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本为螭,属性玄寒,深蓝之光能凝固万物成冰。
世间有传言,螭龙化白虹欲吞人,赤骥相煿爆。倒挂哭月猿,危立思天鹤!
赵淳满意的笑了,虽然嘴角渗血,心痛阵阵。
☆、一百二十
帐篷内炉火熊熊,温暖如春,一人独坐自斟自饮。
叶剪秋抱起酒坛倒了一杯烈酒。他红着脸趴在桌上,眯着眼睛用银锥子轻轻挑起灯花,火焰啪啪的跳了几跳,光线又亮了几分。
他环顾一圈空荡荡的帐篷,不禁叹道,好孤单啊,以前自己一个人也生活了那么久,为什么仍不习惯孤单?
当农场如地震般的左摇右晃之时,所有的工友们纷纷惊恐地从帐篷跑了出来,有人看到叶剪秋站在冷库门口,不禁大喊:“叶管事,离那里远一点,小心冷库塌陷!”
叶剪秋站在震颤的地上没有动,他分明听到从地底下传来的啸声龙吟。
他想弄明白,朝歌到底是什么。
很快,库门被打开了,门口往外弥漫着阵阵白色冷气。所有人都很震惊,冷库里面竟是一个耀眼的冰雪世界!
赵淳和朝歌一前一后慢慢走出来,在众多火把的照映下,神采奕奕大步前行的朝歌和如老态龙钟一步三停的赵淳形成鲜明的对比。
见到两人出现后,有人惊呼:“果然是赵姓皇族,那库中乃蓝色玄冰,足年不化。”
站在人群中的叶婉珍立刻冲上前,第一个高声磕拜:“民女婉珍拜见今上!”
众人见状,如同潮水般纷纷下跪,虔诚而恭敬地将头贴在地上。
只有叶剪秋站在原地,仍然迷茫的看着两个人。
——赵淳不是属性为火吗?
只见火光下的赵淳,脸上的细羽再不见鲜艳的红色,而是没有生气的苍白,丝丝白色细羽随风掉落,终于清晰呈现一张清瘦而坚毅的脸。
赵淳并未理会众人的臣服,仍是漫步在风中,背影桀骜散漫,视万物为尘埃。他挥动宽大的衣袖,拂去围绕在他身边的成群飞鸟……仿佛看透了世间的悲凉,正在演奏一场生命的绝唱。
朝歌拉起叶剪秋冰凉的手,在他耳边道:“秋,我们回去。”
“嗯。”
只当两人欲行,只见远处的赵淳却被狂风轻轻卷起,如同一片落叶在风中东掷西飘,最后狠狠跌落。
朝歌却死死拉住欲向前查看的叶剪秋道:“恶人不会那么容易就死!”
此时,天空突现滚滚红云,一道闪亮的霞光划破了天际,一只浑身被烈焰包裹的巨大神鸟从天而落,它落地后高声悲鸣,长长彩色尾翼也在阵阵颤抖,它低头衔起赵淳,展翅绝尘而去。
朝歌顿时呆在原地,传言赵姓皇族之间有生死感应,亲族会闻到手足死亡气息……朝歌突然大叫一声,化身一道耀眼的蓝光,紧随那团火焰消失……
农场可真热闹啊!红云还未散去,天空又现七彩虹光,真正的九五至尊赵灏终于来了,可惜他晚了一步。当他如嫡仙般的降临“凡尘”后,农场顿时亮如白昼,空中到处飘扬着点点雪花般的莹光。
众人被威慑得浑身颤抖,无人敢抬头仰望天颜。
仙衣飘缈的赵灏看到众人仍跪拜在地上的场景后,不禁冷笑一声:“真是死到临头也不忘帝位,老子奉陪到底!”
说完,他打下阵阵雷火,将农场烧个七零八落后就消失了……
烛火仍在静静燃烧,室内仍是温暖如春。
看着桌上摆好的两盏酒杯和一碟花生,叶剪秋端起酒杯,冲着对面的空椅子举杯轻声道:“朝歌,你还好吧?”
叶剪秋笑着抬起袖子抹了眼角的湿痕,他的朝歌也会飞呢!
朝歌走了一个多月,杳无音讯。
没有了朝歌,好像热闹的舞会散了场,清冷的只剩他一人在演独角戏;没有了朝歌,睡觉变成了他最讨厌的事,被窝太冷,冷的让人打哆嗦;没有了朝歌,那种可怕的相思又如潮水般凶猛袭来,害得他无处可躲……
自从朝歌走后,边境终于发生了战争,听说螭国已经占领了几个山头,正准备攻打青阳。司徒瑾和晋伯已经带兵征战前线,据说,又招了很多新兵。
由于战情临近,市场上物价飞涨,百姓们纷纷囤粮囤物,甚至有人拖家带口搬离了青阳。
所有精明的商人们也在积极囤货!谁不知道,战乱时哪怕囤些钉子都能发财!更何况粮食或是医药品之类的呢?
叶剪秋没有慌乱,一方面紧急治疗被农场烧伤的工友,将农场被烧毁的地方重建。另一方面,维持蒸蒸日上正在发展的工业。
不管外面形势如何,农场的上上下下都抓紧这个机会赚钱。粮油副食,箱包-皮具,冷冻活鲜……每一天,都有数千人排队按着号码来领货,农场周边住满了说着各种方言的外地来的客商。
销售科每天晚上关上门后,将成箱成箱的银子打开盘帐到很晚。
而供应料的工友从没有回过农场,而是马不停蹄的在外地采购原料。由于本地原料价格猛涨,每天都有载满矿石毛皮等原料的马队从外地大批运送往农场。
还有曹家,终于吃了大亏。
他们花费巨额的资金陆续收购了农场几万石的小麦和秋季玉米等作物。结果秋粮下种后,几乎没有发芽。吓得曹家对那些小麦更是不敢冒然下种,只得转成商品粮出售。曹家不仅耽搁了一年的农业生产,而且又赔了巨额资金,损失不可估量。
冷库真是好东西,粮食在零下十几度的地方急冻之后,再经过太阳高温暴晒,破坏了胚乳和胚芽组织,已经不能当种子来用了。
让曹家遭受打击最大的是,由于战事吃紧,军团不管不顾的拉走了曹家大批的粮食和物资,并且威逼曹家人出兵守城……曹家人终于不在威风了。活该,谁叫你曹家是杀猪榜的第一名呢!
每天忙的像轮子一样的叶剪秋闭上眼睛,无力的趴在桌上,脑袋一直嗡嗡作响……忽然感觉到身上一暖,叶剪秋怔怔的抬起头:“朝歌?”
李氏给他加了一件衣服后,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坐在对面那把空椅子上道:“小秋啊,别喝了。”
叶剪秋托起腮笑了笑:“婶子,我的酒量现在是不是很好?想醉一下试试呢,可是却醉不了,农场工友净瞎吹,说什么高度烈酒。”
李氏悄悄地抹了把眼睛,道:“小秋,去睡吧,明天要早起,农场离不开你,有你忙的。”
“嗯,一会儿就睡。”
李氏心痛难言,自从朝歌走了后,小秋就夜夜失眠。喝了这么多酒仍是那么清醒,倒不如真的醉了好好睡上一觉。
农场遭了重创,车间和帐篷烧了大半,还好粮食和田地保住了。遇到这种情况,小秋更是睡不着了,为了农场重建,每天都在开会,视察工作,晚上就躲进帐篷喝酒,不停的自言自语。
这孩子,只怕再经不起了……想到这里,李氏的眼泪哗哗往下掉。
叶剪秋催促:“婶子,你回去陪静石伯伯吧。”
李氏抬起袖子擦干眼泪道:“听话,别喝了。”
“最后一杯。”
叶剪秋笑着伸出两根手指。
李氏无奈的站起身,悄悄地将酒坛子抱走。
看到李氏将门关上,叶剪秋长长的吐口酒气,他有些懊恼的挠头,也不知道朝歌何时归来。如果有个孩子就好了,他可以看到孩子以慰相思之苦,抱着孩子给他讲那不懂事的小爸爸。
最好是个女孩儿,最好长的像朝歌,那她定会是个绝世美人,只要她一出现,这世间定会掀起无尽的孽海情天……
……………………………………
“征战!征战!”
“征战!征战!”
呐喊声响彻冰山雪谷,震颤了天地。
当听说螭国龙子终于回归自己的国土后,所有百姓自发来到苍澜山,不惜用血泪呐喊,希望他们阿路王子能够雪耻深仇!
多年前,鹰头山和月神湖都在螭国境内,遥遥相望的一山一湖形成独特的风景,鹰头山就像威武的勇士,而月湖就像柔美的女神,他们在天地之间相互呼应,共同经历风雨雷电,雾蔼沉沉,仿佛永远相隔,却又终身相依的伴侣……
苍海桑田,当年的鹰头山归属青鸾后就变了模样,如同死亡般没有了生命。只有月神湖,还在螭国孤单的遥望着鹰头山……世间有传言,正是因为青鸾夺得了螭国的鹰头山才称霸天下,使得所有周边小国为青鸾臣服纳贡!
螭国不仅失去了鹰头山,而且青鸾皇子挟制他们螭国龙子长达十五年,更是将其视为最大的耻辱!现在他们的王子终于回来了,只有鹰头山,成了所有螭国百姓最后的执念!
只见苍澜山周围跪满了黑压压的人群,螭国百姓,文武大臣,包括王室成员几乎全部出动踏上了高耸的苍澜山,他们不惧冰雪,不畏寒风,虔诚的跪在冰凉的雪山中,一遍遍高声呐喊。
一位白发苍苍的大臣双腿深埋在刺骨的冰雪中,老泪纵横的对着被蓝色冰晶覆盖的洞口哭喊请求:“我最敬爱的阿路王子啊!请您收回原本属于我们的鹰头山吧!鲁阿带领全家老小会为您日夜祈祷!”
一位身披腥红色貂皮斗篷的年轻人则负手站在洞口,只见他容貌儒雅清俊,头戴镶满宝石赤金王冠,正静静凝视着那蓝色的冰晶。
臣子们纷纷跪拜在国王班布的脚下,只看到一双缀有明珠的翘头鹿皮鞋。
国王班布抬头一动不动的看着结了冰晶的洞口,伸手抚了抚那胸前那造型别致的钻石大饰别针,那是螭国的图腾——龙。
听着洞外一声声的呐喊传来,朝歌烦躁不已。
他不停的走来走去,看着奄奄一息的赵淳不禁握紧了拳头。
赵淳躺在哗哗流水的温泉边。虽然身边生了炉火,身上盖上厚厚的锦被,但冷的仍在不停的颤抖。曾经目中无尘,高贵的不似浊世中人的赵淳已经褪尽了羽毛,脸庞苍白的如同冰凉的大理石。那双曾经容纳了世间最尊荣最深沉的金眸,却成了暗淡的灰色。
赵淳安静的看着焦虑的朝歌,嘴角露出惨淡的笑容:“朝歌,你不是我的世界能容的下的……你是……少年英雄。”
朝歌冲着赵淳大吼:“闭嘴!”
朝歌心乱如团麻,头疼欲裂。他所有的前世今生都从赵淳口中得知,他无法接受,更难以消化。
他扑到赵淳身前,痛苦地道:“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总叫我少年英雄,我以前只当是你在对我挖苦嘲笑,可是……那只是你妄自揣测的什么上辈子!我不想知道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我只想知道我现在该做什么!”
赵淳想伸手去抚摸朝歌通红的脸,但手指只轻轻动了动,却无力再一次抬起。
“朝歌,你不应该像被剪去翅膀的雄鹰,你应该翱翔天地之间,征服五洲四海……”
朝歌眼眶通红的道:“你不是很有心机吗!你不是总能算出下一步该做什么吗!告诉我,你如何才能活的长一些……我不想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赵淳……”
赵淳笑了,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够了……有这句话就够了。去吧,你的子民需要你,想做什么就去……”
飘缈的如同一团云雾,正盘膝静静打坐赵灏突然睁开眼,只见他柳眉倒竖,怒声骂道:“赵淳,你临死还不忘给我找麻烦!那螭国可是好战的民族,自从朝歌来到苍澜山后,已经有军队开始迫不及待攻击青阳了!”
随着他的怒吼,梅林中花瓣如雪花般纷纷掉落。
朝歌一惊:“青阳?”
“没错。”
一直守在赵淳身边的皇姐赵浈答道:“玉英的鹞鹰传来消息,螭国已占领了苍头山,那是离鹰头山最近的山峰。螭国和青鸾交手从未赢过,这次却是他们第一次的胜利。所有螭国的军队正在朝着苍澜山的方向祈祷磕拜,说是阿路王子的神助。”
赵灏哈哈大笑:“什么神助,不过是有人为螭国输送了异能者,那些异能者组建的前锋打了司徒瑾个措手不及!只是下一仗,只怕没那么容易!”
朝歌着急地道:“如果青阳沦陷,剪秋怎么办!”
“放心,我早已将信传给玉英,她会亲自安排剪秋的去处。”
“那乔玉英会听命吗?”
“会的,她是淳儿最忠心的手下。”
朝歌松了口气。秋啊,你定会吃惊的,我会再给你讲一个让你流着泪,睡不着觉的故事……
穿着鲜红色洒金长裙的赵浈,从温泉中捞起一块毛巾,轻轻给赵淳擦拭已经掉光羽毛的脸颊。
只见赵淳突然紧闭双眼,呼吸急促,脸色开始呈现蜡黄之态,赵灏和赵浈两人同时感到心里一阵发紧,坏了!
朝歌见状痛心疾首,握起拳头狠狠捶打着地面:“怎么办?你们快想办法!”
赵灏的脸色终于黯然了,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赵浈轻声哭泣,轻轻抱着已经快要僵硬的赵淳。
听到外面仍在不停的传来呐喊声,朝歌暗骂一声,他起身冲出到洞口,随着一声怒吼,洞口的冰晶全部震碎。
呐喊声终于停止,所有人激动的看着从里面慢慢走出来的朝歌——阿路王子。
“阿路!”
班布惊喜的上前。
百姓们全都欣喜万分,山谷间又一次响起冲破天际的呐喊。
“阿路!阿路!”
“阿路!阿路!”
朝歌不耐烦的用力挥手:“给我闭嘴!”顿时天地一片寂静,只有冷风呼啸着穿过雪山。
朝歌对班布道:“如果你们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去夺回鹰头山。”
“什么条件?”
“救赵淳。”
班布脸色一凛,但是容不得他反应。立刻有老臣站出来,大声道:“阿路王子,你是我们螭国的王子,既然回归,那就不要管什么青鸾皇族,虽然他抚养了你多年,但是他目的险恶!他的死,是天意!”
朝歌怒吼:“你们若是做不到,就滚!”
老臣花白的胡须已经冻成了冰,他痛苦着道:“我的阿路王子啊,您的旨意恕鲁阿无能为力!”
说完,他竟然从雪地里颤微微艰难的爬起来,用尽最后的力气一头撞在冰峰之上,喷溅的鲜血顿时染红了大地,苍老的身影无力的扑倒在雪坑里。
见鲁阿以死铭志,众多臣子纷纷站起身来,对朝歌恭敬的磕拜吻脚之后,竟然一个接一个的当着朝歌的面,撞向雪峰自尽身亡!
很快,地面上已经躺下七、八具尸体!眼看会有更多的人前赴后继,朝歌无奈之下喷出冰晶,将那些臣子冻在原地。
朝歌绝望的大喊:“为什么你们要逼我!为什么!”
班布国王冷眼看着这一切,束手旁观。
☆、一百二十一
碧蓝的天空中只有飞过的苍鹰发出阵阵悲鸣,空气仿佛凝固。
此时,听到有人在远处一声大喝。
“阿路王子!臣有办法救齐王!”
只见穿着厚厚皮草的杨小迷气喘吁吁从没过膝盖的积雪上踏过,艰难的拉着一个包裹着黑色大氅的人往雪山上爬。
杨小迷心里暗自腹诽,他在远处等了很久,终于等到班布国王用戒指上那颗硕大的红宝石,利用太阳的反光发出三长一短的指令。
当他来到朝歌面前,杨小迷将自己头上的皮帽子摘掉,不顾满头汗水蒸腾着烟雾,推了推那包裹严密的人:“阿路王子,臣已经千辛万苦找到了黑石!但是需要她帮忙才能救齐王!”
杨小迷又一把摘掉对方头上的黑皮帽子,只见黑氅脖子48 往上竟是空的!所有的百姓吓得目瞪口呆,纷纷后退。
看着一个没有头颅的人伫立在面前,朝歌终于松了口气。
朝歌上前道:“妮基塔,你真的有办法?”
“九成把握,只是杨小迷拿着东西不放,他说是他亲手打捞出来的,必须要亲眼见到你后,才会交给我。”
杨小迷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石头,抹了一把满脸的汗水诉苦道:“臣可是九死一生从巡检司那口深水井里底下捞出来的!害得我吐了不少水,那司徒瑾可真会藏东西!”
妮基塔解释:“朝歌,你说东西在巡检司,可是我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最后在兵器库里被人抓住了,他们将我关了起来就报了官。”
“没错,若不是司徒瑾和晋伯都不在署衙,只怕没那么容易!”
天赐良机!由于战争,那司徒瑾和晋伯等所有精英不在署衙,那留守当值的新兵抓了人后竟然很守规矩的报了官。杨小迷以查案为名对巡检司翻了个地朝天,以他多年的捕快生涯来说,对搜索东西非常有经验,他很快就锁定到了井下的端倪。杨小迷名正言顺的将东西打捞上来,又将人大摇大摆的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