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浪废了,得了这个准信之后,那些人比花自己的银子还心痛,立马放开手脚,直接霸占了林家全部家产,赶走林家人,宁氏及几个孩子走投无路,目前暂时容身在自家柴房,就等着林娘送银钱来好动身投奔宁氏娘家去。
林娘只想感叹一句:哎,恶人自有恶人磨!
“林娘,就这一次,我们只要十两银子,拿了银子咱们就走,走得远远的。成不?”这时候的宁氏与之前的态度完全不同,看来这段时间生活的磨难对她影响挺大的。
在这个时代,个人的力量非常渺小,只有一宗、一族抱成团发展壮大,才有生存下去的可能。虽然人多糟心事多,但人多力量也大,这时候的宗族模式仍是最理想的生存模式。
林娘蹙了蹙眉,这孤儿寡母的脱离了林家转投宁家,也不见得就是个好的选择。不过这些事也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了,不要说她根本就与她们没什么关系,就冲她们对原主的态度,这会儿她能回到这里看望一眼,已经是仁至义尽。
“娘,少跟她费话,你就把那秘密都说了吧,她出十两银子也不亏。”林菊花见不得她娘那样懦弱讨好的样子,不耐烦的开口。
林娘这才想起来,宁氏是说过什么秘密的,看来还真的有?
宁氏面色有些尴尬,抬了几次头又低下去,好像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林菊花有些气恼,扭着身子跺了跺脚冲林娘开口:“你拿银子来,拿来我告诉你。”
旁边方柱子已经丢了一锭十两的银锭子过去,林菊花伸手接住,眼神一下亮了,捧到嘴边就用牙咬,林娘倾了倾身子,很是担心她的牙,也不嫌硌得疼!
看来鉴别的结果很令她满意,把银子飞快的收起来,转身就向墙角的包袱走去,动作麻利的扒拉开,露出里面一堆的衣服来。“你不是我姐,你是捡来的。”
她的话一出,宁氏就惊慌的看向林娘,方柱子从后面上前,一把握住林娘的手。
“没事。”林娘抬头冲方柱子安抚的笑了笑。这话对她来说,真的没什么冲击力,她本来就已经不是原主林娘,而且林家人的做法令她不止一次的怀疑原主的身份,现在只是证实了而已,虽然有些意外,却并不是无法接受。
林菊花很快提拎出一块粉色的缎面小包被出来,“这是你的东西,就是包着这个送到咱们家的。”
那块小包被已经用得很陈旧,粉嫩的色彩有些泛白,浮凸的花开富贵纹样已经被磨得起毛,林娘接到手里,触手依然光滑柔软,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才用得起的料子。
“林娘啊,不是我们不早说,只是,只是这事……以前不能说。”宁氏嗫嗫的开口,显得有些为难,“若不是今次真的为难,这事儿怕是要烂到肚子里了。”
“哦?为什么呢?”林娘也来了几分兴趣,显然这个秘密还不是那么简单?
事情到了这一步,宁氏也知道该说的不得不说了,这事还涉及到林家的来历。
原来林海一家并非林家村本地住户。祖上一直是大户人家的家生奴仆,至到林海爹那辈儿有功于主家,才被放了籍成了良民,林海爹早逝,林海娘仍旧在主家做事。林海与宁氏成亲后一直没有孩子,至到有一天,林海娘抱着林娘回来。
接着林海娘辞了活计,带着全家从琼海城搬到绥县,寻到这个林家村落脚。林娘的身世除了老太太外,其他人一无所知,老太太在世时一再强调,要把林娘当亲生闺女养,绝不能提起身世的事,不然会遭祸。
最初的几年,林家待林娘是真心的好,过了两年宁氏怀孕了,生下林菊花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后,对林娘才渐渐的冷淡下来,但有老太太看着,日子也并不太差。只是老太太去世后,家里孩子一个接一个的出生,林家的日子越过越紧巴,这时候才起了心思,把林娘卖给绥县李家做丫环。
到此为止,林娘还是听得一头雾水。身世之迷非但没有解开,还越来越扑朔迷离起来。
为什么老太太到死都不肯透露她的身世?为了她还举家搬迁?到底避的是谁?
“金宝他爹后来也打听过,估计你是前主家琼海城柳家的孩子,具体的也没问出来。”宁氏知道的有限,就这点信息估计还是当初拿她换钱的时候找听出来的。
这个情节有些狗血,林娘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不过想来当初林家老太太应该是? 娴脑诎锼?br /> 林娘示意方柱子又加了十两银子给宁氏,也算是雪中送炭,全了这份恩情。
宁氏的情绪有些复杂,体验到人情冷暖之后再面对林娘有些不自在,几次欲言又止,但林菊花收了银子,一刻都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一个劲儿的催促宁氏上路。
东西是早就收拾好的,娘几个除了几身换洗的衣服,其它的东西都没能拿出来。宁氏的娘家在琼海城,有四五天的路程,只是她们去意已决,林娘跟方柱子把她们送到清河镇,坐上马车才算完。走的时候整个林家村连个送行的都没有。
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林娘帐然若失,不知道该想什么。有恨,她们曾经那样的对她,可想到或许是她们曾救了她一命,却也再恨不起来,不过是一群自私自利的人罢了。
☆、第三十七章 城墙涂鸦
缘起缘灭,由这一别,已成陌路。
“不用怕,还有我呢。”
“嗯。”
此刻,林娘是孤单的,不由自主的想到还留在另一个世界的父母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突然离开,连个招呼都没打。
还好,还有一个人,就站在她的身后,紧握着她的手。
“咱们慢慢找,一定能找着你亲生的爹娘!”方柱子安慰着失落的林娘。
林娘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在她的心里,找不找得着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时候天色还早,按照原计划,方柱子带着林娘雇了辆马车,往绥县去。即将第一次接触这里的城市,林娘的情绪兴奋起来,有了期待,路途便不那么枯燥。
其实清河镇离绥县也不过百多里路,又有直达的官道,坐马车两个时辰都不用,当然也仅限于马车,上回方家父子去卖老虎货物太重,雇的牛车,一天都不能回转。
所谓的官道,只是相对于山村里的羊肠小路来说要宽阔得多,其实都是一样的土路。没有减震装置的马车一路颠簸,林娘很好奇木头榫子固定的马车竟然没有散架,一边白着脸压抑着涌上喉头的呕吐欲|望,一边探看马车严丝合缝的接口,心里对木匠的手艺佩服不已。看来千年的传承下来,也遗失了不少的好东西。
“你看看你,才这么点路就晕成这样,这要走远路可怎么办啊?”方柱子轻抚着林娘的后背,望着她蹲在地上虚弱的样子怜惜不已。
“哎,就这交通工具,出远门还是算了!这辈子我就窝小柳树村,养养鸡,种种田,开开心心的过日子也挺不错。”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的林娘冲方柱子笑笑说道。
她这话还真是发自内心的,相比前世没日没夜的加班加点,这样单纯轻松的农家生活要自在多了。想想哪样活不是活,原生态无污染的自然环境加有机蔬菜,打得死老虎的男人,不争不吵的婆家人,等再买上几十亩田地,生一两个方家大丫那样可爱的小包子,日子简直不要太美!
方柱子闻言怔了怔,却也没出声,倒是赶马车的瘦小老头笑得龇出露风的黄板牙:“瞧小娘子说的,做个庄稼人有啥出息?瞧瞧人城里有钱人过的日子那才是好日子呢。晕个车怕啥,要是能换着过,再晕我也换!”
老头把马车停到了城门附近把他们放下,再不往前走。所有搭客的马车都这样,进城可是要交进城费的,多交十多个铜板着实不划算。这样也正合林娘心意,她真的坐够了。
绥县近在眼前,被一道石土混合筑成的围墙包围起来,那围墙不过两三米高,一看就有些年头了,到处都是岁月斑驳留下的痕迹。靠这样的围墙能防些什么呢?林娘想想也就释然了,大概跟锁的原理一下,防君子防不了小人。
城门是厚实的圆木制成的,灰扑扑的厚重得很,现在是白天,城门大开,两边各有一名手持长枪的兵丁把守,进出的行人车辆有序的排成队列,另有专门负责收钱的人支着桌子,方柱子递了四文铜钱过去,那人看都没看一眼。
终于是进了城,嘈杂的气息扑面而来。林娘自打穿过来就一直生活在地广人稀的乡下,这样的喧闹她都快要忘记了。
迎面是鳞次栉比的房舍店铺,酒幌布幡错落有致,挑担挎篮的小贩沿街叫卖,整个场面古朴又鲜活。林娘觉得自己就像走进了《清明上河图》。内心有几分激动,逼不及待的去拉身旁的方柱子,今天一定要好好逛一逛县城。
她很想知道这个叫大元的朝代到底与她脑子里有记忆的唐宋元明清哪个朝代对应。当初刚穿过来的时候她还着实伤了一番脑筋,这个大元完全就是一个架空的朝代,它将发生些什么不可抗拒的事故,又将有着怎样的历史进程,她是一点儿也不清楚,学了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完全派不上用场。不过现在,这种担心已经是多余了,她只是偏居一隅的村妇,就算天塌下来还有那么多高个的顶着呢,而且她身边还有这么强壮能依靠的男人。
方柱子这边没有动静,林娘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发现他正盯着城门边的城墙看,那里一看就是孩子们爬来爬去的游乐场,石头都被滑得光溜溜的,上面还涂满了小孩子的涂鸦,刻画得乱七八糟的。
“看什么呢?”到底有什么看头能吸引方柱子的目光,林娘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没,没什么。”方柱子被林娘拉回了神,“咱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经方柱子一提,林娘还真觉得饿了。
在家里的时候是一天两顿的,但今天走了那么远的路,体力有点不支,现在虽然还没到晚饭时间,却也是日上中天,特别是炊烟袅绕中街面上传来的各种各样的香味,对林娘这种无肉不欢的吃货来说,绝对是一种挑战。
“好!”畅快而雀跃的回答之后又有些脸红,自己嘴馋的表现是不是表现得太明显?偏头看向方柱子,却觉得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当下心安。
绥县,原主生活过十年的地方,可林娘一点也不熟,好在方柱子一直引着她往前走,不需要她指路。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了一栋三层的木楼前面。
望月楼,墨底金字的招牌,从三楼飞檐下挑着大大的酒幌,这是一家酒楼。
独立在一片低矮的平房群里,完全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干净整洁的门脸,洋溢着笑脸的小二训练有素的往来穿梭,“客官两位,楼上有请!”迎宾的小二吆喝着,林娘已经随方柱子踏进了望月楼的正门。
“这里,这里会不会太贵?”后知后觉的林娘这会儿才想起来,这样的档次应该算高档了吧,要是一顿饭花上好几两银子,可就亏了,居家过日子,那可得精打细算不是。
“二位客官,这边请!”立马上前一位长相伶俐的小二,直接把他们引向一楼的大堂。
方柱子拍了拍她的手,“没事,不贵。”低声的安抚一句,便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带她过去坐了。
☆、第三十八章 被调戏的节奏
“二位不知想吃点什么,本店有烧雏鸡、腊肉熘件儿,熘腰花儿什锦豆腐、醋熘肉片儿、炒白菜细焖豆角……”那小二一张嘴,长串的菜名抑扬顿挫的滑出来,没有上百也有好几十道,那唱腔特有韵味,特好听,跟相声里面的报菜名儿有得一比。
林娘惊得瞪着小二合上不嘴,这记性也太好了吧!那边方柱子已经熟练的点了几样菜,望着林娘,“你还想吃什么?”
“不用了,不用了,够了。”其实她压根儿没听明白,小二都报了些什么,方柱子又都点了些什么,她刚才完全被小二报菜名的唱腔给吸引了。
“好勒,客官稍待!”那小二打了个躬,拿着肩上搭着的白布帕子麻利的在光可鉴人的桌面上擦了几把后往后厨去了,全程笑容可掬热情周到。
林娘看得瞠目结舌,这服务态度可真好!
等待的时间,林娘还发现了个有趣的现象,所有进门的客人到了,迎宾的小二都会高呼‘楼上有请’,可到了接引的时候,另外的小二会根据客人的衣着打扮把客人分流到酒楼各处。
想来楼上的算是包间,贵宾厅吧,她已经看见好几拨衣着华丽的长衫客人被引上去了,到一楼大堂的大多跟她与方柱子一样,都是穿着短衫粗裙的,看上去并不富贵的客人。此起彼伏的唱菜名声也各不相同,就像她这一桌,小二大多是以素菜为主,但参翅鱼肚之类的菜名也隐隐的有传来,应该是包间的有钱客人。
这间酒楼的老板还真不简单呢,这样的区别对待还让人觉得舒服又不尴尬。
林娘看得兴致勃勃,方柱子这边却是安静得过份,甚至有些心不在焉。“你怎么啦?”他的状况终于落到了林娘的眼里。
“我还有些事儿要先出去一趟,你自己吃我马上回来,你一个人可以吗?”话说出口,方柱子又有些担心。
“哦,没事儿。”虽然林娘有些疑问,却也答应得爽快:“菜都点了,你不吃了再去吗?”毕竟她是在接受‘距离产生美,尊重个人*’的教育下成长起来的。
方柱子得到肯定的答复,说了声不了就急急的走了,看来真有急事。
林娘来不及多想,小二已经开始上菜了。一盘咸菜腊肉,一盘鸡蛋荠菜煎饼,外加一份炒白菜。非常平凡的家常菜,只是全用一色的细白瓷盘子盛着,落在林娘的眼里却是无比的精致,她这段时间在方家除了黑粗陶就是黑粗陶,咬着牙不挑食还可以勉强吃个半饱,但要追求食物的色、香、味那是不可能的。
现在的林娘说白了就是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主,也就是典型的眼高手低。前世的记忆别的帮助还没显现,可在吃喝这种享受的事情上却是刻骨铭心得很,虽然她炒个剩饭可能不太合格,但不代表别人做的饭菜她品不出味来。
望月楼的菜品味道只能算一般,不过林娘吃得倒欢实,因为她的位置好,不仅靠窗,而且正对大门,抬起头来,整个望月楼乃至外面的大街都尽收眼底。
…………
“小娘子,怎么一个人用饭啊?”
林娘夹着一块肥厚的腊肉,不知道从哪里下嘴。这时候的人真是实在,硕大的一块肥肉,放在眼前能当眼镜使。
“要不本公子陪陪你?”
果然,从半透明的肥肉片子里印出一个同样肥腻的人影来。
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林娘决定无视,低头划啦自己的饭菜。
“哟,小娘子长得眉清目秀的,还真不错呢。”
忍真的不是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娘的,声音不男不女,妓院的**子吗?姐这是要被调戏的节奏?
下一刻,一双苍白肥腻的手就伸到林娘眼前,短而粗的指尖托向她的下巴。
恶心!她的手反应比她的脑子快,拿着筷子的手横扫过去啪的一声打在那只龌龊的手上。
“啊呜~”那人干嚎一声,痛得跳脚。“你他娘哪来的泼妇!”
“少爷!”
“少爷,你没事吧?”
林娘这才抬头去看,自己身边呼啦一下围上来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二十不到的年纪,头戴翠玉发冠,头发油光水滑,穿一身骚包的亮紫锦袍正捂着肥爪子跳脚,整个人猛的一看,像一个移动着的紫球。一前一后冲过来的是两个青衣小厮,年纪都不大,样子却嚣张得很,一边紧张着自家的主人,一边冲林娘就叫上了:“瞎了你的狗眼了,也不看看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这时候惹事绝对不是个好主意,林娘懊恼刚才没留下方柱子一同吃了饭再走就好了。
这三个人显然不会因为人家不理他就不动手,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个没够,“去,给爷把她桌子给掀了!”
“刚刚有只蚊子在我耳边吵得很,怎么,打到公子你了吗?那抱歉得很。”林娘想了想,还是轻声细语的开了口。毕竟这里她不熟,有胆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戏良家妇女的多半家里都还有些斤两,出门在外还是低调点,少惹事好,能拖就拖着,她一个人斗不过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