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瀅羽

而他的手上，拿著一根打造鞋子用的锤子。

我惊异於自己有回到地道的气力。
其他人看到我满身是血的样子都惊呆了。有人轻声的告诉我「Gaby快不行了...」
我拖著弯曲的右脚，跌碰的去到Gaby身边。

Gaby是个美丽的孩子。
一直也是。

他长长的睫毛如一把羽扇，遗传自妈妈的白晰皮肤像陶瓷，可惜身上有不少打架留下的疤痕。他的颈项和手都很纤细，长大後一定是个俊逸的男人。
我跪在他身边轻轻说「Gaby...醒来吧...」
醒来吧...乖孩子，别再睡了。

没试过向饥饿或痛楚低头而啜泣，但在这地下的通道内，我抱著弟弟因为周围的暖水管的热气还温暖的身体，不争气的哭了。
眼泪在黑暗中连同血液滴到他苍白又美丽的面颊上，眼睁睁看著他的气息渐去。
远处传来一声惨叫，是热水管破裂了，我背起弟弟的身体，跄踉的走向传来阳光的出口。
身上的伤口裂开，鲜血流下，我还是继续走，继续走。
望著那如天梯的光走去。

下雪了。

我仰头看著灰色的天空，白雪轻轻飘了下来。
远远的，传来店铺播放的圣诞曲子。
我被雪花的美吸引著，痛得发麻的手和脚，半抱半拉的带著Gaby。
我气喘不停，穿著短袖上衣的我和天气形成强烈对比。
摸摸被大衣包裹的Gaby，还暖的。
胸部的刺痛使我咳嗽，跌坐到地上。
转过头看到我走过的路，雪被染红了。
一条红红的路。

音乐盒的声音吸引了我的目光。
旁边店铺橱窗内，有一个暗红的木盒，里面有个小舞台，正慢慢的转动著。
舞台上有一个穿著白袍子，胖胖的小天使。
曲子生硬，一下一下发出机械的声音，没有一丝生气。
但我还是漠然地望著。

我想到Gaby嘻闹时的情景，Chris的绿眼眸，Ken的皱眉，想做信徒的妓女，恶心的牧师，热心的社工，爸爸妈妈...
还有很多很多...乞讨时遇到的事情。
那些我恨过，感激过的人。

我缓缓地躺下，抱著Gaby。
视线还是没离开那天使。
天使天使，你可以救救我的弟弟吗？
天使没有回答，依然转动著。

直至再看不清楚，雪花在我俩身上轻轻盖了一层。
我握著Gaby的手，合上了眼。
圣诞歌还播著，人们的笑声还在，而地道里有更多孩子。

我忽然想到，原来我只有十岁。
真的，我十岁，弟弟六岁，只是小孩而已。

我做了一个梦。
当我睁开眼时，我看到Gaby拍动著白色的翅膀，一如以往快乐的笑脸。
他拉起我的手，带我上到半空中。
我们会飞了。

他纯真的笑说，哥，我们走吧。
去哪里？我问他。

当然是离开这个城市啊，你不是一直都渴望著的吗。他侧头的说。
去哪里？我再问。

去一个不会饥饿，不怕冬天的地方。他愉快的笑。
天堂吗？我又问。

他嘟嘴问，天堂？天堂在哪里？

在雪花纷飞的平安夜里，我与弟弟开心的笑著，终於拍动翅膀飞离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