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郡王见闻录 完结+番外完本[古耽]—— by:华飞白

作者:华飞白  录入:11-18

作为疼爱孩子的阿娘,阎氏与王氏当然也不想逼迫他们成婚,免得他们婚后生活不谐。然而,如今圣人重病,了却老人家的愿望亦是尽孝之道。即使她们不催,李昆、李衡与李泰亦极有可能想到此事,或许连清河公主与临川公主都会跟着焦急——毕竟,他们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圣人抱憾离开。
而且,若仔细论起年纪,李徽与李璟也并不算幼小。新年之后虚岁十五,不多时也将过十四足岁,是时候定亲了。若是圣人好转,便顺理成章地再等个一年半载成亲;若是圣人驾崩,守孝一年后成亲亦是正合适。总归,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时机已至,再也容不得他们任性拒绝。
李徽晃了晃神,不知为何,倏然想起了年后与挚友初见时,他低声问“阿徽难不成遇上了……心仪之人”的模样。那确实是他第一回见到子献失态,每次回想都令他心中抑制不住笑意。然而,此时此刻,他心里却不由得苦笑起来:明明曾经答应过,但如今或许只能教子献失望了。他虽未能遇见中意的女子,也会比他先行一步提早成婚。这一回,只会是子献输了。
想到此,他心中涌出了些许涩意,垂下眸,答道:“婚姻大事,本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孩儿但凭阿娘做主。”他早已不奢求如同兄嫂那般琴瑟和鸣的婚事,只求不会再度貌合神离、彼此厌恶便好。这世间多少夫妇尚且不能同富贵、共患难,在这种即将风雨飘摇的时候还愿意嫁给他的女子……他一定会相敬如宾。
“……孩儿也听从阿娘之命。”见他答应了,李璟也垂着脑袋应道,仍是一点也不热心。
王氏与阎氏对视一眼,均有些无奈。其他人家都担忧小郎君年纪轻轻便左一个右一个纳房中人,太过放纵亏损了身子。唯有她们,却是忧心自家孩子迟迟不开窍,连娶得新妇也不甚热情,日后说不得会传出什么莫名其妙的流言来。
“虽说娶妇娶贤,却也须得考虑你们的喜好。”阎氏接着道,“先前宴饮的时候,我们便已经收集了好些小娘子的画像。若是得空闲了,你们二人仔细看看,好生挑出中意的来。也并不限定一位,可挑一个家世好的,再挑两个家世稍有不如的。正妃未娶之前,将孺子先纳进来也使得。”
王氏也道:“你们随便挑,到时候再一起合计就是。大部分画像都是不同的,只有小部分略有重合。不过,以你们二人的眼光,应当也不至于挑中同一人。”越王府与濮王府的地位有微妙的差别,李璟与李徽在身份上也有嫡子与庶子之分,看在世家大族眼中,条件自然不完全相同。再估量了这两位小郡王所得的宠爱以及脾性、日后前程之后,他们结亲的意向亦是各有侧重。
“是,孩儿省得。”李徽与李璟互相看了看,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
不久之后,立政殿内再度涌来一群宗室。荆王、彭王与鲁王各自带着浩浩荡荡一群家人前来侍疾,几乎将立政殿都站满了。太子妃杜氏以圣人需要静养为名,将这些宗室分散安置。宗室们自然不能违逆太子妃之命,大都安安生生地离开了。唯有荆王三兄弟带着王妃以及嫡子们,也同样守在灵堂之中。
众人守了整整一日夜之后,到得第二天傍晚时分,太医们方禀报道,圣人的病情暂时安稳了。李昆便安排自家兄弟姊妹轮流侍疾,孙辈们且各自回去歇息,明日一早再入宫。至于叔父们,安置在最近的宫室中守候。其他堂兄弟姊妹以及族中子弟则暂时归家去,等传唤时再进来。
许是为了防备安兴公主,每一回李昆都安排了两人同时侍疾。安兴公主一直与清河公主在一起,谅她也翻不出什么水花来。至于李茜娘这样的外嫁孙女,当时赶着回宫侍疾已经算是尽了孝心,既然身体不好时常昏倒,便不必再过来了,安安生生地在家中将养就是。若是还想要再表孝心,在家中抄经上香亦是一样的。
李徽带着满身疲惫回到了濮王府之后,等待他的是张傅母捧来的一堆女子画像。他沉默地望着那些巧笑倩兮的画像,心中忽然升起了浓烈的萧索之感。他对自己的婚姻素来没有什么信心,此时更增添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为祖父尽孝,将婚事定下来好教他老人家安心,确实是他的责任。可是,为何他心中却有个声音,坚持不懈地追问着:这样的婚姻,当真便是你想要的么?倘若你日后过得不谐,祖父当真会觉得欢喜么?难道,这不是一种欺骗么?
欺骗……
祖父能够营造一场美梦沉醉其中,他又何妨给他的美梦加上一些点缀,让他觉得更加圆满?这种时候,他的感觉,他的想法,甚至他未来的家庭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让祖父彻底放心。
“……”李徽略翻了翻那些画像,眉头紧紧地拧起来,而后忽然道,“我去藤园。”说罢,他便带着那些画像离开了濮王府。张傅母望着他匆匆的背影,多少有些担忧。然而,任她再如何苦苦思索,大概也不会明白自家小郡王正在为难些甚么。
藤园之中,王子献正坐在宋先生长居的客院之内,陪着自家先生对弈。他的棋力极高,擅长谋算,但遇上招数多变的宋先生,依旧是步履维艰。许多时候,宋先生只需神来一笔,便能将他苦心经营的局面破坏殆尽,令他不得不重新计算思考。而宋先生看着对面微微皱起眉头的爱徒,不禁为自己终于有机会为难他而感到略有几分得意,缓缓抬起下颌,抚须而笑。
倏然,隔壁正院中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仿佛像是将什么人迎了进来。正用中指与食指夹起一枚棋子的王子献顿了顿,果断地将棋子按在空棋路上。
宋先生定睛一看:“你该不会是下错地方了罢?明明下在旁边还有四五成胜算,下在此处,是想立即投子认输么?!”
“弟子棋艺不及先生多矣,竟未看出来这一招,实在惭愧。”王子献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道,十分干脆地投子认输,“方才已是无路可走,才出此昏着,先生不必放在心上。待到下一回,弟子必定全力以赴,与先生再战。”
同样也听见隔壁声响的宋先生满脸嫌弃:“怎么说来着?你可真是‘见友忘师’!赶紧去罢,免得迟了,小郡王便走了。”说到此,他顿了顿,又道,“今日并非休沐,我去求见祭酒,却始终不得见。后来还曾听闻,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几位相公均不在政事堂之中……你不妨去问一问小郡王,宫中可发生了甚么事。”
王子献神情微动,颔首道:“弟子明白。”当他匆匆来到隔壁院落中时,果然见李徽所居的正房灯光通明。他的嘴角不自禁地微微勾起来,噙着一抹笑意。一时间,他甚至忘记了昨夜听闻挚友赞同宋先生带他云游四海时的复杂心绪,心底唯独留下了好几日不曾相见的思念与欣喜。
“阿徽。”他唤着挚友的名字,踏进了正房堂屋之中,却不见任何人的踪影。环视周遭之后,他发现左侧的书房前掉落了一幅画轴,不由得走上前拾了起来。画轴并没有捆好,当他拿起来后,便轱辘轱辘地转动,散开垂落在地。他垂首一看,一位穿着富丽衣衫的妙龄女子跃然纸上,摇着团扇,浅笑倩兮。
王子献不由得愣住了,有些怔怔地抬起首,望向书房之内——
只见李徽背对着他立在窗前,书案边则摆满了各种女子的画像,或矜持或微笑,或扑蝶或荡秋千,姿态容貌各有千秋,却无一不是正当花信之年。
王子献倏然觉得,自己的思绪仿佛变得格外迟滞,似乎一时之间无法理解这些画像究竟有什么涵义。究竟是谁,竟然将这么多小娘子的私像给了阿徽?不错,阿徽也到了知好色慕少艾的年纪了,但平时他连贴身婢女都不甚亲近,怎会突然对这么些小娘子感兴趣?
不,王子献,你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你怎会不知这是何意?!阿徽要娶王妃了,这些小娘子或许便是濮王妃让他挑选的!数个月之后,即使你不离开长安,他身边也会出多一个甚至好几个女子,从此与他琴瑟和鸣,和他同床共枕,为他生儿育女!!
光是想象着种种李徽与陌生女子亲近的场景,王子献的双目便有些发红。这个时刻,他心底忽然迸发出了熊熊烈焰,几乎恨不得立即将这些画像付之一炬!不让李徽瞧上哪怕一眼,更不能让他选出任何人来!
直到如今,他才更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绝对无法容忍任何人亲近挚友!就算是他的妻儿也不例外!与李徽最亲近的人,唯有他而已!只能是他!!
这种感情太激烈?太奇怪?不,丝毫不奇怪!因为他也不会允许任何人接近自己!既如此,阿徽当然也不能拥有其他亲近之人,这样才公平,不是么?
在这世间,他唯有阿徽,阿徽也只能拥有他——
☆、第九十一情章 情窦初开
“子献。”李徽早已听见挚友的脚步声,却并未回首,依旧望着窗外的圆月怔怔地出神,“祖父风疾再度发作,恐是年寿不永了。在我心目中,他既是古往今来的千古一帝,更是疼爱儿孙的和蔼长辈。无论我是学着阿爷撒娇卖痴也罢,佯装天真无知也罢,都是为了能让他能够欢喜一些。有时候,许是装得习惯了,我甚至会忘记自己原本的模样……”
然而,原本的新安郡王李徽又该是何等模样?是前世郁郁寡欢、执念深重的人?还是今生谨慎小心、佯装作态的人?或是尽心尽力承欢长辈膝下的孝顺儿孙?或是心中偶尔不甘被困一隅、渴望自在之辈?
这些似乎都是他,又似乎都不是他——犹如打碎了的数个泥人重新用水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浑然一体亦是复杂矛盾的他。他其实有很多想法想要实现,最终却不得不选择最为重要的一个,而放弃其他。或许,这便是责任,这便是担当,这便是无可奈何的现实,这便是百味交杂的人生。
无论重活一世,或是一百世,他都不可能真正获得自在逍遥。血脉注定如此,身份注定如此,天命注定如此。便是逆转些许,亦不可能全然改变。这一年由祖父营造的自在梦境即将结束,他也不该再放纵自己了。
王子献静静地听着,几乎是费尽了气力,才找寻回自己的冷静。但所有的冷静,都不过是假象而已。此时此刻的他,已经意识到了深藏于心中始终不愿追寻的秘密,惊涛骇浪简直无以言表。
他或许该夺门而出,让自己远远离开眼前的人,保持适当的距离,方能让那些奔腾在血液当中的炙热情感稍稍冷却一些。然而,他却舍不得挪开目光,舍不得与他相处的每一个刹那,每一个瞬间。他更舍不得,将如此悲痛的他独自孤孤单单地留在此处。
此时的李徽其实并不需要开解,唯独需要有人静静地倾听而已:“早些时候,祖父便一直对我们的婚事念念不忘。祖母逝世之时,我们都尚未定亲,想来亦是他的遗憾之一。有时候陪着他给祖母上香,也隐约能听见他说着我们这些孙辈的事。眼下他重病缠身,为了令他放心些,我们自然不能再任性妄为。”
“既然本便想让祖父欢喜一些,只需付出一桩婚事又何妨?毕竟,这种大事从来都是父母做主,由不得我自己。只可惜,论起成婚,你应该会落在我后头了——”
回过神后,李徽侧首而望,王子献已经紧紧握着那幅女子小像来到他身边,声音低哑:“虽是为了圣人欢喜,但你也不必太过委屈自己。便从数十张小像之中,选出稍稍中意些的人罢。按礼制而言,你不仅能拥有一位郡王妃,还可有两位孺子以及数位妾室等。从此之后,你的内宅大概便热闹起来了。”大概谁都不知道,他说话的时候,心中便仿佛被障刀来回切割一般,满是鲜血碎肉,疼得嘴唇发白,脸上的血色几乎都已经褪尽,苍白无比。
李徽沉默了半晌,叹息一声:“没有甚么好选的。光看小像,哪里能看出是什么性情之人?而且,有一位妻子便已经足够了,后宅热闹起来于我又有何益?我可不想成日里为这些内宅中事费心思,听她们彼此攻讦、互相揣测。”
“那便选个家世合适的温柔佳人即可。能够与你相知相伴,最好能懂些书画,日后能与你一起品评,生活也会有趣味。”王子献又道,音色越发低沉几分,垂下的眼中涌动着的情绪近乎发狂。手掌中的画轴已经被他攥得变形撕裂,他却似是恍然一无所知。
“你说得是。”李徽淡淡地道,丝毫没有半点热情。这些画像他都并未细看,于是随意地翻了起来。看一眼角落中的出身郡望、父兄籍贯职位等寥寥数字之后,似乎便已经足够了。阎氏给他挑的,既有顶级门阀士族的旁支嫡女,亦有二等世家的嫡脉嫡女,论起身份均足可配郡王妃。而且,父兄的职位普遍都较低,并非高官勋贵之后。
濮王府也确实不需要一位势力极大的郡王妃,免得惹来不必要的猜忌,后患无穷。当然,若当真是父兄职位极高的世家贵女,定然也看不上他这样的闲散郡王。她们若是与高门世家联姻,日后的富贵前程也绝不会缺少,且对于家族而言更有助益。
“京兆韦氏倒不如京兆杜氏,尚能得叔母几分眷顾;祁县王氏不错,但那位姑曾祖母应当瞧不上我,最终不会许罢;河东柳氏倒是有些特别,听闻家教甚严,性情若非柔顺,也应当极为谨言慎行。秦家女?应当是旁支罢,舅祖父对阿爷颇有成见,可能也不会轻易答应……”
王子献默然地坐在旁边,紧紧地注视着他,却依旧不敢让心中那些情感露出分毫。听着这些话,他仿佛觉得自己正在受着煎熬。分明连半个字也不想听,不愿意听,却依然舍不得离开。就算李徽对未来的郡王妃毫无情意,不过是遵从父母之命迎娶,他也无法稍微觉得欣慰一些。
因为,他已经注定了不可能得到他。无论是谁得到他,得到他的感情或是其他,他都无法接受。哪怕只是想一想,便已是痛彻心扉。
恍然间,心底有个声音探出来,诱惑道:你若不试上一试,如何知道他对你是不是同样有情?你若不奋力一搏,又如何知道,他会不会一时心软,接受你的情意?就算注定了你必须与其他人分享他,至少还能“分享”不是么?总好过你孤零零地离开,而他留在长安娶妻生子,对你的情意一无所知罢?
住口!!不许胡言乱语!!我绝不能失去他!倘若将一切都说了,便再也回不到当初!他不接受,我们便连朋友也做不成了!!哪怕是有一丝一毫失去他的可能,我都不能冒险!与失去他相比,我宁可……宁可眼睁睁地看着他成婚……
心底那个声音接着冷笑道:他成婚之后,你便不是失去他么?数年之后,你与他的妻儿相比,孰轻孰重?他成了别人的郎君别人的父亲,又能为你分出多少心神来?再分隔数年,他身边妻妾儿女成群,你们这不过一载的友情又能算得上甚么?!恐怕只会比陌路人好一些罢了!!
闭嘴!!我们是挚友,是生死之交,是能够彼此托付一切的人——但这一切,并不囊括心悦对方的情意。而且,生死之交毕竟不同于寻常朋友,便是分离许久,也不会让情谊变淡……数年之后再见,我们也不会改变!
呵,当真如此?你当真相信先生所言?他那些所谓的生死之交,与这一份无可替代的情意岂能相提并论?!这世间,你唯有他一人,失去他之后,你又该会是何等绝望?你当真能接受么?!让我出来,让我来试试,你绝不会失望的……
见好友神色变幻不定,嘴角甚至都咬破了,李徽轻声唤道:“子献?”思及先前二人的笑谈,他只以为是挚友仍是无法接受自己已经“输了”的事实,便安慰道:“能觅得心仪之人为妻,自然比我这种不得不奉父母之命成婚之人胜上一筹。所以,你也不必着急,缘分说不得什么时候便到了。”
不!我已经有了心仪之人!在发现的那一瞬间,却注定了不能说出口,不能公之于众!注定永远也不可能如愿得到他!!
王子献心中一恸,只能勉强一笑:“我当然不着急,眼下贡举之事未成,成家之事再延迟些也无妨。”他如今已经足够痛苦,若是李徽再主动给他张罗婚姻大事,那便更难以接受了。只有暂时断绝好友这种念头,才不至于日后毫无防备的时候,再受到直抵心口的一击。
推书 20234-11-18 :每次告白都会被杀》: 《每次告白都会被杀死》作者:上苍文案好不容易跟自己喜欢的人告白随后就被杀了,连凶犯的脸都没看到没想到居然能够重生,还遇到自己愧疚了很久的消失的好友重生的意义在于挽回曾经后悔的事情,正努力着,我又被杀死了再一次重生,我一定要把我周围长歪的蛇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