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要问姑娘了!”崔巩冷晒:“文盟主亲见你杀死凌掌门,还会有假?!”
:“不错,凌老前辈确是命丧我手,但却是出于自卫!”说罢,娉然将日前对白玉堂所述之事重复了一遍。
:“荒唐!!!家师怎会有如此举动!!!!!!你为脱罪竟信口雌黄,污蔑别人!!!!!!今日饶你不得!!!!!!!!!”少剑波毕竟年轻气胜,沉不住气,又听得人辱及其师,自是悲愤莫名,竟又挺剑欲上。但龙泉宝剑竟被人随意压住,便动弹不得。
:“稍安勿燥。”白玉堂气定神闲道。(偶相中的马子你也敢动,不想活啦!!!)
:“在下也曾疑心凌掌门,可很多事情确也无法解释。但从那时开始,小女子便开始怀疑是否确是内人作案。既然六场血案现场,都全无外敌侵入的迹象,那内贼行凶的可能,岂不大大增加?”
:“姑娘未必太小窥杭州府和江南武林了吧。我们早已怀疑过此事,但撤查之下却发现六户之中有四家满门上下连厨子门人也俱被屠尽。还有两家虽有人幸存,但也是如剑波贤侄般因突生意外而侥幸逃脱,如何会是他们所为?”文贤赋道:“吴捕头,在下所言是否有半句不实?”
:“没有,文大侠所言俱为实情。”
:“那是因为杀人者亦在死者之列!”
:“你……”
:“不错,依在下之愚见,如同凌家堡血案一般,杀人之人便是每场血案的受害苦主:柳贤诗,岑家骏,崔大娘,范伯渐,赵姚,和凌策铭!”娉然若无其事抛下轰天巨雷,直震得众人目瞪口呆。
:“门户紧锁,无人出入,即代表杀人者必在房内;难道说还有鬼怪不成?日前又听吴捕头道,凶手有一个习惯手法:杀人者必从书房或主人卧室开始动手。这就说明其必为被害者或其极亲近之人。于是在下请吴捕头再次检查了尚留在仵作房里的两起血案的尸首,结果……”黑白分明的水晶珠子扫过每一个人的面庞:“结果发现赵姚和凌策铭的口中皆留有大量人肉残迹,特别是在赵姚的腹中还发现了他母亲的耳环!!!”
:“……怎会??!!!……那他们又因何会突然发狂般屠戮自己的家人,然后亦死于非命呢?”文贤赋语音微颤,而他身旁的少剑波已忍不住干呕起来。
:“我只是认为他们是杀人者,却没有说他们是真凶。今日下午,因七心海棠之事,我和五爷向芙娘请教过毒学知识。当时,芙娘姐姐曾告诉过我们禁药中有一种最为可怕:它叫“忘忧藤”。提炼之后,一次上瘾,无法戒断。且吸食后极易出现疯魔现象,此时全无痛觉良知,见人便杀,至死方休!更可怕的是,此物传染性级强,被上瘾者咬上一口也会传染!”
:“但姐姐所记并不完全。‘忘忧藤’提炼后名为:‘碧萝春’,加于饭菜中,涂抹于人肌肤之上,甚至当焚香用或滴入沐浴用水内,都可使人上瘾且永无脱身之术。使用满一定分量后,便会使人深度中毒(类似于今之吸食毒品过量),神智不清。此时会五脏六腑灼痛如焚而死,其他痛觉则大大减弱,甚而近于无有痛觉!惟有食人血肉方可稍减痛楚,也暂时延缓死期。此非小女子信口开河,而是全出自《素柩》一书,诸位如若不信,可象芙娘姐姐求证。”娉然娓娓道来,不紧不慢。(不要打不要打!!!!!!!推理同好们,偶知道偶犯了推理剧“不可加入不实毒物”的禁忌,BUT……人家在(中)里面提示过嘛!而且第一次写公案剧的说,宽容一点嘛!!!)
芙娘瞠目结舌:“妹妹好记性!!!!!《素柩》之上确实有此记载!!!!!!!!”
:“那他们俱是被人所害,染上这‘碧萝春’而死!”文贤赋是何等聪明之人,一点即通:“如此一来凶手就决非姑娘!用此法杀人之人绝不会出现于凶案现场!!!文某错怪姑娘,实是愧疚万分,还望姑娘海涵!”他满面羞色,整冠平衣,大礼鞠下,崔巩和少剑波亦随之赔罪:“明日在下必在此宴请武林同道,当面谢罪,还姑娘一个公道!”白玉堂在一旁心中暗赞“如此气度!不愧为江南武林盟主,侠名广播的‘铁笔书生’!!!”
只听得文贤赋又急道:“听姑娘的语气似是已知真凶何人?还望指点迷津,好让我等早日手歼凶徒,报仇雪恨!!!”
娉然笑道:“知过必究,文盟主好气度!!!!!小女子敢不从命否?其实,真凶的秘密就藏在六户人家的共同点中!请诸位再好好想想,你们的家人到底有什么相通之处嘛?”
文贤赋三人冥思数刻,仍无结果:“除了柳师弟和凌老前辈均接触过七心海棠外,便别无联系了!就算前者,也不过两家而已!”
:“你们错了!其实六家之间尚有联系,但只是太过明显,你们反而没注意到!”女子悠然道:“那便是六户人家均是江南数一数二的豪门!!!(用今天的话来讲就是社会阶层/地位相同)”
一干人等更是如坠五里雾中,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还请姑娘详解!”
:“血案自三月开始,而如今是五月。凶案恰恰发生在江南妩媚春光之下,真是煞风景啊!不过,案发时节正是踏青最佳季节,我想这六户人家再不同,也都会外出游玩吧!他们即是江南大家,所到之处也必是江南踏青赏景的最佳去处。”话到后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一个人的身上,娉然缓缓地走近她,低声道:“不是吗?芙娘姐。”
:“如果,我没料错,他们应该都和施家关系不错!都上过万花三楼!!!文盟主,是吗?碧萝春这东西一旦散播开来可不是好收场的!!!!!”娉然边说边紧紧盯着芙娘面纱后的星眸,那双眸子平静如初,波澜不兴。
:“……是的,没错!”甚至文贤赋也被震得只能做机械回答。
:“妹妹此言诧异!江南美景,处处可见,又怎知他们一定会来万花楼?” 芙娘反击道,语气平静一如她的眼眸。
:“春登万花,眺望苏堤,在江南上流社会已成为身份的象征,他们又怎会不来?”娉然道:“何况再加上‘万毒之后’七心海棠的魅力!”
:“就此断定此乃我万花所为,未免太过草率了吧!何况动机未明,万花楼与他们素日交好,又怎会无缘无故,随意杀人!!!”。到了如此地步,仍能不动声色,光这份肚量就足以令群雄佩服。
:“动机很简单,劫财越货,杀人灭口!!!!!”
:“但是姑娘,凶案现场财物无一丢失啊!何来劫财一说?”少剑波忍不住出声提醒。他本是潇洒倜傥的少年人,初时因灭派之仇恨极娉然,现在误会全消,对这绝色少女自是好感大增。
:“至于这个,还得感谢白五爷。午间在凌家堡时,五爷不慎摔碎了一只翡翠笔格,吴捕头却安慰道此笔格乃莱州石伪造。当时我便疑窦大生,凌策铭不通文墨,案上之文房四宝皆是装点门面所用。但以此大家,用于装点门面的必是珍奇之物,否则要来何用?如此做法不似豪门所为,倒象是家道中落,却还死撑面子的破落之家!所以我拜托吴捕头查验了一下,居然发现六户人家的古董字画,珠宝玉器尽大都是赝品!!!此事看似蹊跷,但与‘碧萝春’一联系便豁然可解。吸食此禁药成瘾之人必一心想求,而提供者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必是狮子大张口,在短短数月内便将其万贯家财榨取一空。此时已无价值的被害者,就被施以大剂量的毒物,疯魔自屠全家而死,如此一来封口,灭了可能泄秘的家人;二来掩盖死因,古人云:‘藏叶于林’。如果几十具被砍杀而死的尸体只有一具是被毒死的,有几人不会疏忽?何况那毒表面看不出来,尸身亦有搏斗之痕迹。”娉然娓娓而谈:“况且‘忘忧藤’和乃世所罕见之奇毒!知道它的人尚且不多,何况使用?在杭州地境有此能耐的,恐怕就只有你我二人了!而且这个人还能在杭州地境兜售‘七心海棠’,并让人信任。她还要拥有一个养满花木的大园子,方能遮掩培植忘忧藤之事。”听到这里,群豪不约而同望向窗外那个姹紫嫣红的“涵芬园”。(大人们还记得吗?(中)曾提到过万花楼侧有一处庄园,遍植百花,是万花楼的原料育苗之地。)
:“就算如此,以上也纯系猜测之言,你拿得出证据来吗?”她的语气越来越厉,语速越来越快!!!
:“事情坏就坏在那批赝品上。如果我想的不错,那应该是你们给苦主遮掩所用!但就算是酷爱珍藏古董之人,谁会有那么多多而齐全的赝品。因此它们应是不久前成批购入才对。我已求吴捕头拿那些证物去城中各大古董店对证,一旦追查到是万花中人主使购入,你们就决脱不了关系!!!!!”说完,娉然背向而立,幽幽一叹:“姐姐这是何苦?”
:“还不是为了……”话音未落,芙娘便接道。说是迟那时快,场中巨变突生!!!!!!!
吐出“还”字时,芙娘已抓住鬓上一双赤金凤翘(凤翘指发簪簪首以凤凰为饰时,凤尾大多被制成翻卷上翘的样式)簪;说到“不是”二字时,已拔将下来,操在两手,和身冲向娉然;刚到“为了”一词,已施展她赖以成名的十二路“姑苏烟雨”钗法,疾风骤雨般遍打少女背上五处大穴!意图挟持人质,以谋脱身!!此一变故,事发突然,场上一干人等连白玉堂在内亦不及施以援手!!!只得眼睁睁看那少女遭难!!!!!
芙娘金簪正欲点下,却惊觉面前已是白地一片,已然无人!心知不对,方欲回簪护身,突觉背心凉意登生。一枚小小的银针已叮在背心穴处,只需稍稍用力便会没入。此时方听得后方吐气如兰:“……何苦?”
原来娉然说到“姐姐”,便如背后长眼般察觉危机,遂身形急掠,闪避、绕后、取针、刺穴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只花费了说“这是”两个字的时间!!!!!!!!“何苦”二字居然不及说出,便已完成动作!!!!!!!!
芙娘想不通,她想从背面偷袭的人为什么会到了自己的背后?何况她还负“凌波仙”之名,以轻功著称!!!!!!这身法是多么可怕!!!!!!!!!她至死都没有想通。
娉然连点芙娘背上数处要穴,方问道:“我不相信姐姐只是为财杀人,可否将内情说来,也可略洗恶名!”
:“因为他们,他们……今年元宵,我家相公外出会友,我代相公在万花楼设宴款待他的好友。谁知,谁知这帮猪狗不如的畜生,竟于酒中下药,将我……崔锦绮和我姐妹一场,竟助纣为虐!若不是有她相助,以我之能怎会着了他们的道!”芙娘悲愤不已,先时尚是嘤嘤小泣,后来更是泣不成声。文贤赋,崔巩,少剑波相互对视,均面带愧色
谁料娉然竟连连摇头:“姐姐你在说谎,至少没有尽吐实言!此案主要动机是劫财。若依姐姐之言只为报仇,又怎会为钱如此费事?难道,姐姐的背后还有主谋之人不成?!”
:“没有!没有!!一切皆是我自作主张所为,与他人无涉!!!”芙娘激动莫名,竟自断心脉!!!!!
众人大惊,奔上急救,却哪里还来得及?崔巩见她似有话要讲,便以一息绵长的内家功力护住其心脉。
:“妹……妹,请,请……帮我把,把……面纱……摘下来……”芙娘的声音剧烈地抖动着,她的生命已宛如风中之烛。
娉然依言而行,却险险惊叫出声。那张花中之花的绝美面庞上,竟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刀痕!!!且每一刀都入肤甚深,真不知是什么人狠得下心对这吹弹可破的粉嫩脸蛋下手!
:“自从……那天之后,我就,就恨透了这张脸!”芙娘再一次开口,似是使上了所有的力气“……一次酒醉醒来后,它,它就成了……这个样子!太,太好了!”说到这里,她忽然笑了,笑得很开心。突然,她紧紧握住了娉然的手:“妹……妹妹,你我姐妹、一场。姐姐……最后告诉……告诉你一件事,女人的,的美……美貌是会带来……带来祸害的。你的美丽……远胜于我,千万……千万小心啊!”
说罢芙娘溘然而逝,一代名媛就此香消玉陨。
房内一时俱静,各人以符合各人性情的表情来迎接和理解这一事实。
半晌,还是文贤赋打破了这片宁静:“姑娘刚才说芙娘背后还有主谋之人,难道你的意思是?”
:“不错,能让芙娘姐言听计从并不惜以死维护的人只有一个!”娉然目中寒光一现,一字一顿道:“就是姐姐的相公:施敏施大人!”
:“不,不可能!施大人的清誉与包大人齐名啊!打死我也不信他会做出此等事来!!!”崔巩气得白须直抖。
:“是真是假,一问便知。”娉然语中自带森然之气:“文盟主,还烦劳您领路!”
:“……好,好的。”文贤赋似也其的不威而怒所震,连忙答应。
一众人等遂下了万花楼,往涵芬旁侧的施家别院而去。一路上虽时有家丁拦路,但又怎是他们的对手,几个照面便被少剑波和吴灏(衰呀衰呀衰!!!)打得落荒而逃。
到得别院,入了前园,远远便见内堂檐下立着一位身材修长的中年文士样人物。此人五旬年纪,玉面微髯,气度典雅,风姿俊朗,又见文贤赋上前拜见,不是施敏是谁?
却见那施敏大礼拜下:“鄙人管教无方,竟令拙荆犯下如此大错!惭愧!惭愧!”
文贤赋方欲答话,却听得耳边一个声音冷冷道:“施大人,到这地步您竟还能推得一干二净!如此脸皮,佩服!佩服!只是在场诸位恐都不容你轻易过关!”
施敏一愣,随即仰天朗笑:“姑娘冰雪聪明,老夫佩服!既然都是明白人,在下就直言不讳。不错,这一系列连环血案均为在下主使!”
娉然眼也不眨:“愿闻其详。”
:“老夫为官多年,劳苦清廉。虽不敢言功,至少多方景仰。可赵恒老儿(仁宗他爹。施敏罢官八年,而现在仅是天圣七年)居然仅仅因为内宫贱婢一句话,就将我罢官返乡!是可忍,孰不可忍!!!”施敏的一脸文士面貌竟渐露狰狞。
:“当今天下已换代而制治。事过境迁,大人又何必如此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