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恍然,这个版本听着有意思一点。
“有点像弗兰肯斯坦。”颜悦摸下巴。
“那好歹是个科学家,这就一个变态妄想症。”尤游叹气,“哎,你们刚刚那法医联系方式能不能给我一个,我真想讨教一下,她是怎么面不改色摸尸体的?”
颜悦斜眼,隐约觉得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什么时候见过他?”姚邵西过来问,尤游真的成了这三场命案的重要相关人。
“就昨天。”他想起什么鼻子都皱起来了,“导演让我在解剖室里体验一下变态的感觉,还和附近医学院买了只解剖了的兔子来,让我动手试试。”他说到这儿都咬牙切齿了。
旁边一个工作人员想起昨天的场景笑了一下,“尤游看着胆大其实胆子很小,举着手术刀盯了兔子半个小时也没敢动手。”
“我那是善良好不好!”他不满地双手环胸,“那么可怜一只兔子,那些学医的怎么下得去手!简直没有人性!”
颜悦眼中这位大明星的属性瞬间从傲慢变成了傲娇。
王能下来说:“我们在死者的电脑里发现了一封邮件。”
他把电脑打开,就见是一张照片。
照片主角从傲娇状态回来,看着电脑里自己一脸变态举着手术刀对着兔子的样子,阴郁又残忍。原来他当时那么纠结表现出来的是这样的,效果不错啊。
“不够变态。”颜悦挥挥食指,“余清更变态。”
尤游更想结识她了。
“收件人是一家八卦报社,邮件是昨晚接近凌晨写的,图片外还有几句话形容尤游私下的恶趣味,大概是想爆料赚钱。”
“好恶毒。”
这幅图要是放宣传图里引人注目又有看点,放私生活爆料可就糟糕了,哪怕事后电影再出来,也会被心歹之人说是掩饰,等于是尤游演艺生涯上一块抹不去的污点。
姚邵西拿着平板,看李昀昊传过来的资料。
死者郑南,家庭事业都很平凡,就是一个普通的朝九晚五上班族。刚刚旁边有几个人议论,似乎同是这家影楼的工作人员,觉得有些惋惜。
他问了一下,郑南不算多上进多出色的一个人,性格也不多出挑,但是人很和善,工作也诚恳。没有大优点,也说不出什么缺点,怎么就好端端跳楼了,还是很多人亲眼看他跳下去的。
颜悦还在追问尤游和这个工作人员什么仇什么怨,要这样毁他声誉。但尤游实在想不出,他就昨天见过这个工作人员一次,他记性不算差,见过一眼的人基本有个眼熟,不可能完全不记得。
“郑南不像是会怨恨人的人。”姚邵西说着,给李昀昊发讯息——调查郑南的家庭背景,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很快,李昀昊回复——没有。
然后补充——经济状况稳定,父母健康,一年内无大变化。
奇了怪了,真有人没事突然就想不开自杀了?
颜悦一手叉腰,一手当扇子扇风。尤游很绅士递出一包纸巾借她擦汗。
“要不问问简奕吧,这完全属于人心难测了,他说不定想到的比我们多。”她自言自语,拿出手机想打电话,被人按了下去。
“现在别打扰他。”
颜悦仰脸看到倪烨行比自己高一个半手掌的头顶,有些憋屈。
他叫住两个窃窃私语的员工,问:“他今早到下午情绪有什么变化?”
两个员工想想都摇头,“没什么变化啊,他一直都这样,交报表的时候还和我开玩笑呢。”
说着其中一个看了另一个一眼。
“好像……他给完报表后泡了杯咖啡,在窗边站了很久。我还问他,他说胸闷,想透气。然后就突然放下咖啡跳下去了。”
“这真的是一时想不开吧?”两人又对视一眼,又怎么觉得他不是那种人。
“大概就是一时钻牛角尖了。”倪烨行转回来对颜悦下结论。
颜悦张嘴,她不知道怎么反驳这位的气场。
下午三条命案,一条也没有线索。尸体全部运回警局,人员遣散。
倪烨行和关栎鸣谈完交接事宜,正式成为凶案频发地的所有人。
他正要离开之际,关栎鸣问了件事。
“刚刚那个女警官,你觉不觉得眼熟?”
“眼熟啊,同班同学。”他撩起眼皮,“你就眼熟她?不眼熟姚邵西?”
“嗯……”关总摸下巴沉思。
倪烨行哭笑不得,转身离开。
他回到公司,忙得像个陀螺的丽贝卡立刻转到他身边,上下打量,“你还好?要不要帮你求个什么平安符?”
倪烨行瞧着她嗤笑一声,“佛祖听不懂你的话。”
“那我周日去教堂给你祷告吧!”丽贝卡挥手,就见他快步进了办公室,仿佛没听到。
她拉住一个路过的小职员,问:“你们本土有句话叫什么……见了这个忘了那个的?”
小职员歪头想了想,“见利忘义?”
“不是,是忘人!”
“见色忘友?”
“就这个!见色忘友!”她跺着高跟鞋一扭一扭跑去人事部了。
……
倪烨行推开休息室的门,简奕没有在床上,而是在一边的沙发上蜷着睡着了。
他拿起黑屏的平板解锁,见论文已经被翻到最后一页。
轻轻将平板放在桌上,他俯身,细致地瞧着他脸上每一寸皮肤。
过了二十三四,脸上岁月的痕迹便会很明显。现代人着重护养,四五十岁的女明星依旧像三十不到,男星们也会注意调理饮食作息,偶尔敷面膜,以保持自己容光焕发的状态。但总不是所有人都有财力和精力维持最佳状态。
少年看老懵懂,中年看老悲哀,老年看老则平淡了。最值鼎盛的人鲜少想这事,大家都在努力创造更多的可能与财富。
黄金时期,总是需要与众不同一些。
倪烨行的手指轻轻拂过简奕的面颊。但世上有几种职业是例外,他们专门研究人,研究人的生老病死,研究人不同时期的心理状态,情绪变化。
人是那么神奇的动物。
在一个神奇的地方深陷下去,是不可自拔的深渊。
简奕以前常说一句话:我越学越不明白人的感情。
心理实验取得的多是共性,但细微的地方其实千差万别。很多的研究结果最终服务于政治经济军事,用以国家社会引导大众思维。而事实,许多代人呕心沥血作出的无数成果,甚至无法解救一个迷途之人。
人是变量,揣测不定,所以有了疯狂、绝望、热情、冷漠、挣扎……
这些不可预知的东西,才让世界更加精彩,也更加诡秘。
他低头,轻轻含住简奕的唇,缓缓的,品尝这难以预测的美味佳肴。
☆、源自平凡的罪恶(四)
“嗯……”
被打扰的简奕皱起眉头,不情愿地睁开眼,就见倪烨行捧着他的脸吻得真起劲。
他往后退,倪烨行往前压。伸手推,又被对方轻松抓住桎梏到一旁。
这男人一身怪力,像极他沉稳又不动声色的性格。
简奕被吻得意乱情迷,挣扎都软下来。这种感觉很熟悉,脑子忘了,身体还记得。
吃够本的倪烨行撑着沙发,与他拉开一个指节的距离,认真观摩他的每一个神态。
简奕回过气,和他对视,并没有懊恼的情绪。他的接受能力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很多。
倪烨行挑起嘴角,在他脸颊上又吻了一下,一手托着他后颈将人带起,顺手理理他压轴的衬衫。
相处模式自然又诡异。
简奕拉拉自己的衬衫领口,眼珠子荡来荡去,觉得房间有些热。
“我刚接手的大楼里死了三个人,你们警队的女警官发飙了。”他不咸不淡地说。
“什么?”简奕赶紧拿出手机,自己看论文前关机了,一开,十几个电话,都是颜悦打来的。
“我先去……”他刚站起来被倪烨行按住坐下,“他们扫完现场回去了,没线索。”
简奕皱眉。
“说说论文的事吧。”他脱掉束身的外套,领带甩到一旁,四叉八仰往沙发上一靠。
简奕沉默了一阵,“我什么都没想起来。”
倪烨行斜眼,“也挺好。”
“不过大概知道这个实验是为什么而做的。”他看倪烨行,“查尔斯是不是也参与了这个?”
“对,但他入狱不全是因为这个。”
“你知道内情?告诉我!”简奕迫切地想知道那时发生的事。
倪烨行看了他一会儿,伸处一根手指,“不免费。”
“你要什么?”
“简单。”他目不转睛盯着他,想窥伺猎物的蛇。缓缓道:“一个房间,一张床,一个被窝,一个枕头。还有早安吻和晚安吻,能满足我么?”
这种时候和他说“别过分”基本是废话,简奕考虑一下,答应,“没问题。”
倪烨行没有喜出望外的神色,目光中淡淡的笑意自始至终,甚至令人怀疑他的真心。
他站起来,床边有台笔记本,连着打印机。简单操作几下,几分资料“滋滋滋”打印出来。
可见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他将几张纸递给简奕,在一边坐下,手绕过他腰放在一边,好像将他环抱似的。
“这个实验是你提出来的,但发起者写的是查尔斯。内容简单形容,就是在剥夺感知的情况下以暗示给实验者植入观念。”他从外套里翻出一包烟,“你们报告上是这么写的。”
简奕看着他给自己资料上的名单,“两个连环杀手两个普通人。”
“普通人是你们的实验对象,罪犯是你们的观念提取对象。”
简奕低头,他大致明白了,他的论文上就是以这两个罪犯的心理分析为论据提出的观点。但是他也清楚,论文里好几部分细致的地方,他压根无法理解。所以需要借助实验,靠第三方植入以揣摩。
“你的论文获得多方肯定,查尔斯见你尝到甜头,便想往更深一步发展。感知剥夺和重塑观念需要很时间,他没耐心,剑走偏锋,用了致幻剂。”倪烨行吐出一口烟。“可笑的是,他自己也迷上的致幻剂,还妄想成为第二个蒂莫西·利里。”
“他疯了……”
“学术界疯狂的人一抓一大把。”倪烨行耸肩,“你当时的实验起码还有底线,而他使用致幻剂严重过量,导致很多实验者意识不清,人格分裂,多数人结束实验后分不清自我与植入的观念认知,成了杀人狂。那边政府也是头疼了好一段时间。”
简奕拿着资料的手微微用力。
“还有你手术的事,”倪烨行对他的低落情绪不闻不问,“这件事我不是太清楚,只是之前和你说的,‘那边’开始搜集我们的资料,查尔斯不知从什么地方得知些消息,以及你特殊性神经炎的敏感性,可能想从中做研究。可惜便宜早死了。”
他把烟掐了,搂着简奕往身上一带。简奕在走神,一把扑在他怀里,正要反应,手机响起来。
倪烨行深吸一口气,看他接电话,煞风景!
“悦悦……”
他挂下电话,理理头发站起来,“我回去了。”
“嗯,晚上记得回家。”他也站起来,送简奕出去。
丽贝卡拿着行程表经过走廊,“简,走啦?”
简奕和她点点头,进电梯。
丽贝卡挑挑眉毛进办公室,见倪烨行望着窗外若有所思,敲敲桌子,“老板,这儿看不到门口。”
倪烨行回头,将表格拿过来过目。10秒后扔回桌上,抬头,“让弟弟妹妹们过来,干活了。”
她皱巴着一脑门抬头纹,3 缓缓扬起嘴角,一丝意义不明的笑容,“哦?”
S市警局,简奕打的回去的,门口前台,几个女警窃窃私语,电梯从地下一层上来,是两个交警队的人,之前见过,都认识。
打了招呼,简奕奇怪,“你们怎么都愁眉苦脸的?”
其中一个叫邹海天的道:“别提了,三天五起车祸,还都四五辆车追尾,伤者资料口供都理不过来。”
简奕指自己胳膊上的擦伤,“我中午就碰到一起。”
“啊?那你还算幸运的,叶泉路那起就死了一个两个重伤,刚下午那场死了六个,四个重症病房,还连带被气死了一个。”邹海天皱鼻子,他们队长现在还在局长办公室没出来。
各自哀其不幸,简奕上七楼,同样一派苦大仇深的氛围。
颜悦顶着一张满载怨恨的脸,仰头,“余清还不回来。”
“余清怎么了?”他问完又问,“你们怎么了?”
朱祺拿着一堆文件过来,“接到两起自杀报案,家属都说死者没有自杀可能,要求立案侦查。”
“现在法医室五具尸体,千载难逢。”江晨风打完一堆东西,扒拉他肩膀,“走,咱们去探探那俩想不开的自杀家属。”
“资料传到群里了。”李昀昊仰头一句,继续忙碌。
没一会儿,姚邵西出来,问简奕他们已经走了,和颜悦他们去探访另外三位死者家属。
然后,整个七楼,只剩下李昀昊和五具尸体。
“喵呜~”
他抬头,环顾四周,幻觉?
紧接着,又一声闷闷的“喵~”,与之伴随着轻轻一声“嘘——”。在李昀昊愣住思考的时候,电梯门开了,走进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
张律知看左右,“一个都不在?”
“刚走,出外勤去了。”李昀昊回答他,眼睛盯着他拢成一个球的手,奇怪的声音似乎是那里发出的。
张律知松手,露出一颗白色的脑袋,一只非常娇小的白色奶猫。
“……警局禁止养宠物。”良久,李昀昊说。
“我刚在路边看见的,一会儿带回家。”说着,口袋里拿出一袋牛奶,倒出一点在手上给小猫崽舔。
李昀昊冷眼旁观半天,拿出一包小鱼干凑过去喂猫,闷闷地说:“但局长不管。”
简奕二人在一栋小区边转了一下,江晨风看着手机上的信息,“同个小区?真巧啊。”
“说不定还是对门的网友。”
两人看资料,果然同一栋楼,不过不是对门,而是上下。
江晨风觉得简奕好像幽默了,戳戳他,“听说你要对倪烨行负责?”
简奕若无其事,“对啊,他救我受伤了,我负责照顾他到痊愈为止。”
江晨风眯眼,“你是在认真说话还是开玩笑?”
简奕转头,对他促狭一笑。
江晨风摸脑袋,果然变幽默了。
第一个受害者住五楼,这栋小区算是老旧的样式,离市中心也远,最高七楼,没有电梯。
两人体力不错,走走不费劲,先敲开第一家的门。
开门的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儿,脸有些黑,脖子上戴着红领巾,目测上小学,只是个子有些矮。
小孩儿睁着一双小眼睛抓着把手,看起来有些内向。里面走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操着一口本土方言问:“你们干嘛的?”
两人亮了证件,说想了解些情况。
老太太赶紧让两人进来。
房子里装修不错,或说和多数家庭一样千篇一律,没什么特点。唯一给人的印象就是干净整洁,应该是这位老太太在打理。
简奕不在国内很多年,几乎听不懂本土语言,只能江晨风来沟通。
受害者叫吴喜思。江晨风问了一下他的性格、近况等等。
老太太提起儿子就伤心,零零碎碎说了很多,基本是重复他儿子是个老实人,从小就很乖,老实本分,很少得罪人,工作踏踏实实勤勤恳恳,一直很稳定。
总之,不像个想不开自杀的,也不像个会与人结怨到被杀的。
☆、源自平凡的罪恶(五)
两人进来后,最开始开门的小男孩就跑进了房间。简奕说不上话,要求看看吴喜思的房间,老太自然不会阻拦。
房间里的布置也很普通,床头的结婚照,夫妻两人笑得甜蜜温馨。桌上一个白色的杯子,抽屉里有些草稿纸,字迹清秀,应该是女人的,底下还有几份废了的报表,做的是会计工作。
江晨风和老太太谈完了,都走过来看。老太太说:“这个桌子是晶晶在用,喜思隔壁还有个房间,他经常回家还工作到很晚。”
“晶晶”是死者的妻子。
简奕看完,去隔壁。
隔壁就是书房,很小一间,没多少东西,一张桌子一台液晶电脑,桌上和卧房同款的一只黑色杯子。
他回头问老太太,“他是不是不喜欢和别人用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