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歌行:帝心难测完结+番外完本[古耽]—— by：烟视媚行(29)

“师父！”楚南喊了一声，又卟嗵一声跪了下来。“徒儿拜别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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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时候的心情和上山时候的心情显然是不能同日而语的，此刻的楚南只觉得步子轻快，心里更是从未有过的平和。
此时已是早春，四处都是一派鸟语花香兴兴向荣，嫩黄的迎春花颤巍巍的迎风招展，路边的杨柳也抽出了新芽。这是不是心境的变化，上山时他满心忧郁，对这些美景视若无睹，然而此时他却只觉得希望无处不在。
至少他还是一个有家的人。
至少还有人在等着他。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楚南看着一颗高大的相思子忍不住喃喃，随即又自嘲的笑了，怎么现在还想着这些。
他不要再想了，他只希望能安安静静的走下去，至于终点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当楚南终于走到山脚的时候，他看到了这一路找寻他的一群人，然而此时想躲避已经晚了，他们早已看到了他，真是难缠，这是在守株待兔吗？
“公子，卑职已在这里等候多时了，皇上让卑职来接公子回宫。”说话的是景阳亲兵中的一个头头，楚南见过他，知道他是景阳的心腹。
“你回去告诉皇上，就说十夜乃是山野中人，受不得皇宫的富贵荣华，望皇上高抬贵手。”楚南说完转身就走，他知道这些人不会伤害他，更不敢伤害他。
“难道公子就这么薄情寡义，皇上为了公子食不下咽，公子却轻轻松松抽身而去。”那人话里虽然依旧客客气气，但是很显然他有点生气了，也许世人都觉得他太绝情吧……
楚南知道和他纠缠对自己没好处，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他刚抬脚就被众人围住了，看他们一个个颚骨高耸想必都是景阳在民间网罗的一等一的高手，和他们交手对楚南来说是毫无益处，但他却毫无惧色的大踏步向前走，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果然，他们一看楚南来到自己身前忙让开一条路，景阳，我就知道你对我无法下手的…只是不知道到今天居然要利用你的感情当做我逃离的盾牌到底是可笑还是可悲。
眼看着楚南就要走出他们的包围圈，那个男人缓缓道：“公子可以不管皇上，难道就连公子的两位朋友也不管了吗？”
慕容承和和阿九？
楚南闻言终于停下了脚步，只见他一个箭步退回来一伸手就拔出了腰间的剑。
整个过程犹如闪电一般晃花了众人的眼，皇上可没告诉过他们楚南会武功啊，而且还不是泛泛之辈。
众人如梦初醒一般纷纷拔出了手中的剑，整个场面一触即发。
“都给我放下，皇上说过要把十夜公子毫发无伤的带回去，难道你们不要命了！”男人厉声大喝，难得他被人用剑指着还能这么镇定。
“你把他们两个怎样了！若是他们有一丝一毫的损伤，我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这是楚南第一次对一个人有这么深切的恨意，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仇恨只是表面的，他的内心正在脆弱的颤抖，景阳，不要逼我恨你……
“公子的两位朋友现在平安无事，但是如果公子继续一意孤行只怕……”他故意不说下去，点到即止。
“挡…”楚南颓然的垂下手，长剑在地上划出了一条很深的痕迹，像是某个人心上的伤。
楚南还是妥协了。
除了妥协他没有任何办法。
一路上马不停蹄的回宫，楚南的心情实在已经不能用糟糕来形容，冥冥之中他觉得也许这就是命运的羁绊，他只庆幸自己下山了，不然他简直无法想象景阳会做出怎样疯狂的决定。
远远的看见皇城的大门，楚南无端端的觉得心慌，那座辉煌的城里不止掩埋着他的爱情，还有一个他不知道该怎样去保护怎样去珍惜的人。
“公子，皇上在等着你。”那个领头的男人看楚南在宫门前伫立良久忍不住提醒他。
楚南没有说话更没有看他一眼，他只是默默的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
天子脚下的京城无疑是繁华的，四处都是香车华衣，还有一些贩卖货物的他国的人，远处的百媚楼里传来咿咿呀呀的戏子声……也许，他里这份平凡越来越远了。曾经他只想和爱的人归隐山林，但显然这是不会实现的，今日进了这个门，是否还有机会再走出来都难说，他不由得握了握腰间的剑。
“公子，皇上让奴才来恭迎公子回宫。”不知何时从里间闪出一个人来，却是小玄子。
“有劳公公……”楚南终于重重叹了口气迈步进了宫门，是谁说过的，该来的躲不掉。
小玄子在前面急匆匆的走着，似乎很是着急。
“楚大人要是再不去的话可就要出大事了！”终于他看不过去楚南的慢动作，停下来悄声道。
“大事？”他还在满心感慨中，忽然愣了一下。
“皇上让人追上了慕容公子，你要是再不去的话只怕慕容公子就没命了！”这话如同一个晴天霹雳，只惊得楚南楞在当场，但那只是一刹那，瞬间他就反应过来拔腿就往养心殿的方向狂奔而去，只把众人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一路上他的耳朵里都在重复那句话。
如果景阳真的杀了承和和阿九，他该怎么办？
杀了他为他们报仇？不……他无法对景阳拔剑！可是难道就让承和他们……不要，他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千错万错都是他楚南的错，他怎么可以让景阳杀了承和！该死的人，一直都是他……
他一路狂奔，完全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他终于奔到养心殿的时候天空忽然就变了颜色，黑沉沉的云层一下子压了下来，伴随着几声春雷，豆大的雨点淋了他满头满脸，他却顾不上这么多了只是呼呼的喘着粗气“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跪倒在瓢泼的大雨里。
“罪臣楚南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白色的长发被雨打湿了粘在脸上，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淌。
然而等了许久殿内都没有声音，就连殿外的宫女太监都是沉默不语，气氛压抑。
“罪臣楚南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罪臣楚南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罪臣楚南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
……
他知道他就在殿里，但是他却不敢就这样闯进去，此时他面对的已经不是他的景阳，而且月落的皇帝。他很担心慕容承和，却不敢轻举妄动，他不能把他们的命毁在自己手上，殊不知这样的态度恰恰激怒了景阳，他本来想着只要阿南回到他身边，只要他依旧爱他，那么他就放了慕容承和，可是这个男人居然这么疏离的跪倒在他面前！为了别的男人为了他的自由在祈求他！
楚南满心都是焦虑，所以他没有看到那只灰色的鸽子扑扇着翅膀从头顶飞过……
带着死亡的讯息，从他头顶飞过……
楚南不知道，如果此时他能够抬头看一眼天空，或许后来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就在楚南按耐不住想要起身的时候，一双明黄色的缎鞋走到了他身前，他不敢抬头，因为他知道此时那个人肯定双眼冒火的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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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当心龙体！”小玄子看景阳全身都湿透了在雨中微微颤抖忍不住上前劝告，撑开了伞为他挡雨。
“滚！”
“皇上……”
“都给朕滚！滚开！”景阳一把打掉了他的伞指着门怒吼。
“皇上息怒。”一众宫女太监都被吓住了，连忙跪下请罪。
小玄子从来没看过这么暴躁的景阳，但是他知道，其实这不是暴躁，而且悲伤。他招了招手让他们全部出去然后自己也出了养心殿。
整个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还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抬起头，看着朕。”
他从来不在楚南面前自称朕的。
楚南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人，他的脸色明显有些苍白，应该是没休息好，嘴唇也失去了光泽，单薄的身躯在春雨里更是显得萧条，他瘦了。
“为什么不说话？”
“皇上让楚南说什么？”
“还要朕提醒你吗！”楚南的态度明显激怒了景阳，他不禁在心里嘲笑自己，你为了他寝食难安，甚至病倒，可是他呢？
“皇上……阿南无话可说，只求皇上放过承和和阿九，他们是阿南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他们的话只怕阿南早就见不到皇上了。”楚南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景阳的袍子，更打湿了他的心，头触地的闷响重重的敲击在景阳的心里。
“如果早知道重逢会是这样，朕宁愿你在两年前就死了。”
要有多失望才会说出这句话，楚南不会知道。
“只要皇上答应放了他们，阿南愿意…以死谢罪。”
以死谢罪？景阳一把抓住楚南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扯了起来“朕在你眼里到底算是什么？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丢掉的玩偶？在你心里朕有没有一点分量？”
楚南猛然抬头不可思议看着景阳，随即他笑了笑，也是，他得所作所为连自己都不懂，景阳怎么会明白呢。
“皇上在阿南心里似乎最重要的人，过去，现在，将来。”
“那么……你为什么要离开…”
“阿南不想让皇上为难，更不希望皇上为了阿南放弃什么。”
“那是我愿意的！”景阳忍无可忍的怒吼。
“皇上……阿南累了，九年来我每一天都在害怕，害怕这一天的到来，可是这一天还是来了。皇上的爱太沉重，这个江山需要皇上，天下百姓也需要皇上。阿南无力承受天下人的苛责，现在只想过简单的生活，求皇上成全。”
“天下人需要朕，你呢？你不需要吗？简单的生活？呵呵……和慕容承和回药王谷吗？”
“……”
“那如果朕告诉你朕已经派人杀了他呢！”
“不！”楚南忽然一把推开景阳，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好几步。“你不能杀了他。”
那是他在尔虞我诈中发现的唯一一个单纯如水的少年，他怎么能让他因为自己的懦弱去付出代价！
“为什么不能！怎么？你喜欢他？所以才要不顾一切的逃走，甚至是伤害我……”说到后来景阳的声音慢慢带了些许哽咽，双眼更是黯然无光。
“我不喜欢他，我只是把他当做兄弟。”
“阿南，只要是想要抢走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不要以为他看不出来慕容承和那双眼睛无时无刻都黏在楚南身上，他恨透了那个眼神。
“你怎么就不懂呢！不关任何人的事，是我，是我楚南受够了，受够了别人的指指点点，受够了你的皇后妃嫔，受够了这样的名不正言不顺！”楚南终于崩溃，大吼道。“坊间都在说我是个下贱的男人，为了名利甘愿躺在一个男人的身下，你以为你就够苦了，你有想过我，我有什么错？我喜欢你我有什么错？”
楚南正在歇斯底里，下一刻却被温暖的带着湿意的怀抱包围了。
“阿南…对不起，我只是怕你会离开我。”
雨还在下着，楚南眼前只是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他的冲动。
“景阳……就当阿南求你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求过你，放过他们好不好？他们是无辜的…我保证再也不逃了，以后我就安安静静的守在你身边好不好？”
景阳的脸色僵住了，他更加用力的拥紧了楚南瑟瑟发抖的身子，只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
因为他想起了之前放出去的那只灰色的鸽子，它的脚上竹筒里正放着他的御笔。
“杀无赦。”
第六十六章
小镇还是原来的模样，热情的村民，说不完的感激，卖力的吆喝，唯一不同的就是长街尽头的一队人马，他们身上都穿着清一色的黑色玄衣，腰间斜斜插着一把长剑。
阿九认识这些人，这是皇帝派来追踪他们的人，只是没想到他们只是在这里逗留了一夜便被追上了。
“阿九，外面怎么样？他们有没有追上来？”慕容承和的表情还是很悲戚，但比之前已经好多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知名的恐慌。谁让从早上开始阿九出门了直到现在才回来，他一个不良于行的人被独自丢在客栈里，无论是谁都会有点害怕吧？
“没什么事，只是昨夜大雨把回药王谷的路给冲毁了，估计今天是回不去了。”阿九笑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勉强。
“那还要几天啊？”楚大哥走了，此时他只想回到药王谷把自己丢在药房里，好让自己不去想其他的。
“唔……可能也就三四天吧，回头我就叫上村民和我去修路，幸好不是很长呢。”阿九一边敷衍慕容承和一边皱眉，按理说阿南已经走了那帮人不可能不知道，那他们为什么还守在那里？也许……他暗中捏了捏拳头，该是他燕双龙重新拔刀的时候了吧。
他把慕容承和送回房间又说了许多安慰的话，直到慕容承和沉入睡眠。
他看着这个让他迷失了自我的少年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曾经他以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称分金就是人生一大乐事，直到遇上了他，这个少年用他的善良他的天真勾起了他从未为谁动摇过的心。他把他的额发温柔的撩开，又把他的手拿进被子里，掖了掖被角。
本来已经转身的阿九忍不住还是又在床沿坐了下来，他深深地看着这个改变他一生的人，忽然俯身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如蜻蜓点水般轻柔。
如果他以前的兄弟看到他如今这个样子肯定都会怀疑自己看花了眼。
堂堂双龙寨的寨主怎么可能如此卑微？
可是世事就是这么无常，昔日的杀人魔居然就这样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少年俘获了。
“你别怕，就算是粉身碎骨，阿九定然护你一个周全。”
这是一个承诺，一个值得用血去实现的诺言。
出乎意料的是一连四天那些人都没有动静，每日里只是在街头等着，偶尔走开一个去买些吃食，整个镇子的村民都开始感到惶恐不安，于是本来还算热络的街头一下子变得冷清了许多，就连小孩子哭闹的声音都变得少了。
阿九开始怀疑他们的目标或许不是自己
正当他放松警惕的时候，他们行动了。
这一天已经是楚南离开后的第十三天。
他用尽各种借口瞒住了慕容承和，就连镇上的村民他都一一求恳了让他们不要提起那群人，所以慕容承和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只道是回去的路上那座桥又被冲毁了。
阿九早上又出去查看过，那群人还是没有动作，可是他不敢轻举妄动，几天前他已经确定他们的目标不是自己所以曾经妄想离开小镇却被拦住了，或许他们是在等什么指令吧。
入夜，春日里的黑夜总是让人觉得生机勃勃，某些已经苏醒过来的小虫子不时发出叫声，而轻柔的风翠绿的枝头无一不是春意盎然。
“阿九，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慕容承和揉着眼睛问灯下的人。
阿九没有回答他，他的视线一直望着窗外，今夜实在是太过于静谧了，往常这个时辰街上还会有些人，而客栈里也不会如此冷清。
“阿九？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肌肉紧绷的手臂被慕容承和握住不由分说的替他把脉，本来蓄势待发的身体逐渐不再那么僵硬，他看着微皱眉头的慕容承和心里某个地方变得异常柔软。
“我没有不舒服，夜深露重，你快睡吧。”他把衣服披在慕容承和身上，眼里是化不开的柔情。
慕容承和被这样的目光看着稍微有些不自在起来，甚至脸颊都有些滚烫。他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明明和阿九在一起那么久了都没有这样过，而且这些反应明明是在楚南面前才会有的啊！
“那，那我睡了啊，你也快睡吧，养足精神才好做事，不要累坏了。”他几乎是逃跑似得推着轮椅回到床边，可能是太紧张了衣袖居然被卡在轮子里怎么都搞不出来，他估计此刻他的脸已经快要滴血了。正在他和袖子较劲的时候阿九已经忍着笑走到他身边，他温柔的蹲下身子替他弄着衣袖，为什么他明明是低着头，自己却还是有一种被看穿的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