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脸色渐渐沉了下去,沉吟片刻后,缓缓道:“第一,将重要人物单独关押,不许人探视,分开审讯,第二,其余的尸体可能被扔进了护城河,怎么诈他们,不用我教你吧?”
常翼圣愕然:“其余的尸体?”
胤祚道:“按旺财的描述,我觉得,下手的人,应该是有用这种变态的方式发泄欲望的嗜好,在你追查李家小姑娘的时候,他还忍不住又害了一个人,所以我猜,受害者应该不止这两个才对。那么为什么只找到两具尸体呢?或者是来不及处理,或者是根本暂时无法处理……”
常翼圣恍然道:“那小姑娘受害已经有一个月了,所以不存在来不及的问题,那么就是暂时无法处理——所以他们往日很可能是将尸体沉在护城河中,既方便又隐蔽。如今护城河水冻结,他们才暂时将尸体掩埋。”
胤祚点头,道:“第三,查他们府上的人口变动,尤其是买了多少丫头,第四,查往来杨府的客人。”
常翼圣点头,杨府从门房到丫头婆子都在牢里关着,要查这些容易的很,起身道:“太子爷还有没有别的吩咐,若是没有,下官这就去办。”
胤祚点头,吩咐管家送他出去,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苦笑,这次,想要将凶手绳之于法,很可能不是件容易的事……
“呜呜……嗷呜……”
洪福的呜咽拽回胤祚的思绪,低头摸摸它的脑袋:“怎么了?”
洪福咬住他的衣襟向外拖,胤祚将衣服拽回来,道:“知道了,跟你去就是了!”
一眼看见衣襟上的星星点点,怒道:“这是什么?谁给你喂生肉了?”
一巴掌拍在洪福头顶:“吃了生肉还敢咬我衣服!再敢这样我让你当和尚去!”
“嗷呜……”
洪福呜咽一声,拽着胤祚到了它的大狗窝外面,示意胤祚朝内看,再委屈的看看胤祚:有坏人占了狗狗的窝……
胤祚看了眼,顿时无语:“这是干什么呢?杀一个索额图就把你搞成这样?出趟海也不至于身手退步成这个样子吧?”
陈拙咳出一口血来:“我要死了,你救不救我?”
胤祚一拍洪福大头:“去,抓只大点儿的活物回来。”
这么多的血,想悄悄收拾干净不太容易。
第78章
半个时辰之后,负责照顾洪福的小太监郁闷的发现,他家的狗大爷抓了只肥兔子回来,弄得狗舍里里外外到处都是血。
想到他家主子下达的“绝对不许喂生肉”的命令,忙拿了工具来好生清扫了一遍,一面无奈干活,一面庆幸幸好洪福大爷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屋子修的偏僻,向来没什么人经过——就算有人远远看见他在打扫狗舍,没看见血迹,也不会多想。
收拾完毕最后将肥兔子也拎回去毁尸灭迹——顺便打打牙祭。
几乎是同一时间,胤祚随手将一锭银子扔进段太医怀里,笑嘻嘻道:“封口费。”
段太医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就十两银子,还拿来给他当封口费呢?
他从胤祚六岁的时候,就开始专门负责给他调养身体,后来退休了又被他请回来荣养,生死荣辱早和胤祚绑在一起,胤祚所谓的“封口费”,不过是告诉他,这事儿是见不得光的。
段太医叹了口气收拾药箱,道:“伤口已经收拾好了,内服药等我熬好了,一会亲自送来。”
顿了顿又道:“太子殿下莫怪老朽多嘴,这些江湖中人,行事全凭一时意气,少有顾全大局之时,最能惹是生非,太子殿下还是少同他们来往的好。”
胤祚苦笑,认识陈拙岂是他愿意的?叹了口气道:“这个道理我也懂,可是现在都已经认识了,人家还为我跑腿卖命,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送走段太医,胤祚坐到陈拙床边,道:“说吧,怎么受的伤?”
陈拙嗤笑一声道:“告诉你有用?”
胤祚冷哼道:“爷是没用,有本事你别钻洪福的狗窝啊!”
陈拙抿着嘴不吭气。
“你去瑜亲王府了?”
陈拙看了他一眼,还是不说话。
“段太医从你身上取的两颗子弹,材质是这两个月新出的,能用上这个的,就只有皇阿玛和我们兄弟几个身边的人了。”胤祚道:“你若是去碰皇阿玛,绝不可能活着出来,至于其他皇子阿哥——你连皇阿玛都不杀,想必也不会去动他们。唯有……”
陈拙看了他一眼,咬着牙侧过身去,背对着胤祚。
胤祚见他不光不想说话,竟连听不都愿听了,索性闭了嘴,没在继续往下说。
陈拙本以为胤祚还要锲而不舍的问下去,谁知道他竟就这么消停了。半晌没听到身后传来声音,陈拙又挣扎中翻了回来,却见身边空荡荡的,于是扭头透过屏风向外看去。
那屏风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外面看去是一副清淡的水墨山水画,但从里面,却能影影绰绰看见外面的景象。
胤祚正坐在窗前写字,背挺得很直,头微微低垂,陈拙看不清楚他的模样,只是忽然觉得他脖子和下巴的弧度很漂亮,握笔的样子也很闲适好看……于是自嘲一笑,连自己都有些看不起自己来。
朝天吐了一口长气,闭上眼睛,竟就这么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拙才被外面的小声说话声惊醒。
“主子,打听清楚了,”旺财的声音放的很低,道:“的确是瑜亲王府——死了几个侍卫,瑜亲王也伤了胳膊,受了点惊吓。”
胤祚笔下不停,轻轻嗯了一声。
旺财道:“听说万岁爷震怒,吩咐全城搜捕,还亲自去探了瑜亲王。”
顿了顿,声音压的更低,道:“听梁公公悄悄说,几个月不见,瑜亲王瘦的形销骨立,万岁发怒要治下人的罪,底下的人才禀告,说瑜亲王这段日子一直不沾荤腥,而且每日刺血抄经。万岁爷还亲自去佛堂看了供奉的血经……后来瑜亲王痛哭失声,说想念万岁爷,又不得见,不得已只能借此尽一份孝心……万岁爷也落了泪……一直在瑜亲王府待了两个时辰,用过了晚饭才回宫,还说让他以后可以随时进宫,不必有什么忌讳……”
胤祚又嗯了一声,打断道:“有没有人看清他的模样?”
旺财看了眼内间,摇头道:“听说从头到尾黑巾蒙面,刑部和顺天府派的人,牵着狗追着血迹追了一段距离也追不下去了。”
又道:“爷,这个人留不得……若是让万岁爷知道他和您有关系,连您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胤祚道:“道义上的理由且不说,难道丢出去让顺天府把他拿了爷就清白了?谁不知道他曾是爷的侍卫呢?”
他还得庆幸陈拙顺利脱身,没给他带来麻烦呢!
如今事情已经出了,将人放在身边不好,丢出去被抓了更不好,伤的这么重,查的又严,送出城也不现实,最好的法子是将人弄死,然后毁尸灭迹,可胤祚又做不出来——除了藏着他还能怎么着?
旺财急道:“可那也不能放在这儿啊!要被人看到,那屎盆子不就扣死在爷的头上了吗?”
刺客藏在自个儿的卧室,若被人看见,不是他主事也变成他主使了。
“没事儿,”这一点胤祚怎会想不到?安慰道:“爷的房间每日丫头也就进来一次,且只打扫外面,里间向来不让她们进来,都是你亲自收拾。只要她们打扫的时候,人藏在床角,不发出声音便不会有事。”
这种像盒子似得万工床,也就藏人方便这一个好处了。
也怪他往日自诩坦荡,卧室里连个密室都没有,以至于想找个不会被人撞破,又方便照顾的地方都难。
若到外面找个地方,方便是方便了,可又不能避开搜索,算了,就这儿将就吧!
其实胤祚倒不怎么怕被连累,就算康熙觉得是他派人刺杀胤礽的又如何?他有一百个理由杀他!不过,以康熙对他的了解,估计就算抓他个现行,也不会觉得是他做得——大不了吵一架,再大不了不做太子了。
剩下几日,胤祚依旧每天上午去乾清宫陪康熙,却绝口不提刺客的事儿,康熙提醒他注意安全,少出门多带人,他也就随口应一声。
胤祚每日在宫里待上一个多时辰,就找借口回府,连逛街的兴趣都没有——因为出了刺杀亲王的反贼,如今全城戒严,挨家挨户的搜查,街上不是兵荒马乱,就是冷冷清清,没甚意思。
大约因为当初荐太子的时候,只有三阿哥胤祉荐的是胤礽,所以这次胤礽出事,康熙便将缉拿凶手的事儿交给了胤祉负责,这几日,九门提督、五城兵马司、顺天府和刑部的人,都被他使得团团转。
胤祉所关心的杨府的案子也就这样被耽搁了下来。
陈拙伤的虽重,但好的却快,四五日功夫已经勉强能下地走路,因为外面查的太严,所以还是只能窝在胤祚房间,却不知是在生自个儿的气,还是生胤祚的气,怎么都不肯开口说话,胤祚也就懒得理他。
“主子,”外面查的越严,旺财就越紧张,时不时要来汇报最新消息:“官差这些天一直在药店周围监视,凡是买伤药的都被严查,如今四五天没找着人,所以将目标又对准了大户人家,说只有大户人家,家里才会常备这么多的药材,听说接下来要搜官宦之家,您说会不会……”
因为主子荣升太子的关系,旺财的消息越发灵通起来,既准确又隐秘,早不是小道消息几个字可以形容的。不过幸好旺财虽爱显摆耍威风,却知道什么事不能往外说,不然胤祚就该将他关在府里不许出门了。
听着旺财紧张兮兮的话,胤祚忽然有种荒谬的感觉,仿佛自个儿是天地会潜伏在清廷中的高级间谍一样……真他娘的荒唐!
口中道:“爷好歹是太子,要真搜到爷头上,这大清江山也够呛了!”
正说着,管家在外求见,进来就道:“太子殿下,诚郡王来了。”
胤祚道:“请他去花厅稍等……怎么了?”
管家的脸色难看得很,道:“诚郡王带了人来。”
胤祚道:“哦?什么人?”
带个人就气成这样啊?这管家不会染了旺财的毛病吧?
管家咬牙道:“五城兵马司和九门提督的人!”
胤祚瞥了旺财一眼:不会被这乌鸦嘴说中了吧?
问道:“他要带人进来?”
管家道:“是。”
胤祚嗤笑一声,有些漫不经心道:“三哥向来喜欢排场,难得他这会儿手下人多,想带就让他带呗!”
旺财急道:“主子,若真让他带人进来,主子您颜面何在?”
“不妨事,”胤祚淡淡道:“颜面这种东西,向来不是人家给的,旁人怎么看,一点都不重要。”
既然胤祉来者不善,胤祚也就懒得去迎他了,胤祉一进门,看见的便是在窗前的小书桌上练字的胤祚,拱手笑道:“六弟,有日子没见了,哥哥甚是想念……”
胤祚笑道:“孤看出来了,诚郡王的确是想孤想的紧,否则也不会这么匆匆忙忙的,穿着官服,带着差役就登门。”
胤祚以孤自称,又叫诚郡王,显然是要论君臣,胤祉脸色有些不好看了,还是恭敬跪在地上:“胤祉给太子殿下请安。”
“三哥实在太多礼了。”除了在册封大典上,胤祚还是第一次让自个儿的兄弟真个跪下给他磕头,笑笑道:“咱们兄弟之间,讲究这些做什么?快快请起。”
胤祉看着口里叫着快快请起,却连起身虚扶一下的意思都没有的胤祚,暗暗咬牙,口中笑道:“兄弟是兄弟,但君臣之礼不可废啊!”
胤祚不答,笑问道:“三哥今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胤祉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包着的东西,道:“六弟请看。”
旺财上前接过,打开手帕,顿时神色微动,欲言又止,恭敬呈到胤祚眼前,胤祚随意扫了眼,那手帕里包着的,是一角碎玉,上面还沾着少许血迹。
“六弟可认得这东西?”
胤祚道:“看上去是有些眼熟。”抬抬下巴让旺财又送了回去。
胤祉收了东西,道:“这是步兵衙门在瑜亲王府找到的,我们猜是那贼人留下的,他当时一共中了两枪,肩膀一枪,胸口一枪。我们猜,他胸口那枪应该是射中了这方玉佩,子弹被弹开少许,所以才得以活命。”
胤祚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胤祉道:“我将这半枚玉佩呈给皇阿玛,皇阿玛身边的侍卫说,曾在太子府上见过一次,当时六弟你的手下凭着它直入太子府。哥哥想着,若这真就是六弟你的玉佩,却给那贼人得了,那他进出太子府岂不是如入无人之地?那六弟你的安危岂不是……所以哥哥半点都不敢耽误,赶紧带了人过来,替六弟查探一下,有没有贼人混进来。”
胤祚笑道:“三哥有心了,不过不必劳烦三哥的人了,我府上侍卫众多,让他们好生查看也就是了。”
“这怎么成?”胤祉道:“六弟你的侍卫,虽然身手不错,但是在找人查案上,还是差了些,你看我人都已经带来了,不如就让他们四处看看……”
胤祚打断道:“三哥这怀疑我窝藏贼人呢,还是觉得刺杀瑜亲王的事儿,就是孤派人做的呢?”
胤祉想不到好好说笑着,胤祚就忽然把窗户纸捅破,干笑道:“怎么会呢?哥哥就是担心六弟你的安危……”
胤祚淡淡一笑,道:“咱们谁都不是傻子,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还是少来。就算我府上真有贼人,要搜也是我自己派人搜……诚郡王,你不觉得自己逾越了吗?”
胤祉一噎。
胤祚道:“三哥要是来关心我的,那么现在已经关心过了,可以走了。三哥若是来搜我这太子府的,不妨先亮圣旨。”
这大清朝,如今他是第二大,除了康熙的圣旨,谁敢动他?
胤祉一咬牙,道:“好!请圣旨!”
竟真有?胤祚一愣,胤祉得意道:“六弟,请接旨吧!”
胤祚怒哼一声,好,好,居然下旨抄他的家!咱们没玩!
愤愤跪下接旨。
胤祉刚刚的一拜立刻就还回来了,虽然跪的不是他,但还是心怀大畅,开始抑扬顿挫的念了起来,末了强调道:“皇阿玛的旨意说了,京城居住的所有人等,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文武百官,都要配合本王搜查逆党,任何人不得违抗……六弟,你身为太子,总不能带头违抗旨意吧?”
胤祚早在他念完圣旨的一瞬间就站了起来,嗤笑道:“三哥可真会拿着鸡毛当令箭,我今儿要是不让你抄,你是敢硬来呢,还是去皇阿玛面前告我抗旨呢?”
如今已经撕破了脸,胤祉想撤也来不及,一横心道:“六弟恕罪,这玉佩的线索直指太子府,皇阿玛让哥哥限期破案,哥哥也是没法子,大不了完了哥哥给你磕头赔罪……”
胤祚淡淡道:“光磕头赔罪可不够。三哥若肯写下字据,说你今儿要是查不出乱党,你这郡王的帽子就不要了,孤,就勉为其难让你的人四处转转……否则,这太子府的侍卫,每个人都配的有连珠火铳,只要我一声令下,你带的这五百来号人,可不够他们杀的。你说,若是这太子府杀的血流成河,皇阿玛是怪你犯上作乱呢,还是怪我不尊你这所谓的圣旨呢?”
胤祉额上渗出冷汗,他本以为带的人多,又有玉佩,有圣旨,就能镇住胤祚了,不想他这般强硬,一时进退两难。
胤祚从抽屉里扯了张纸拍在桌案上,冷冷道:“写,还是滚?”
胤祉手微微颤抖,不停的抹着冷汗,心中不断摇摆:就算现在撤了,可和胤祚关系也已经僵了,这小子的性格,已经闹成这样,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讨好回来的……
可若真写了条子,又搜不到人,丢了郡王爵可不是小事,说不定这辈子就是个光头阿哥了……
而且他明明可以强行不许搜,却偏偏允了,这是笃定自个儿找不着人?要不撤了算了?
可要是万一这小子是诈他呢?自个儿的消息不该错啊……
杏衽逶冢羰潞蠡拾⒙瓿庠穑玫P牧苄纳剖苋嗣杀危土⒐π那写笤季湍苊闱抗兀羰钦嬲业饺耍っ髫缝窈吞斓鼗岬姆丛粲星客蚵频牧担拾⒙昃退阍傧不端膊换崛盟绦鎏印?br /> 他还没盘算好,便听胤祚道:“我还有事,可没功夫和你磨蹭。我数十声,若是你不选,我帮你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