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高高在上的石像依旧眉目如生,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挤眉弄眼。真真切切的像些活物。
邱丘盯着这些石像男女感觉心底发冷,如果说这些交缠的石像男女真的是在做那些事,那么他们不会有孩子吗?
这想法冒出的莫名其妙,可是邱丘发誓,在这些涂着颜料的石像掩映里,她好像真的看到了一截短胖发白的手指!
作者有话要说: 大晚上的……汗毛倒竖,感觉缩被窝静静……困极了不造有没有BUG明天改嗷
☆、四十二章
顺着那截短胖的手指往上看,就见一个脑袋大的出奇的婴儿。婴儿的五官挤在一起,身上是一种病态的惨白。他身体看上去分外孱弱,唯有腹部高高隆起,好像刚刚进食。
蔺言从那婴儿的身上看到源源不断冒出的黑气,那些黑气不断渗入地底,地底的黑气又携着不知名的红丝将婴儿反哺。
婴儿一张无牙的口大张着看着他们,一双发青的眼珠打量着他们,像是在谋划些什么。看来这婴儿应当还有一点灵智。蔺言暗中探了探它,发现这婴儿只有一魂一魄,想要直接撕了它只怕是不成。
婴儿陡然发难,它先是对准了三人中实力最弱的邱丘。它一张血口张到最大,径直冲邱丘而去。
邱丘被吓的僵住,她能看清眼前所有的事物,却不能做出一个哪怕是最细微的动作。大概真的是要死在这了。她认命的闭上眼,只是忍不住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而此时一张烧得赤红的符纸迎面和婴儿撞上,婴儿半边脸的皮肉被灼掉,它惨叫一声不得不收住攻势落回石像肩上。
那符纸的威势极大,即便婴儿已经收回攻势脸上的皮肉却扔在不断融化。
蔺言抖抖手腕:“看来还是专业的对付专业的比较好用,还好上次没全烧完。”
三界皆知冉老板最大的优势,不是身后雷霆云层可使人顷刻毙命,也不是他所携的虚空裂缝可召三界大能。冉老板最初位列三十三重天时凭的可是一手出神入化的硬本事——画符。
冉老板最初于人界行走时身上多加禁制,当时三十三重天有激进的仙家妄图对人界赶尽杀绝,而天帝则是对人界多加爱护。也因此凡是去往人界的仙家多会削去大半修为。至于后来激进的仙家渐渐收敛,这一事才被废去。
但是这个渐渐也是持续了不少年岁,因此没了修为的冉老板,对来找茬的鬼精小妖们只能来一个贴一个,来两个送一双。于符篆上竟是乐此不疲,越走越远。
蔺言手中拿的这张又是当时冉老板下了十分气力画的,他有心震慑缠着姜文华的那些小鬼。不知山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上来的。因此这些符的威力也格外大些。
青脸婴儿被冉雍的符纸从内烧着,且冉雍的符纸不光烧皮错肉,更重要的是会将它内里的怨气燃烧殆尽。一旦怨气被切断,这婴儿也就做不了怪。
青脸婴儿目光怨毒的和他们对视,此时它大半个身体已经不见,看上去有些骇人。然而那婴儿不死心,短胖手指在地上一掀,无数涌动的黑气争先恐后的汇入它的体会,竟和冉雍的符纸将将打了个平手。婴儿体内的怨气不再被蚕食,它咯咯笑了一声,身后寺庙的门砰的一声关上。
这地方光线本就微弱,如今木门一关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耳边劲风不时闪过,那青脸婴儿想要偷袭,却一次次被蔺言的威压凌空掀了出去。
青脸婴儿心中颇气,它恶狠狠的拍了拍地面,顿时有不少女人的残肢破土而出。
邱丘只觉得脚下一片粘腻,悉悉索索的一片响声后,她的脚腕被用力掐住。脚上的触感分外真实,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五个手指印,还能试到尖锐的指甲。邱丘能听到自己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一下快过一下。
忽然她觉得肩膀上被极轻极快的拍了一下,邱丘猛地一个激灵,猝不及防的向前倒去。而从土里伸出的那些鬼爪也毫不示弱,几下拉扯着,就让邱丘不见了踪影。
蔺言手上的乌线撞在木门上只留下了几道印子,最终还是冉雍掏出一只木雕。木雕迎风见长,最终变成半人大小的一只老鼠,它被包裹在团团火焰之中,仔细看身上还有连绵的斑纹。
虽说火鼠本身的用途不是如此,可是再如今的环境下,它倒是最适合的。
火鼠身上腾转的火焰照亮了四周,邱丘和那青脸婴儿都不知去向。底下土层愈绵软,蔺言手上乌线再动,这次却是将木门一气儿扔到了外边去。
只是如今外面变了个样子,原本猩红的土层变成青石铺路。他们好像推开门后到了水乡,纵横交错的小巷,摇着桨的乌篷船。以及面前两顶轿子。
显然有人想请他们,还是那句话。进易出难。如今这布局的人更是胆大的,想要请他们赴一场鸿门宴。他一手胁了邱丘,一手又料定他们会为追查帝钱的事前去。也算是心思缜密。
蔺言和冉雍对视一眼,皆是一笑。如今人界招数遍出,倒也有些新奇的花样。
掀起轿帘坐了进去,不多时就试到轿子摇摇摆摆的动了起来。轿帘被风卷起一个小边,隐约能看出是在向前移动的。蔺言若有所思的背靠在轿边上,随手挑起帘子,却见没有轿夫,他们的轿子是在悬空移动。
防心可真重。他无趣的看着旁边轿子里并行的冉雍,冉雍也挑了帘子看着外面。这里倒真像是人界的地境,不少往来做生意的小贩,新鲜的蔬菜瓜果,也有手艺人在捏面人糖人,尤其正是春光三月,柳树吐芽,鸳鸯结偶,一派盛景。
蔺言索性把下巴倚在轿边就这样看着冉雍,只觉怎么看怎么好,自家媳妇真是怎么看怎么勾人,怎么看怎么想把他藏起来最好独占着。他用视线将冉雍剥了个精光,伸出舌头暧昧的一舔唇角,就见冉雍一本正经的看向别处。
啧。要不是看到你脖子都红了,冉老板我真的会被骗了。
轿子晃晃悠悠的穿过小巷,一路蜿蜒着像是要带他们看遍美景。就这样磨蹭了不少时间,蔺言将冉雍的整张面皮都盯得快要红透了。他们终于到了地方。
还是一处寺庙。只是这时这处的寺庙有些不同,修葺的干净整洁,远远传来诵经声的伴着松翠的劲竹,络绎不绝的游客执香进去,极有烟火气。
门口的小沙弥见到他们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帮两人引路,走过一条小小的竹子搭成的回廊,就见回廊尽头不远处坐着一个人。
那人仙风道骨,须眉皆白,就连身上穿的也是一身白。浑身散发着我是得道高人的架势。
蔺言脚上像是生了根不想动,这种人不光审美有问题,而且一看上去就很难打交道。
观绪也不急着催他们,石桌上的两杯茶腾起水雾,缓缓散去。冉雍上前执了一杯,他只饮不说话,只想看看这位仙风道骨的得道人要和他们打什么哑谜。
“两位可知这是哪儿?”
冉雍:“不知。”
观绪见他确实不像知道的样子,这才一捋长须道:“两位先前误入迷障,我实在不忍。暗中周旋让那青脸婴儿放你们一马,只可惜了那姑娘,只能救得了你们两个,实在是羞愧。”他说着低下头去,一副难以面对他们的样子。
蔺言听着这话直发笑,偏偏还不能出声,只能看这人自演自导,一出大戏。观绪扔在喋喋不休长篇大论,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我救了你们。我真的救了你们。
冉雍对他的话打着太极,让他能把话说下去,可就是不说他想听的。一来二去观绪脸上有了戾气,言辞也不像刚刚那么平和。
“如今的后生可真是——哎,也罢也罢,世风日下啊。”
他摇摇头起身,身后站着的小沙弥瞪了他们一眼收起茶杯,末了还哼了一声。似乎是不解气,小沙弥抱着茶杯放回房间后又气冲冲的跑了出来,看这阵势像是要和他们理论。
“你们真是不知好歹,师父把你们从那鬼地方救出来耗了大元气险些把命搭在那了,你们倒好,你们、你们真是白眼狼!亏我师父救你们,你们!”
大概不知道该怎么骂下去,蔺言听了半晌也没听到他口里再蹦出下文。他瞥向那小沙弥道:“救人是为了让人报答,那你师父这修为可真是有水平。有来有往,和欠债还钱似得。你们这小寺庙,钱味可真重。”
他的话说完小沙弥就涨红了脸,他指指着蔺言又指指冉雍,气的直跺脚。
“你们这些救回来的外来人就是没个好人。你们也是,上次那人也是,我师父不过是想要他的帝钱看看,瞧他防我师父和防贼似得警惕。也不知道自己做了多少坏事,命线运数都让人断了,不是深仇大恨哪能做的这么绝!”
小沙弥连珠倒豆子一样的说完,心里那股气总算平了下去。
蔺言却思虑着,人界被斩断命线运数的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这么说那倒霉催的姜文华,应该也是被观绪阴差阳错的救了?
不过是真阴差阳错,还是有所图谋,倒是值得商榷。蔺言想想观绪那一身不对劲的邪气,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他就当自己去以毒攻毒了。
作者有话要说: 火光兽:古代传说中夜间能发光的异兽,亦称“火鼠”。毛长接近一米,细如丝,见水即死.用它的毛就可制成“火烷布”,如果脏了用火一烧就可变干净,拯救懒人的福音哈哈哈哈哈。
☆、四十三章
周围静静簌簌的满溢着香气。香气自山顶的寺庙飘出,虚虚渺渺的往山下落去。蔺言本以为自己是眼花,可是再凝神一看,确实有不知名的雾气往山下散去。原来远处,又一处寺庙。
那寺庙中不断飘出香气。不似上香的烟火那样熏然,反而带着一种莫名的香气。
这地方也是奇怪。一山两寺,深犯忌讳。
本来气愤的小沙弥见他们不说话,态度也和缓了下来——
“其实你们也不用太内疚,师父救人本就是为了积功德做善事。只要你们好好的,师父心里一定很欢喜。”
蔺言听小沙弥满心满脸都是对观绪的敬意,一时之间还真拿不准这观绪是何货色。他犹疑了一会问道:“听你这意思,你师父是经常救人回来了?”
小沙弥冲他翻个白眼:“那可不是。我师父最慈悲!”
蔺言无谓笑笑,他可不打算将这半大孩子的话全盘听了。山间的空气清冷的刺骨,愈发衬的远去山上的香气浓厚。他双眼中露出些许不解,而冉雍抱臂亦是看着那寺庙。
冉雍边看那小沙弥边道:“这山顶的寺庙,有些年头了?”
“是有些年头了,从我在这开始,那山上就寺庙就已经在了。”小沙弥又嘟哝了一声:“可是从没见过他们有人去呀,也没见过有人下山来。”
蔺言顿觉怪异,一个常年不见人上山下山的寺庙。如今却有香气传来?
眼看天色渐渐黑沉下来,小沙弥对他们行了一礼嘱咐说:“晚上可别乱走,这里天黑路滑容易出事。”
蔺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应肯下,小沙弥哼了一声带他们到寺内的厢房。这寺庙看上去有些年岁,没想到厢房里也是如此。陈设已经有些古旧,对门处一个雕花大木柜,木柜旁是一扇小小的窗,蔺言推开窗恰好能看到山顶的那处寺庙。从他这个角度看去,那寺庙在如今漆黑的环境下,却灯火通明,一派繁荣之色。
冉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眉心不自觉的皱起。蔺言也许是没注意到,那寺庙四边腾起一片靡靡血色,旁边寺庙角落寸草不生。再往后些的草木也皆是带着丝丝缕缕的深色,只让人觉得不祥。
小沙弥对他们又强调了一遍晚上不可乱走后,得到蔺言的再三保证才关门离开。
“这孩子虽然性子冲动,不过心地倒是不坏。”冉雍拍掉妄图在他腰上作乱的手,“说正事呢。”
蔺言被他拍掉了一只手也不恼,嬉皮笑脸的游泳另一只手贴上他的腰侧,脑袋也顺势放在他肩骨处,“想那么多做什么,反正与我们无关。”
与他们无关吗?冉雍看着那座灯火通明的寺庙,心中略有些不安。
忽然那寺庙灯火一灭,连着周遭都暗了下来。此时他们所在的寺庙也没了火光,陷入一片死寂之中。冉雍眉心皱的更紧,厢房外落下细碎的人影。门外有缓慢步行的悉索声。那声音似十分沉重却又笃定的向他们这方向逼来,蔺言眼中淡色的金光隐隐一转,冉雍却按下他的动作,引他翻身上了屋梁。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门外整齐的站着僧人。说是僧人其实也不算是,因为他们面色发青,虽然身体不腐,可是已经没有半点活人的样子。
蔺言心中暗疑:他们这样子可不就和姜文华的状态差不多,不知疼痛,没有知觉,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姜文华还有自己的思维,而眼前这些木讷的僧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那些僧人见房内无人,又继续往前走,在房内不断的摸索起来。蔺言凝神细看,只见他们颈间皆烙着一个小小的圆形,外圆内方。像是铜钱的形状。
蔺言同冉雍对视一眼,顿时心中有了计量:要说观绪这地方和帝钱没有猫腻,打死他们也不信。
那些僧人将厢房搜查完毕,僵硬的往外走去。蔺言干净利索的往下一跳,透过窗口望去只见他们已经走远。
“怪不得那小沙弥让我们晚上不要乱走,居然是这么个意思。”
冉雍应了一声,看向那小小的走廊上不时会冒出那样手脚僵硬的僧人。他们的颈间都烙着帝钱的样式。
蔺言无趣的捏了捏他的手指,看着外面一脸不耐。冉雍回捏一下,清冷的一张脸上难得有点笑意,愈发显得温润清和。
“走了,去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古怪。”话毕率先出门,回字形长廊上的僧人几乎是立时发现了他们,而天空中一轮半月也被靡靡血色缠绕。
天有异象,自是妖孽横生。
冉雍刚将符刚贴在一个僧人脸上,右侧却已被人数众多的僧人包围上来。虚空一捏,只见一个巨大符篆如网一般陡然压下。僧人顿时被困原地不得动弹。
眼见冉雍已经解决了大半,蔺小爷靠在门边只觉得自家媳妇怎么看怎么顺眼,如果不是他现在没有金身……
他瞳孔微微一收,嘴角浮起一个冷笑。不过很快了,很快这些事都能解决。
寺庙中传来一声惨叫,蔺言伸手指了指方向:“这边传来的。”
二人顺着寺庙的小道前行,一路杂草齐腰。明明白天这里修葺的还十分整齐,到晚上却是如此光景。一路行进,杂草渐渐稀疏,前方则是他们早上待过的竹林。可如今竹叶上带着血斑,竹身更是透红。
观绪须发皆白,右手执刀。而僧人跪在竹前,被绑的严严实实,他青筋暴起满面惊恐。观绪不多看他,试了试手中刀刃,又抬头看了看茂密的竹林,他在竹林中转了一会,挑了顺手的一颗竹子,手起刀落,那竹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蔺言顺着惨叫声看去,竹子涓涓渗出血来,乍一看去竟像人一般。
观绪拿着砍下的竹子用手掌摩擦,取了其中一小截。他拿着半截断竹在僧人颈间比划,确定位置后将竹子放在僧人颈部用力一摁。那竹子便似活物一样融进他的血肉中,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圆纹状。
而后观绪又从衣袖中拿出一根细小的针来,在僧人颈部的圆纹中绘制。僧人额头冒出细汗,想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观绪割破他的皮肉,用针密密麻麻的在身上游走。
观绪手上动作不停,约末一炷香的功夫绘完后,他将银针收起。对身边那些面色发青的僧人一摆手,他们将瘫软在地的那人架了起来。随后有人抬来了一口完全漆黑的大瓮,僧人被扔进去封好埋进土中。观绪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原来那些僧人身上存在的帝钱样式并不是烙上去的,而是这样一点点绘制上去的。
等观绪查看完离开,蔺言这才拨开杂草同冉雍出来。他们所踩的泥土,明明不似刚刚曾被挖开的样子。如果不是那些竹子上流下的血迹还在,他们真该当自己做了一场梦。乌线在蔺言手中展开,一路蜿蜒着向下,将大瓮牢牢捆住。掀开瓮上的木板,瓮中水色阴沉,而那僧人双目紧闭。颈部被绘上的位置不断往外渗血,而那些乌水则不断向他体内透去。
蔺言摇了摇头,这人算是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