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流川枫是个直接的人,立时便把疑惑地目光投给了三井寿。
"长江十六英雄盟结盟,薛姑娘一下子就送了十万两白银,真是大手笔呢!薛姑娘,多少害人的计策,是在您那春月舫间想出来的呢?"三井寿手一抖了,收了那条金丝,仙道彰听到了金属地轻微碰撞响,才知道,那是一条金色的锁链。
"杀便杀...废话什么..."薛诗意虽然是弱女子,却有她刚强的地方。
"薛姑娘,在下自问与薛姑娘你挚诚相交,姑娘为何要害在下呢?"仙道彰微笑着问道。
流川枫奇怪地看着他,这真是个怪人,明明眼前就是害了他的人,却依然能不带丝毫地恼意的温和的问出自己的想问的问题。
三井和宫城一齐用很赞赏的目光看着仙道彰,实话说,仙道彰跟自己的师弟在江湖上齐名,他们也是不甘愿的,身为天门最年轻的主子,他的名气是否更多来自江湖同道,对于那百年水路门派的敬重?怎么比得上他们的小师弟,有着冰一样冷漠的容颜,剑一般锐利的傲气,还有一颗其实很善良单纯的心。
然而,现在再看仙道彰,他笑得与之前大不相同了。笑容里的温暖已经不见了,但仍然是平和恬淡而富有杀伤力的,任何人见了这笑容,可能都会把最深沉的秘密说给他听。
薛诗意却笑了,这样的笑容,她看了多少年呢?从她十六岁登上了画舫而已吧?
仙道少主给得金子可以买下一百个薛诗意了,但,他却从来都只是静静地坐在船舱里,听她一曲琴而已。他从来不在乎她已经惭惭长成了倾国倾城地貌,他看她的眼神,还不如看向自己手中的剑那样火热。
她薛诗意是青楼第一美人又如何?眼前这人,花下了大把大把黄金,却根本不屑于看她一眼。
"你不喜欢的东西,有人喜欢,这个就是理由,够么?"薛诗意看着仙道彰的脸凄然地笑了笑道。
仙道彰直起了身子,他实在不想去看那张因为受伤而惨白扭曲地脸,竟然是这么丑陋的么?
"诗意,你的琴弹得极好,本以为琴艺高超的人,心必清洁如莲,谁知...诗意,你是自误了!若他喜欢,刚刚为何要叫你挡在他的面前呢?"仙道彰负着手,幽幽地说道。
薛诗意看着天空,眼泪慢慢地流了下来,她所要的是什么?不过是带她离开画舫,给她一个家而已,就这样而已!既然自己全心倾慕地人不能给她,她为什么不能自己去寻找呢?
当她伸手接过了那味无色无味的毒药时,她知道自己已经走了一条不归的路。
"清洁如莲?!仙道少爷,我也告诉你,莫到青楼去寻那清洁如莲的人儿!"薛诗意声音低了下去,唇角流出了血。
"为什么?"流川看了眼地上已经停止呼吸的薛诗意,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两位师兄。
"流川,她生无可恋,活着又能怎样呢?"宫城笑一笑道。
"她不是主谋!"流川枫的声音清冷而简单。
"她虽然不是主谋,但她也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死啊!流川,别太计较这些了,那个人咱们已经追不上了!"三井寿看向刚刚那灰色身影消失的方向。
对酒当歌
夜凉如水!
仙道彰抱着酒坛子,躺在船的甲板上看满天星斗闪亮,他们现在正在回未央山的路上。
三井寿讲了这些日子他所见闻的,一面扼腕,直叹道:"若不是被薛诗意耽搁了,他们必定是追得着那灰衣人的!"
仙道彰听到薛诗意这个名字,就胸闷了一下。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不曾负了她,她却为什么还要来害他呢?
"喂!"流川枫慢慢地走到了仙道彰的身边来,低头看着他时,微微地皱起眉头来。
"流川,有没有兴趣喝一杯?"仙道半支起身,笑着问道。
流川枫就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看看仙道递过来的酒坛,想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
"流川,你记得么?你还打坏了我一坛酒!"仙道彰也不勉强他,笑嘻嘻地收回了手,就着坛子喝了一口,才道。
"是半坛!"流川枫白了他一眼,道。
"真是小气,明明是一坛么,又不真叫你赔的!"仙道彰笑道。
"谁小气,明明是半坛!"流川枫立刻反驳回去。
"好了,逗你呢!你也当真!还真是小气!"仙道彰笑一笑,又喝酒!
"仙道,少喝吧,你还没好!"流川枫伸手过去,抓过了他的酒坛,拿到自己跟前时,闻到那股浓郁的酒香,又是一皱眉。
"流川,你还真是一口酒都不喝的么?"仙道躺下来,看着流川枫坐着时的背影。
"难喝!不如茶!"流咱枫仰头,看着星空答道。
仙道轻轻地笑,笑到一半时,眼光冷了下来,片刻的失神。
"仙道,你怎么了?"流川枫低下头来看着他。
仙道彰抬眼看着流川枫的眼睛,那双眼睛单纯地藏不下心事,关心就是真的关心,厌烦也是真的厌烦。
"没什么!"仙道彰轻笑着答道。
"说谎!"那双明澈眼眸的主人,丝毫都掩饰不住对这答案的不满。"你难过!"
"为谁?"仙道反问。
"薛诗意!"流川枫直率地说。
仙道彰犹豫了下,还是笑了,坦然道:"不,不是难过,只是想不通!"
"为什么?"流川枫又问,其实,他不是个爱关心别人的人,不过,觉得仙道比起平时来实在是太安静,笑得也太约束了,不像他。所以,想问问看。
"我没有亏待她!我第一次见她是,她根本不是什么花魁,只是春月舫上新来的姑娘。可是,她会弹一手好琴,我看见她时,觉得那双眼睛怎么会那么亮的,她不该是个青楼女子!就像......"仙道专注的看着流川枫的眼睛,他是想说就像是你的眼睛,但终于没有说。
流川枫也专注地看着仙道彰,他知道他想说什么,所以,他没有说,他却也没有问。
"我不希望,她也变成那些寻常的烟花女子,但,她却害我!为了一个可以给她赎身的人来害我!如果她不想待在画舫,可以告诉我,我会替她赎身,帮她找一个好人家嫁出去啊!流川,我没有亏待她!"仙道彰摇摇头,叹息了声。
"可,她不要!"流川枫扁扁嘴说道。
"是啊,她不要!她要的,我却不要!人生之中,为何总是如此多的无奈和烦恼呢!为什么?"仙道一笑,竟然凄凄冷冷的。
"还是喝酒吧!"流川枫想了想,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便先拿起了酒坛灌了几大口。
仙道用赞赏的目光看着流川,从他手里接过酒来,潇洒的对着口倒了下来。
流川醉了!
他没有喝多少酒,但是也醉了!
他正躺在被月光铺满的甲板上,那双明澈如水的眸子里,添了些迷蒙的雾气,苍白的脸颊也染了些许地红晕。
仙道彰在他的身边,笑眯眯地问他话,问上三四句,他会答一句。
慢慢地,流川枫就困了,他开始无意识地靠近了仙道,眼皮无力的抖动了一下又一下,但始终不能赶走睡意。
"困了吗?流川?"仙道笑着问他。
"嗯!"流川应了一声,直接就沉入了梦乡。
仙道彰好笑地看着他,月光正投在流川枫的侧脸上,深黑的发丝随着夜晚的微风轻轻晃动着,那薄薄的嘴唇、线条完美而坚硬的下巴,此时都变得柔软了。
真是个漂亮的小孩呢!
仙道彰这样想着,他干脆也翻过身来,与流川枫面对面,额头都快要抵上了他的。在那么近的距离里,看着那其实很漂亮地小孩!
突然,他想,流川枫这个人,其实他蛮喜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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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投下来时,三井和宫城从船舱里出来,呆在舱门口,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没人知道该不该出声?又该说什么?
甲板上一蓝一白的两个身影睡得正香呢,白衣的枕着蓝色的衣袖,蓝衣的胳膊搭在白衣的腰间,很完美的颜色,很完美的画面。
"嘿,蛮合适的啊!"宫城轻声笑道。
"如果流川要下山,把他踢到那人身边,倒是可靠!"三井冲着仙道的方向挤挤眼,笑道。
"谁说流川要下山?师父不会肯的!"宫城白了三井一眼。
"那也说不准,谁知道下面又会遇到什么事情呢?"三井笑了,他心里却还在盘算着那个灰衣人。
"想那么远?不如,先应付眼前吧!"宫城笑道。
"什么意思?"三井问道。
"如果让三嫂知道,你的玉佩和剑都是在清醒的状况下,故意叫人解了去,你猜?"宫城坏坏的笑道。
"呃!"三井脸色变了变,丢给了宫城一个,你如果敢说......
宫城笑了笑,走进了舱里,吃早饭去了。
三井往着前方,未央山已经开始慢慢地在眼前清晰了起来。
相约看斜阳
清晨的第一抹阳光落在了未央山城的演武场上,相隔三十步的距离,两个人两把剑安静地对峙,流川和仙道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对方,两人之间的空气紧张,能割裂人的皮肤。
这一天,流川穿了蓝衣,而仙道却是一身的白。不可否认,即使这两人身上突然穿上了那似是对方才最为合适的颜色,也不会有人觉得不合适或者别扭,依然是协调。
飞过演武场上空的鸽子抖下了一片薄薄地羽毛,恰落在了两人中间,瞬间又被激得飞扬了起来,被看不见的力量给扯碎。
那一瞬间,两个人同时动了!
轻鸿刺向了仙道的咽喉,那招式是它的主人习惯了用着的绝决的招式。
而承晖没有去挡开,而是甩开了点点地光芒,直取那只拿着轻鸿地手腕。
他们是在比武,不是决一死战!
因此,流川枫没有向往常一样,不管不顾的将自己的剑递向对手的咽喉里,虽然他很自信,即使对面的是仙道彰,他仍然有把握比他更快。
他回剑荡了一下,承晖的来势一遍,擦着手腕就出去了。
仙道却急速的攻了过来,一口气就是十一剑,流川枫飘逸的后退了几步,反而不急于进攻,瞧准了仙道彰剑招与剑招之间连接的间隙,将剑指向那最易破坏的环节。
两人在空中翻飞着,撤去了剑招中取人性命的凶狠,倒反而飘飘如仙了。
三十招后,两把名剑在空中荡出激昂清脆地回响,他们落在地上,剑尖指向对方,脸上却是笑意。流川枫的笑容很浅,但是很明亮,就像刚刚升起的朝阳。
"仙道,正好,跟天才打一场!"樱木花道跳了过来,神采飞扬地。"我可比狐狸厉害多了,你怕了吧?"
"花道!"三井寿踱了过来,拍了拍樱木花道的肩膀。
"干吗?"樱木花道不满地瞪着三井寿。
"我刚刚铸了一把刀,在你三嫂那里,你去拿来!"三井寿笑道。
"为什么是我?"樱木扁扁嘴。z
"因为你笨!"流川枫冷冷地说了句。
"死狐狸,你说谁!"樱木花道跳了起来。
"花道,你什么脑子啊?晴子下个月生日,不要送她礼物么?我听说晴子现在跟着老大练刀法呢,那把刀,你要是不愿意送去,叫洋平送去也行啊!"三井寿笑着打断了他们两个。
"三哥!是...替我准备的..."在听到了晴子这个名字之后,樱木花道的脸很可爱地红了。
于是,在场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包括很少笑的流川枫。
"这么说,你要去喽?那还不去找你三嫂!"三井寿敲了他一下。
"嗯,我去找三嫂!"樱木花道跑得飞快!
"喂!夜妤在师父那儿呢!"三井在樱木的身后喊道。
也不知道樱木听见了没有,这时,三井寿转过身来,看着仙道和流川,还有他们手上那两把名震江湖的剑。
"流川,你现在还胜不了仙道呢!"三井寿一手拿着轻鸿,一手拿着承晖。
"哼!"流川扁扁嘴,一脸的不忿。
"嗯,不过,你们两个人的剑倒是差不多,都很好,但是都有缺憾!"三井的注意力还是在剑上。
"缺憾?!"仙道微笑地看着三井寿。
那时,三井寿已经没有看他了,那人的目光落在两把剑上,露出炽热痴狂的目光。
"承晖剑温和柔韧,剑气内敛,但是略逊于刚强,若遇到过于霸道的找兵器啊,这温和的性子只怕是会吃亏的。"三井寿叹息了一声道。
仙道愕然,他不知道三井是在说自己,还是说这把剑。
"轻鸿够强,盛气凌人,但是剑气过于外露,容易被人防备,其实,依你们两个人的性格,倒有些用反了剑!"三井寿摇摇头。
流川枫是不爱听这样废话地,就撇过头去。
仙道却笑笑道:"这么说,三井兄觉得,这两把剑都不是好剑!"
"好,是好,不过,不完美而已!"三井寿笑了,很潇洒的抬手,两把长剑应声入鞘。
"那么什么样的剑才是完美呢?"仙道又问道。
三井寿沉吟了下,终于如叹息般地道:"何来完美,铸剑之人,为了这个完美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我想,我穷极一生,也不要追求这种完美,那代价是我付不起的!"他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仙道看见紫夜妤正端了三杯茶,慢慢地走了下来。
仙道突然想起了自己听说过的无数个铸剑的传说,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三井寿的意思。
"比了这么久,还不渴么?"夜妤笑着问道。l
"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三井寿笑着上前,接过了她手里的茶。
"四嫂睡得都比我少呢!我哪里躺得住?"夜妤笑道。"你这会儿可高兴了,有承晖剑让你看个够了!"
"仙道没几日就要下山了,哪里能叫我看个够!"三井寿玩笑般地说。
"那个好办,我给他下一种毒,他在一天,就给一天解药,总有一天,你可看够了,咱们就把他踢下山去,可好?"夜妤笑道。
"三嫂!"还不等三井寿答话,流川枫已经嘟着嘴叫了夜妤一声。
"怎么?不行么?谁一听见人家仙道彰这名字,就要跟人家比个高低?这是什么毛病?只许你跟他拼得你死我活,不许别人动他么?"夜妤笑笑,冲着流川枫挤挤眼。
仙道彰没有看错,流川枫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羞涩来。
"三嫂!"流川枫瞪了夜妤一眼。
"好了,我才说一句,你就这样啊?"夜妤开心地笑了。"仙道,你身上的毒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如果要回天门去,只要去跟师父打个招呼便是!"
"多谢三嫂搭救!"仙道彰忙向着夜妤施了一礼。
"你们不也帮了我相公脱险么?仙道,这一份恩情,算是咱们夫妻欠了你的!今后你无论有什么事情,只要找上我们,无论是魔兵谷,还是紫家,咱们都尽力帮你去做就是了!"夜妤笑道。
"三嫂,其实我......"仙道才想说话,却见到三井寿在一旁做抹脖子的眼色,就一笑。"如此,多谢三哥,三嫂!"
"相公,我累了,咱们回去歇歇吧!"夜妤笑着对三井寿道。
"嗯,小心,慢慢走!"三井寿搀着夜妤笑道,一面回头对着仙道彰露出个感谢的表情。
流川枫却看着仙道彰,半天都没有吭声。
"流川,怎么了?别发呆了,走,咱们去看平湖日出!"仙道彰转身,拉住流川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