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归好看,却无数次害她差点摔倒。
段寻枫不悦地抬起头,想要看是何人打破此刻的宁静,却在看到柳洛夕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
毛笔停顿在宣纸上,鲜红的朱砂墨在上面逐渐晕开了。
但很快,这细微的举动被段寻枫不动声色的收起,隐藏的滴水不漏。
她放下笔,问道:“你来找我?”
“这里除了你还要别人么?”柳洛夕怒视段寻枫。
“似乎没有。”段寻枫笑道,“你好像在生气,离得这么远都可以感受到你的怒意。”
“我当然在生气,你试试莫名其妙的被人用权势留住,然后被撂在一边。”她这四天不断在这座庄子里逛来逛去,去到哪里都有一群婢女跟着,简直像进入了笼子的鸟,失去了原本的自由。
不自由,是柳洛夕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
段寻枫指着满桌案的奏章,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因为我没有空。”
“那就放我回去,何必留我在此!”柳洛夕怒道,她被这样的回答激怒了,也越来越想不明白这个人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行。”段寻枫简明扼要的给出答案,她搁下笔,合上面前的奏章,然后以悠闲惬意的姿态从书桌后走到休息用的软榻上坐下,“写了一天的字,也该稍微休息一下了,既然来了,那就弹琴给我听吧。”
风轻云淡的口气,就像在使唤属于自己的下人。
柳洛夕简直要咬牙切齿了,“我不是你的婢女,随你高兴就呼来喝去的,戏弄别人也该有个限度!”
“我不觉得我的做法有哪里不对。”段寻枫的笑容在嘴边漾开,现在,她忽然发现,原来花时间去惹一个人发怒其实可以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一场僵持就在两个女子间展开来,柳洛夕满腔怒火伫立在原地,固执地不肯挪动一步,而段寻枫却满目笑意看柳洛夕生气。
此时的段寻枫就像一只捕获猎物的猫,一点也不急于把对方吃掉,她乐于看柳洛夕在她的制压下会作何反应。
当然,最后这场对持以柳洛夕的妥协告终,因为她手里没有任何筹码来和段寻枫谈条件,所以无论她有多想要守卫自己的尊严,还是会败下阵来。
认命般的坐到桌案前,柳洛夕忍不住发出叹息,“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太多你这样以权欺人的人,才会灾祸不断。”
这样的话让段寻枫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声幽婉动听。
“你笑什么?”柳洛夕愤愤,她不觉得自己的话哪里惹人发笑了。
“笑你幼稚,如果我手里握着权势却要让我需要像奴隶一样卑躬屈膝去讨好天下人,这样的权势我要来做什么?你觉得我以权欺人不对,是因为你没有看懂这个世界的规则。”
“歪理,懒得和你理论,喂,要听什么?”柳洛夕是认识到一件事了,就是不要和这个女人讲道理。
“随意。”
琴音最能反映人心,柳洛夕心浮气躁,所以弹出来的曲子也是,可是段寻枫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注意力不在曲子上,而在柳洛夕这个人身上。
段寻枫盯着柳洛夕看,是如同欣赏一件玩物的玩味眼神。
被段寻枫那双眼睛看得不自在,柳洛夕总觉得自己此刻像极了在狮子面前被玩弄的兔子,她的双眉皱起,咬住自己的齿关以忍住自己想要逃走的冲动。
琴曲弹到精彩之处,琴弦突然断裂开来,刺耳突兀的音调之后,琴音戛然而止。
“嘶……”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柳洛夕低低的呼痛声。
琴弦断裂的时候,抽打在柳洛夕的左手背上,琴弦倒勾的地方划伤柳洛夕的皮肤,一指长的血痕立现,鲜红色的血液从伤口处渗出。
柳洛夕还没有来得及“顾影自怜”一下,眼前人影浮动,段寻枫的身影就快速地闪到了她面前。
“怎么如此不小心?”段寻枫蹲在柳洛夕面前,拉过她的手,神色凝重地仔细察看她手背上的伤势,一下子没有了先前的轻浮与调侃之感。
甚至,柳洛夕从段寻枫的语气里听出了责怪,但这声责怪又分明是因为关心,说不清的感觉在柳洛夕心里腾升而起。
段寻枫太奇怪了。
她们才见过两面,就算从前两次无缘得见的偶遇算起,两人认识的时间也是短的不能再短了,可段寻枫此刻的举动,分明像在对待一个……
重要的人,柳洛夕思忖了一下,然后下了这个定义。
“来人,拿金疮药来。”段寻枫下了命令,不消片刻,就有婢女端着盘子进来,上面金疮药、纱布、剪刀等,处理伤口的工具一应俱全。
婢女恭敬地双膝跪地,想要为柳洛夕包扎伤口,却被段寻枫拦下。
“这里无需你伺候,下去吧。”段寻枫挥了挥手,婢女就以恭敬的姿态退门而出。
以棉布沾了清水,将伤口清洗干净,仔细地把金疮药涂抹在伤口手,动作轻柔,耐心至极。
眼前的段寻枫还是段寻枫吗?
这人脑子突然坏掉了吧?
柳洛夕一直觉得,她和段寻枫的关系应该是水火不容的,一向霸道的人变得温柔,柳洛夕倒是有些无所适从。
怕金疮药弄疼伤口,段寻枫一边上药,一边还张口气轻轻吹着气,气息拂过手背,撩起一丝的痒意。
柳洛夕的心里也莫名的痒了一下。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实在是……太奇怪了的感觉,那种感觉并不好,柳洛夕皱着眉头想将手抽回。
“别动。”段寻枫不满的低斥,声音里带着些许生气的意味,“你想在手背上留下疤痕么?”
“的确是不想,可是我完全可以自己……”
“很快就好了。”不顾柳洛夕的反对,段寻枫继续手上的动作,将纱布缠绕于柳洛夕手上,以防再次受伤。
在段寻枫的坚持下,柳洛夕只好妥协,反正在段寻枫面前,她的任何抗议也从没有有效过。看着眼前不断忙碌的段寻枫,依旧觉得段寻枫此时的态度太过诡异了,世界上没有毫无缘由的事情,这一切必定都是有原因的。
“段寻枫,我有问题要问你。”柳洛夕忽然说。
段寻枫的动作顿了一下,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个名字来称呼她了,久到她都快要忘了自己原本的名字。
被直呼其名的人没有生气,反倒勾起了嘴角。
她将纱布打了个结,确认一切妥当之后起身,“你想问什么?”
“你到底,留我在此是为了什么?”柳洛夕用异常认真的眼神直迎段寻枫的目光,想要从中寻找答案。
“想知道?”
“废话!”明知故问!
“倒是可以告诉你。”段寻枫栖身向前,双手搭在柳洛夕肩上,凑到柳洛夕耳边,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乐趣。”
气息吹拂在耳朵里的感觉是吹在手背上完全不能比的,柳洛夕瞬间红了脸,她一下子推开段寻枫,让两人保持一定距离。
知道又被戏弄了,柳洛夕气愤的反击道,“我可不觉得哪里有乐趣了。”
“可我觉得,”段寻枫俯下身,直到视线与柳洛夕齐平,她收敛起笑意,语气严肃认真,“这样就够了。”
柳洛夕看着段寻枫近在咫尺的脸,精致美艳,一貌倾城,抛开个人恩怨,她不得不承认这张脸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此刻,段寻枫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眸子里倒映出了自己的身影,可是……如同上次柳洛夕从铜镜里看自己时一样,她总觉得,“那个人”并不是自己。
这个想法让柳洛夕的心里没来由的不舒服了一下。
“无聊。”柳洛夕忽然生起气来,猛地从椅子上站起,直接无视掉段寻枫,从她身边掠过,跨门而出。
才一出门,那些平日里跟着她的婢女就蜂拥而至,紧跟在她身后,但此时的柳洛夕已经没有心情去理她们。
脚步由快渐缓,柳洛夕抬起受伤的左手,上面打着一个特殊的结。
柳洛夕回想着自己最后从心里腾升而起的那股怒意。因为段寻枫眼里的自己不是自己而生气是什么可笑的理由,自己这是在生哪门子的气啊……
啊啊啊,段寻枫这个可恶的人,害得她都要神经兮兮的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柳洛夕又差点被身上的襦裙绊了一跤,这无异于火上浇油,让柳洛夕变得更生气。
都是这些衣服的错,才让我觉得自己都要不像我自己的了,柳洛夕发誓,下次见到段寻枫,一定要和她抗议,叫这里的下人不要再送这样的衣服来了。
这样的衣服只适合气质安静的女子,比如宁姐姐什么的,完全不适合她嘛。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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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桃花劫
“咳咳咳。”秦以萧坐在床榻上咳嗽起来,自从她说要向羽然学习武功,羽然就教了她一些基本的内功心法。
练习前半部分的时候还算顺畅,丹田处有一小股暖流流向四肢百骸,感觉还不错,只是到了中间部分,她就无以为继,通常以气息不畅结束。
“啊……还是不行啊。”秦以萧双手撑住床板做望天状,长叹了口气,有些失望。
“无论是内功还是外功,通常都以小时候练起为佳,到了你这个年纪除非根骨极好,聪慧过人,否则很难习武,不过偶尔照着心法练习一下,循序渐进,可以强身健体,倒也不错。”羽然一边解释,一边伸手为秦以萧拭去额头上沁出的薄汗。
秦以萧握住羽然放置在她额头上的手,略有些不服气道,“你、你这是在说我……笨嘛。”
“可不是笨么?”羽然抽回自己的手,俯身凑近秦以萧,“如果不笨,怎么会要我这个来历不明,看起来就很麻烦的女人。”
“你才不是麻烦。”秦以萧皱了眉,搂住羽然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腰间。
这副模样惹得羽然心里一阵好笑。
“好啦,”羽然拍拍秦以萧的脑袋笑道,“你啊,别像小孩子一样粘我,早些休息,明天还要早起呢。”
秦以萧却不依她,坏心眼的拉她入床榻,翻身压在她身上。
羽然还想说不许,秦以萧的吻就已经到来,最近这人这种恶劣的行径已经驾轻就熟,时常让羽然拿她毫无办法。羽然伸手环住秦以萧的脖子,默许了爱人的行为。
外面下着细密的小雨,屋内春意盎然,每一个声响都成了令人心神荡漾的低吟浅唱。
青州城这个不大的院落已经越来越有家的样子,家里属于两人的琐碎事物也越来越多,一点一点填充着那间屋子。秦以萧在外工作,羽然受邻家许大娘的照顾,也时常做些针线活补贴家用。
生活渐渐安定,她们甚至开始有了一些小积蓄。
日子很平凡,甚至可以说,几乎是一成不变,不过就是每日再普通不过的衣食住行。
可两人不觉得乏味,并且希望这样的日子无限期的延伸下去,堆积起来,就变成一辈子。
持续了一段时间的梅雨天气终于过去,遮蔽天空的阴云散去,阳光重新普照大地。
秦以萧今天一大早就出了门,她这几日开始变得忙碌,据说是因为铺子里来了大批的货物需要她来鉴别质量。
秦以萧的勤奋是有目共睹的,老板请了这一个人,相当于拥有了一个收药师傅和一个跑堂伙计,一份工钱干两个人的活,老板自然高兴。
老板不是什么小气的势力商人,最近为秦以萧多加了半个人的工钱,青州这种民生安逸的地方,大家干起活都带着几分悠闲之态,像秦以萧这种伙计,老板对她有着几分赏识,想要长久的留在身边。
羽然在院子里新种的树苗已经有半个人高,玄霄正窝在树下舔着爪子晒太阳,那是久违了的享受,它晃晃脑袋,张大嘴打了个哈欠,露出满意的神情。
羽然持着扫帚打扫完院落,又去将院角因遭受梅雨天气□□而泥泞不堪的花圃处理干净,等一切处置妥当,羽然长舒一口气,心情也跟着爽朗起来。
既然秦以萧在为了这个家而奔波,那羽然自然希望那人回来的时候,迎接她的是温馨的家和贤惠的妻子,而不是一堆没有做完的家务。
一个家由两个女人支撑起来,相互扶持,平淡却绵长。
领居家的大婶正踩着梯子采摘她家树上已经成熟的果子,从高处越过围墙看到秦家娘子打扫院落的样子,回想起了自己刚成亲的时候,会心一笑。
“秦家娘子,难得的好天气,家里的衣物被子拿出来晒一晒才好。”大婶在高处隔空喊话,她觉得自己作为过来人,应当提醒一下这位年轻的新婚妻子一些琐物。
听见声音的羽然回以一笑,答道,“谢许大娘提醒,我这就去。”
羽然纤细的身影闪进屋内,不一会就抱着被子出来,许大娘不由感慨年轻就是好啊,做什么事情都朝气蓬勃的,未来是未知数,所以满怀希望。她年轻时也是如此,不过岁月如梭,如今已经是年过半百,身材微胖的老妇人了,失去了当初憧憬未来的少女心思。
好在现下子孙绕膝,虽不是大富之家,却也富足,也算是幸福了。
许大娘很是喜欢这对新搬来数月的夫妻,待人有礼,又郎才女貌,是一对璧人。
偶尔去新邻居家串串门,聊聊天,送点自家栽种的水果,提点小娘子一些做饭女工之类的小事,成了许大神最近的乐趣。
到了这个岁数,褪去青涩的许大娘说起话来早就百无禁忌,一起缝制衣裳时也会和羽然聊一些闺中之事,那些隐晦却充满暗喻的话语惹人浮想联翩,有时秦以萧与自己缠绵的画面突地在羽然脑中浮现,羽然只好低着头红着脸,顾左右而言它。
然后许大娘就会大笑着打趣羽然,嘴里念叨着不说了不说了。
晒好被子,羽然一回头,看见玄霄在院子角落里不断挖着洞,弄的尘土飞扬的。
“玄霄,停下来。”羽然沉下声音,故作生气地道,“再胡闹就赶你出去。”
玄霄不情愿地低鸣了一声,对着羽然呲了一下牙,然后昂着头踩着小步伐回到它的小窝里,羽然哭笑不得,这个小家伙最近脾气倒是大,成了家里的大爷。
走过去想收拾玄霄的残局,却发现地里埋着什么东西,露出了一部分。
把东西取出,是一本手掌大的书,粉红色的书封,上面印着开得正盛的桃花。
这个地方埋了一本书,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好奇地翻开,图文并茂的书里全是让人面红耳赤的内容,
仔细回想到之前,秦以萧第一次和她有夫妻之实的那夜,当时秦以萧的反应……羽然立刻猜到当时的情况以及这件东西是属于谁人所有了。
难怪木头怎么会突然开窍,原来是因为……
“秦、秦以萧你这个……”羽然红着脸,连说话都有些不顺了,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化成一丝嗔叹,“这个无赖。”
其实,秦以萧也就那日偷偷看过那么几眼,关于书中的内容,她也没有勇气再看第二次,所以后来乘羽然不注意,就把书埋掉了,谁知道却被玄霄这只小狼给挖了出来,果然狼和狗是有着极大的共通之处的。
“终于做完了。”店铺伙计周子明将最后一袋药材堆进后面的仓库,用袖子随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秦以萧最后确认了一遍,点了点头,开始仔细做着记录。
忙了几天的事情一完成,大家都松懈了下来,周子明看今天日头尚早,下了几天的雨也在今天停歇,盘算着找个人出去庆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