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我喜欢聪明人。"少唐笑出声,但逆着光的脸阴暗得看不清真实表情,"下次不要再随便发情了。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样善良。"
忍足闷哼一声,不予评价,"我对他,是认真的!"
少唐低声笑了,笑声像水纹一样波动在无人的空间里,"两个男人之间能有什么爱情?恶心死了。"
"你不会懂。"忍足不屑对她解释什么,是不是爱情他心中自有定数。
如果是在平时听到这些话,少唐只会一笑了之。就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有些事的确不是局外人可以了解的,但跟她说这句话的人是忍足侑士,那个对她而言算得上是特别的存在。
"既然你如此有自信,那么为什么不敢让他知道这次交易。你在害怕,不是吗?"
"我只是不想让他担心而已。"
喷喷,多好听的借口,以爱之名。
少唐想笑,漫画中的忍足和亲身接触的差别好大。现在的忍足只是一个十五岁不知世事艰难的少年,意气风发年轻气盛,怎么会懂得现世和梦想的差距?她摇摇头,觉得自己真是太善良了。算了,今天就当出血大赠送好吧。
她敛起笑,正色道:"我问你,你和迹部想要什么样的未来?白头偕老永结同心,还是老死不相往来?"
忍足毫不犹豫地回答:"永远。"
"好了好了,不用那么激动,我知道答案了。"少唐无所谓的挥挥手,脸上是一贯的嬉皮笑脸,"但是,你根本没有去策划过两个男人的未来。你想要的只是现在,对吧?"
"才不是,我。。。"忍足急不可耐的想要解释些什么。他面对任何人都挑衅都可以忍耐,但唯独迹部少唐不行,那种轻蔑的目光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迹部家大多数人的见解。
"哼,你不用否认。你以为迹部家族和忍足家族会让两大世家的独生子在一起吗?噢噢,我知道了。你在想万一两人分开了,你也可以把它归咎为现实因素阻碍,然后心安理得地娶妻生子。偶尔月夜时会怀念哀悼一下自己惊世骇俗的初恋。"
"。。。。。。"忍足愣住了,因为少唐或多或少也说中了他心中隐藏最深的一点。他明白两个男人要得到自己家族的承认有多难。
"因为你知道,即使以后两个人不能在一起,你的人生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你,不,是你们都留有退路,所以才不怕输,也不会输。所以才会肆无惮计地在一起。"
少唐想,真的,有时候真相就这么简单。人都是自私的生物,忍足侑士虽然真的喜爱迹部景吾,但他还没有做好舍弃一切的准备,天真地幻想着今后会努力得到家族的原谅。当然,这只是没经历过真正挫折的少年的一厢情愿。失败同样是不可避免的。或许他们被家族发现后会闹上一段日子,但最后的结果不过是分离,娶妻生子。
然后他们会把一切归罪于现实的残酷,但不会承认内心中最隐秘的自私。
现实得鲜血淋漓,无可反驳。
"不,不是这样子的!我爱他!"忍足不甘心的低吼。爱情不能用常理来解释,爱上了就是爱上了。他也曾经挣扎过痛苦过,找女人找男人企图证实并非非迹部景吾不可。不过这一切都融化在那个人张扬肆意的笑容里,只留下了心甘情愿的追随。
"但迹部景吾的想法呢?"一句话直重要点。少唐所说可能不是忍足的想法,但不一定不是迹部景吾的想法。
忍足可曾知道,那个天之骄子是用什么心情来接受他的吻?
"呵,你的爱情在我看来,不过是一场游戏,一个只适合曾经拥有的骗局。"少唐看着暗成一团的背影叹口气,知道自己又做了次坏人。
不过,无所谓了。
"你慢慢想吧。现在你就必须做一个抉择。你要的是迹部景吾,还是忍足家族?不要妄想着两全其美,现世往往比你想象得还要残酷。如果只是想吹皱一池春水,那么你成功了,在两个人都没有受伤前功成身退吧。这样对你对他都是好事。"
说完,少唐不顾还呆立在原地的忍足走开,却没预料在门口看到了同样萎缩成一团的身影。
她愣了一下,然后咧开嘴无声的笑了。啊啊,还真不愧是情侣呢~~
"知道吗?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胆小鬼。"
第六章
于是,无奈。某灯泡默默地发光发亮,沿着河道随风飘荡。后面跟着死命展现温柔一笑的某人。
--嗷嗷嗷,你看你看!是人啊!
--小孩,你确定那是人?
--囧。
--呵呵,那个,只是幻影。
--幻影。呵,够得上3D技术了啊!
--因为某些。。。呃。。。"物"的执念够大,大到穿越时间,穿越空间。来到这里。
--执念?指生前不能放下的事情吗?真是。。。很好很强大!可是,这里究竟是哪里?
--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这里隔绝了时间与空间,有时间的长流,有善的荧光,有执念的幻影。这里,就是你们所谓的,天堂。
= = = = = = = = = = 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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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景吾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不过是听到耳边人的窃窃私语,而跟过来想要探究清楚那只狼又在为什么花样,但难得的一次跟踪却变成了残杀自己的源头。
他沉默着,傻傻地靠在墙上听着那个人一字一句的分析,像是一把腐朽的刀,白身子进红身子出,慢慢地慢慢地抽出,一点一点地把腐锈的碎渣里在体内,让渗出的血液带上不自然的黑。
无法。。。反驳。。。
他听到那个人说,忍足你要逼自己去选择,是迹部景吾还是忍足家族。
他注意到那个人转身走出的沉稳脚步,坚定而无所畏惧。
他注意到那个人愣住的那一霎,像是疑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最后,他的眼里映入了那个人讽刺的笑。
她对他说--
"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胆小鬼。"
胆小鬼。。。吗?
这种称呼,倒是很久,没有听到了呢。。。
记得小时候,他很爱哭,摔跤跌倒打混耍赖,无所不用其极。似乎在糖罐子里泡大的孩子就是这样,一点小事都喜欢闹得惊天动地。
他喜欢看到仆人们忙前忙后得哄着他,喜欢看到妈妈急急忙忙地回来安慰他,喜欢看到爸爸佯装生气却又无可奈何的脸。偌大的迹部本家是他幼时的花园,是名为"迹部"的招牌为他打造的一个美梦。
或许,只是喜欢,没有距离的感觉。
或许,只是喜欢不再孤单的感觉。
但,再珍贵的宝贝也会有厌倦的一天,再震天的哭声也会有静止的时刻。
当父亲不耐烦地对他吼"吵死了"时,当母亲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时,总是做着白日梦的小景睡着了。
醒来的是景吾。
迹部景吾。
迹部家的少主人--迹部景吾。
迹部当家家主对他说:迹部家的人不能哭,哭是心对身体的妥协,是心对命运的妥协。
迹部当家主母对他说:迹部家的人不能哭,哭不会使任何人可怜你,只会让更多人踏着你的身体往前。
没有父亲没有母亲,留下来的只是迹部家的主事者。他们教育他身为迹部家独子应有的修养与骄傲。
语言课,礼仪课,帝王学。。。三点一线生活,没有朋友,没有敌人,只有利益共通与否。
不能撒娇打闹的童年变得如白开水一样苍白。必不可少,却又乏味可陈。
这些既成就了他,但也毁了他。
他非常清楚,没有了迹部这个姓氏他就什么也不是。迹部景吾只有一个,也只有背负着迹部家族长大的他才会是他。
被剥夺了哭泣软弱的权利,被教育成要为迹部家的荣誉而战,被迫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被逼着了解只有去争才能得到想要的。
所以他高傲地笑着说"本大爷什么都不怕。王者要习惯高处不胜寒。"
所以他收起泪,抬起头,大步向前走。
但有一个人来到他身边,对他说你想要休息时我借你肩膀,你的泪水由我来承担。
他不屑一笑,迹部景吾早就不会哭了,你丫的在做梦是吧?给本大爷去跑圈到死。
那个人微笑,如冬日遇上春朝,温暖得只能包容他一个人的任性。
他暧昧地凑近他的耳旁,吐息,温热的黏稠感让人不悦。
他说,我知道就好。
知道你个头!
迹部景吾想要的从来不是可以歇息的港湾,他不是女人不用温柔体贴悉心照料。
他要的是可以并肩作战的伙伴,要的是可以托付后背的朋友。
可--
为什么会心动?
为什么会情动?
为什么会容许自己像个未出嫁的大姑娘扭捏着期待着。。。
丢脸死了!
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跟上他前进的步伐,但那个人可以。仿佛只要一回头就可以看见他站在自己身后不正经地打着招呼。
那个人是朋友也是竞争对手。但没有人可以像他一样能为他提供休息的港湾。
当依赖变成习惯之后,迹部景吾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喜欢上他,但他了解自己迫切想要留下他的心情。
所以他在犹豫,他在徘徊。
迹部景吾不是傻子,他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世上也不可能有永恒无条件的付出。但踏出一步是错,原地滞留更是错。没有退路的禁忌之恋,他该何去何从?
那个分家的孩子知道了之后总是笑他软弱,笑他胆小,"啊啊,想要,就去争取不就得了。不论是亲情还是爱情,如果什么都不去做才会后悔吧。你想在未来的岁月里埋怨现世残酷人事无情?"
靠,分家跟本家就是不一样,被收养的孩子没有继承人的压力,总是显得自己有多么的洒脱,让人看着不由得心生厌恶。
那时候他怎么回答来着?
是不屑的轻哼还是倔强着沉默。
难道迹部景吾还用得着你教?分家的就乖乖匍匐在他大爷华丽的西装裤之下吧!
迹部景吾起身向前跨出一大步,笑得嚣张肆意。
他不知道结局会如何!但是,他才不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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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迹部出现在厕所里时,忍足的脑子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打击中转过来。他揉揉眼睛,确定眼前逆光的身影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揉揉因为长时间蹲坐而酸痛的膝盖,笑着站起来,若无其事,"景吾,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男孩子总喜欢在自己心仪的对象面前装英雄,忍足侑士当然也不例外。
"不来找你难道等你自己出现吗?"迹部挑眉,装傻是吧,忍足侑士你到底是温柔还是懦弱?"和迹部少唐谈妥了?"
"恩。。。什么?"忍足笑着的脸僵住了,随后了然苦笑。对啊,有什么可以瞒得住冰之帝王呢?又有什么。。。好隐瞒的?"真丢脸,居然被景吾听到了呢?不过被人骂做胆小鬼还是第一次呢。"
迹部头疼得揉揉眉心,这个家伙还真不让人放心,瞧瞧这笑都快赶上蒙娜丽莎了。"怎么回事?"
"上次在这个地方跟你告白被她拍下来,用来威胁我。"他耸耸肩,尽力使事情看上去很轻松,盖住心中曾有的恐惧。
"哼,那女人从小就喜欢找不臭的厕所呆着。"迹部对于这个奇怪的癖好无能为力,"你想要拿我们怎么办?如果放弃,那么就滚到让我看不见你的地方!本大爷不兴什么苦恋暗恋。"
忍足摇摇头,这可真符合迹部风格的办事方式。"你明知道。。。不可能的。。。啊。。。"
迹部有点意外,他以为他会选择转身走人,毕竟忍足没必要为了他放弃一切。
男人不比女人,即使再漂亮也不会有柔软的身体,沁人的体香。男人会有体毛,在运动过后会有汗臭,四肢强壮肌肉发达。他想不出自己有哪点可以比得上功成名就,软语熏香在怀的诱惑。那么。。。
"你。。。为什么?"
忍足自嘲地笑笑,他也没想过为什么自己会迷上一个大男人。"这大概只能归功于迹部大人的超凡魅力吧。"
"忍足侑士!"
忍足推推眼镜架,坏笑着,"嗨嗨,这是真的哦。。。"
怒!鬼才信你!"你爱情电影看傻了吧!"
"早就傻了啊。。。早就傻了呐。。。"
迹部不由得沉默了。这个人,是真的在不顾一切地爱着他。
忍足侑士可以放弃一切追随迹部景吾,却没办法面对迹部景吾的后悔。他不想听到"早知道","不应该"从那个人的口中说出来。
那样,他会死。
所以现在他在等,等迹部景吾的决定。不会让他们后悔的决定。
等待那个一旦做出,就永不能够再回头的决定!
周围弥漫着诡异的寂静,但迹部笑了出来,这如临大敌的气氛让人无奈。不过他倒当真没料到会这么年轻就被套牢了。现实是吧,真他妈逗人!"不想放手。"
"是。"干净利落,提心吊胆,湿润的手心只会被藏在看不见的角落。
"本大爷不会给你承诺,也不想说什么傻话来骗你。我们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家族社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走一步算一步好了。一切从长计议。不准,再一个人扔下本大爷独自做决定。我不是女人,要你细心周全保护。"迹部撇撇嘴,言情剧似的台词让他有些脸红。
这算是承诺吗?忍足咧开嘴笑了,白白的牙齿显得其傻无比,"好,景吾。"
只要你不后悔,不论刀山还是火海,我们一起去闯。
青春少年,拼得不过是来日方长,博得不过是满腔热血。
未来,又有谁能说得准?
迹部张扬地笑。算了,起码留下他是值得的。至少,现在他不会想失去他。
"我们走吧,侑士。"
他与他。
一起!
第七章
天堂不像人们想象中的那样充满了鲜花与光明,它只能一味的暗着,依靠万物聚集起来的"善"散发出一点点的光,把天地照亮。
--这。。。算啥门子的天堂啊?天堂不是该有天使,天神,天。。。那个啥来着。有光明大殿,智慧女神的花园,战神守卫的秘密基地。。。还有,还有。。。
--呃,这些话你哪里看到的?
--《圣经》!
--说到底,其实就只是人做的想象,对吧?
--虽然这么说也没错啦。可是,可是,这里哪里像天堂了?
--呵呵,孩子,光明只有在经历了黑暗的洗涤之后,才能散发出真正的光芒。而你们所谓的神,天使却只是纯粹的单纯,未触世事。如何能谈得上救赎?
只有经历过黑暗,才能谈得上光明;只有在黑暗中坚持善,才能懂得救赎的含义;只有像这样隔绝了时间与空间,容得下黑暗与光明的胸怀,才能算真正的天堂。
= = = = = = = = = = 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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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厕所后,少唐一个人行走在空荡的体育馆内。
体育馆由于长期无人使用,馆内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腐败气息。正午的阳光透过高高的窗口斜射入屋内,轻微的震动就会带起尘土,像是金色的微粒飞扬。
这是个充满阳光而又温暖的午后,只不过不是每个好天气都可以带给人好的心情。真正会影响人心的,也只有人心而已。
就像现在,少唐上好的黑色皮鞋重重地踩在木制的地板上,"噔噔噔--",听上去更像是无言的抱怨。
她三步一徘徊,五步一回头,当真真后悔自己一时耍个性走在迹部景吾的前面而错过了接下来的好戏。八卦是人之常情,何况是冰之帝王迹部景吾的粉红色绯闻?但再后悔也挽回不了既定的事实,她努力说服自己君子要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其实说白了,那两个人是离是分管她P事!但就因为是那两个人的事,少唐才会不由自主的想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