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云遂影料理完白衣人的伤势,再赶到齐家堡时,云暗天已然离去,堡中上下无一活口。
冬去春来,两岸花开。
三月初七,大凶,诸事不宜。
碎梦楼,后院
刚刚结束每日一次的训狗,龙天翔心情很好的跨出了院门。可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正想回房休息,手下甲禀报道:“启禀副楼主,门外有个少年,坚持要见楼主。”
“我们英明神武的楼主也是能想见就见的,快点去给我打发了。”
“是。”
手下甲转过身,走了没几步,却突然楞住了,吃惊的像是看到了一只怪物。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以碎梦楼的防卫森严,那个看起来像是乖宝宝的少年居然能这么轻易就闯进来,而且还是他带的路。默——可怜他上有高堂,下有妻儿——T_T
“我是医生,而医人跟药人本为一家。普天之大,能拦住我的地方也实在不多。”
想到马上能见到美人,云遂影心情不差,好心释疑。他跟云暗天相处的时间虽是不长,但对方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度,却让他心仪不已。而小云神医向来属于心动不如行动的人,所以,在离开齐家堡后,他马不停蹄赶来了碎梦楼,
不过此刻,他全部心思,都被眼前的美人所吸引。
龙天翔的个子很高,最引人注意的则是他的头发--长可及腰,光可鉴人,那种光是隐隐的幽蓝色的光,犹如暗夜中的狱火。他还有着一张极为英俊的脸,一双修长有力骨骼铮铮的整洁的手……
蓝冰儿的秘笈果然精准,武林十大美人中最帅的一个……^_^
可惜,他手中拎着一个巨大的食盒,这在无形中削弱了他的酷劲。
(作者为小龙抱屈:米办法,最近都没人上门挑衅,害小龙浪费了不少狗粮的说。)
但不管怎么说,帅哥就是帅哥,所以云遂影一如既往得扑了上去。
“美人……”
龙天翔一时楞住了,被云遂影抱了个正着。虽然他是很帅,但这种崇拜还真是与众不同,居然敢叫他美人,他立下决定,继续节省狗粮。
此刻,云遂影眼一转,又看到了带领着一帮手下经过的云暗天。
“云楼主,我又来了……”
当下,他借口特来为云暗天疗伤调养,顺利得在碎梦楼住了下来。看着云遂影兴奋不已的神情,云暗天有些奇怪自己对他的容忍。
那日在乾坤八阵,短短时间相处,已是断定云遂影无任何恶意,现在,云遂影不请自来,为自己疗伤,看起来也甚有诚意,但能由得他住下,自己今天是有点不寻常了。不过,既然他要在碎梦楼待一段时间,虽说认为他无害,还是有必要派人去调查一下。
就在云遂影为每天能见到美人心花怒放时,忘了碎梦楼其中一人,在武林三害中排名他之上,而且是出了名的会记仇……
一个阳光春暖的下午,云遂影穿过回廊,恰好看到云暗天闲来无事,与龙天翔喂招。
他虽然不懂武功,但本着美人共欣赏的原则,还是看的津津有味,只差没捧着包瓜子边喝茶边看戏。
好有气势,云楼主出掌,果然是我最看中的美人——^_^
好帅,龙副楼主运剑,果然是帅哥——^_^
今天没出门,果然一大英明决定——
突然,龙天翔手中血芒闪动,剑气后发先至,裂风而去。这个人,早想杀了,碍于是为楼主疗伤,不宜动手。
现在,他既然偷看楼主和自己练功,实是武林大忌。
如此时机,怎能不好好把握。
事发突然,云遂影来不及闪避,他几乎已经可以感觉的到那刺入自己肌肤的痛楚。却只见云暗天手掌一合,一瞬间,剑势顿住,太阿剑已被他控在了掌中。
“龙天翔,大丈夫有些事就不要耿耿于怀。”
云暗天虽然没再说话,眼中已有责备之意。龙天翔追随他多年,对他的性格自然是十分清楚,身为碎梦楼的副楼主,为了一点小事,去暗算一个不懂武功的人,委实有些不该。
龙天翔默默撤回了剑,心中对云遂影的仇,又添了一笔。
云遂影没有说话,甚至也没有道谢,只是深深的看了云暗天一眼后,转身离去。
龙天翔要杀他,虽然意外,也在情理之中。但云暗天的做法,却全然不在他的计算之内。一个是手下心腹,一个不过点头之交,本以为他会袖手旁观龙天翔的作为,而自己临死前的还击,则必会遭到云暗天的阻拦。所以,他不会用寻常的剧毒,龙天翔的剑刺入他体内的那一刻,会顺势引出师门禁术梅花雪,任一个人武功再高,断逃不过方圆百里内瞬间寸草不生的绝然。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对方既是暗算在先,他不百倍报复回来,九泉之下,岂不愧对药王谷的列祖列宗。
何况,这寂寞黄泉路,人越多越热闹。要屏蔽的歪瓜烂枣是多了点,但有他欣赏的两大美人在,过忘川河也不会无聊了。就在他已经开始想象彼岸花的艳丽时,云暗天出手了,第二次,救了他。
看着云暗天,云遂影猛然发现,在刚刚的生死瞬间,自己心中竟还是存在着小小奢望的,所以才等着最后一刻。而他,也终究没有让自己失望。
云遂影的心底,蓦然升起一股温柔,这抹安定、安心,甚至是安全的感觉,是从来没有人能让他感觉过的。眼前的男子,如山如岳,如水如天,包容万物,吐纳千秋,让人不由得生出了几分依恋。
他深吸了口气,平静下微微波动的情绪。他以为他能忘记的,他以为可以做到的,却在对望一瞥间,被击中了心底最脆弱的一部分——那是遥远到早已零落成泥的前尘往事,那时的自己,就算哭到泪干,也不会有人回头,不会有人来保护,来安慰……
不是软弱的人,他很快收起了自己的情绪。要活下去,唯一能靠的,终究还是自己。
这次的事,他欠云暗天一条命。看在他的面上,不跟龙天翔计较。但有句俗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后院的那群狗,个个膘肥体壮,偶尔吃多了,撑死也是正常的……
乱花深处,渐欲迷人眼。
是夜。
始见乌云卷聚,须臾,竟如墨汁泼翻,天边暗了大片。
云遂影停下笛声,倚了窗,凝望云深处。
碎梦楼已非安全之地,他又不愿与云暗天翻脸,就只有走为上策。但在离开之前,他还有件东西没拿。
月明星稀,隐约能见室内布置。书房的布局大小总不离桌椅几柜之类,云暗天又是崇尚简单之人,云遂影在书房里翻了一阵,似无所获,正准备离去。
“你在找什么?”
门外站着的,是他最熟悉的一个人,也是此刻最怕看到的一张脸。既然事已败露,还不如索性说清楚。
“可曾听过云晟这个名字?”
“听过。”
云遂影的身世固然神秘,但在他进入碎梦楼不久后,云暗天还是从某种渠道得知了他们的关系。可他一直按兵不动。一方面是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对方应无恶意。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我来这里,是为了找我母亲死前还惦念的那幅画像。”
果然是为了这种无聊的理由,云暗天有点默然,不过,隐隐松了口气。他对云遂影有
几分好感,的确是不想杀他。沉默了一下,开口道:“随我来。”
一路上,两人都很安静。都是聪明人,很多事情不需言明。但云遂影还是忍不住问:“难道你就不怀疑我另有目的?”
“你既已说明来意,我信你。若真有什么,我量你也不敢。”
云暗天瞥了一眼云遂影,对于这只语言表达能力有问题的兔子,实在是感觉不出什么威胁感。
他们在云遂影的房门停下来,然后云暗天在某人不敢置信的眼光中,开启了机关。果然,前人说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云遂影还没自怨完,眼前骤然大放光彩。
梦里楼臺高锁,酒醒帘幕低。去年春恨却來時,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记得小颦初见,两字心重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時明月在 ,曾照彩云归。
“这是家父生前的密室,连我母亲也不曾进来。临终前,他吩咐我,如果有一天,我弟弟找上门了,就带他来这里。”云暗天停顿了一下,缓缓说道。
难道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云遂影会被安排在这间房,父母辈的那场恩恩怨怨,纠缠不清。他不想管,情之一物,本是个人自念。胜负之说,虽有天意,也是人为,母亲输了,怨不得他人。他看着云遂影进入密室,一转身,离开了此处。
数百个画中人对着他盈盈地笑,因为实在太多,云遂影只好从身边的几幅画看起,有一个孩子,站在满天的落花中,意态悠闲。
这个是……
他童年孤苦,也造成了他早熟的天性。连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这样天真的时候。整個人闲散地靠在梅树旁,然后似乎听了笑出清脆的声音似的。不只是一树梅花,似乎所有的花、所有的阳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随着那一笑淡淡地传給了他眼前的人。
究竟是怎样深刻的感情,才让他的一顰一笑愛恨嗔痴都默默地成了那个人心里的千百幅图。
依稀听到孩童稚气的啼哭声,拨开眼前迷蒙的烟雾,看到一个小娃娃正蹲在草丛中哭泣。
那不是幼时的自己吗。
受人欺凌的云晟独自躲在比他身子还高的草丛中偷偷落泪。
“你为什么要哭呢?”
一把关切的声音温柔地钻入他的小耳朵里。
“呜……”
听到声音,云晟抬起泪痕狼藉小脸,哭得红肿的大眼睛一点也没有了平时的漂亮。
一个俊朗青年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他们……呜……他们说我是野孩子……”
含糊不清的娇声涵着浓浓的鼻音。
“什么?”青年不解地问着。
“我……哇……”抽咽声猛地转大,化作倾盆雷雨,“他们说我是没爹的野孩子,所以不陪我玩。”
“是这样啊。”青年这才明白原委。
“噢……”涕水泗流地点着头。
“不要哭了。”青年蹲下身,温柔地用袍袖抹去他脸上交纵的涕泪,“我来陪你如何?”
“真的?”哭声立时打住,本来就够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不骗你。”青年笑着。
“你是谁啊?”他好奇地问,又大又圆的眼珠骨碌碌地转动,好生精灵可爱。
灿烂的阳光照在那名男子身上,飘然出尘,俊美如仙。
“你可以叫我云叔叔……”
男子顿时有些忍俊不禁,没想到,他的孩子,居然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认识。
“好啊,好啊……”胖胖的小手拉扯着男子的衣领,直囔囔着,“我们快走吧……”
除了母亲,还没有人对他这么温柔过,他决心喜欢这个叔叔。
那年,他仅四岁。
原来他的生命里还曾有过那么些温馨的细节,那么些琐碎的幸福,是他自己没有用心去铭记,任它被岁月的灰尘蒙垢,被意识的麻木所遗忘。
忽然背后感到兩道幽幽的目光。
转过头,那种感觉是来自于数步一个密闭的空间。
“那是什么?”
刚一打开,他就呆住了,不知觉的往后退了几步,仿佛他踏进那里就是一种罪恶。他就这样呆呆地站在房門口三步远出,完全傻在那里。
一个穿著白色单衣,倚在塌上看书的女子,只见她低头翻着书页,滿头及地的青丝优雅地垂落肩膀和胸前,清丽的娇颜,一双抚着书页的素手,修长悠闲的体态……彷彿一切最美好的东西都长在她身上一样,不管是谁看到这幅画,都会以惊为天人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