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莫言,二十六岁,一个普通的小职员。
我,莫言 ,一个确确实实的男人,却注定只能爱男人。
在我十六岁时,我爱上一个男人。
而那个男人永远不可能爱上我--因为他爱的是女人。
所以在高中毕业后,我很理智的和他疏远了,把我对他的感觉压在心底最深的地方,让时间去慢慢冲淡。
没有痛彻心肺,没有肝肠寸断,爱情本不是人生的全部。
我继续过我的生活。
上课,参加社团,与朋友出游......
只有在高中同学聚会上,我又见到了他。
他很开心的谈起了他的女朋友。
他信誓旦旦的表示他们永远不会分开,一毕业,他们就结婚。
我默默的听着,不表示任何意见,脸上挂着祝福的笑容。
我真佩服自己还能笑得那样自然。
痛吗?我问自己。
不痛,我诚实的回答。
因为早在我决定和他疏远的时候我心里的某个地方就已经麻痹了
--不再有感觉。
所以,不痛。
大学毕业后,我顺利的进了一家大企业,虽然职位只是一个小小的文员,但比起那些还在奔波的同学我算是有个着落了。
毕业后,母亲开始侧旁敲击,要我留心周围的好女孩。
该来的总是会来,对于家人,我认为过度的隐瞒是一种伤害,况且纸包不住火,所以我坦诚了我只能爱男人的事实。
我尤记得父亲的脸色一下变得铁青,母亲则是快要昏倒的苍白。
在之后的第二天,我收拾了简单的衣物离开了我住了二十二年的地方。
父亲心脏不好,母亲有高血压,我不希望他们因为我有什么三长两短,所以眼不见为净。
我搬到了爷爷留给我的一间房子。
房子不大,只有一个十平方的卧室和一个五、六平方的客厅,以及小小的厨房和浴室,不过,就我一个人住而言绝对绰绰有余。
房子在蛮偏僻的地段,但交通还算便利,从住处到车站那段不长不短的距离,正好可以作为需要锻炼的我的简单运动。
我给父母写了信报平安,但没有回音。
我开始了我的独居生活。
上班,下班,休息,睡觉......
日子一成不变的重复。
而在大学毕业近一年的一次高中同学聚会上,我又见到了他。
他没有结婚,也没有谈起那个要永远不分开的女孩。
他说他要出人头地,干出一番事业[自由自在]。
我还是挂着笑容,以一个老友的身份,给他合适的鼓励。
然后,聚会散了,我和他也就分道扬镳。
继续我一个人的生活。
我讨厌加班,而现实有时不容你不愿,不过踏着月色散步的感觉还不错。
从公司到我要乘车的站台也有那么一段距离。
我通常是信步而行,没有为上班不迟到而匆匆忙忙,也没有为下班尽快回家而风风火火,我就这样一个人慢慢走着,看看天,看看地,看看树,看看草。
某个月末总结以至加班的晚上,我不经意瞥见小巷中几个小混混正围攻一个男人,男人的身手不错,几个小混混都挨了好几下不止。
我不爱凑热闹,更讨厌打架这种无意义的浪费体力行为,能闪多远闪多远是我一贯的政策。
这次我却没有马上走开,因为我看见一个小混混抽出小刀向男人无防备的背部刺去。
我不是个见义勇为的人,更谈不上古道热肠,而基于男人的一点点自尊,我用手上的公事包砸掉了小混混的匕首。
那男人的反应很快,那个要刺他的小混混立马被放倒在地上。
打斗的结果是男人以压倒性的强势胜出。
我捡起包准备离去。
"你救了我一次,要我如何感谢你。"男人朗朗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我微微侧首,摇摇头后迈开步伐,却被一股力量拉转过身,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男人很高,我已经是1.82了,而男人却还要高上我半个头,借着路旁昏黄的灯光我看清了男人那英俊的几近邪恶的面容。
"作为你救我的代价,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我一定会满足你。"
一个要求?一定满足?他以为他是谁?如果我狮子大开口,狠狠地敲他一笔呢[自由自在]?
"我是东方至天。"男人似是看出我的想法,"我既然说出口,就敢面对你的任何要求。"
东方至天?一个有点耳熟的名字,应该是名人吧,而且很有钱。
看着他固住我的手臂的强势,看来我不点头今晚是回不去了。
无法理解有钱人的想法,我还是点头了,大半是敷衍,因为我很累了,很想念我可爱的床。
"名字?"
果然是高高在上的人,习惯命令他人。
"莫言。"我如实以告,反正大家后会无期,早点放我离去,就是他对我最大的感谢。
"想清楚了来找我。"男人并没有报出他的联络方式,似乎笃定我凭那个名字就一定能找到他。
根本不去在意他的许诺的可信度,我只在意他终于放开了他那如钢钳般的手,让我终于可以回去我最可爱的床。
·2·
那晚的事我并未放在心上,包括那男人的许诺。
不过,我终于搞清楚了那男人的身份,是一家综合性的大集团的总裁。
果然印证了我的想法,有钱人,而且还是超有钱的那种。
我想他认为我弄清他的身份后一定会向他要钱,而且狮子大开口是免不了的,我相信就算我要个一亿,他也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吧,前提是他的那个承诺是真的的话[自由自在]。
那又有什么不好的呢?我不是那种清高的人,等需要钱的时候就去要要看,虽然那会被他看低,但我不认为他看高过我。
不过不是现在,姑且把那个男人的许诺当成绝境种的退路吧。
又一次的同学聚会,距上次看到他已有两年多了。
他更出色了,整个人意气风发。
大家谈起近况,我得知他在短短不到四年的时间中已从一个小小的职员一跃成为项目经理,公司很器重他,前途不可限量。
而我做了四年依旧是一个小小的文员。
我笑笑,安于我的现状,也对他的成功由衷的高兴。
他是那种能够鹏程万里的男人,而我是背着大壳的蜗牛型男人。
我和他从来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就象两条直线,那唯一的一点已遗落在曾经的年少轻狂里,不复存在............
我依旧过着我平凡的小职员生活,以无害的笑容,圆滑的面对周遭的一切。
我讨厌交际应酬,但在一次无法推据之下,我只得随着同事们来到了一个酒吧。
在那里,我见到了那个我以为不会再见的男人--东方至天。
实在想不通以他那样的身份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不过有钱人的想法不是我这种小老百姓的弄得懂的。
他只一人独自坐在角落,默默的品着酒,不去理会周遭的媚眼和妒意,周身散发着疏离的气息。
相信我这种不起眼的人不会引起他的注意,说不定那晚他根本连我的长相也没看清,就算看清了过了一个多月也淡忘了吧。
我喝了几杯,实在无法忍受嘈杂喧嚣的人群,便借口离去。
踏出酒吧的大门,望着因城市过度光害而蒙上一层灰雾的夜空,我怀念起小时候在乡下曾看到过的干净的没有任何污染的天空,星星散布其中如耀目的碎钻般发出熠熠光芒。
而在这里,任我仰头望了又望依旧只有那灰蒙蒙的雾色。
"我要结婚了,下个月25号,一定要来啊!"
一个洋溢着喜悦的电话和一个红色炸弹如一个巨大的石块投入我平静的生活。
"......恭喜......"本以为面具已天衣无缝,想不到这两个字出口有如此苦涩。
喜贴红的刺目,喜贴上新人幸福的笑脸与我而言是一种无上的讽刺。
有些东西埋久了是不是会变质?
一如我的感情在心底埋久了,散发出酸酸涩涩的味道,难闻的很。
爱情本不是人生的全部。
高中毕业时我这样认为,现在我依然这样认为。
只是切断单恋的决然在今天成为苦涩,不断的从胸口泛出。
从不认为单恋只要有勇气告白就能皆大欢喜,更多的是被拒绝的难堪和以后见面难以免去的尴尬,何况我这种知道结果的单恋。
所以,将一切埋在心底是最好的选择,不给他麻烦,也不给自己伤害[自由自在]。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的,我现在见到他已没有那时的动摇,不会为他而彻夜不眠,不会时不时想起他,不会做什么都想他会如何......只是那酸酸涩涩的味道依旧从胸口蔓出,无法歇止。
不论心情多么糟糕都不是理由,班依旧要上,事依旧要做,这是小老百姓的无奈,而我正是其中一个。
感觉身体里有一个东西开始倒数计时,而终结就是那个婚礼。
我继续着日常的一切,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那一天。
酸涩的感觉源源不断的从胸口泛出,却没有随着时间而渐渐淡去,反而如几何积数般不断累积,压得我有近乎窒息的错觉。
独处不再是悠然自得,而是一种煎熬--因为我的心不再平静。
我犹豫的踏进了我唯一知道的酒吧,想在哪里得到瞬间的喘息。
依旧为里面的嘈杂皱眉,我却无法闪身离去,如同落水的人无法放弃最后的一根稻草,虽然明知这样做对自己的状况没有任何帮助。
将自己的脑袋放空,我一杯又一杯的喝着眼前已品不出味道的液体。
"一个人?"低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熟悉又陌生。
左看,右看,确定两边的位置都没人,我才肯定那个声音是冲着我的。
转头,望进一双不见底的黑眸。
哈!有缘哪,又是他--东方至天。
我唯二的两次酒吧之行竟然都碰上他。
"原来你有向男人搭讪的兴趣。"
"你没有来找我。"
看来他还记得我啊,真难得。
"因为没有必要。"
"你没有想要的吗?"
怎么会没有想要的,只是--
"......我要的你给不了。"
"你要什么?"
"......"
看看他,我低头继续喝我的酒,没有实现的可能也就没有讲的必要,一如那段单恋埋起来是最好的选择,只是那苦涩不知何时可以消散......
"说!"他大力转过我,又开始发挥他的大金刚腕力。
我看着眼前这张英俊认真的面孔,一个想法冒出来。
"真的要说?"
"说!"
"抱我。"我放软身子倚进他的怀里,语气一半认真一半恶作剧。
"你是--"他明显愣住了,我手臂上的压力骤减。
"GAY。"我承认得很干脆,瞄向他的脸色,知趣的把身子从他怀中拔起,继续喝我的酒。
身边久久没有动静,他走了吧。
不走又留着干嘛?我淡淡的笑了。
"笑什么?"
我一惊。
"我没走。"
没走?没走又怎么样?而我--不笑又能怎么样?
想着,我又笑了。
"笑什么?"他又一次转过我。
"你......不怕我吗?"我看着他毫无犹豫碰触我的手。
"怕?该怕的是你吧。"狂傲的神情,高高在上的不屑着某些我无法不在意的东西。
我又笑了,这次有了开口的意愿,当然那个男人也不会放任我继续沉默。
"我在笑你我的无聊。"
臂上的力道骤然紧缩,那个男人出奇的没有耐性。
"你,轻许的一个无聊的诺言--为我的举手之劳。我,提出了一个无聊的要求--不可能实现。"
"是吗?"他放开了我,神情变得高深莫测。
"不是吗?"我笑笑,转过身子[自由自在]。
身边又是一阵沉默,直到一个很魅惑的声音贴在我耳边响起。
"我的诺言从不轻许,如果那是你想要的--"
我只专注于眼前的深色的液体,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
身体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外力揽入一具宽厚的胸膛,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在我的唇上掠过。
"今晚,我们是情人。"
我又笑了。
今晚会很不同。
·3·
清晨的阳光是梦醒的催促。
我置身在一家五星酒店最豪华的包房内,身边睡的是任谁都会羡慕的出色的情人。
这一刻,我是幸福的--即使这个幸福源自一个要求,非关情爱。
不过,对我而言已经足够,足够我支持过那个终点。
我轻轻的离去,小心的不去吵醒身边的人,为这一夜给自己留一个美好的结尾[自由自在]。
不必马上去认知在激情后几个小时的现在,我和他已是陌路......
婚礼是隆重的,新娘是美丽的,围绕着满满的祝福,新郎笑的幸福。
而我亦然。
他去到了一个我永远不可能到达的地方,而我唯一能够做的是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连挽留也没有那个资格--那是我10年前就放弃也根本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明明很难受,明明很苦涩,而我却能笑的那样开怀。
面具带久了也就成为身体的一部分--无法再分离。
过了那个终点,我依旧生存,如同过了世纪末人类依旧生存一样。
所谓的终点都是人给自己的一个期限,并赋予那个期限一个特殊的意义以显示不同,其实那个日子与平常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感觉少了些什么......
脚步似乎有自己的意志,在下班后自发自动的来到了那我唯一知道的酒吧。
距上次来到这里已有一个多月了,尝过温存抚慰的身体已无法恢复原来的无欲无求,在心也空虚的现在更渴求哪怕一点点的温柔。
第三次来到这儿,我才想到要看这个酒吧的名字--
过客。
不错的名字。
推开门,被略带感伤的怀旧曲调包围,我有些惊讶一直在我感觉中嘈杂的环境也可以如此静谧--让人的心静谧。
在吧台旁边的位置坐下,我点了一杯谈酒,当酒被送到我面前是我才发现酒保并不是我先前来的两次看到的人[自由自在]。
我并记不得先前看到的是什么人,但我知道并不是我现在看到的人。
因为如此出色的人我相信只要我看过就绝对不会忘记。
"你的酒。"磁性的嗓音如一杯香醇美酒让人仅闻着便有微醺的感觉。
"谢谢。"我浅尝着,视线不自觉的在空间内搜寻着。
结果是让我失望的,他不在。
随即我为自己的失望感到好笑,有什么规定他一定要在呢?
凡事不过三吧。
我走了,踩着与来时一样悠游的脚步,回去我可爱又孤独的窝。
一次又一次,我带着我不愿意承认的失望从"过客"离去。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也使我有了时不时去"过客"小酌的习惯。
频繁的到来使我和那个另我惊艳的酒保有了平淡的交情,我知道了那个温柔俊男酒保才是"过客"的老板,大家都叫他"T"。
T有时会告诉我哪天有狂欢或是哪天有什么特殊活动,告诉我的原因不是要我来,而是让我知道那些日子我不要来--因为我讨厌嘈杂的环境。
"过客"某几个固定的日子会有歌手驻唱,我听的最多的是一个大男孩的歌,他的声音很好听,让我这种乐律白痴也有陶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