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苏纨听到这句话后立即跳了起来,这句话提醒了他,他和苏晴有哪点不同,他们都一样,在苍茫的世界找着一个容得下自己的地方,他找了,所以他找到了。这凭着这分默契,他就应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纨大笑起来,对错愕的苏晴道:“我怎么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明明很久之前……他就说过的……”
“他?”
“是啊。”苏纨一脸恬静,“很久之前我就问过他,为什么要造桥?他说桥可以连通很多本来毫无关系的地方。那为什么要连通?那些地方的人在没去其他地方之前不也活的好好的?他告诉我,因为桥一旦搭到了脚边,人们就会有走过去的冲动,接着会有走到更远的欲望。”苏纨的笑柔和起来,“他说,桥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人通过他跨过江河湖海,峻山隧道,其实人们很喜欢脚被托在半空中的感觉。”
“他是个温柔和蔼的好人。”苏晴不禁动容道。
“岂止是温柔和蔼,他造就了我的一切,身份,地位以及……懦弱的个性。”苏晴看到了苏纨凄楚的表情,他从没见过苏纨那样的绝望的神情。
“我只是问了他一句话,一句话而已就害他割了脉……我害死了我最爱的父亲。
“父亲他因为断桥事件被例行拘捕,当时我才不到十岁,举足无措又心急如焚的想要见到父亲,因为……我每天都被媒体追赶着,闪光灯成了我的噩梦,在躲到邵家的时候我已经连灯都不敢开了,白天也拉上了窗帘都到黑暗中。更让我无法忍受的是,那些死去工人的亲属的哭声……我只在新闻中看过一次,以后就不敢再看任何相关的消息。所以我只想见他……我知道他不会枉顾人命,见了他我会安心一点……”
“你去了。”
“我去了,可是,见到他第一面我说出来的话却是……‘爸,你真的没算错吗?’……”苏纨把头埋在臂弯中,苏晴霍的站起来从背后轻轻的包容住情绪昂亢的苏纨,“我父亲他岂止温柔和蔼,他是一个没自信的人,我见过的,同一个工程,无论多么的小,他都会反复核算上好几次,但谨慎只是一方面,他的多次核算中总会有几次不一的结论,然后他会很紧张,再次核算,直到最后工期的到来。我……明明知道他的个性,居然还那么刺激他……父亲他的遗物中有……有几张染了血了纸……”
苏晴把头搁在苏纨的肩窝里,长出了一口气,惹的苏纨一阵瘙痒。“知道吗?你跟苏伯伯很像。”苏纨抬起头,苏晴的嘴唇滑到他耳边,“都是没有自信枉顾别人感受的笨蛋。”
苏纨再也控制不住眼眶的酸涩,热流潺潺而出。“果然……”
苏晴当时还不了解这“果然”的含义,他不知道这感慨是苏纨针对何人何事而发。只有苏纨自己最清楚,他想起了被天盛指控的那一天,邵蔚卿吼他的话。
不要太执着于自己的角色,你曾经是儿子,将来可能是父亲,而现在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的计划总是赶不上苏晴心情的变化。苏纨曾以为邵蔚卿只是个故意装糊涂的懒惰鬼,即使别人用轻蔑的语气说他只是靠着父亲的名声假公济私,他也不会伸手扇人。但一向认真白手起家的苏纨,却被他教训了。现在想想,其实邵蔚卿经常借着各种玩笑教训着苏纨,只是他没注意到。或者说正是因为他不正经的教训像只尖刺一样扎在苏纨的心里,所以等苏纨从苏晴身上了解到了疼,发现自己一直忍着疼时才明白,因为他们是一样的糊涂,所以对于身边的关心无情的漠然。
第九章 my love,my life
稻草人要脑子,铁皮人要心,胆小的狮子要胆量,多萝茜呢?她只想回家。而我,不在乎那个家有多大是不是一座教堂,我只想在我哪里都去不了的时候,我可以去那。因为自己最在乎的那人永远在那。
——苏晴
严樱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很理性的女人,她自信能掌握别人教授的一切和生活,所以在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她的第一志愿是建筑工程学院,第一专业是土木工程。但她可没想过自己大学第一次心仪的对象会是……那么激烈的一个人,而且把这份激荡的感情埋藏的那么深。从她听到苏纨学长打破老师的头退学时就觉得自己似乎把生活看的太平淡了,把一切都想的过于美好,简直就像懵懂的少女一般。“少女?不是像,你根本就是少女,疯癫起来可真像十几岁的小女孩在撒娇。”严樱是苏纨的学妹,同时也是邵蔚卿的学妹,但苏纨并不知道他的损友邵蔚卿在大学的时候就和他的现任秘书很是要好,他甚至不知道他的现任秘书是邵蔚卿的秘密情人任鉴枫的表妹,所以她同时也是任葵风的表妹。
“你觉得我还像个小女孩吗?”在告诉表哥任葵风她踢掉了民政局这个饭碗后,严樱问道。“随你的便了,反正你只是向往苏纨那种跌宕起伏的人生。”任葵风淡淡道,“虽说经历过坎坷生活的人会比较有魅力,但我还是讨厌那个人。怎么说呢,有种打垮他的冲动。”
纨送过情书后立刻不动声色的丢来一个冷冰冰的眼神。
自己没有一副讨人厌的长相吧,严樱想,难道我们八字不和?
现代自主知识女性严樱不是个宿命论者,她甚至认为摩西是个傻瓜,只凭一个乱冒火光的梦就发誓要把整个埃及的犹太人带到“上帝指定的地方”。他那时一定是肝火上升,严樱在聊天的时候跟两个男人提起过,一个是她表哥,他笑着说如果当时拉美西斯法老送摩西几箱仙草蜜岂不能改变历史。而另一个只是淡淡的说,可是他成功了。
一个讨巧一个现实,一个始于开端一个关注结果,严樱坐在苍穹公司总经理秘书的专座上,看着电脑上的资料,呷一口清茶,想,这两个家伙的作风果然一成不变。一叠爬满黑字的文件纸从天而降,严樱抬起头看着那个现实的男人板着脸交代工作,看着看着突然大笑起来。
失踪了三天的定时炸弹固然惹人注意,但秘书小姐看似受刺激过度的举动更是众员工注目的不二原因。苏纨恼道:“工作去!等下到我办公室来一趟。”第二句明显是对现在面部肌肉极度抽搐的严樱说的。严樱止住笑,严肃的站起身恭送上司。在看到他有些踟躇的步伐后,直率女子的笑声再次荼毒众人的耳膜。
没有人看到定时炸弹老板的脸已经红的接近濒临爆炸的火药了。
“等一下我把邵蔚卿修改的设计图发到你的电脑上,你再仔细看看标书,尽量修改。”在总经理办公室里,苏纨憋着一口气对一直低头装谦逊的秘书说道。但谦逊的人是在上司面前让双肩做仰卧起坐这等不雅动作的。
苏纨忍无可忍拍案而起:“严樱小姐,请端正工作态度!”
“对不起,”严樱抹了抹眼泪道,“但是总经理大人,我觉得你秋波盈盈的表情实在太可爱了!”
秋波盈盈?可爱?苏纨差点被口水噎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坐了下来,嘴角却绽出一丝笑容。
严樱在这一抹笑意绽放后停止了对苏纨的精神折磨。她苦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看来,我的警告起了反效果。严樱想起了那个漂亮男孩凛冽的眼神。他们之间肯定有了更亲密的关系……而且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苏总经理可是被自己抱来的孩子压的死死的。
真是有够恶心。想不到倔强的苏纨也会有被压倒的一天。也罢,至少压倒他的人不是任葵风。
你相信宿命吗?你相信有冥冥注定的恋人吗?
小女子严樱不信。如果有这么方便的事,就算整天窝在家里都会有个帅哥主动送不门来,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所谓的宿命的恋人,是自己争取到的。要他就要紧抓不放。一个叫苏晴的清冷男孩用行动对她说。
好吧,现实主义者也开始向浪漫靠拢了,有了家庭责任的男人就是不一样。严樱嚼着薯片看着标书想,苏纨那家伙当个完美主义者也不赖。只不过这份标榜完美的标书上的设计图,有没有真正存在与现实的可能。
一份完美的标书再加上一份措辞得当的应辨书,目前的难关就可应付十就八九了。现在只茶和幕后大BOSS直接对话了。苏纨想着,手伸向电话。在等待接通时才猛的发现,自己刚才的措辞是那么奇怪。
自己的思想已经被最亲密的人给同化了。
不对,苏晴不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他只要他想要的。而邵蔚卿那个不正经的家伙……真是个相当欠扁又称职的好友。
“你好,这里是天盛公司。请问有什么需要为你服务的?”接线小姐甜美而毫无温度的声音打断了苏纨的思绪,他正声道:“请帮我接任葵风任副总经理的电话。”
“对不起,您有事找任总的话我会帮你预约……”
“告诉他,我是苍穹的苏纨。叫他下午三点到遇春园餐厅来,我有要事。”不等接线小姐答话,苏纨就挂了电话。见面说一说是必要的,如果不能化敌为友,至少能换回一个老实点的敌人。
当任葵风匆匆赶到遇春园,看到了苏纨和一桌残羹冷炙时,细长的眉目似乎又向外长了几分。
“你晚了半个小时,我就先开动了。”苏纨示意任葵风坐下。
“我以为你是请我喝下午茶的。”
“任总应该知道我最近很忙,饮食不怎么规律。”苏纨笑着说,“哪像任总有高人指点,日子过的舒坦得很。”
任葵风还以颜色:“苏总是这样的日子过多了,突然间要自己努力奋斗了,心里难免有些不平衡。”
苏纨咳嗽一声,道:“任总知道我大二就从建工院退学的事。”苏纨突然转换了话题,任葵风猝不及防,只能僵硬的点点头。“你也知道我是注册一级结构师。”
“知道,”任葵风不屑道,“是邵赓帮你揩到手的。”
苏纨摇了摇头,“不是邵赓帮的忙,是另外一个人。邵赓甚至不知道我认识他。”
“邵赓不认识的人?”
“不,邵赓认识他,其实你也认识他。那个帮我通过注册结构师考试并把苍穹交给我的人,是宋天宇。”
“宋天宇?”任葵风听到这三个字,脸色大变,“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是那个人?你和他不是……”
“不是仇人,是吗?”苏纨叹气道,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只是那个时候,我并知道他叫宋天宇。他就是那个为了一己私欲纵容施工队用劣品水泥,害死了我父亲的那个人。”
“那……那个时候,他是谁?为什么接近你?”任葵风的好奇心一下子被提了起来。反正你只是向往苏纨那种跌宕起伏的人生,任葵风记得自己是这样教训倾慕苏纨的小表妹的。没错,苏纨这短短的三十年,可能比自己一辈子都要精彩。
所谓的精彩,不过是从旁人的角度去看。事件里的主人公可不这样看。这一点,从苏纨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对宋天宇,怀着的并不全是感激或是恨意。常言道的爱恨交加,是最折磨人的词汇。
“十几年前,在父亲死后,我拒绝邵家的收养,自己一个人住进了全日制寄宿学校。几年后,他来了,他说他叫宋霓,霓虹的霓。我想这一定是他重要的人的名字。”
苏晴从侧台幕布的缝隙中,看到了演员们脸上的满足。其实不用看也知道,演员优美的歌声和表演过程中观众断续的掌声就可以看出这将是整个校庆活动中最引人注目最成功的节目。
“音乐剧很成功。”宋霓笑的很是灿烂。“他们的《绿野仙踪》演的真不错。”苏晴也赞到。宋霓摆摆手:“才不是呢,是我们的背景画的好。”苏晴看了看一旁用水彩调出的绿野,微微点了点头。
“不过,没想到音艺班的人会排《绿野仙踪》,这种单纯的童话。”宋霓道。单纯?苏晴一笑,的确,这只是一个关于回家的故事。一个小女孩,一个稻草人一个铁皮人和一只胆小的狮子就可以挑战邪恶巫师的设定听起来很愚蠢,但仔细想一想,如果回不了,该怎么办?“为了有一个安身之所,真的什么都可以做。”苏晴暗自捏紧了拳头。
宋霓淡然道:“也许……就是这个理了。”苏晴朝她偏了偏头。宋霓笑道:“小时候我问过爸爸,为什么给我取这个名字。他说,只有晚上霓虹才会出场。夜晚的霓虹很耀眼却有很多地方可以把自己藏起来。当时我完全听不懂,就问他,为什么霓虹要把自己藏起来。他只是笑笑,没有回答。后来……后来我才想起来,萤火虫的寿命只有三个月。在遇到你之后。”
“我……像萤火虫吗?”苏晴有点不服气。“你啊,你还不知道吧。每天放学,你看到那个来接你的男人时,都会脚步加快的走……不,扑过去,虽然我看不见你的表情,但从那个人的脸上可以看出,他相当高兴。那个男人,就是你的养父吧。”
“不!”苏晴立刻反驳道,“虽然那家伙的个性很像个爱照顾人的苯爸爸,但,他不是我的养父。他是我的恋人。”
宋霓摇晃了几下,扶住一旁的支撑柱毫不容易稳住了身子。在看到苏晴眼中的坦然和轻松后,宋霓的第一反应是——果然。
苏晴的情感果然激烈。那埋藏在冷洌外表下的激烈的情感,宛如沉睡中的火山,只要地壳一移动,哪怕只是一厘米,后果是天翻地覆。
那个男人微笑时嘴角弯起的,就是那致命的一厘米吧。
哈哈,宋霓在心里笑了起来,太阳尚有一天会消逝,更何况是相比之下弱如萤虫的霓虹呢?本身的热度尚且不足以替自己饱暖,湟论散出给爱人?
一人一生一爱,足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