,日日与蛇同眠,终于培育出了能大量人工繁殖的新品种。你看看,轻羽!有了这些蛇,还愁报仇无望吗?"朱邪上宏激动而兴奋地说。
他缓缓摇了摇头。"可是伯父,报仇之后呢?那些人的子孙又会来找我们。这样下去,永远没有尽头的。"
"你想说什么?"朱邪上宏的语气忽然转冷。
"算了吧,伯父。不要报仇了。我们一起,去过平静的生活。"
"混账东西!你怎么说这样的话,"朱邪上宏厉声道,"你如何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
"可是爹娘并不希望--"
"住口!连罗耶没有你这样的败类!你滚!"朱邪上宏跳起来指着他叫道。
"伯父!"
"你才不是伯父!"丁岚生气地说:"你根本不了解轻羽!"
一道金光袭向丁岚。
"岚!"他惊慌地扶住弟弟,看着他迅速变白的脸,急切地问:"伯父!您对他干了什么?"
朱邪上宏冷冷地说:"我不允许任何人妨碍我!"
他怔怔地看着他,看到的是一张疯狂的脸。那狰狞的表情,那发红的毫无理智的眼睛,这真的是他的伯父吗?
久别重逢的惊喜已无影无踪。
他忽然悲哀地意识到,待他如亲子一般的那个慈爱和蔼的伯父,早在十一年前就死在了连罗耶。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个只剩下复仇欲望的躯壳。
"我真是傻瓜,"他难过地看着朱邪上宏,"我早就应该明白您已经殉城了。"
"连你也要阻止我吗!"朱邪上宏勃然变色,凄厉地吼道。
"对,我不能让您的手沾上血污,更不能眼看这那么多人被杀。因为,"他露出一个微笑,一个无比哀戚的微笑,"我不想再看到别人的血。"
"哼,和我做对的人只有死!你不是我的轻羽!你是我的敌人!"
数道金光直向他飞去。他从容地挥出一片掌影。
"这是‘海市蜃楼',"他凄然地说,"是朱邪家祖传的掌法。伯父,两个‘蜃楼'相对的话,哪一个会先消失?"
"当然是你的。"朱邪上宏冷然地道,挥出了同样的掌法。
顷刻间,天地无光,仿若共灭。
这是多么惊心动魄的一战!
丁岚躺在一旁看着,觉得连空气都在颤动。
他虽然武功不高,但至少看得出两人势均力敌。
但是丁岚很担心兄长,担心他是否真的忍心伤害朱邪上宏。因为丁岚记得,每次说起伯父,大哥的表情充满着怀念。大哥深爱着伯父。
忽然,战场上的他招式突变。
他的身影仿若狂风,卷向朱邪上宏。
"这是轻羽的‘蜃楼',"风影中传来他凄楚的声音,"风的‘蜃楼'。"
朱邪上宏脸色大变忙扔出两条"天圣女",但阻止不了他的攻击。
他的双掌结结实实地印在了伯父的胸上,朱邪上宏喷出一口血,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
狂风骤停,现出他的身影。他脸色苍白,嘴角溢着血丝。然后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朱邪上宏身边。
朱邪上宏躺在地上,气若游丝。他睁开眼看向自己最疼爱的孩子,回复了清明的眼睛盈满悲伤。
"轻羽......我好像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做了整整十一年......"
"伯父,我记得小时候问过您,那两只狗为什么要互相残杀。您回答我说是因为饥饿。"他跪在朱邪上宏的身旁说:"现在我想再问您:人为什么要互相残杀呢?"
"也是因为饥饿。"朱邪上宏回答,"你应该看到......人的心总比身体更饥饿,需要不断地喂食。"
他默然半晌,缓缓地道:"您也......感到饥饿吗?"
朱邪上宏深深地望着他的眼睛说:"是的......我饿疯了......不过......以后就不会了......"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紧紧握着伯父冰冷的手。
"我对不起你......轻羽......"
朱邪上宏说完这句话,便停止了呼吸。
月光洒在谷底,现出一片安宁的朦胧。
丁岚看着他静静地跪在那儿,跪了很久,而后站起身,向自己走来。
他察看了一下丁岚的胸口,轻轻吁了口气。"被‘天圣女'咬死的人身上有掌印一般的红印。你身上的印记还很浅,放心好了,我立刻就救你。"
丁岚注意到,他说话时始终避开自己的眼睛。
"宝籍里记载了朱邪家独门的逼毒法。也许有点痛,你忍耐一下,不能叫出声。"他扶着弟弟坐起身,把手贴在他的背上。
片刻之后,丁岚的脸上溢出一滴滴血色的汗珠。
他听到兄长轻咳了几声,对他说:"毒虽然没有完全清除,但你已经没有危险了。等我内力再恢复一点儿,帮你把余毒逼出。"
"轻羽......"丁岚虚弱地问:"你还要做什么?"
"我得把这些蛇全部清理掉,虽然它们寿命很短,但危害性太大。我担心伯父已放出了一部分蛇,我要回天雷堡看看。"
"轻羽......" 自 由 自 在
"不用担心,"他安慰弟弟,"我会把你送回小屋,你就在那里静养,等我回来。"
"你不能失约噢,轻羽。"
"不会的。"
他回到天雷堡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入睡。
他没有惊动别人,一个人悄悄四处查探。
在出生几个月的少堡主的房门口,他看到一条灰色的僵死的"小虫",他知道这是"天圣女"的尸身。他慌忙冲进房内,抱起婴儿。
婴儿已死,他在他的胸口看到了一个鲜红的"掌印"。
一声惊叫划破了夜的安宁。
"你在做什么!"言蝶站在门口,惊恐地看着他,再看向死婴。"我的孩子--"她昏死过去。
大厅内聚集了天雷堡的所有要员。
人人一言不发,只有照明的火盆发出"噼啪"的燃烧声。
然后,他被带了进来。
任无桀坐在大厅内唯一的椅子上,看着他。好半天,他才低低地开口:"蝶儿几乎要崩溃了。她说她和侍女亲眼所见你杀了我的儿子。我不能只取片面之词,我要听你的解释。"
"解释?"他问,"你要我解释什么?"
"我们自小一块儿长大,我想我们是朋友。"任无桀盯着他的眼睛说:"我希望你亲口回答我:我的儿子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他的表情在一瞬间有点愕然。
鸟语、花香,还有少年们的笑声。
任无桀在阳光下笑着对他说,我相信你。
然后风吹过他的心头,吹走了这些幻影。
他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一个有趣的笑话一般大笑。
三长老之一的卢广怒道:"江轻羽,你太放肆了!"
他停止笑,看向任无桀,他的表情很安然,但他的眼神确是异样的深邃。
任无桀从未见过他有这样的眼神。"你不回答代表默认吗?"
他仍然无语。
"好。"任无桀猛下决心一般,沉冷地说:"你既然不否认,我也没有办法了。按照堡规,你当处极刑。但念在你过往的功绩和你我的交情,我免你一死,废你武功,逐出天雷堡。"他环视了一眼众人,"谁有异议?"
各堂的人没有说话,三长老没有说话,慕容柳和花映红神色复杂,但也没有开口。
叶残冷却不再保持缄默。"我有异议!"
"算了,叶。"他忽然轻轻地道。
"轻羽......"
他淡淡一笑。
任无桀站了起来,走到他跟前,沉痛地看着他,倏地双掌齐出--
"碰碰"两声,他的身体晃了晃,嘴角流出血丝。然后他再不看任何人,转身,慢慢地向外走去。
他一步不停地走出天雷堡,抬头望向夜空。
今夜是满月。
伯父是不是已经见到了伯母和他的爹娘呢?
一阵晕眩袭来,他站不稳地要向前倒去。
一只手从背后扶住他,他回头,看到了叶残冷。
"我送你。"
他没有拒绝,继续向前走。
月华下的山林里,两个人影在缓缓移动。
再走一段路,小屋就要到了。
他这么想着,却蓦地喷出一口血,摔倒在地。
"轻羽!"叶残冷慌忙扶起他,看向地上的血迹。
血是一种浓愁的紫黑色。
"你是不是中了毒?"
他没有否认。
他在给伯父那致命一击时,没能避开其中的一条蛇。他一直努力压制着体内的毒液。不过现在,他已内力尽失。
"我不要紧的。"
叶残冷看着他。"要不要我帮你去找些水?"
他点点头。
"你留在这儿,休息一会儿。"
我不能休息。他看着叶残冷远去,站起身。岚在等我,不知道他的伤好些没有......
于是,他独自在黑夜中行进,向只有他看得见的那条路走去。
林子里发出呜呜的声响,仿若风的哭声。
十 沙砌江湖
等我赶回小屋,才发现岚身上的毒伤比我想象得更严重。
我已无力救治他,只能陪着他直到最后。
而我却靠着宝籍内的一个秘方苟活了下来,虚度不多的余生。
这就是你们想了解的一切了。然后是你们的选择。
不必把答案告诉我。因为我知道你们就像当年的任昆尘他们一样,属于你们的家族。
往事如烟,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我累了。
天雷堡。
丁游靠着护栏,望着池塘的水纹。有几条金黄色的小鱼在清澈的水中悠闲地游荡。
"丁游,"南宫袖来到他的身后,"你是不是一个人躲在这里哭?"
丁游苦笑着回头。"我又不是小孩子。"
"小孩有哭的权利,大人就没有吗?女人可以哭,男人就不能吗?"
丁游没有作声,把视线又投进池子里。
"不要逞强了,"南宫袖扳过他的身子,"丁岚死了你不难过吗?"
"当然不是。即使他不是我亲弟弟,我也......"他看着她,一脸无奈而哀伤的笑。
南宫袖生气地说:"你们丁家的男人都是这个样子,优柔寡断扭扭捏捏!想要的东西就要自己去争取呀!你父亲这样,你也这样,"她转身就要走,"死了都活该!"
丁游忽然一把拉住她。
她回头。
丁游深深地望着她说:"你说得对,丁家的男人很没用,没有反抗到底的坚强。可是,至少我不会放开你,我不会再重蹈覆辙。袖儿,当你觉得南宫家没有了能绊住你脚步的事,我们两个人就一起离开吧。"
南宫袖轻轻挣脱他的手,微扬下巴看着他问:"离开?去哪儿?"
"浪迹天涯,找个只属于我们的地方。" 自 由 自 在
推书 20234-12-13 :一辈子不说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