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郡王见闻录 完结+番外完本[古耽]—— by:华飞白

作者:华飞白  录入:11-18

玄惠法师含笑看着李徽耐心地回答小沙弥的问题,叹道:“若非时机不对,老衲还想邀郡王在慈恩寺中暂居一段时日。任外头风雨交加,也不会殃及慈恩寺中的池鱼。郡王在寺中持斋静心,想必亦能得大自在。”
“多谢法师的好意,只是此时并不是求得自在的时候。”李徽回道,微微一笑。玄惠法师早已能看破世间红尘,又如何会看不透如今在皇室当中涌动的莫名暗流?对于这样的回应,他颇觉惋惜,但也只得双掌合十,念了几句佛号,心中轻叹罢了。
到得慈恩寺后,李徽拜祭了先帝与文德皇后,又略用了些素斋,这才辞别了玄惠法师。当车驾辚辚,终于抵达延康坊的濮王府时,夜色已然降临。乌头门前的灯笼洒下昏黄的光,映照在他身上,令他心中升起一片暖意。便是家人们此刻并不在,回到府中的这一刹那,他依旧觉得十分安心。
不过,许是这两天精神有些疲惫之故,他忽然异常想念远在洛阳的父母兄嫂与小侄女。若是他们在家中,若是他们迎过来宽慰他,想必所有一切情绪皆可被抚平罢。想到此,他甚至有些羡慕李璟——至少,当他归家之后,便能得到家人们的宽慰。
然而,就在他踏入府门的瞬间,抬眼就见一个人影正静静地立在影壁之侧。虽然逆着光,看不清楚面容。然而,那熟悉之极的身形与轮廓,他根本不必细看,也已经本能地反应过来,知道那究竟是谁。
两人默默地互相凝望,久久不语。直到仆从们将大门关闭,发出轰然的响声,李徽才仿佛回过神来,勾起嘴角:“子献……我还以为……”是他想岔了,在这种时刻,子献又如何可能安心回到藤园之中?而且,便是心情再急切,他也绝无可能在府门外等着他归来。
王子献抖了抖手中抱着的貂裘,上前给他披上。虽然两人身上都带着浓重的寒气,显然都在外头待了许久,这貂裘却因一直在他怀抱中之故,依旧带着属于他的温度与气息。温暖交融之间,李徽似乎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呼吸的热度,不由得垂眸浅笑起来。
而王子献注意到他凤眼扬起的弧度,禁不住再度拥抱住了面前的人,长叹道:“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两天,他几乎时时刻刻都坐卧不宁,眼底下已是浮起了淡淡的青黑。只要想到李徽深陷风雨之中,而自己却依旧无力保护他,他便有些痛恨自己的无能。
这种自厌的情绪,甚至令他连拥抱对方都觉得有些惭愧。于是,未等李徽反应过来,他便立即放开了他,转而牵着他的手往西路正院而去:“原本派了部曲去大理寺前接你,但似乎到得有些迟了,后来听说你送玄惠法师回了大慈恩寺。张傅母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夕食,先用些吃食,再沐浴更衣罢。”
“不,先沐浴更衣。在大理寺里待了两日,总觉得浑身都有些不对劲,我一刻都等不得了。”李徽道,“子献,你瞧起来有些无精打采,脸色似乎也并不好,该不会是一直替我担忧罢?待会儿一同用过夕食之后,我们便早些歇息。”
“……”王子献低低地应了一声。
待到李徽沐浴更衣之后,张傅母已经让人又准备了些新鲜吃食。不过,两人却都没甚么胃口。他们相邻而坐,略用了些食物垫了垫之后,便让张傅母带着婢女们端着食案退下了。细心的张傅母给他们留了些七返糕、花折鹅糕之类的点心,又在火盆上架了装着酪浆的铜壶,以防他们半夜饥渴。
灯火渐次熄灭,垂落的床帐内,两人的呼吸声几乎轻不可闻。虽说他们都希望对方能好好歇息,但二人心中都藏着无数情绪,越想便越是纷繁复杂,越是起伏不定,久久都不觉困意。
“子献,你的情绪如此低落,究竟在想什么?”李徽忽然问。
王子献轻声回道:“玄祺,我从未像如今这样,迫切地想得到权势与地位,想成为人上之人,不愿处处碰壁、受人制约。你陷入大理寺当中,受人冤枉,我除了派部曲查证之外,竟然无计可施……”说到此,他自嘲道,“若不是长宁公主,我甚至连消息都得不到!!只要想到你在我一无所知的时候遇到危险,我便觉得心中愧疚难当……甚至,甚至无颜面对你。”
“不,此事与你无关。若是要责怪,也该怪我太过大意。”李徽叹道,“堂堂郡王,居然受制于监察御史与吏部考功员外郎……而且,我只顾着让人看紧安兴公主府,注意她与程家、杨家以及宗室的往来,却没有仔细查证京中百官有多少人依附了她。我原本以为,她能使唤的只有杨家,能利用的只有当年谋逆案的遗族而已。如今看来,确实是小觑了她——或许也小觑了杨家。”
“玄祺,判断失误是极有可能之事,什么时候、任何人都不可能避免。不过,失误之后如何及时应对,却需要权势与地位相辅。若是我几十年如一日徘徊在五品之下,又如何能给你助力?如何保护你?”王子献的声音中带着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曾注意到的急切。
“……你想得到权势与地位,是想维护我?”李徽沉默半晌,又问道,“那你可知,若是你成了人上之人,朝中数一数二的服紫高官,又与我相交莫逆,便极有可能让我们都身陷万劫不复之地?高官与宗室王,是绝不能结交的,否则必将引来猜疑。若是我独自一人便罢了,但……我不想牵连爷娘和兄嫂。”
他如何能忘记,前世家破人亡的惨痛?!他如何能忘记,圣人对兄长们的忌惮之心?!追求权势与地位,若是一着不慎,便极有可能满盘皆输!他自己冒险倒也罢了,但爷娘兄嫂和无辜的小侄女,如何能承受得住帝皇猜忌的后果?
☆、第一百三十二章 终究醒悟
角落中留下的昏暗灯光穿过垂帐,在视野之内依稀映出了模糊的轮廓。王子献低声道:“我明白你心存顾虑,你素来格外在意家人的平安喜乐,不愿他们受到任何伤害,遇到任何危机。不过,玄祺,你似乎将权势与力量带来的危险看得太重了。为何不反过来想想——若是没有这些,你便如同拔掉爪牙的老虎,只能任恶犬欺侮?”
李徽双眸微微一缩,便听他继续道:“濮王一脉与越王一脉如今还不够谦逊么?还不够低调处事么?为了不引起圣人的忌惮,既不敢担任要紧的实职,也不敢缔结任何有实权的姻亲,为人处世甚至远远不比其他宗室与外戚自在从容,更不曾得罪过任何人。但即使如此,只要濮王殿下与越王殿下一日尚在,你们便依旧是别人觊觎的对象,依旧摆脱不了陷阱和阴谋诡计。”
“你想想这一回,若不是你恰好去了大慈恩寺,有玄惠法师替你作证,你们又会落得什么下场?名誉尽毁尚不够,越王府的别院一旦被查,里头那些要紧之物被清理出来,便又是一桩谋逆之案!!唇亡齿寒,越王一脉彻底消失在长安之后,濮王一脉又能幸存多久?!”王子献的声音虽低,却带着凛然之意,仿佛甫出鞘的绝世利剑,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玄祺,一步退,步步退。若是只想着筑城防守,不想着主动出击,又如何可能击溃敌人?而且,敌人绝不会那般好心,容我们将周围的城墙筑得毫无破绽之后,再来厮杀——”
李徽回想起被当堂诬陷时心中的警觉与不安,终是默认了他的这些话语。恍然间,他想起了曾经内心中的挣扎与渴望,同时亦意识到,自己为了求得自保,确实已经隐忍得太多了。而这些隐忍,到前几日为止皆是十分有效,故而将他彻底迷惑住了。让他以为,只要一直这样隐忍下去,便能安然无恙。
可是,隐忍至今,他这两日遭遇了甚么?!险些就一头栽进了旁人设好的陷阱中,再也走不出来了!想到此,他的声音不由得低哑起来:“子献,生为阿爷的儿子……生为祖父的孙子,生为太宗皇帝与文德皇后的子孙,难道不是值得骄傲之事么?为何我们却偏偏成了用心不轨者的猎物?”
“玄祺,那你究竟是想做猎物,还是想做猎人?”王子献紧紧握住他的手,翻过身来,在黑暗中凝视着他的双眼,“若无力量,你我便如同棋盘上的棋子,只能身不由己地被人挪来挪去。或不知不觉为他人冲锋陷阵,或陷入重围之中被攻杀,或被当作弃子——如此身不由己的生活,如此任人鱼肉的生活,你可能甘心?!”
“……”李徽默然不语。
王子献缓缓地靠近他,在呼吸相交的时候,才停了下来。借着昏暗的灯光,二人彼此对视,仿佛能够看透对方眼中涌动着的所有情绪——所有激烈的、担忧的、不满的一切情绪,甚至对于彼此的信赖与关怀,以及稍加隐藏起来的如火一般炙热的情感。
“玄祺,我不甘心。不甘心只能眼睁睁目睹你受困其中,不甘心对所有事都无能为力,不甘心不能为你报仇,不能替你解决所有的敌人……我不甘心看着你活得如此委屈,只能一直隐忍不发!!你呢?你便没有不甘心的时候么?!告诉我,玄祺,你便没有觉得难受的时候?!你便没有想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时候?!”
他的连连追问,终于令李徽勉强维持着平静的表情渐渐地变了。
他睁大了双眼,墨黑的眸子中隐约跳跃着一簇火光:“……不……我……”胸臆间仿佛有股一直被压抑的气息被释放出来,横冲直撞地涌了上去,带动得他热血沸腾,前世今生所有的委屈与难受都尽数融入其中——
“我不甘心!!”是呵,若是两世都只能窝囊地度过,他如何能甘心?!他可是太宗皇帝与文德皇后的孙儿!!他与父兄同样流淌着天家血脉,为何却偏偏要受这样的磋磨?!前世被困在均州封地之后,终是郁郁而亡!难道今生还要被困在长安,最后受尽利用而死?!
他也曾向往过自由自在,他也曾向往过意气风发,他也曾向往过长安之外的广袤疆域!!他从来不想被困在囚笼之中!无论是均州还是长安,对他而言都太过逼仄了!他想随心所欲,去往任何他想去的地方!他想见识所有从未见过的风光!他想经历所有他前世没有机会经历的一切!!
随着心中的郁气爆发,那双眼眸倏然便亮得惊人,比漫天星光更加璀璨,也更加诱人。王子献垂首凝视着,已经挪不开自己的视线。
多么迷人的眼眸,他的玄祺,他的阿徽,就该是如此的模样,而不是处处受制、时时压抑,越来越痛苦,越来越难熬。
真想低头吻住这双眼眸,真想彻底得到他——但,此时此刻仍然不行!他不愿这双眼眸中出现任何厌恶的情绪,更不愿这双眼眸因他而黯淡无光。心底仿佛有一声叹息响起,王子献却无视了那个声音,将自己压在了李徽身上,侧首与他共享同一个枕头。
“这些年来,我心里总是告诫自己‘不能、不许、不可’……满心只有这些‘不’字。”李徽微微一笑,并未察觉任何异样,反而亲密地贴着他的脸庞,“我并不觉得自己软弱,认为自己只是为了日后的安宁而妥协。但如今仔细想来,这同样是一种软弱。”
“‘不能、不许、不可’若是深入了骨髓之中,就会变成‘不敢’。一旦开始‘不敢’,那便只有任人鱼肉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下场又会是何等凄惨?”说罢,他低声道:“子献,多谢你,点醒了我。”
闻言,王子献轻轻勾起唇角:“你我之间,又何必言谢?而且,你也不过是钻了牛角尖而已,只要想清楚之后,便自然知道该如何行事了。贡举弊案一事令我们猛然警醒过来,倒是件好事。毕竟,经过此案,我们暂时并未损失什么,而另一头反而又折损了些人马。”
李徽摇首苦笑:“处理贡举弊案不难,我已有些想法,说不得咱们还会不谋而合。可是……日后要如何行事,我确实尚未想清楚。”其实,他很明白,自己唯有一条路能走而已。但主宰那条路之人,却令他一直深深忌惮,很难放下心来跟随。可是,他却已经别无选择。
“玄祺。”王子献顿了顿,方接着问,“你为何如此不信任当今圣人?”
李徽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他总不能说,前世越王府与濮王府的下场凄惨,虽说其中或许有小人作梗,但自家这位叔父在权势面前的冷酷无情早47 已令他寒了心罢?
见他并不欲深谈,王子献也不急于获得答案,又道:“若我们想自保,必须主动为圣人所用,而且必须让他用得格外舒心顺手,舍不得放开。如今有安兴长公主与杨家暗中作乱,圣人正苦于无人可信、无人可用,你若是主动表示愿为他的利刃,他必定会欣然接纳。”
“……”想起圣人此前改州为府的举动、提拔亲信的行为,李徽也明白,作为一位正值壮年的帝皇,他并不想继续重用前朝旧臣,而是要建立一个能够完全听命于自己的朝廷。如此,方能运筹帷幄之中,一切如臂指使;如此,方能真正成就一位帝皇的威严,方能真正掌控长安,掌控整个大唐天下。
作为侄儿,他主动为叔父分忧,自是顺理成章。替他冲杀在前,成为他的利刃,成为他的箭簇,也是自然而然。但是,他却禁不住想到日后之事——假如安兴长公主与杨家覆灭,他又该如何自处?当然,他并不恋眷权势与地位,急流勇退亦无不可,但圣人会相信他么?
“玄祺,不必想得太多。”王子献仿佛理解他的隐忧,“当今圣人好名,温和慈爱的声名在外,甚至不惜将两位兄长留在长安之中,显示出兄友弟恭之态与自己的宽容大度——想必,若非深感威胁,他定然不会随意为难兄长与侄儿们。濮王府与越王府只需约束好自己人,将敌人都尽数除去,便可安享太平。再熬过数年,待到长辈们都故去之后,你们兄弟便成了宗室,于帝位不会再有甚么威胁了。”
“你说得是。”李徽微微颔首,“更何况,有清河姑母与悦娘在,应当不至于——”不至于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当然,到了那时候,他应该便有足够多的时间、足够强大的能力,提前做出布置了。
本想避开的权势与纷争,到底还是避不开。也是他太过天真了,生来就身处纷争之中,又如何可能避开那些阴谋算计呢?与其一味防守,节节退避,倒不如大举进攻。至少,圣人比他更迫切地想要除去所有的威胁,而他何不光明正大地顺势而为?
许是因放松之故,渐渐地,李徽便觉得睡意上涌。昨夜李璟缠着他一起喝酒,他推却不过,与他饮了不少,睡得晚了些。而且,那时候心中挂念着越王府别院之事,也不曾熟睡。如今与挚友在家中相互依偎着,自是觉得无比安全。身体与精神的疲惫渐渐地侵占了他的意识,令他缓缓地落入了睡梦之中。
就在意识朦胧的时候,身上压着的人似乎动了,仿佛担心将他压坏一般,轻轻地移开了。熟悉的气息与体温远去,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伸手挽留,口中迷迷糊糊地唤着王子献的名字。
而后,他似乎听到一声轻笑,熟悉的人再度近前,有甚么温暖湿润之物贴在他的唇上,相触片刻后才分离。思维已然迟钝的他并未反应过来,只是忧心旁边的人怎么还要离开。正当他想再度挽留的时候,那令他觉得安心与欢悦的体温亦靠近了他,规律而模糊的心跳声就在耳边响了起来——
李徽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沉沉睡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主动三投效
翌日清晨,本该在府中歇息的新安郡王照常策马入宫给帝后问安。因着圣人在这个时候素来很是忙碌之故,他先去安仁殿请见杜皇后。杜皇后听宫人禀报说他来了,还未来得及吩咐甚么呢,长宁公主便牵着永安公主起身迎了出去。见状,她也只得含笑微微摇首,轻声让宫人给李徽准备些温热的羹汤祛寒。
甫见面,永安公主便扑入了自家堂兄怀中:“阿兄,大理寺好顽么?”小家伙也曾听阿娘与阿姊议论过兄长之事,到底年纪太小,只记得兄长去了一个叫做“大理寺”的陌生地方,教她心里一直好奇得很。
“一点也不好顽。”李徽捏了捏她的鼻尖,“你绝不会喜欢那样的地方。”
小家伙歪了歪脑袋,撅着嘴又问:“要是不好顽,那为甚么阿兄要去那里?”
李徽有些惊讶,想不到一直喜欢模仿重复的小堂妹,竟然已经能提出如此有条理的问题了:“因为公务,所以我不得不去。你不必再多想了,改日我带你们去别的地方顽耍,保证很有趣味。”说罢,他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抬眼又望向长宁公主,浅笑道,“悦娘,这回多亏有你从中转圜,不然——”
推书 20234-11-18 :每次告白都会被杀》: 《每次告白都会被杀死》作者:上苍文案好不容易跟自己喜欢的人告白随后就被杀了,连凶犯的脸都没看到没想到居然能够重生,还遇到自己愧疚了很久的消失的好友重生的意义在于挽回曾经后悔的事情,正努力着,我又被杀死了再一次重生,我一定要把我周围长歪的蛇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