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住了拂开她手的冲动,我是个拒绝身体接触的人,无论是谁,就算是韩也不会轻易的挽我胳膊或拥抱我。我沉默不语的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线照亮台阶的一瞬间我抽出了自已的手。
不好意思,国庆我有安排了,恐怕不能参加了。
陆老师一点也没勉强的意思,没事,我就问问,不参加也没事。我到了,谢谢你的照明。
我点头,原来她住在三楼而已。
回到宿舍一看时间已经十点过十分,在家的时候我经常整晚整晚睡不着,但开学之后,我却是盼望着快点到休息时间。好在我不是班主任,不然凌晨还要跑去抓人也是有可能的事。我去浴室刷牙出来正打算睡觉,手机又响了。就像是为了验证那句话:老天都是爱开玩笑的。
不就一个中秋节吗?至少让我过的如此精彩?
不满归不满,我还是拿起手机准备接电话,看见来电显示时我愣住了。这是岚来打的。她的号码在我的通信录里静静躺了许久,很多次点开里无意看见她的名字我总会失神片刻。
我站在原地踌躇片刻,最终坐在床沿上接起了电话,喂。
她在那边没有说话,过了几秒我又喂了一声,我在心里暗暗想着,要是她再不说话我就挂掉电话,我已经无法再承受这样死寂的沉默,这样莫名其妙的苦楚。如果可以,我只想一天天活下去,再一天天死去。
是我。她低声说。
我知道。
中秋快乐,瑾。
你也是。
话题停止在这,房间里只能听见我浅淡的呼吸声,我把手机贴近耳边想尽力听到什么,然而只是惘然。空寂的房间似乎也把时间无限拉长,在等待的过程中,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半分钟而已。
瑾,最近好吗?我听见她发出一声低低的啜泣,像哭又不像。
我很好,你呢?
可我一点都不好呢。岚小声的说,说话的语气让我恍惚,就好像我们之间从没变过,如果她没有给我发那封电邮的话。事实上,我们也不过一个月没有联系,对别人来说没什么大不了。但我能清楚的感觉到阻隔在我们之间的那面看不见的墙,不只是时间或距离。
岚继续说: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瑾,谢谢你还愿意和我说话。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我闭上眼睛倒在床上,忍不住的叹息。你没有对不起我,不要这么说。
可是我觉得我对不起你。她在那边又发出低低的抽泣音,这次分明是哭了。岚哭着说,瑾,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我对着空气作了个僵硬的微笑,周围仿佛凝固的空气压抑着我透不过气来。
因为我像你的母亲。我说。
是的,你像我的母亲。呵,瑾你别误会……
我知道,我只是给你的感觉像。
是啊,你真聪明。岚说,从小到大,我的母亲很少对我笑,更没有亲自下过厨。虽然那时年少,但母亲那份不喜欢我也是能感觉到的。再长大些,我自觉的不再黏着母亲。再后来,我跟你说过的。
我没有说话,她也不再说下去,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好。
几分钟后,岚似乎恢复了一点精神,说,还没问过你呢,在母校教书怎么样?
还好,只是总是会想起往事。我诚实道。
岚轻声笑了下,就算不在母校,我也经常想起往事。
嗯。
不早了。她停顿一下,你先睡吧,明天有课吗?
我说有。
那好,晚安。
我挂了电话,本以为会陷入失眠,却没想到一夜好眠。早上醒来时,我对着手机说,谢谢你打来电话。
☆、作文
周六的上午我抱着改好的作文进到教室。嗯,是周六,学校把中秋节日放的假又给补了回来。虽然学生们对此颇有怨言,但我觉得更多的是习以为常。等到了高三他们就会习惯,高三无假期这个事实。
怎么了?这么无精打采的?虽然我也习惯了他们的困乏现象,但如此颓废还是第一次见。
老师别提了,刚才历史老师说了我们一节课了。
我回想了一下刚才遇见历史老师的那张脸,的确盛满怒气。和韩这个年轻有活力的老师不同,90班的则是个有点顽固不化的老教师。现代学生对镇传统教师,我脑中瞬间闪现这几个字眼。我在心里笑了下,随后把作文交给科代表让她发下去。中秋节后一天让他们交作文时,果然如我所料的百般推脱。于是我便当个好人,延迟多一天。
说你们什么了?我把手放在张宁的书上面当作支撑,这个动作教我的老师们经常做。当我还坐在前面的时候,每次我都会产生紧张感,也不知道张宁会不会和我一样。我不由看她一眼,这个女孩正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脸上是我常见的面无表情。
讲我队带也到搞室吃哦,又某干亏个事。(说我们带东西到教室吃,又不关他的事。)
说话的是坐在第二组左边的男生,看他一脸的不屑加之用方言的口气,想必他就是那个被说教的。
那你带什么进来吃了?我问他。
一女生先替他回答了,说,肉包!我一进教室就是一股肉包子味。然后刚才历史老师一来,闻到了,就拿这个说了他半节课,再然后,老师就借着他说了我们半节课!
看样子那男生是外宿生了,一般内宿生只能买学校的面包。学校禁止学生带早餐进来,不过也只是对那些乖学生有效。毕竟有时起床晚了又不想饿肚子,包子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了解事情的原因后,我不由的叹气。说:好了好了,你们也不想想万一有同学没吃早餐了,你们买个肉包来不是诱惑别人吗。自己吃着是开心了可别人看着眼馋啊。再说,要是买个韭菜馅的,这课也没法上了吧?
全班一片哄笑,那男生看着我,欲言又止。
下次要真迫不得已,在路上吃完再进来。
这次男生偏过头不再看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听进了我的话。算了,反正这已经不关我的事了。我回过头去看时钟,已经上课六七分钟了,科代表也早已发完作业。好像这个科代表除了领读、收发作业也没什么事可干的。
好了,我们上课吧。我回到讲台上,往下看下去时不少学生都左右讨论着自个的作文。我改作业很少直接写分数,一般只写评语。因为老师曾对我们说过,知道我为什么只写个ABC吗?那是因为我的导师说,写ABC不会太打击你们。
当然,这只是因为我个人记忆太过模糊所导致的,当时老师说了许多,可惜我没记住。我只记得,在那之后,随着练习的增多,她便很少改作业了。大多是在课堂上直接讲教,每次讲完都会贴心的问我们,听懂了没有?那里没听懂告诉我,我再讲一遍。
虽然,我很少能听懂,这也是我弃理从文的主要原因。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仍会选择文科,我的性格决定了我将选择什么道路。
教室里的讨论声渐渐安静下来,也把我拉回到现实。我闭了闭干涩的双眼,重新打起精神。
说一下这次作文,作文本身没什么大问题。但是,第一,字太潦草了,虽说草书也挺好看的,但写作文不是书法比赛。我委婉的说,关于书写的问题,我想不止我一个语文老师说过。
我初三时的语文老师就曾语出惊人,她说,看看你们的字,比狗扒字还难看。你知道那些一二中的老师怎么分辨试卷的吗?她们一看作文,嗯,字那么丑不是她们学校的。
老师夸张的动作和表情逗笑了我们,大笑之后我不经沉思。到底,我们的字有老师说的那样差吗?答案是肯定的,女生的字好些,个别男生的字不说老师,怕是过后几天连他自己都认不出了。而如今,学校的学生竟没有半点长进。一种清晰而明确的悲哀笼罩着我。
说完书写的缺点,底下的学生低头小声的说着什么。
我不理会他们的反应,继续说: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作文的文体!我要求的明明是议论文,你们分不清议论文和叙述文吗?还是直接从网上四处凑几段就当成作文了?
学生们依旧低头,但整个教室彻底安静下来,就连扇风的张宁,后边搞小动作的男男女女们也停下手中的动作。我知道我此刻的表情一定算不上和善,见惯了我微笑的他们显然有些害怕,不想“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我停止了说话,抱着手也如他们一样沉默,此刻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每当这时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都不好受,如果单纯的说教就能解决问题,那老师们会轻松的多。如此过了几分钟后,我轻微叹息一声。
好了,这么死气沉沉干什么?你们不会我找节课教你们就好了。其实这不能只怪学生,如果仔细回想一下,学校开设那么多的学科,你有听说过“作文课”吗?再者,老师手里也没有系统的教材,有时就连老师都不知道怎么讲。
啊?学生们纷纷抬头,惊讶的看着我。随后不知谁爆发出一阵释然的笑声。老师你怎么不早说,吓死我们了!
有人趁机表清白,老师我可没抄网上的!
还有人趁机诉苦,老师啊,人家写字好是因为她们从小练字,我们小学可没有书法班,我们还没比,就输在起跑线上了。
虽然这位同学的说法不完全正确,但由于城乡差异而导致的受教育程度不同的事实,的确是一大弊端。不难发现,家庭富裕的孩子受教育的程度更高,不止是因为钱还因为资源。网上有那么一张图很让人深思: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有两个小孩,一个用跑的,一个由父母开车而行。
就算这样,你们认真点写,写慢点也行啊,至少整齐点。想了想,我这样说道。学校不是有书法班吗,你们谁去报名了?
结果举手的大多是女生,男生我数了下还不到十位数。
你们啊。我无奈的说,算了,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我转头看时钟,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大半节课。这样吧,最近课程有点紧,你们下下周就要放国庆了。下周一我用节课来讲一下作文,然后周三你们再交一遍新的怎么样?
几乎全班的学生说好,但我觉得他们是听到了放假的消息后才满血复活。当然也有人仰天长啸,啊,还要写啊……饶了我们吧。
我好笑的点点头,视线四处打量的时候不经意间与张宁的相触,这女孩又恢复了悠然的样子,眼里满是笑意。
忘了说,在为数不多的佳作中她的作文也在其中。她的作文不像大多数人的一样是模板式的,很有创新观念,可惜这类作文在考试时很难得高分。我一直觉得议论文是最模板的文。
要创新还是要分数,这是个选择。
因为只有一天的假日,让我觉得时间过的飞快,中午午休过后就快到晚自习时间,好在周日没有我的课,我只是被热醒的。就算接近十月份,秋老虎仍旧赖着不走,某一年甚至到了十一月份气温才转凉,然后就到冬天了。
我在床上挪了个位置,挪到了风扇口的位置。脖颈间一片热汗很不舒服,我抓了缕头发,或许我该剪头发了。这个念头在我脑中闪过无数次,却没有一次真正转化成行动。
不剪头发,也该剪指甲了。
这次我倒没再犹豫,左手的指甲已经影响到我按弦了。前段时间的忙碌差点让我忘了放在床头边不远的吉他。
有时候就是这样,为了生活,我们不得不暂停某种爱好。
我把吉他取出来,坐在床边弹奏歌曲,随着时间的缓缓流逝,心中的沉闷感越发加重,那种想哭却哭不出来的情绪。也许张宁不知道,有一首歌叫《这一切没有想象的那么糟》。但现在它不是我感慨的原因。
我只是想起了岚,那个总爱穿长裙的女生。
在贵州的宿舍里,在我弹吉他时,她总会坐在我旁边静静的听,不说话也不打断。一曲终了,有时她会接过我手里的吉他轻快的说,瑾,我最近又学了一首,弹给你听好不好?
中秋夜的电话过后,我们又回到了互不联系的阶段,好似那通电话只是一个梦。
我没有问她的近况,她说一点也不好,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我没能完全了解,可她不说我也只好选择不问。很多话就快要脱口而出还是被我噎了回去。
你到底想怎么样呢?我想问她,我想大声的质问她。
那你又想要她怎么样呢?另一个我平静的问我。
是啊,我到底想要她怎样?关于这一点我从末表态过,我甚至大方的把所有的选择权留给她,等着她给我宣判死…刑。
☆、组么?
周三的晚上,我同往常一样等着科代表收作业给我,她是唯一一个有我号码的学生,虽然我们大多数是在网上联系。
本来我是让她第一节课下课后就拿来的,结果我一个人傻坐在办公室一个小时也没等到人,找她也不在线。后来我才知道,那群不靠谱的学生又拖延了交作业的时间,而恰巧那天她没带手机上教室。可能她是想着下节课再交也不差多少时间就没有找我。
其实我本可以亲自上去一趟找她,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可惜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校领导突然要求开会且还只是高中部的老师们。无奈我也只好拿着纸笔奔往多媒体。
等散会时已经接近放学时间,办公室的老师们大概觉得反正也没多长时间了,干脆回自个宿舍休息了,通知什么的是班主任的事。所以现在整个办公室只有我一人,我不知道科代表还会不会来,我想试一下运气,毕竟我要是走了,作业又要滞留一段时间。
大概像我这么惦记学生作业的老师也没几个了。
我坐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着,干脆玩起了魔方,它被我复原过一次,但那只是对着公式图转动的而已,我还记不住,所以又被我给打乱了。
自从被其他老师发现这个魔方后,他们大概是上了年纪,对这种烧脑的玩具不再感兴趣,只是在我玩的时候偶尔问几句,比如,是不是有什么公式啊?
这个问题我以前的同学们也曾问过我,我一直都是如此回答,是有公式,但你们只知道有公式去不肯花时间去记。
真是,玩个魔方都能想那么多。我在心里暗笑一下,手指继续上下翻飞着。我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大概就是不必看魔方也能转出某一步,而之后,不管光阴如何似箭,我始终停滞不前。
正当我入神的时间,下课了,学校的活力像瞬间被点燃,纷杂的脚步声窜入耳中。我决定等我把陵块全部合并之后就走,在这段时间里,科代表该的话也该到了。
然而我等来的还是张宁,这次她站上门口敲了下门,我抬头,在炽白的光线下她的身影格处分明。我看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突然觉得她是为我而来,就算她怀中抱着的是成堆的作文本。
进来。我轻扯一下嘴角,戏谑道:这次我的科代表又去上厕所了?还是她急着回宿舍洗澡?
都不是。张宁把作文放在我桌上,定定的望着我。我只是想找个借口来看一下老师。她刻意的停顿一下,以及老师的魔方。
说着,张宁不由分说的拿过了我手中的魔方,看了一圈看又放回到我手中。她这种动作那里像一个学生对老师,也不知道是我太随和还是什么,总之,有地方出了问题。
老师还没复原完吗?照例是我坐着她站着,微微低头看我的她有种气息逼人的感觉。这种错觉让我有些不自然,于是我让她坐下。
之前复原过一次,然后被我打乱了。我假装若无其事的说。
张宁嗯了声,低声说,看来我没看错老师。
我对她扯出一个笑容来,刚想对她说,下课了你快回家吧,即使有自行车也不一定就安全。
她却像看穿了我想法一样,抢先了一步说,老师我们能聊聊吗?我晚点回家没关系的。
聊什么?
嗯,老师除了魔方还有什么爱好?
我这人爱好比较多。我想了片刻,比如听听音乐看看书、睡睡懒觉、收藏一些小玩意。
的确挺多的。张宁意味不明的附和。其实我最近也想看一下书,不知道老师能不能推荐几本?
这个……我想起我床头那几本书,似乎不太适合她这个年龄看。人各有喜爱,我看的书恐怕不适合你。
为什么?张宁好奇的问,也不知道她会想到那个方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