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树林里不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猎户天生的警觉性让他觉得不对劲,灭了火堆后他三下五除二的上了树,就连肉也只是匆匆一包放在草丛里。毕竟若是遇到熊瞎子,这肉的香气足以让他送了小命。只是那晚看到的,却远比熊瞎子可怕多了。
爬到树上的猎户看到一群身着白衣戴孝的人,整整齐齐的往他这个方向过来。开路的人吹着怪诞的曲子,‘唱到魂兮魂兮归虚图’时,便挥动一下白色的长袖,像是戏曲里水袖的动作。可是这大半夜看着这么一幕,只让猎户怎么看怎么觉得渗人。身后的送葬队伍慢慢腾腾的往前走,走到猎户所在的这棵树时,猎户好奇的望了一眼。
只见他们所抬的那口棺材中,是个睁眼裂口的男人,死相凄惨,猎户差点就被吓的出声。说来也是奇怪,那晚见到这般异事,他最后竟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居然尾随着那群送葬的人。
最后那些人在山中不见,而猎户在他们消失的地方只见到了这尊邪气的笑面佛。
蔺言听完,”既然老人家这般爽快,那你回去等着,三日后息壤塑成人形,自会双手奉上。”
老人家自是千恩万谢的走了,而蔺言拿起那尊笑面佛端详了一下,撤去威压后冉雍也可再动作,只是他失了力气,头疼的捏了捏眉心,他当然知道,这人想做什么就别妄想拦着。
“咦,你瞧这笑面佛的眼睛,是不是有点熟?”
涂山本想看,却被蔺言威压隔绝三尺之外,冉老板被他这举动逗得哭笑不得,只能安心看着笑面佛。诚然,这笑面佛的眼睛栩栩如生,仿佛能泣血泪,其他部位无非是尘泥死物,可唯有这一双眼睛,当真是绝了。
作者有话要说: 醋坛子蔺言:你离我家那口子三尺远蟹蟹。
涂山:请让我先过去好吗……
☆、五十三章
那双眼睛被雕绘的极为传神,活灵活现,看着时就像被人紧盯着一般。蔺言不知为何想起了然娘,那个所传的好妒女子,她是暴毙而死,可是她刚发现任青河不对劲就没了命,是任青河痛下杀手,亦或是这中间有其他波折?
夺命,献祭,难道还会是被单纯的吓破了胆?蔺言两个手指微微揉捻着,心中百般思量,那笑面佛更是像暗示一样的,瞳孔微缩了缩。
涂山盯着笑面佛道:“我在那人那儿,好像也见过这样东西。尤其是这样绘刻的眼睛。”毕竟这般绘刻的手法,确实不是凡物。
冉雍深知此刻再拦他们已是无用,只能深深的叹了口气。据涂山所说,云婆昼伏夜出,所居之处常人难以靠近。何况云婆性格古怪,轻易不见人。
涂山带他们来到一处小小的村落,从远处看并无什么奇怪,走近了这里的异常才显现出来。一缕缕黑气从村落里聚集起来,直冲入云。
涂山:“这里的煞气倒比从前更重了几分。”
他暗中打了头阵,转过弯来就就见村前有三个小小的坟包。这三个无碑坟包应是时时有人打理,既无杂草又无枯叶,上面三根黑色的香静静燃着,周围萦绕着一股难以言明的刺鼻香气。
这种古怪情况下三人都屏住呼吸准备绕开,毕竟他们是来找云婆获取消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哪知刚绕到一半时,那坟包里忽然传来了动静,咚咚咚几声,在空荡的野外虽然声音容易被掩盖,可是这一行中个个耳力惊人,自然听的一清二楚。
很快那声音铺天盖地的响起来,像是有数十人一同在擂鼓,震得人耳膜生疼。涂山在前引路,他走的步伐不似平常,可是即便这样无论他们怎样走,到最后竟始终面前是那三个坟包和震天的响声。
涂山暗定心神:“云婆,此行并非刻意打扰,实在是——”
“管你们是谁,来我这就要按规矩办,年轻人还是能过来再说。”
一老妇声音凭空出现,他们本想尽快见到云婆,如今却不得不按部就班的来。蔺言顿觉烦躁,手中乌线一扯,那三个坟包顿时被掀了土,底下齐齐整整的摆着六具棺材。这棺材皆是一大一小。
“怪不得走不出去,原来是子母棺。”冉雍身后一道劲风,侧身一避就见原本站的位置多了一具女尸。女尸所站的地方泥土发黑,双手上指甲弯曲发黑,瞳孔位置仅剩一点漆黑,其余部分则是充了血一般的猩红。
一击不得女尸气急怪叫,尖利的仿佛有人拿了一把锯子在石头上反复拉着,此时心神稍有动荡就会被女尸摄了魂去。只可惜蔺言几人见怪不怪,女尸已无魂魄,蔺言双手一合,乌线密密匝匝的从土中钻出。
它们几条拧了起来成为粗绳,后者无数细线成为利针,粗绳捆住女尸让她不得动弹,随后的细线深陷入女尸的皮肉中。
女尸被捆住不住挣扎,叫声凄惨,然而乌线有条不紊的一次又一次扎在她身上,看来不把女尸扎成一只刺猬应是不会完的。女尸自知自己必死无疑,她的口张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眼神怨毒的盯着蔺言。
蔺言左手轻动,一根乌线顺势缠上了女尸的脖颈。
“小小行尸也想与天斗,做梦。”
女尸被乌线越勒越紧,剩下的那口死气被逼了出来,她手脚抽搐几下倒在地上不得动弹。
涂山当年虽听说过蔺言的手段,只是这般近距离接触更觉的胃里翻腾。蔺言状似无意的看了他一眼,甚至冲他笑了笑。涂山却体会出一股杀鸡儆猴的味道。
此时身后几具棺材砰砰几声,子母棺中的小棺动静最大,想来是蔺言他们除了母棺,导致小棺中的怨气愈盛。随着吱呀一声,小棺中一个面目惨白的半大的孩子显现在他们面前,这孩子看上去不过七八岁大,可是五官模糊的不成样子。
这是胎儿未足先天便已滑胎,因此五官不具,能把一个未足先天的胎儿用煞气滋养到这般大小,可见云婆的手段之高,也足见此行会有多凶险。
涂山不敢看轻,剩下的五具尸体身上翻腾着黑气,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她们还忌惮着刚刚蔺言的手段,一时不敢上前。那阴胎见状心中恨意顿生,接下来的一幕倒是让蔺言他们也没想到。
阴胎未对着他们发难,反而到了死去的母尸身边。他咯咯笑了两声捧起母尸的一条臂膀,张开大口居然径直咬了下去!死去母尸的血将他的口舌染得发黑,一条臂膀啃完他觉得腹中不再空空,身形居然大了一些,看上去有些刚成年的青年人的样子。
涂山此刻只觉得蔺言做的太对,对这些早不该存于世上之物仁慈,就是对自己的小命残忍。
阴胎大张着口,锋利牙齿中一条黑舌夹着煞气窜出,随着他的动作,剩下五个女尸并子尸一拥而上。
冉雍两指做了一个来的手势,四周无风而动,隐隐能听到哒哒的声音,虚空中裂缝骤然被扯开,那生物长得像马却身披鳞片,生有双角,前爪似鹰后爪似虎,脖颈长长扬起似蛇一般,它一落地就露出獠牙,和女尸们形成了对峙。
蔺言乌线一拧解决掉其中一只子尸,再看冉雍招来的那只十分护主的犼。
其实蔺小爷说的还是没错的,真打起来他和冉老板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蔺言所控亦有短板,如果对方没有魂魄,那他只能同人肉搏,可是强盛时期的冉老板所掌的虚空裂缝中镇压着数不清的异兽,随便招招手就是一个加强排,且不死不休,前赴后继,悍勇非常。
蔺言收了正在攻击的乌线,只将女尸们用乌线围拢,形成一个战圈。涂山手握三根镇魂钉,和女尸缠时一把摁进其中她的头顶,那女尸惨叫一声,亦是大势已去。
乌线在女尸和子尸不知情的情况下寸寸缠合,蔺言猛地收线,将它们捆了个严严实实。那只犼咬住一只女尸高高扬起,女尸已经被它咬的断了气。
犼仍不满足,它天性排斥这些恶邪之物,如今蔺言将它们统统捆起。犼蓦的扬起蛇颈,从它口中吐出一条火舌,那火似有灵性一般,绕开蔺言一行,直奔女尸而去!
女尸被这火舌吓的挣扎更甚,只是那火舌顺着她们的脚腕一路向上,皮肉被烤裂的声音带着一股难闻的焦糊味。女尸们此时竟推搡着子尸将它们推到外部挡火。
涂山一叹:“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是这子母棺。”他不忍再看,索性背过身去。只是鼻间那股刺鼻的恶臭,像是始终在提醒他这里在发生着什么。
很快外面的子尸被火舌烧了个精光,女尸又开始互相将彼此向外推。然而这一切都无济于事,那火舌执着的把她们全部烧为灰烬,这才作罢。
乌线齐齐落下,只有无数黑色的灰烬在地上被风扬着,打起小小的璇儿。
一行人久久无声,虽见过太多,可是这样直看,还是难免让人心中不舒服。烧完那些女尸后,犼默默回了冉雍身边,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腿,冉雍蹲下摸了摸它的脑袋,“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犼似有些不舍,终究只是脑袋又顶了顶他的手心,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要多加小心,有事一定要再叫我出来。”
冉雍笑笑却未答应,只是让它回到了虚空中。如今它们同自己一般虚弱,如果多次召出,也有魂飞魄散的危险。这一次他让犼出来,也是因为一般的火定是烧不死这些子母尸。
“走吧,这路还很长,我们可连村子还没进呢。”蔺言拉着冉雍的手,热度顺着掌心一直熨帖四肢。冉雍嗯了一声,努力让自己忽视此行的凶险。
涂山气鼓鼓的想要去拉冉老板的另一手,只是蔺言带冉雍先行一步,在冉老板的背后,蔺言一根乌线顺着飞出。要不是涂山机敏,那线本是冲他一对招子去的。
此意再明显不过:再敢动其他的心思,便废了你。
涂山忍下满心酸意,想着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帮冉雍找回身体最重要。其他的不如容后再说,以后冉雍的心思,谁又猜得准呢。他这样想着脸色稍霁,随着蔺言绕过坟包站在了村口。
蔺言同冉雍一起站在村口时,齐齐感到了扑面的冷意。现下虽是冬日,但是少见的日光大好是个暖天儿,但是站在这村前一点温度都无,胆子小些的只怕立时就要掉头跑。
不过让人奇怪的都不是这些,而是这村落里人来人往,竟然是个普通居处的样子。虽然村民不多,却也算得上是一派繁荣的样子。见有外人到来,他们中先是有人一愣,继而一个面带风霜长者迎上前来。
陈叔上下打量了他们,见这几个人不像是坏人,他疑道:“你们,还是早些下山吧,这天再晚了路可就不好走了。”
原是把他们当做了喜欢游玩的学生。
涂山挠了挠头:“老伯,我们也想下山,只是这下山的路被落石截断,又是雨季路滑,我们没了食物,你看可否让我们暂住两天,待天好了我们立刻就走。”
陈伯有些迟疑,他拒绝的话刚想出口,背上就如针扎一般。那些人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陈伯心中一惊,面上却仍旧是满脸担忧,一副为他们着想的模样。
“既然这样,那你们就委屈两晚,只是这夜里少不得冷些,你们可千万不要乱跑。”他又嘱咐,“毕竟晚上天黑。”
没头没尾的两句话,陈伯眼里此时的担忧已经化为满满的同情。在他眼里,这三个年轻人过了今晚,只怕也要沦为花土的肥料。
他带着蔺言几人去了自己家中取了被褥,把他们安排在村尾的一间房中,那房中摆放供奉的牌位,香火缭绕不断,和他们在村外闻的是一种。
陈伯摆了摆手,“供奉祖宗的地方,你们放心,只要你们切莫打扰到他们,是不会有事的。”说完陈伯忙拜了拜,逃也似得离开这个地方。
蔺言觉得陈伯有些好笑,同冉雍一起环顾四周,那些牌位最中间有个格外大些的,上面写着三坟村。这名字倒也写实。
不过这样想来,这村子倒是奇奇怪怪的,供奉人也就罢了,为何会将整个供奉起来,不怕晦气?
作者有话要说: 自带捆↑绑技能,这样就可以很容易的对冉老板进行某些姿势了,嘿嘿嘿~
☆、五十四章
宗祠里一时静寂,外面的天色渐渐沉了下来,随着最后一点余晖落入山下,整个村子被笼罩在了黑暗当中。除了偶尔夜枭的叫声之外,就只有挂着的红色灯笼有一点光亮。
这里奇怪的就是其余人家挂的都是红灯笼,可他们这里挂的却是白灯笼,想着这里是宗祠,挂白灯笼也无甚不可。再说了,这村子本就奇怪,如今不过是个灯笼,见怪不怪了。
涂山几乎觉得自己脱离了现代社会,他在这环境里觉得无聊,只好起来到处走走,抬头见大门还开着,他总归是对这里不放心的,干脆想去把门关上。
只是等他靠近后才发现,门栓早已被破坏,想要关严应该是不可能了。他借着门前的灯火瞧着,就见门栓那部分有参差不齐的切口,应该是被人用利器大力折断。
“你们看这里,似乎有些东西。”涂山招呼他们,随后伸手摸了摸,五条长长的划痕深陷在门板上,想来曾有人在这经受过残忍的虐待。
蔺言随后查看过也有些疑惑,虽说不过是些小小的划痕,可是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用乌线把门密密匝匝的封了起来,仅留下一道可以视物的缝隙。大门上白灯笼暗了暗,门口那颗长得茂密的槐树被风呼呼的刮动着,投下一地斑驳的树影。
冉雍凝神屏气,在那颗树间竟感受到浓烈的煞气。树冠掩映中似乎有个黑色影子。他刚要出手,却听见村落里开始出现一些奇异的声音。
先是有咕嘟咕嘟的的水沸腾,好像有人拿着一口大锅在门外煮东西,一股莫名的香气飘进门内,和他们闻过的那股香气如出一辙。接着又是在嘈杂的说话声,那声音有时大有时小,透过缝隙可以看到村民们聚集在宗祠门口,好像在商议着什么。
这里面男女老少都有,唯独少了陈伯。他们神情亢奋,底下有几个年幼的小孩子透过缝隙看着蔺言几人,甚至流下了垂涎的口水。涂山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那些小孩子晶晶亮的眼神像是饿了很久一样。
娟子抿抿嘴唇,干裂的唇上起了一层小小的皮。这几个人和他们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他们看上去很机警,三个人,这次居然有三个外来人。足够他们饱餐一顿了。她想到这,慢慢咧开嘴,脸上有着深深的笑意。机警又怎样,他们这么多人,不信这三个人能逃掉!
门外的戏台子搭了起来,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蔺言对这些并无研究,冉雍倒还算有些兴趣,偏了脑袋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只听得外面鼓板一敲,就唱着:七月七夕夜半时,说不尽千句恩情话。等到那鸡声一啼天明亮。
她唱的婉转缠绵,嗓子更是清亮好听,一抬手一理鬓也是楚楚可怜,足够惑人。
冉雍想着反正闲来无事,听听曲儿就当打发时间,没料到蔺言不轻不重的捏了下他的腰:“冉老板的魂儿都要被勾去了,当真是这么好看?”
冉雍摁住他的手,尾音轻轻压低:“别闹,只是打发下时间。”
“怎得不用我来打发时间,我可比那小浪蹄子适合你多了。”这一句话显然是翻了醋坛子,冉雍摁住他的动作一停,不由得有些想笑,他将蔺言的手拉近些,十指交叉,“那这样能好些了?”
蔺言自认自己已是厚脸皮到极致,从前在崖藤山时两人比这更甚的亲密多了去了。可是此时此刻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被握着,他的心跳居然一下快过一下,耳尖竟然有些发红。
蔺言嘴唇抿成一线,感觉自己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可耻的硬了,并且迅速的胀疼起来。他咽了口水,努力压住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以及冉老板那等销魂蚀骨的滋味,恨不得让人死在他身上。
蔺言视线又落在冉雍一双好看的手上,他骨节修长,因得长年在人界奔波,指腹上有些薄茧,不似女子那样柔软却更有别番感觉。蔺言想起这双手当初青涩给予的欢愉,以及冉雍明明一本正经口中却被他撞击出的低声呜咽。
他只觉得邪火愈演愈烈,冉雍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抬手给了他一脑崩,再看涂山神情也算不上正常,痴痴的看着他,只怕下一秒就能扑上来。冉雍手下不留情,砰砰两声,这两人捂着脑袋神态总算有些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