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保柱父子三个正从车上往下搬筐呢,蚕茧卖了,筐还得拿回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安氏就觉得,这父子三个好像都心事重重,不是很高兴的模样。“咋了?蚕茧不好卖?”不能啊,往常年卖的不错呢,今年也不至于不好卖啊。
孙保柱摇摇头,“价钱还和往年一样,咱们家今年的蚕茧,买了两吊半钱。那,都在这里呢,等会儿给你。”孙保柱拍了拍肩头上的钱褡子,两吊半铜钱可是非常沉呢,压的孙保柱一边肩膀都低了些许。
“不是蚕茧价钱的事情,那又是为了啥?”安氏有些不太明白了。
孙保柱刚想说话呢,就看见了院子里坐着的齐绣美,结果本来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更加黑了好几分。“等会儿再跟你说吧,这会儿还有外人呢。”孙保柱欲言又止。
安氏嫁给孙保柱也这么多年了,夫妻俩还是有些默契的。这会儿见到丈夫向她使眼色,再看看那边也明显不太对劲儿的孙成祖,心里多少明白了几分,好像这件事关系到齐家,或者说是齐绣美。
之所以这样推断,是因为孙成祖,此刻的孙成祖看着齐绣美,眼中竟是闪过几许厌恶和伤心的神色。安氏心头一跳,自家儿子这是咋了?难不成想明白了?不对啊,以儿子对绣美的痴迷来说,哪至于这么容易就想明白啊?
同样有疑问的,是绣美,在见到孙成祖的表情时,绣美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眼前人看她的目光,不再像之前那么热切缠绵,反而冷冰冰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成祖哥,你们回来了啊?我刚刚路过,就进来看看婶子。”齐绣美露出一抹略带讨好的笑意,小心翼翼的说道。
孙成祖脸上依旧没什么笑模样,只是点了点头,“嗯。”
齐绣美心中越发警惕起来,这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了?才几天没见,怎么孙成祖的态度转变这么大呢?绣美仔细回想了这些天,并没有发觉出哪里不对劲儿啊。“成祖哥,你是不是太累了啊?看着你的脸色不怎么好。”
绣美这话,不过是随意说的,却是不成想,孙成祖竟然直接点头,“嗯,是有些累了,这几天太忙了。绣美,我有点儿不太好受,不陪你说话了,你自己随便啊。”说完,孙成祖便直接迈步进屋去了,留下绣美在那儿傻愣愣的站着。
“儿子,你这是咋了?哪里不舒服啊?快点儿跟娘说,不行娘就去给你请郎中来。”安氏一听说儿子不舒服,赶忙就跟着孙成祖进屋了。而孙保柱和孙成业,还有成兰成秀,这时也察觉出不对劲儿来,便跟在安氏的身后,全都进屋去了。
孙家人全都进屋了,就把绣美一个人撇在了院子里,齐绣美孤零零的站在孙家院子当中,一头雾水,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这样的情形,饶是绣美脸皮再厚,也不可能跟着进屋的。于是,绣美就只好这么悄无声息的从孙家院子出来,扭头要回齐家去了。
“呦,绣美啊,你咋上这边来了?是来孙家的吧?你们家今天还没去镇上?嗯,瞧你这模样就是没去,要是你家有人去镇上,估计你就没脸出来了呢。”绣美正往齐家走呢,结果半路遇上了王婶子,也就是阿松娘。
王婶子瞧见了绣美,便一脸意味不明的笑容,那脸上的表情带着一种不屑和鄙视的味道,让绣美有些纳闷儿,这又是怎么了?平常日子,王婶子可不是这样的啊,即便是之前母亲得罪过她,却也从来没见到她这个表情啊。
“婶子,你说的啥我咋不懂啊?”齐绣美皱眉,搞不清楚王婶子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呢?哎呀,那我就直接跟你说吧。你们家之前不是来过一个什么胡公子么?今天我们去镇上啊,就见到镇上贴了好多的告示,都是盖着县衙的大印呢。那上头啊,画着胡公子的模样,说他是个采花贼、人贩子。绣美,你之前跟他那么好,你们俩没啥事儿吧?”
☆、第105章 事情败露
“孩子娘,你是没看见镇上那铺天盖地的告示,上面写的就是那个什么胡公子。说他是个采花贼人贩子,专门勾搭一些十四五岁的女孩子,骗了那些闺女的身子,哄着她们跟他私奔。结果到了外面,就把那些女孩子都给卖到那些个见不得人的地方了。”
“偏偏又赶上是这几天,附近这十里八乡的都去镇上卖蚕茧,结果大家伙就全都看见了。咱们村子也去了不少人呢,唉,当时那些人看我们爷仨的那个模样,那就是明明白白的笑话咱们成祖,这是上杆子当活王八啊。”
“之前那个姓胡的来村子,可是跟齐家丫头挺亲密的,谁知道齐家那丫头跟那个姓胡的有没有什么苟且?要是有,咱们成祖这不是捡了现成的绿帽子么?就算是没有啥,咱们也不能再让这样的女人进门啊,人言可畏,咱们以后还要不要见人了?”
孙家众人都在屋子里坐下,然后孙保柱就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跟媳妇说了一遍。“回来的路上,成祖也是想清楚了,这门亲事咱们不能认,咱不能让成祖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孩子娘,你看这件事咱们怎么处置?”
男人和女人对很多事情的看法都是不一样的,孙保柱原本还觉得,齐家生活不错,齐绣美长的也挺俊俏,自家儿子娶了绣美回来,也不算吃亏,还挺好的。再加上他之前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应下了亲事,不好反悔,所以这几天安氏劝成祖时,他还帮着成祖说话。
可是万万没成想,今天竟然会遇见这样的事情。作为一个男人来说,别的还都能忍,这种事情是最不能忍的。所以这一路上,孙保柱就劝成祖,最终算是把成祖劝服了。如今回家来就是跟安氏商议着,怎么去跟齐家说一声,这门亲事他们不结了。
安氏原本就看不上绣美,这些天为了劝儿子差点儿磨破嘴皮,结果却是没想到出了这种事情。“那还用说什么?当然是不能结亲了。我就说么,之前齐家那丫头对咱成祖不冷不热的,咋回了一趟外祖家,就突然对咱成祖那么热切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哼,这丫头指不定做了啥见不得人的勾当,这是拿咱们成祖当傻子耍呢。不行,这件事我非得跟老齐家掰扯掰扯不可,他们老齐家这是存的什么心?那么个破货还想塞到咱家来?”安氏也不是好惹的,从一开始她就不同意这门亲事,这回抓住把柄了,那还能松手?
“走,跟我去齐家,这都叫啥事儿?当咱家人是好欺负的不成?”安氏说到做到,这时便穿了鞋下地,领着孙保柱和孙成祖就从家里出来,一路往齐家走。
路上遇见了好些人,都是村子里去镇上卖蚕茧回来的,众人都在议论着齐绣美的事情。乡下日子平淡,难得有这样劲爆的消息,众人可是不管那些,一个个眉飞色舞的都在议论着,各种猜测全都出炉。
这些人正聊得开心起劲儿呢,结果就见到孙家人气势汹汹的朝着齐家那边走,有那脑子灵的就想明白了,这是要去齐家找人算账呢。于是,那些爱看热闹便跟在孙家人的身后,一窝蜂的涌到了齐家外面等着看热闹。
齐家这边,齐绣美仓皇不已的跑回了家。绣艳出门找绣美,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这会儿也是脸色苍白,不知道应该说啥。姐妹俩慌里慌张的回家,就引起了刘氏的注意,刘氏瞧见这姐妹俩的神情,便询问缘由。
“娘,不知道是咋回事,我刚刚出去,好多人都在说大姐和胡公子的事情呢,这可咋整啊?”绣美已经吓的说不出话来了,倒是绣艳,磕磕巴巴好不容易把事情说了出来。
刘氏一听这话,立时就瞪起眼睛来了,“这是咋回事?是谁把这件事给说出去了?我不是说过了么?绣美的事情你们都给我烂在肚子里头。巧云,是不是你出去胡说了?”很多时候,人的潜意识是改变不了的,出了事情,刘氏还是第一个想到巧云。
巧云听了绣艳的话,也是莫名其妙的没弄清咋回事呢,这会儿听见刘氏问,便冷哼道,“我这几天一直在家干活呢,哪里都没去,娘也不是看不见,何苦这么问我?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就不可能永远保密,没有不透风的墙,谁知道这是哪里出岔子了?”
巧云这话说的挺不客气,刘氏听了便更加生气,今天她原本就觉得各种不顺,果然是什么坏事情都来了。“少在那说风凉话,这件事你知道的最多,不是你还能是哪个?”
刘氏这话音还没落下呢,就听见齐家大门外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老齐家的给我出来,你们这些个脏心烂肺的东西,真是坏透腔儿了啊,头上生疮脚底流脓的东西,竟然这么害我们家啊。今天我跟你们没完,要是不说出个子午卯酉来,我今天就把你们齐家给砸了。”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孙保柱的媳妇安氏。她这一路上被那些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说的脸上挂不住,这满肚子的怒火哪里还能压下去?故而刚一到齐家门口,就破口大骂起来。
刘氏本来也是个泼妇,听到有人敢在齐家门口这么骂人,那还了得?于是几步就从院子里出来,正好跟安氏来了碰头儿。刘氏一见是安氏,这心里就咯噔一下子,瞧安氏这样,怕是也听说了些什么,弄不好这是上门来闹事的。
“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亲家啊,怎么?亲家这是上门来提亲的?”刘氏对事情还没有了解多少,只以为是巧云或是旁人不小心透露出去了什么,故而心里早就有了计较,打算是耍赖赖过去的。故而见了安氏之后,态度还算不错,笑呵呵的打招呼。
安氏一听刘氏这么称呼她,心里的火气可是更加压制不住了,“谁是你的亲家?闭上你的臭嘴,你们老齐家不要脸,我们老孙家还得要脸呢。你们家那个破货的闺女,还想攀上我们家?做梦去吧。”
☆、第106章 绣美跳井
“他孙婶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亲事是你们家亲口提出来认承下的,咋地?这会儿又要反悔了?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你们家成祖占了我闺女的便宜,本来就该正正经经的商议亲事把我们绣美娶回去。”
“你们家拖拖拉拉的不肯来提亲,这会儿又上门来闹事,这是咋?打算耍赖是不是?原来老孙家是这样的人啊,占了人家闺女便宜,这会儿又不想承认了,你们是不是当老齐家好欺负?”
刘氏也不是好惹的,刚开始她还想好好说一说,把事情说清楚了,成全了这门亲事。可安氏的态度让刘氏十分不满意,于是她说话也没个好气儿了。“不行,今天你们要是不把事情给我说清楚了,我就请了齐家村所有的人过来,一起给评评理。”
安氏满以为他们这么找上门,齐家人肯定是诚惶诚恐的样子,却是不成想刘氏竟然比她气势还足,安氏这下子可就更来气了,“你还找人评理?你有那个脸么?你们家闺女做出来的那些个破事儿,你还有脸找人评理?”安氏也不甘示弱。
刘氏一听这话,心里明白,这孙家肯定是听说了什么。可究竟外面都传的是啥呢?绣艳刚刚说的含混不清,绣美就只知道哭,刘氏也真没弄清楚。尽管心里不是很明白,但刘氏嘴上却不肯认输。
“你说啥呢?我们家绣美好好的在家里啥也没做,你平白无故的就往我闺女身上泼脏水,你这是什么意思?即便是那天跟你儿子的事情,那不也是你儿子喝多了么?这咋还啥事情都能往我们家闺女身上推?老孙家要不要脸了?”
刘氏这强硬的态度,也是让安氏越发的愤怒了,她回身看着身后那么多看热闹的人,“大家伙都听听啊,这就是他们老齐家,多不要脸啊。那镇上满大街都贴着告示呢,上头明晃晃画着那什么胡公子的样子,都说了那个狗东西就是个采花贼加人贩子呢。”
“结果你们看看,人家愣是这么理直气壮的模样,咋地?官府的告示还能有假?你们家绣美跟那个姓胡的不清楚,村子里有的是人知道,这个你还能狡辩过去?你们家闺女不知道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情呢,这是没地方赖了,才找上我们家成祖的。”
安氏也不好惹,如今这个时候,为了不承认亲事,她便什么也顾不得了,不管有没有的事情,也必须往绣美身上推。
偏偏安氏这话正中了事情的真相,齐家院子里正在担心的绣美听见了这句话,更是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吓得不行了。
而刘氏这会儿也终于是明白了,事情究竟从哪里泄露出去的。刘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也是各种忐忑,但明面上,却还要强撑下去。“胡说八道,你们老孙家不想认承亲事就算了,何苦来这么说我们绣美?”
“那姓胡的就来了一回,我和当家的看他不靠谱儿,就不让绣美跟那人来往了。绣美跟那人半点儿关系都没有,你们这么凭空污蔑一个姑娘家,到底是安的什么心?老孙家要是这么欺负人,那我可真是要找人说一说了。”
事到如今,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赖过去。不管齐绣美跟孙成祖的事情还能不能成,齐家都不能承认这些。不然的话,别说是绣美的名声没了,就连老齐家都得跟着蒙羞。刘氏这会儿铁了心,就是咬牙不认。
“哎呦,他齐婶子,你也别说的那么好听。你们家绣美到底跟那人有没有来往,大家伙可是没看见。我们只知道,当时绣美跟那个姓胡的在村子里逛游,俩人那叫一个亲近呢。”这时候,人群里却忽然传出来这么个声音。
“还有啊,你们说绣美是去外祖家了,那还就奇怪了,没见到你们刘家来人,你们咋就知道刘家那头有事情?咱们村子这么多人,谁看见刘家来人报信儿了?绣美回来也是,谁看见刘家人送她回来的?”
“这都是你们家人说出来的,谁知道你家绣美是不是被那个姓胡的拐走了啊?你们家那些说辞,指不定就是说出来骗人的。要不然,就找人去刘家沟去问问,看看刘家老太太究竟有没有病,齐绣美那段日子到底在哪儿,这不就真相大白了么?”
人群里说话的,正是阿松娘,她一直记恨着刘氏不肯答应亲事,这会儿难得抓住把柄了,当然是要胡乱攀扯一通的。可偏偏,她这么随口说的,还就是真相。
被人这么当面就戳破了谎言,刘氏这脸色也很是难看。她瞪着人群里的阿松娘,气的脸色涨红,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胡说,你这就是胡说八道,你这是记恨我呢,故意往我们家绣美头上泼脏水的。”刘氏铁了心,就是不承认。
可偏偏这个时候,院子里却响起了绣艳的一声尖叫,“娘,不好了,我姐跳井了啊。”
这一声响起,齐家大门外的人可就全都慌了,“啥?跳井了?我的傻闺女啊,你怎么就这么傻呢?”刘氏一听,心疼的差点儿昏过去,那好歹也是她闺女啊,怎么可能不心疼?
而其余的人可就傻眼了,尤其是孙家人,这会儿全都愣住了。这要是齐绣美真的死了,他们可就成了逼死人的凶手啊。这还了得?
“都冷着干啥?快点儿救人啊。”孙成祖这时候急眼了,大声喊着就冲进了院子。其余的人一听,对啊,还不救人等啥呢?于是,众人呼啦一下子冲进了齐家院子,赶忙来到了井边。
当下众人便一起动手,有人腰上系了绳子,顺下井里去,一顿摸索之后,把齐绣美捞出来。大家伙在上头拽着绳子把人给拽了上来。
齐绣美这时已经被水呛的昏过去了,周围有人上前来摸了摸,“还有气儿,快,赶紧去找陈郎中来。”一边说着,有人就把齐绣美的身子翻过去开始控水,并且不停的拍打着绣美的后背。
有那年轻腿脚快的,这时飞奔去了陈家请人,不多时,陈郎中请来了。“都让一下,我来看看。”陈郎中过来,给绣美检查。
☆、第107章 性命无碍
陈郎中给绣美检查诊视的工夫,刘氏就跪坐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我苦命的闺女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不管旁人说了啥,你也不能投井啊。那些小人,他们就是看咱家日子过好了,不知道怎么记恨咱家呢,你咋就傻乎乎的还真的随了他们的心啊?”
刘氏这么扯着嗓子又哭又嚎,周围这些看热闹的,这会儿也是一个个脸上煞白,目瞪口呆了。人家闺女为了证明自己清白,都能跳了井,这要是真的救不回来,他们这些人凭空猜测就害了一个大姑娘,这下子事情可不好办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