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便觉得有些没意思,感情自己这折腾一番,康妍都不知道什么意思,自己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了吗。
康妍却突然抚掌,“啊,我想到要买什么了。”
她的表情兴奋而激动,陈逸康皱了皱眉,还是开口问了一句:“哦,表妹想买什么?说出来,六表哥给你参详参详。”
康妍站起身来,将手里的荷包啪的一声拍在陈逸康跟前的桌子上,一副豪气万千的样子,“诺,我就买六表哥一天。”
买他一天?陈逸康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诚心
四月维夏,六月徂暑。
麻城府的夏天来的早,去的晚,是一年当中最长的一季。
透蓝的天空,挂着火球似的太阳,云彩好似被太阳烧化了,消失的无影无踪,天热的连蜻蜓都只敢捡着树荫处飞,好似怕太阳灼热了自己的翅膀。
满院子的花草树木都懒洋洋的站立着,叶子打着卷儿挂在枝头,枝条一动不动。
而站立在一片花圃中的少年却恨恨的将自己的上衣再往上撸了撸,打起了赤膊,心里暗暗期盼老太爷,要是能下场大雨就痛快了。
但看这万里无云的天气,估计老天爷是听不到自己心里的声音了。
少年抹了把眼睛,汗水不断的流进眼睛里,渗的眼睛有些发疼,他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打湿透了,紧紧的贴在身上,粘腻的他越发难受。
偏偏他旁边的人还不停的说道:“表少爷,您看您手上采的这朵萱草不对,应该采全开的,萱草的花蕊入味最好,而这朵白色的九里香则不然,您应该采花苞的,全开的九里香香味不如花苞来的浓烈........”带着斗笠的养花师傅不厌其烦的说着已经说了不下二十遍的话,看少年的眼神如同看白痴一样。
到底是京城来的贵少爷,平时锦衣玉食惯了的,连简单的花都认不全,再让他来采摘花,倒是难为他了。
陈逸康强忍着才没把手里的花捏碎,见鬼的什么萱草,见鬼的九里香,天知道,他平日里并不爱这些花花草草的,能够认得梅兰竹菊等常见的花就不错了,哪里能分得清楚什么花苞好,还是花蕊好。
他愤恨的扭头看身后的树荫下坐着的人,这丫头一定是故意折磨他,一定是!
炙热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射下来,地上布满铜钱大小的粼粼光斑。
康妍便坐在这晃动的光斑中悠闲的看着花圃中与花奋斗的陈逸康,眼中盈满了笑意。
“姑娘,表少爷又在瞪你了。”杏花给康妍打着扇子,提醒康妍。
表少爷的眼神实在太可怕了。
“姑娘,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要不意思下就行了,万一表少爷受了伤,长公主怪罪下来.......”青梅一脸犹豫的说道。
这位表少爷可是福韵大长公主的嫡亲的孙子,宁国公最宠爱的幼子,虽说长公主也很疼自己家姑娘,可孙子和外孙女比起来,一般人应该都会看重孙子吧?
自家姑娘好不容易多了个外祖母疼?1 羰且蛭氡砩僖闷怀す骼渎洌癫皇堑貌怀ナА?br /> “无妨,我心里有数。”康妍摇头,“这件事我也对外祖母提过,外祖母是同意了的。”
她的两个贴身丫鬟,青梅向来细心,杏花则一直胆大心粗,听见青梅的话,杏花翻了个白眼,“青梅姐,你也太胆小了,这是表少爷自己答应的,又不是咱们姑娘逼他的,再说姑娘可是拿钱买的,大长公主也是同意的,你还怕什么,就是出了事情也只能怪他自己身体虚弱,跟咱们姑娘有什么干系。”
青梅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反驳,最终叹息一声,“说是如此说,可此事终究因为姑娘而起。”
康妍眯着眼睛打量了花圃中大汗淋漓的少年,眼中的笑意一直未散去。
她确实跟外祖母提了这件事,不过并没有说陈逸康用银票代替礼物的事情,也没有说自己出钱买他一天的事情,她只是说:“外祖母离回京城的时间没有几天了,妍儿想亲自备些礼物送与几位舅母和表姐妹们,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香水这个东西还算个稀罕的,可我又不知道舅母和表姐妹们的喜好,只能劳烦六表哥帮忙了。”
福韵大长公主很是欣慰,“好孩子,难得你有心,这有什么难得,叫康哥儿来,问问你舅母和表姐妹都喜爱什么花,你去香水作坊取就是了。”
福韵大长公主是知道香水作坊是她和乔丹华一起开的。
康妍摇头,“那多没有诚意啊,妍儿不想那样。”
“你想怎么样做?”福韵大长公主问道。
“我想自己去采花,然后自己做香水,正好丹华就在这里住着,我向她请教怎么做,自己亲手摘的花,亲手做的香水,才显的心诚,礼轻方显得情意重。”
福韵大长公主想了想,“你既有这样的心,外祖母也不好拦着你,让康哥儿帮你去摘花,你来处理花,做香水。”
福韵大长公主一句话将此事定了下来。
见青梅实在担心,康妍便吩咐他,“你去厨房里吩咐一声,熬些消暑的绿豆汤送来,多放些绿豆。”
青梅只得去了,不大一会儿就用提了个小食盒过来,“天气太热了,厨房里一直备着解暑汤呢。”
康妍端了碗解暑汤,走到花圃前,笑盈盈得喊道:“六表哥,过来喝碗解暑汤吧。”
陈逸康正在生康妍的气,本想特别有骨气的喊一声,我不喝,但是因为出的汗太多了,喉咙里又干又涩,尽管已经喝了几碗水,仍然感觉身上的热气无法散去。
康妍手上的解暑汤就散发着无尽的诱惑,一想到解暑汤入肚后那种冰凉舒畅的感觉,他就觉得喉咙里更加的难受了。
最终陈逸康放弃了抵抗,走到康妍跟前,将解暑汤一饮而尽。
“前两日天气还好,谁知道今儿个天气竟然这样的热,实在是辛苦六表哥了,你要是受不住,要不就算了。”康妍笑mimi的说。
陈逸康便觉得那笑中含着淡淡的轻视。
他咬牙瓮声瓮气的说了句,“不用,这算什么,不就是热吗,爷还受的住。”
天知道他从小到大从来没受过这种罪,他出生在宁国公府,标准的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少爷,自幼锦衣玉食,每年一入夏,房里就早早的摆上了冰祛暑散热,到了盛夏最热的时候,不仅房里放上冰盆,还有冰镇的水果,他躺在屋里铺了竹凉席的软榻上,旁边有自己的丫鬟们专门负责给自己打扇子。
陈逸康突然无比怀念起自己在京城的房间来,他当时一定是脑子抽风了才会觉得父亲派自己来麻城府是躺还差事,可以趁机玩乐一番。
“真的能受的住?”康妍上下打量了下陈逸康,眼睛里充满了怀疑。
陈逸康觉得被康妍轻视了,重重的冷哼一声,“喂,你那是什么眼神,爷说受得住就受得住。”
康妍便拍手笑了,“如此便多谢六表哥了,我就等着你的花瓣了,有六表哥亲自摘的花,我自己制作的香水,相信舅母和几位表姐们一定会喜欢我这份礼物的。”
陈逸康神情一愣,原来她让自己来摘花不是故意捉弄自己,是她要亲手制香水送给母亲,三位婶婶还有家里的姐妹。
“六表哥也别生气,”康妍仍旧笑mimi的,显示她的心情正好,“我答应给六表哥的钱一定会给的。”
说到这个,陈逸康的脸顿时又气歪了,刚刚对康妍升上来的一点好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爷不要你的钱。”他脸色黑沉,半晌方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那日他将钱傲慢的丢在康妍面前,康妍却说要买他的一天时,他十分错愕,脱口问了一句,“买我一天干什么?”
康妍只笑,“表哥既然说了要买什么都可以,我就自然想自己想买的东西了,我现在就想要表哥陪我做一天事情,表哥不会不愿意吧?”
陈逸康颜色古怪的打量着康妍,他的一天是东西吗?“做什么事?爷怎么知道你要我做的会不会是难为情的事?”
康妍举手保证,“放心吧,绝对是你力所能及的事情。”
既然是力所能及的事情,为什么要让他陪着去做,陈逸康不明白,看着康妍晶亮的眼神,他鬼使神差的想不会这个丫头暗恋自己吧?
若是如此,那就答应她吧,权当自己日行一善好了。
陈逸康现在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昏了头才会想着这丫头暗恋自己,她分明是给自己设了个套让自己钻。
果然,他听到康妍说:“那怎么行啊,咱们说好了的,六表哥说我想要什么就买什么,我就想要六表哥帮我摘花,现在六表哥也摘了,我当然要付钱给你的,况且,这是我第一次给舅母们和表姐妹们送礼物,自然是自己亲手准备的方显的诚心。”
“不能自己摘花我已经很遗憾了,若是再让六表哥摘了花却不给钱,我这诚心岂不是打了折,给了钱,就是我花银子买的花,然后亲自做的香水,这样的礼物虽然轻,却是我的一片赤诚之心。”
康妍的话不紧不慢,在说到‘第一次‘和‘诚心‘几个字眼时,咬字有些重。
陈逸康顿时愣住了,他突然明白康妍的意思了。
大梁送人礼物的习俗,若是长辈送与晚辈,则是自己带过,或用过的旧物方显得亲近,晚辈送与长辈,一般是亲手做的或者准备的,方显得孝心,若是平辈之间,多是一些礼尚往来的精致的小物件,没有定数,只要有诚心即可。
陈逸康直接仍银票给康妍,不仅侮辱了康妍,显示他轻视了康妍,更显得陈逸康没有教养。
康妍这是用自己亲手给舅母和表姐妹准备礼物的行动重重的打了陈逸康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在了他的心里,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憋闷。
今天无更,又要请假一天
今天带着宝宝出去玩,现在才回来,宝宝还没睡,十二点之前肯定传不上来了,不好意思,明天一定补上!C
第一百七十七章 及笄(补更)
一场送礼的风波就这样过去了。
陈逸康自幼娇生惯养,骨子里其实是十分傲慢的,他本想着这半途多出来的表妹靠近祖母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因此心里就有些看不上康妍。
康妍用自己的行动打了他一巴掌,他便觉得没什么意思了,闷闷的摘了一堆花给了康妍。
福韵大长公主知道了笑着对宋妈妈说:“康哥儿这孩子心地不坏,就是自幼父母惯的,骨子里其实是很傲慢的,他看人的时候总有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让妍儿教训一次也好,他总要学着将来与人相处,总要知道人情世故的。”
宋妈妈笑着点头称是,她不好开口说主子们的不是,便问起康妍及笄那日的事情,将话题岔开了。
福韵大长公主也丢开了此事,与宋妈妈一块说起那日的菜色安排,“.......去打听打听麻城府当地的宴会菜色安排,然后再这个基础上再酌情加上几个京城的名菜,也让大家常常京城的菜色。”
宋妈妈忙不迭的下去安排了。
康妍这边见陈逸康以后再也没来自己这边,外祖母也没说什么,便知道外祖母默许了自己对于陈逸康的教训,心里也就放下了此事,只交代小九若是遇上陈逸康,只要遵守礼仪与其见礼即可,别的无需理会。
她则安心与乔丹华学起了怎么制香水。
时间转眼就到了六月初六那日。
一大早,庄子上的丫鬟婆子,小厮们便忙碌起来,净水洒扫,布置花厅,摆放碗碟等,当初福韵大长公主来麻城府的时候只是想来看看斗花会,散散心,并未打算长住,是以并未带许多伺候的人在身边,而庄子上原本也只留了几个人看守,是以虽然康妍的及笄宴并不大办,现有的人手还是忙了个团团转。
康妍父母皆逝,小九年龄小,福韵大长公主便让陈其瑞,陈逸康叔侄带着小九三人一起在前头迎接男客。
好在康妍请的男客并不多,只有乔知府父子,徐师傅,孙师傅等几位麻城府德高望重的养花师或者比较有实力的花商,再就是康妍本家的亲戚,康家村的族长,康家三老太爷,康大伯,康三叔,四叔,五叔,六叔等人。
按礼康家这些本家叔伯是可以跟着一起招待客人的,但福韵大长公主看不上他们,又打听说女儿在麻城府这些年和康家本家的关系很淡,且女儿女婿去世后,康家本家这些人变着法的欺负康妍,算计女儿女婿的家产,心里更是恨极了康家的人。
要不是考虑到她要先一步离开麻城府,康妍还要在麻城府生活,福韵大长公主根本请都不会请康家这些人。
内院便由宋妈妈在二门上迎客,福韵大长公主的身份在哪儿摆着呢,谁也受不得她亲自迎客。
可有人偏偏不这么想。
康大伯的妻子柳氏略有些嫉妒的打量着宋妈妈一身不俗的打扮,头上指甲盖大小的珍珠发簪散发着莹润的光芒。
听说妍丫头的外祖家的人找了来,一路走来看着庄子里的亭台院落,假山流水,便知道妍丫头的外祖家很有钱。
现在连个管事的妈妈都穿的这么体面,真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妍丫头怎么就那么好命呢。
柳氏身后的康佳则嫉妒的眼圈都红了。
眼看着宋妈妈迎了上来,她刚想开口说话,康三叔的妻子潘氏略带些尖利的笑声就响了起来,“哎呦,这位想必就是妍丫头的舅母了吧,啧啧,哎呦,瞧着通身的气派,一看便知........”
宋妈妈脸上的笑容略顿,随即截断了潘氏的话头,“奴婢见过两位亲家太太。”
潘氏的话戛然而止。
她没想到面前这位穿着打扮在她眼里都十分阔绰的妇人竟然不是康妍的舅母,前院招呼客人的不是妍丫头的舅舅么,为什么后院不是她的舅母在迎客,反而让个奴婢来。
她闹了个大红脸,脸上有些挂不住,便捏着嗓子挑别人的错,“怎么不是舅太太来迎客,看府上的布置便知道也是知礼数的大户人家,我还以为舅太太会在此迎客呢。”
言下之意便是陈家不知礼数,派个奴婢来迎客,才让她认错了人。
宋妈妈脸上的笑容便收了起来。
她只是陈家的奴婢,又不是宋家的,况且福韵大长公主言谈间对康家的人十分反感,主子反感的人定然也不受她的待见。
当下也不解释,只淡淡的做了个请的姿势,“我们老夫人在花厅里和知府老太太,太太们再说话,两位太太请吧。”
柳氏冷笑一声,看都没看潘氏一眼,笑着对宋妈妈说:“有劳这位妈妈带路。”
康大伯好歹是个秀才,时不时的也和柳氏说些外面的见闻,所以柳氏不象潘氏那样没见识,她认出了宋妈妈只是个管事妈妈的打扮,因为她在宋妈妈的腰间看见了一串乌木的钥匙。
有那个当家太太会自己将钥匙挂在腰间的。
可见眼前迎客的只是个管事妈妈,还是个有权力的管事妈妈。
她刚想开口寒暄,潘氏就抢先了一步,柳氏也乐的看潘氏的笑话。
自从小九过继以后,柳氏恨康三叔夫妻俩让康四郎陷害康二郎,害的康二郎没过继成功,两家便成了仇人。
即使康四郎后来被逐出村,柳氏仍然觉得恨意难平。
后来康六叔夫妇得了祖宅的地契,便把康大伯,康三叔两家赶出了祖宅,两家人又各自回到原本的破草房中住着。
因为同仇敌忾,要共同对付康家三房那边,柳氏和潘氏才不得不联合在一起。
但今日进了庄子后所见到的一切又勾起了柳氏压在心地的恨意,尤其是见到长的高大结实,穿的一身富贵的小九之后,柳氏心里就更加的愤然了。
要不是当初老三两口子和康四郎捣鬼,眼前的这一切早就成了她们家二郎的,也就都成了自己家的。
所以看到潘氏闹了个没脸,柳氏觉得心里很痛快。
她可不是潘氏那个目光短浅的贱人,没看到刚才这管事妈妈说妍丫头的外祖母在和知府府上的老太太,太太在说话吗,麻城知府那可是她们麻城府最大的官员了,连知府老太太和太太都来给妍丫头过生辰,可见妍丫头的外祖家也不是没身份的人。
若是今日攀上了,说不定自己家老爷,大郎,二郎的前途就有望了。
康家三老太太带着三个儿媳是来的最晚的人。
自从他们三房过继了小九,得了祖宅不说,康六叔夫妇还得了两间铺子,康家的生活一下子比以前要富足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