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间流露出孤独的冥夜。
在他面前经常手足无措的冥夜。
想找个人陪他说说话的,他的冥夜。
原来这地府还是那么冷,那么枯燥乏味,只是因为有了他喜欢的那些人所以才鲜活起来,如今连离开也那么困难了。
殷诺倒不会傻得认为白冽会因为他放过冥夜,他只是想,以白冽的个性,他会把冥夜的真身藏在哪?
自然是离自己最近的,而又没有任何人想得到,碰触得到的地方。
于是他只能去赴这个约会。只有呆在他的身边,才有可能救出冥夜。
徐判官看他这样子也心存不忍,便问他有没有什么遗言,额。。。。临别赠言要说的?他可以转告给冥夜。
殷诺早就已经想好了,低着头道:
“告诉他,不要乱杀人,乖乖等我回来。”
徐判官郑重地应下了,殷诺越看他越觉得烦,故意不让他顺心地又补了句:“告诉他,地府有三个奸细,我怀疑你就是其中一个。你要把我这句话告诉冥夜,一定哦。”
徐判官:。。。。。。。O__O
殷诺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那只绿油油的蚱蜢,它一直乖巧地呆在他的怀里,仿佛有了冥夜的意识一般,然而此时它抖了抖翅膀,蹭了蹭他的手,却还是毫不犹豫地从他身上跳了下来,往森林的深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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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子丘去阴阳殿里殷诺的办公室饶了一圈,没发现他好基友的身影。他手里还拿着几张涂满墨水的宣纸,是他下午和殷诺玩耍时的成品。找不到好基友,就找好基友的男朋友。
于是闯入了冥夜的寝宫。当然在门口还是被顺顺拦了一下。
“王现在心情不好,小心被杀哦。”
安子丘很不屑地甩了甩刘海:
“我是殷诺关系最好最铁的死党。”
顺顺于是拱手放他进去。
安子丘于是有幸看到了发呆的冥夜,还有维持原样的那两桌佳肴。其中一桌叫殷诺远远地踢开了,他看着凌乱的桌面想象了一些狗血的场景,然后毫不客气地抓起殷诺的筷子享用起来。
也许是吃人嘴短,他还记得抽空问上冥夜一句:
“吵架啦?”
冥夜回过头,这才意识到他的存在,顿时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拉着安子丘的衣领,焦急地问道:
“他生气了。。。。我该怎么办?”
安子丘叫他勒得喘气都不顺了,连忙死命地拍了几下他宽大的手掌:
“别急别急,你先松开我。。。”
冥夜没松开,只是收回了几分力气,他觉得自己原本运筹帷幄的思维能力已经完全消失殆尽,脑袋晕沉沉地像是叫水泥给铸住了,转都转不动,事关殷诺,他便变傻了。却还知道要问这位前辈:
“你惹过他生气吗?很生气的那种。。。。最后怎么解决?”
安子丘臭屁地拿筷子抽他的手指,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有一次我一边打游戏一边吃零食,一不小心把他囤积的那箱零食全吃了,第二天他要追杀我,我允诺他带他出去玩,结果白冽一威胁,我又出卖了他,害他禁足了十来天。我每天隔着他们宿舍窗户和他说话,那时候以为我们要绝交,他十几天都没搭理我,但是解禁后我把我游戏装备都送给他,也没说对不起,又是哥俩好了。”
冥夜认真地听着,一边听一边微微点头,简直就差拿个本子记着了。
“他这人爱记仇,可是如果把你放心里了,就轻易不会踢出去,你也不用哄他,过一阵他自己就调整过来了。”
说到这他就着被揪衣领的姿势夹了块排骨,张嘴就啃,一边啃一边问:
“说来听听,什么事啊?小白那事不都过了吗?”
冥夜言简意赅:“我快死了,怕他伤心,骗他吃忘怀草,想让他忘了我。”
他这话刚说完安子丘就面色一肃,沉声道:
“少年,你这性质可和偷吃他零食不一样啊。”
冥夜将桌上的西餐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有没有办法?”
“你你你。。。。。你不要冲动嘛。。。。”神谕刀从安子丘颤抖的袖口中飞出来逼近冥夜,安子丘连忙眼疾手快地抓住它。他观察冥夜的表情,发现他确实没有杀意,只是想吓唬他而已,这才略微放下心来。然而也不敢全然放松,这人劣迹斑斑,是不把人命当命的主儿,于是他还是止不住地冒冷汗,边冒边拿出杀手锏:
“你不怕我跟殷诺告状?”
“你敢?”他手上的刀于是又逼近一分。
顺顺在门口听到动静,探头进来瞧了一眼,又懒洋洋地将头伸了回去。
安子丘怂够了,仗着有底气也硬气了一回:“你不敢伤我,我却敢告状。”
冥夜有一百种方法让他继续怂下去,然而他现在心累,于是懒得和安子丘嘀咕,把西餐刀随手摔桌上了,算是示弱。
安子丘于是嘚瑟地将神谕刀收回,乐呵呵道:
“你也不用担心,慢慢哄,他还是会消气。或者晾他几天,他自己就忘了计较。”
冥夜幽幽道:“具体几天?我再过几天就死了。”他想找个沙地蹲着画圈圈:“我不要临死之前还要和他闹别扭。”
他这话终于让安子丘抓住了重点:“卧槽,你不说我都忘了问你,什么什么你就要死了,你不是开了外挂的吗?三界横着走的大Boss,这就要死了?”
“白冽偷了我的真身。”
安子丘秒懂:“我早知道你有今天,你和白冽玩?玩的过吗?告诉你啊,在人间啊,拳头硬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脑子有病的,三界同理。白冽这人就没有弱点,你抢了他的命根子,他就敢挖你的心肝肺。”
正在被挖心肝肺的冥夜无所谓地回到正题:
“到底怎么让他消气?”
安子丘拍拍他的肩膀:“放心,你都要死了,殷诺不会和你计较的,最多吃宵夜的时候就会回来了。”
因为他这句含金量巨大的保证,冥夜终于舒了口气,差遣顺顺去准备精美宵夜去了。
安子丘一边啃着鸡腿一边问他:“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不找人跟着殷诺吗?小心白冽把人骗出13 地府去,到时你都没地方哭,只能孤孤单单地死去,怎一个惨字了得。。。。啧啧啧。。。”
冥夜只面无表情道:“他不喜欢别人时时刻刻地跟着他。。。说实话,我到现在还在想,其实白冽将他接走,也不是坏事吧。。。。。至少对他来说。。。。”
安子丘却摇头:“你若是为了殷诺好,就别把他托付给白冽,无论是谁,只要呆在白冽的身边,都不会得到幸福。”
“他的心结是因为我的存在,如果没有我,他会是这个世上对殷诺最好的人。”
安子丘将鸡爪对着他晃了晃:“no,no,no,你还是太年轻。。。。我在白冽身边这么多年,早就看出来了,即使没有你,他和殷诺都不可能,殷诺爱自由,白冽却太自私,迟早是两败俱伤。我看白冽这个人啊,他最爱的就是自己,只要自己快活了,哪管别人的意愿。”
冥夜烦恼地捏着眉骨:“他不让我杀了白冽,等我死后,怕是还要被逼回到白冽身边。”
“不准我杀白冽,也不想回到白冽身边,还不想忘记这些悲伤,他要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冥夜失神般地呢喃着,又一次觉得自己无能为力,“结果在我死前,什么都没能为他做到,只是叫他为了我的死白白伤心,又还要失去自由回到白冽那里。”
安子丘看着他低沉迷茫的模样,终于觉得感同身受地难过了,于是便停了筷子,苦逼着脸问道:“不是吧大王。。。。。你真的要死啦?”虽然和冥夜没什么太深的交情,毕竟相处过这么一阵子,总还是不忍的。他砸吧砸吧油乎乎的嘴唇,想了想道:
“我叫周温卿帮你把肉身抢回来啊。。。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殷诺该有多难过啊。。。。”
冥夜仿佛没听到他这番话一般,只暗自计划了一番,吩咐顺顺道:“派人给天界送信,让他过来一趟。”
顺顺多问了一句:“您这是?”
“死之前给他铺好了路,先帮他制住白冽,等我死了,白冽也不能困住他的翅膀。”
这便是打算和天帝谈条件了。
其实安子丘的话才叫真正的傻,先不说周温卿在天界权利有限,便说他自己也还在犹豫要不要为了冥夜的这么点人情和白冽死扛。影响他的基业不说,有安子丘在,天帝便不得不为自己考虑明哲保身,他实在是清楚白冽的手段,也怕了他的那些手段。幻虚之行教会他的道理他铭刻在心,即使是神,也还是有那么多的意外,就如同上一秒高高在上不死不灭的冥夜,这一秒便即将面临着灰飞烟灭的结局。
然而人界只是乱一阵,地府只是没了一阵,死去的生灵也只是多了那么一些,天界,却还是原来的天界。他的天界。
即使如此,他还是觉得坐立难安。
他甚至亲自到人间和白冽谈判了。一千年不见,白冽变了。
他还记得当年他温柔浅笑的模样,即使他的笑意都不达眼底,然而那时他还想着用这些虚伪的笑容笼络人心,那时他还会伪装自己,他的欲望复杂而深沉,然而并不是现在这样。变成了单一的执念,只为那个执念而活,那么冷漠,那么绝望,已然疯狂。
他失了他的笑容,那个笑容一直在告诉着别人,这世间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然而现在,有什么东西失去了他的掌控,所以再也不能自制地露出那个叫人害怕的微笑。但这样卸掉伪装的白冽却叫天帝更加害怕。
因为在这世上,他已经无所顾忌了。
☆、谈判
白冽说的很直白,他已经快赢了,自然无心同他废话周旋,他只是干脆地摊牌,暴露他的底线:
“温卿,冥夜死后,殷诺归我,我的势力全部归你。我可以放下一切。也可以在众仙面前认罪。你要流放我,可以。殷诺必须跟着我。天规要责罚我,也可以,殷诺必须亲眼看着我受满刑罚。”
天帝也直言道:“你交出冥夜的真身,一切既往不咎。”
白冽听罢冷笑了一声,这个冷笑几乎叫天帝坠入冰窖。
“温卿,你别和我说笑。你不答应也没用,我知道你不愿意趟这趟浑水。你不会为了冥夜赌上你的基业。再说。。。。。安子丘。。。。你记得吗?他在我身边生活过。。。其实我同他还是有些感情的。”
气愤和恐惧在天帝的心中交织着,直接导致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这很不妙,他原本准备叫白冽摸不着他的底的,然而或许是天界还有着白冽的眼线,或许是他本便是一个能看透人心的人,总之,这一次天帝没能保持冷静。
他对白冽道:“你敢伤害他,我必豁出命去让你万劫不复。”
白冽只不屑一笑,带着慵懒和倦意:“别威胁我,你知道这没用。我什么也不怕。温卿,我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天帝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于是回到天界后,便派人到地府接安子丘回来,这一次他笃定了——坚决不掺和,哪怕卑鄙些胆小些,毕竟安子丘才是最重要的。
因此安子丘对冥夜的安慰全然无用,他话刚说完,那头天帝便派人来接他了。
安子丘先是一阵狂喜,然后才镇定下来:
“不是说天界不安全吗?这就接我了?”
来接他的天将拱了拱手道:“大人,今时不同往日,地府里更不安全。”
安子丘听懂了,点了点头道:
“要走可以,等殷诺回来,陪我一起去。”
天将为难:“天帝只命我们带回您一人。”
“天帝听我的,懂吗?”安子丘掏掏耳朵:“都说这里危险了我还怎么留我兄弟在这啊?”
天将来时是得了天帝的命令的,如果安子丘不肯回来,或者要带着殷判官一起回来,天帝道:“打晕。拖走。”
天将刚刚领命,他又挥了挥手中的毛笔补了句:
“只准打晕,不准打伤他。”
天将内心os:“请问这两者如何同时成立?”于是准备了迷魂药等一系列辅助物品。
然而。。。。。
并没有发挥功效。
因为冥界的王认为安子丘或许可以加快他和殷诺和好的进程,于是叫俞欢将那位天将打晕了拖下去。安子丘于是安然地在地府呆了下来。
一群人原本以为到了吃夜宵的时间殷诺便会回来,谁知竟是异想天开。
这天到了深夜殷诺都没有回来,五碗馄钝在桌上摆着,已然是凉了。冥夜终于按耐不住,派人去寻,却寻遍了整个地府也没有找到。
他听着俞欢报告的消息心里一震,没来由地便觉得殷诺已经被白冽带走了。。。。
安子丘急得上蹿下跳:“他不会又去跳轮回井了吧。。。。”
俞欢冷冷地泼他凉水:“自从他上次那一跳之后,现在地府警卫最森严的便是轮回井了。便是我想跳都跳不成。。。我估计他是从地府的哪个漏洞出去的,为了向白冽求情,自己跑出去了。”
他说着,看见了安子丘垫在宵夜下面的几张宣纸,问了句题外话:“这是什么?”
安子丘气得拍桌子:“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殷诺找回来!”
俞欢端起桌上的馄钝大快朵颐,白眼翻得得心应手:”找回来做什么?让他求求情,兴许王还有救呢?”
“你说这话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真的认识白冽!”安子丘气愤地将那几张宣纸揉成一团扔他,俞欢接过来打开一看:“好丑的字。你写的?”
安子丘不理他,默默观察冥夜的神色,却发现什么也看不出来。事到如今,他整个人反倒沉寂了下来,只是安安静静地盯着空气某处不知在想什么。
天帝拒绝了冥夜的谈判,摆明了不想掺和进他和白冽的恩怨中。到时人间大乱也好,他正好趁机立威立德。
冥夜只好绞尽脑汁苦想着等自己死后怎么牵制白冽,让他不能限制殷诺的自由。
于是便只剩下安子丘一个人在那干着急,顺顺俞欢似乎是早料到这事,冥夜。。。。类似在发呆。安子丘拍了拍发呆者的肩膀道:“王,你傻了?还不派人到人间把殷判官救回来?”
顺顺在一旁插嘴:“他如果是自愿出的地府,便绝不会愿意跟我们回来。”
俞欢一口吞下了一个馄钝,也含糊不清道:“有一件事很奇怪,他是怎么找到地府的漏洞的?这些年我们修补的越多,能找到的漏洞便越少,除非是对地府十分熟悉的人隐瞒漏洞所在,这才能引他到那里去。。。。王,不是我说你,这地府都要变成白冽的地府了,那么多奸细。。。。你有空搞搞人事好不好?别老把时间花在谈恋爱上面。。。。”
俞欢说的实在太对了,那位徐判官,明明说好的要到冥夜面前请罪,到这一会却还不见人影。
他虽没来,阴阳殿里却不是全无客人。
俞欢话音未落,一抹青绿从他眼前跃过,直接便落到了他的碗里。
顺顺眼疾手快地拿筷子将那只蚱蜢给捞了出来:“这不是您送给殷判官的吗?”
冥夜这才施舍过来一个眼神。他的一丝魂识还附在那只蚱蜢身上,于是便能同它心灵相通。他问道:
“殷诺呢?”
那蚱蜢摇头晃脑了一会儿,也没发出什么声响,便见冥夜气得青筋暴起,冲顺顺吼了声:“把徐判官给我押过来。”
他能懂得这蚱蜢的意思,别人却不懂,顺顺一愣,还是领命去了,幸好那只蚱蜢又从筷子上跳了下来,在安子丘的宣纸上蹦蹦跳跳地留下一堆汤水印。
安子丘一拍脑袋:“快去找些墨水来,我和殷诺下午教了它写字的!”
于是这蚱蜢虽还未成精呢,就能拿自己细条的小腿沾着墨水歪歪扭扭地在宣纸上写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