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郡王见闻录 完结+番外完本[古耽]—— by:华飞白

作者:华飞白  录入:11-18

于是,三局好棋同时进行,令观棋者颇有些眼花缭乱。而偌大的静室中依旧悄然无声,唯有棋子落盘时发出的清脆声响,仿佛打破了室内的沉寂,又仿佛显得更加清寂。
不多时,王子献与玄惠法师的对局便已是将近尾声,彼此收官盘目,隐约可见呈现出胜负参半之相。此时二人倒是并不着急,放缓了节奏,你一言我一语地评点起了方才的局势。李徽仔细听着,时不时插一两句话,很是中肯。倒是王子睦由棋局中醒转之后,便颇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未几,王子52 睦打量了一番很是投入的兄长与新安郡王等众人,而后悄悄起身离开了静室。下一刻,李徽却抬起了眼,遥遥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身为一位兄长,在明知有个少年郎倾心自家妹妹的时候,如何还能坐得住?故而,在棋局定下胜负的那一刹那,他给胜了半目的玄惠法师道了喜,便也起身出去了。
王子献轻轻一叹,慢慢地提子复盘:“到底年少,不曾定性,连看一局棋的耐性也没有。”他所说的,自然是自家三弟王子睦。同样身为兄长,王郎君的目光何其敏锐,在新安郡王仍然难以确信的时候,他却早就察觉出了弟弟的意图。
也难怪他在得知他们欲往大慈恩寺一行之后,便主动提出想一同过来拜会玄惠法师。拜会法师是假,见长宁公主方是真。如此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恐怕不少有心人都能发现他对那位贵主的心思。
玄惠法师抚着花白的长须,呵呵一笑:“既然正值知慕少艾的年纪,王郎君又何必过于苛求?若能发乎情而止乎礼,便不过是一段人生经历罢了,亦是无伤大雅之事。”他的目光清正温和,丝毫没有寻常僧人提起这些事时的固执古板之感。
王子献勾起唇角:“王某曾以为,一旦佛家提起七情六欲,便唯有深恶痛绝。却不曾想,法师竟然如此通达,倒是王某昔日的见解有些太过狭隘了。不过,法师似是有些误会了,王某并非因他知慕少艾而苛求于他——只是担忧他因此而祸及自身,甚至于祸及他人,仅此而已。”
“七情六欲乃人之常情,老衲自是能够谅解。佛家轻视的并非七情六欲,而是因其而起的‘贪嗔痴’之恶念。”玄惠法师双手合十,含笑望着他,“在老衲看来,与令弟相比,檀越的‘贪嗔痴’之念反倒更胜几分。与其担忧令弟,檀越倒不如稍稍克制自身心中之念,免得伤人伤己。”
王子献轻轻眯起眼,凝望着对面这位神态慈和的老僧人,忽而一笑:“若是这些念头能够轻易克制,便不会称之为三毒、三垢了。而且,即便再苦,再伤人伤己,王某也无意克制,更觉得无需克制。待到真正得偿心中所愿那一日,这些念头自然便会逐渐消解。”
“阿弥陀佛,恶念之所以为恶,便是倘若不加克制,其恶便会愈来愈深,以至于恶因酿成恶果。”玄惠法师长叹,“檀越又何必放任自己继续陷入苦难之中?生老病死之事,人人皆会遇见,始终无法摆脱,已是众生皆苦。此外,檀越又深陷求不得、怨憎会二苦之中,爱别离、五阴盛苦亦是如影随形。如此执念,却是何苦来哉?”
“所求无他,苦尽甘来罢了。”王子献笑着拈起棋子,点了点棋盘,“法师究竟是想给王某讲经,还是继续对弈?”
玄惠法师轻叹着摇了摇首,正色道:“当然是继续对弈。好不容易又寻了个势均力敌的对手,老衲如何能轻易放过如此良机?说来,檀越往后便是入仕,应当也有不少空闲罢?若有余暇,不妨多来慈恩寺走一走……”
王子献不禁笑出声来:“法师莫急,且将这一局下完罢。往后之事,王某也说不准。不过,家中先生亦颇喜弈棋,说不得会与法师相见恨晚——有先生相代,想必王某也不必再担忧下一回来慈恩寺时,倏然遇见‘雅上加雅’之类的事罢。”
说到此,二人意味深长地隔着棋盘相望,而后相视一笑。
同一时刻,长宁公主等女眷正在桃林中观景。花海如云,落英缤纷,香气袭人,举目望去,便如同置身云霞之中。如斯美景,足可令人忘却一切不快,彻底沉浸其中。这群贵女们赏着花说着笑,又命侍婢们剪了数朵簪戴起来,每个人皆更添了几分娇俏之色。
行行复行行,一角飞檐从花枝中探了出来,却是一座四角亭子。因着觉得有些疲惫,少女们遂入内歇息片刻。
长宁公主注视着在亭边顽耍的永安公主,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宣城县主与信安县主禁不住打趣她:“每一回见你与婉娘在一起时,都觉得你比平常更温和一些。若是独自出行,便多了几分贵主的威严,简直难以逼视。”
“是么?”长宁公主失笑,“我在姊妹们跟前时,还不够温和?每一回我们在一起出游顽耍,不是一直很融洽么?”
“你与自家兄弟姊妹在一起时,自然放松许多,神色间仿佛都灵动了些。”宣城县主笑道,“只是见到郎君们时,却总是少了几分笑意。”她略作思索,方坦然道:“比如你见燕大郎,就从来不显得亲近,待他与待其他人也无甚分别。”
闻言,长宁公主微微蹙起眉:“玔娘姊姊,咱们兄弟姊妹的情分,自然与燕大郎不同。眼下他还不是驸马呢,我又如何能将他当成一家人看待?”
“你们如今虽然尚未成婚,但他不是驸马还能是谁?”宣城县主不由得无奈一笑,“兄弟姊妹的情分与夫妻的情分虽然不尽相同,但都是命运与共的家人——你嫁入成国公府之后,更是与他们休戚相连。这样的姻缘,还不足以让你将他当成一家人么?何况,都说外嫁——你若是嫁了出去,在礼法上便是燕家的人了,自该与他们亲近一些。”
不知为何,长宁公主听了这些话,非但不觉得若有所悟,心底反倒生出了些许烦躁之意。她曾以为自己对婚事毫不在意,无论驸马是何人,只要阿爷与阿娘点了头,她便会毫无疑惑地下嫁。然而,此时此刻,她却倏然觉得自己是自欺欺人。
这桩婚事,从来不曾教她欢喜过。或许燕湛确实很出色,相貌俊美,文武双全,性情亦算是尚可。就算是过于多疑,也颇有些阴狠手段,亦是瑕不掩瑜。然而,他再出色,她也只当他是一个陌生的外人。每一回见到他,她皆是毫不动容,既不会觉得雀跃,亦不会觉得心动,更无任何遐思。
见她默然不语,宣城县主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悦娘,或许有些人确实小意殷勤……但无论如何,这些温情都是虚假之物,做不得真,绝不能轻易陷进去。咱们的婚事……便有千般万般不好,亦是父母替咱们仔细挑选的。咱们未来的夫君,便是再无趣味,至少能够依靠。而那些小意殷勤之人,除了温情之外,还能给咱们甚么?”
长宁公主怔了怔,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一张羞涩含笑的脸庞。温情……温情难道还不够么?她是当今天子与皇后所出的嫡长女,早已拥有一辈子都挥霍不尽的荣华富贵,何须锦上添花?她缺少的,不正是脉脉温情?不正是举案齐眉?不正是比翼/双/飞/?不正是从一而终?不正是倾心慕之?
倏然,她想起了秦皇后曾对她所言的——随心所欲,却不逾矩。祖母希望,她能够活得自在逍遥,不必过于在意世家女的礼仪规矩。然而,祖母却从未告诉过她,倘若她的想法与所谓的“规矩”相违背的时候,又该如何行事。
许是心中纷乱之故,她借口想剪花,离开了亭子。宣城县主担忧地望着她的背影,信安县主轻轻一叹:“阿姊又何必与她说这些话?她是天之骄女,到底与我们不同。若是当真不喜那燕大郎,又何必勉强度日呢?”
“此言差矣。”宣城县主摇首道,“就算是天之骄女,这桩婚事也不可能轻易作罢。毕竟,这是祖父临终前定下的。若是悔婚,便如同不孝,叔父绝不会容许。与其到时候痛苦不堪,倒不如……早些断绝了念头得好。”
秦筠在一旁默默地听着,眉头轻蹙,却始终并不言语。
而在花海中徜徉徘徊的长宁公主隐约察觉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回首之时,正好与王子睦的视线相遇。少年郎脸颊微红,手执着一枝桃花,低声道:“方才见贵主似是想折枝插瓶,在下……在下冒昧折了一枝……贵主觉得如何?”
长宁公主凝望着他,一时间,仿佛所有的烦恼都如梦幻泡影般消失不见。在她自己并未意识到的时候,红嫩的唇角便已经轻轻地弯了起来:“折一枝怎么够?你再去寻寻,凑够几枝才好插瓶呢。”
王子睦的双目猛然亮了起来,犹如星辰一般璀璨。
☆、第一百四十八章 妹兄妹深谈
宛如云蒸霞蔚般的桃花林中,少年郎与少女脉脉相望,人面桃花相映红。微风拂过,落英纷纷飞扬洒下,仿佛花雨一般打落在他们身上,二人却毫无所觉,似乎眼中唯有对方而已。此情此景,何等美不胜收?何等动人心弦?又如何不令人心底涌出同样温柔的情感?
李徽静静地立在桃树下,遥遥地望着他们,心底一声叹息。情窦初开的少年人,朦胧而美好的感情,他实在不忍心打扰。作为一位兄长,即便心中再酸涩再难受,亦希望妹妹能嫁得她倾心的良人,而非配一个毫无感情的驸马。无论她是否大唐的嫡长公主,都理应得到这世间最美好的婚姻,理应获得幸福,不是么?
然而,仔细想想,他们若当真想结为夫妇,却几乎是不可能之事。且不提燕湛与成国公府绝不会放弃一位即将娶归家的公主,圣人更不会冒着被指责为不孝的结果为女儿做主悔婚——就连世家女出身的杜皇后,也未必会理解他们、支持他们。
而他又能做些甚么来成全她呢?
想到此,李徽拧起眉头,转身欲离开。然而,不过走了几步,身后就传来长宁公主的询问:“是阿兄么?”许是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情感,她的声音中多了些许欢喜与温柔之意。堂堂的贵主,听起来亦与坠入情网的寻常少女无异。
李徽停了下来,回首望过去:王子睦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大约是去折桃花枝了。而长宁公主的双颊虽依旧艳若云霞,目光中却隐约带着坚定之意:“阿兄,你也是来劝我的?像玔娘姊姊一样,让我管住自己的心,别被其他人骗了,安安生生地嫁给燕湛?然后相敬如宾,索然无味地度过一生?”
李徽摇了摇首:“悦娘,我只是想确认,你们是否——”
“确认之后呢?阿兄有甚么打算?”长宁公主微微一笑,美眸中神光熠熠,精致的容貌愈发光彩夺目,“帮我,还是不帮我?我曾记得,阿兄你说过,若是我不喜燕大郎,便大可与他和离,择婿再嫁。如今,我连嫁也不愿嫁给他,你可愿意成全我?”
李徽轻叹,低声道:“我方才便在想,该如何帮你。除非将成国公府毁去,或者让燕湛不复存在,否则别无他法。然而,燕湛与成国公府并无大错,我绝不可能因你之故,便如此对付自家的亲戚。”他走的是正道,而非阴谋诡道。行事从来无愧于心,俯仰皆不愧于天地,绝不会行陷害栽赃之事,更不忍心牵累其他人。
长宁公主怔了怔,噗哧一声笑了。她缓缓走到他身边,仰首凝望着他,声音几不可闻:“阿兄放心,你还不了解我么?我也从来都不是那等不择手段之人,为了一己私欲便要陷害他们。我只希望能拖延些时日,这几年暂时不成婚。说不得,再过三年五载,便能有别的转机。燕家上下皆功利,眼中唯有成国公府的复兴,没有其他。我若不愿做他们的登天之梯,他们自会急不可耐。”
“到时候,你想与燕湛交换条件?”李徽神情微松,“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若是不娶你,燕湛亦能得到他想得到的一切,自然不会继续纠缠。他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何为‘得不偿失’。不过,许多细节,还须咱们好生合计一番。尤其是拖延婚事,叔父与叔母若是心疼起你来,不管不顾地定下婚期,那便无可回转了。”除了燕湛之外,让圣人与杜皇后默许解除这桩婚事也并不容易。不过,两人不情不愿,总比一人一厢情愿更容易成事。
“那便有劳兄长替妹妹打算了。”长宁公主勾起唇角,俏皮地行了一个郎君的拱手礼,“若是此事成了,无论兄长有何差遣,我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满是草莽气息的话语由一位天家贵主口中说出,颇有些不伦不类之感。
李徽不由得失笑:“便是遇上了艰险,我又哪里舍得让你去赴汤蹈火?”略作思索之后,他又道:“说来,王家三郎的容貌性情确实不错,但眼下仍有些太过年轻,不经世事。你可得仔细想好了,他的率真之处,几乎与景行不相上下。两情相悦、你侬我侬的时候,大约也不在意这些微末之处,但结为婚姻一同度日却是另一回事了。”
“……”提起王子睦,长宁公主便米分面微红,轻嗔道,“我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性子……所以,再等他几年,待到他能够独当一面之后,我便不必独自一人撑着了。”
“原来,唯有这般性情的小郎君,才能打动你的芳心。”李徽佯作出恍然大悟之状,“难不成,燕大郎就输在太厉害了么?无论家世、容貌与才华,他都绝不比王三郎差。唯一可挑剔的,或许便是‘心不诚’了。”
不过,仔细说来,许多高官贵人子弟也皆是如此。自幼耳濡目染之下,眼中唯有利益得失,连婚姻亦经过重重盘算。在这般的家庭中长大,还能如李璟与王子睦那般保持“赤子心性”的,才是极为稀奇之事。
“阿兄,你曾对甚么人动过心么?”长宁公主并不回应他的逗弄,反倒是认真地问。
李徽愣了愣,一时间无言以对。即便前世已经娶妻,他与王妃亦没有任何感情。今生早已定下了未婚妻,婚姻同样是不了了之。故而,说起“动心”,他确实从未真正经历过。然而,就在他这样想的刹那间,仿佛有甚么被压抑已久的情绪在心底沸腾起来。
危险的预感、发自内心深处的渴望,两两交织纠缠,不断针锋相对,令他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之中。
“只要阿兄动过心,就能明白我如今的想法了。”长宁公主笑道,“对此人倾心,其实不在于他是否比别人更优秀,只是单凭眼缘罢了。或许是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触动了你,或许是他的一言一语令你牵念无比。眼缘到了,心缘也到了,便认定就是他了。从此之后,心里便只有他,见到他便安心,想到他便欢喜——若是不得不与他分离,仅仅只是一念而起,便会痛不欲生。”
“……”不经意间,李徽拧紧了双眉,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若是阿兄遇到了能令你心动的人,可千万不能犹豫。”长宁公主又道,抚掌娇笑,“两情相悦何其难得,无论如何,我定然会帮着阿兄娶得如意佳人归!”
“……”不知为何,听了她的鼓励与支持之后,新安郡王内心深处却颇有些萧索之感。他依稀觉得,或许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娶得甚么如意佳人归了。佳人虽好,却似乎并不适合于他。而适合于他的人,却被他藏在了心底,连自己都不敢随意探看。
兄妹二人长谈之后,便又各自分开了。长宁公主继续等着她的如意郎君折桃花枝,李徽则回到静室中继续观棋。与之前相较,他越发有些心不在焉,将棋局看在眼里,却并未入心。王子献察觉之后,眉头一皱,攻势越发凶猛,玄惠法师险些没能招架得住。不多时,第二局棋便以王子献胜一目半而告终。
此时王子献已经失了棋兴,玄惠法师也只得与他相约下次再战。王子献自是答应了,而且毫不犹豫地将宋先生推了出来——横竖自家先生如今被诸多榜下捉婿者困在藤园之中,每日都无比暴躁。若能有个新的去处,避开那些纷纷扰扰之事,结识睿智的新友人,他大约亦能开怀许多。
这时候早已过了午时,众人颇有些饥肠辘辘之感,便去了一旁的雅舍中用素膳。途中,周俭与秦承依然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方才的棋局,王子献却是细细打量着李徽,低声问:“玄祺,究竟发生了何事?”
“……你这个当兄长的,也该好生教导阿弟了。”李徽抬起眉回道,“连景行都知道紧紧跟着我,学一学为人处事的道理了。你却光顾着忙自己的事,将子睦抛在杨家不闻不问。若不是他心性不错,恐怕早便被杨家人蒙骗了去,成了王子凌那般的为虎作伥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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