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侧那些小手段,看上去似乎平平无奇,可是久了,会怎么样?
公子均令人准备马车,他和郑媛两人穿的很低调,看上去就像个平常的士人一样。
郑媛还特意让人寻来灶灰,把自个脸上均匀的抹上薄薄的一层。肌肤黑黑没人看,要是白的透亮出去,指不定就要被人包围围观的。
她抹的一脸半黑,高高兴兴的和公子均出了门,雍疑一行人就在后头跟着。
郢都的街道上比刚来的时候要冷清了些,不过还是让人很高兴。在传舍里头待久了,浑身骨头都在叫痛。
因为车马少了,所以街上的味道也不是很浓,加上奴隶们及时清理打扫,基本上也不是很不适。
郑媛站在车内,看着远处连绵起伏不断的青山,睁大了眼。
“若是可以,希望带你去云梦看看,听说那里是楚人的大泽,珍奇走兽甚么都有。就算是楚王园囿中的飞禽走兽都没有云梦那么多。”
“好啊,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郑媛飞快的瞥他一眼,刹那一个媚眼看的公子均手指轻轻颤动了一下。
她飞快的转过头去,见着一辆帷车,帷车的帷裳是放下来的,里头的妇人伸手掀开帷裳,露出一张还带着稚气的脸来。
目光触及的时候,郑媛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而车中的女子吃惊的瞪着她,两人目光相触,又飞快的离开。郑媛回过眼,似乎方才就没有见过车上的那个人。
妱捂住胸口重重跌坐回车内,方才车上那少年一眼没有任何感情,冷冰冰的似乎在看一个不相识的陌生人。
那肌肤黑了不少,但是那张脸在那里,她是不可能忘记的!谁在见过那张脸之后能够忘记。
媛这会应该是在新郑,怎么在楚国?!
妱胸口起伏不定,她过了好一会,伸手去撩开垂下的帷裳,她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她和屈瑕吵架的时候,嘴上如何贬低自己的这个姊姊。心中清楚要是真的和她相比,自己恐怕会被人抛在脑后。
车窗外早就没有了郑媛的身影,只有来来往往的车。
“难道子瑾那一日身上的味道是她?”妱忍不住低低自语。
楚过贵族里头从上到下都有蓄养伎乐的习惯,尤其是每当招待贵客的时候,除了美酒佳肴之外,都会将家中的伎乐叫出给客人欣赏,偶尔让女伎陪酒更是常见。可是屈瑜一样对这种玩乐不感兴趣,哪怕每次赴宴回来,身上除了酒味之外,没有其他女子的味道。
妱坐在车中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她这日出去是摆放一个楚国贵妇,这会在车中哭了一场,令外头的御人调转马头去了她在郢都中比较相熟的贵妇家中。
她来郢都的这段时间,也交往了不少贵妇。这郢都里头有不少女子是从别国嫁过来的,身世相同,自然容易结交。
其中一个燕姞和她交情甚好。
她哭着去了燕姞那里,燕姞见着她双眼肿的通红,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屈大夫又和你吵了?”
妱受了委屈不好和婆母阴嬴说,就和燕姞抱怨。燕姞还记得上回妱说的和屈瑜吵架的那件事呢,以为夫妻两个又吵了。
“不是……”妱哭着摇了摇头,“他在外头见着以前的相好,我我……怎么办……”说着掩面痛哭。
燕姞见状,让左右的侍女扶着她进了内室,令人关上门。
“屈大夫在外有相好的人?”燕姞说起这个,话语里头有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热盼。屈瑜在郢都内风评还算不错,但凡男人有的那些毛病,他基本上没有。当时屈瑜娶妻的时候,不少女子还在暗暗叹息呢,嫉妒那个郑国的公女有福。谁知道,屈瑜竟然在外头还有相好的?
“我都不知该怎么办,这件事不能对舅姑说,说了也没用。至于他,他根本就将我放在心上!”妱更加伤心。
“这……”燕姞面露难色,“那个女子成昏了没有,若是成昏了告知她的夫婿,屈大夫那里不好下手,那么她的夫婿总能管的了她吧?”
“她还没成昏呢,而且她长得可美了。”说到后面妱几乎是咬着牙,以前她羡慕嫉妒媛的容貌,可是这会只有痛恨。媛长得美,就可以为所欲为,甚至可以勾~引自己妹妹的夫婿吗?
“啊,没成昏,还长得美?”燕姞听妱这么一说顿时大惊失色,“那恐怕得想别的法子了。”
“……”妱垂下头来饮泣。
“要不这样,你想法让郢都中的其他男人看到她,身份越贵重越好。男子么天生好色,见着貌美女子路都不知道怎么走了。”燕姞说着冷笑了几下,“只要身份比屈大夫还要高,看中了那个女子,屈大夫就算是心疼舍不得又能如何?”
“可是现在国君丧期……如何安排?”姞抬起头呆呆问。
“这就看你如何安排了。”燕姞冲她一笑。
第66章 一日
作者有话要说: “公子蛮为何会让你到他封邑上去……”公子均和郑媛耳鬓厮磨的时候,想起此事忍不住蹙眉头。
他在郑国已经这么久,该弄清楚的已经弄清楚了。姚子只有郑媛一女,公子蛮是郑媛同父异母的兄长。一般说来,同父异母的兄长总是有一层隔阂,或许见面能够照着礼节行事,但是要说亲密,那还真是亲密不起来。
对于这种事,公子均在宋国不知道看了多少次。比较起来公子蛮对妹妹还真不是一般的关心。知道妹妹被庶母盯上,主动提出要妹妹去他的封邑上暂避。
“我和阿兄自小?4 褪亲钜玫摹!敝f滤灯鸫耸吕矗诺愣〉靡猓腔崴挥型傅男值芙忝茫谑欠丫⒘诵乃祭唇缓闷渌墓樱拐娴娜盟缓昧撕眉父觯渲泄勇运呛腔び屑印?br /> “而且我也不会一个人去,阿嫂陪着呢,身边总是少不了人。”郑媛安抚他,他眼下之意,郑媛也明白。她不是什么真正的懵懂少女,认为男女之间有什么纯真的情谊。
“……”公子均从她丰美的发丛中抬头,看着她那双妩媚乌黑的双眼。
“你当真要去?”声音已经有些发沉了。
“出去看看也好啊,我都在新郑这么多年了,”郑媛说起此事就一阵的心塞,她竟然在一个地方呆了十多年从未离开,“就算是陪着君父去游玩,也不过是离新郑那么点点远的地方。”
“你啊……”公子均长叹,“我舍不得你走。”
郑媛听得他这句话,眉开眼笑,就没有女人不喜欢男子的情话。听在耳里,心里也是说不出的舒服。
“我不能拿徐嬴怎么样,母亲也只能在口头上反击。”郑媛说起这个就火气来了,长辈晚辈之间的差距大的很。
“不如躲开,我心情也好些。”郑媛抱住他的脖子,面上带笑,“你若是想我了,就让人给我送信。而且离开时间也不长。”
“……”公子均不说话,直直看着他。看的郑媛原本心里没鬼的都要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了。
这男人看着不吭不响的,没想到这么容易嫉妒。
“公子蛮是我兄长,你想甚么呢!”郑媛咬住他的耳垂,“郑国靠近王畿,可不像齐国那样,靠近东夷和山戎,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而且……”她在他耳边缓缓的吹拂了一口气,“我会想你的。”
她在他耳边吹拂的那一口气,令公子均浑身一颤,而后把她压的更紧,直接堵上了唇。
郑媛从两人私会的宫室里出来的时候,发丝有些散乱。真是想不到看上去那么文质彬彬的男人,在那件事上都是一样的,和野兽也差不离。
她叹口气,伸手整理了一把发髻。幸好不是来真的,要是来真的,自己这会恐怕是见不了人。
“公女?”寺人俠已经在外头等了好一会了,见着郑媛出来,赶紧趋步过来,瞧见郑媛唇有些肿,面上更是起了一层绯色,发丝都乱了。寺人俠吃了一惊,赶紧的低头当做没看到。
等到两人走了一段路,寺人俠偷偷道,“公女要是有身了该怎么办?”
“……”郑媛听到寺人俠这话,脚下一顿,“胡说八道。”
然后加快步子几乎是向宫室内小跑而去。郑媛让人给薛任带话,说是自己愿意去公子蛮封邑上的宫室。
薛任将此事告知公子蛮的时候,公子蛮露出笑容来,“媛是这么说的?”
薛任点头,“正是,叔姬叫人带话来,说是公子宫室落成,她也会在那边小住几日。”
“那就太好了。”公子蛮一只手握成拳头,重重的敲在手掌上,“媛在公宫中呆了多日,而且加上徐嬴骚扰,能离开,再好不过了。”
薛任瞧着夫君这满脸高兴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一个新妇,千里迢迢从薛国嫁过来,夫婿没有对她诸多关怀,倒是将这份心用在妹妹身上了。
“女子在公宫中学礼是理所当然的事。”薛任心中不舒服,忍不住说了一句。她瞥见公子蛮脸色有些不好看,又急忙补救,“叔姬已经及笄,难道还没有人来聘娶?”
薛任才来新郑不久,但前段时间季姬出嫁,叔姬比季姬还要年长一些,而且生的貌美,应当会有人来聘娶了。
“媛的确是有个相好的。”公子蛮说起此事,脸色难看。他就看不上那个宋国公子,一个男人长得和女子一样美艳,要是个真正和女子差不多的倒还好了,偏偏此人还有些手段,君子六艺样样精通,而且还使得一手的好箭。更是会钻营,一开始是个宋国人送来搪塞郑国的人质,现在竟然还成了大夫。
“此人就是眼下君父甚是喜爱的宋大夫。”公子蛮的脸几乎都快要黑到底了。
“宋大夫,妾倒是听说过。说其人甚美,而且颇有才能,得国君重用。”薛任道。
“言过其实。”公子蛮就不耐烦有人说公子均的好话,听到妻子这话,鼻子里头轻轻哼了一声,“长得或许还可以,但是才能,谁也没见过。他也没有出征过,也不知道有几分真本事。媛就是太年少,所以看男人只看容貌,殊不知比起男人的容貌,更多的事要看男子是否有武力和担当!”
薛任听着公子蛮这话,不禁莞尔。公子蛮这话说的好像他就是那良配一般。
“那么让叔姬去封邑上看看正好,只是公子倒是不能前去吧?”薛任令家臣将装着宫室图的漆盒拿上来,给公子蛮看。
公子蛮也很忙,郑国既然投楚,那么晋国人就会不高兴,还不知道晋人什么时候打过来。只能在靠近晋人的边邑做好防备。
公室子弟,可不仅仅是吃喝玩乐的,每当有战事,哪怕就是国君和太子也必须要出征,何况只是公子?
“我暂时过不去了。”公子蛮伸手揉了揉眉心,显出几分疲态来,“而且事情也多,媛倒是就托付给你了。”公子蛮对于才嫁过来的薛任放心的很,几句话就将妹妹托付给了妻子。
“公子,妾知道了。”薛任笑道。
离宫室落成还有一段日子,公子蛮让手下的那些家臣催促进度,甚至还多派遣了些奴隶过去。
这奴隶各国之间都有买卖,人少了,从商人的手中买些奴隶送过去就是。
这么赶工了好几个月,终于落成。
公子蛮为此专门让人去问姚子的意思。姚子也觉得女儿呆在公宫里头有些闷坏了,更重要的事,徐嬴恨不得找出郑媛的错处来。姚子会让她得逞才怪了,对着这么一个丝毫不讲理,只想要别人倒霉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避开。
姚子答应此事,和郑伯提了一下。
郑伯答应的很爽快,几乎没有多少犹豫。就愿意儿女们暂时到封邑上去住一段时间。
于是姚子就让人给郑媛收拾行李,把她送上了车,
薛任早就在等她,等到帷车从公宫中出来,两辆帷车一前一后在新城直通公宫的大道上行驰。
公子均令御人将车停在一旁,不多时就见着护卫的武士前来,武士有百来人,将帷车簇拥在中间。
郑媛在车内隔着一层薄纱往外头看,见着一道模糊的影子闪过,她立刻挑起帷裳,就见到了公子均。公子均坐在轺车上,头顶上只有一个伞盖,伞盖偷下来的阴影将他的脸遮住了大部分。
投在他脸上的阴影,显得他面庞越发轮廓分明。郑媛保持着掀开帷裳的动作,她看着公子均直笑,而后手指轻轻的在唇上一揩。
公子均见着郑媛冲他笑,等到两人距离远了,她才将帷裳放下来。
这个女子是狠心,无比的狠心。公子均回过头去,脸上和身上热的很。
“公子还好吧?”御人回头,见着公子均面上有红晕,不禁出口询问。
“无事。”公子均也察觉到自己脸上烫的很,“是被晒的。”
晒得?
御人瞧了瞧头上的伞盖,这样子还能晒着?自己也不觉得热啊。
不过御人很明智的没有说出口,只是双手一振车辔,令面前驷马向前跑去。
郑媛当街调戏了一把公子均,心里可乐了。就像纨绔子弟终于把看中的给勾到了手一样,她也知道公子均是个表里不一的,面上谦虚恭谨,如同诗里头的谦谦君子,可是这私底下么,恐怕也只有她知道了。
见着他不得不忍,她就浑身上下兴奋的不得了。他越忍她就越想撩,最后看着他忍不可忍的压过来。那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郑媛被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手指抬起来,宽大的袖子落下,遮去了一半的脸,露出一双眼睛咕噜噜的转。
她该不是变态了吧?
郑媛吃了一惊,她很快又平静下来。从来没有个变态觉得自己是变态的。
公子蛮的封邑离新郑还有段距离,公子蛮身上没有大功,也不是郑伯最喜爱的儿子。所以得到的封邑不怎么样。出产也不丰厚,最要命的是靠近边邑,每年秋季必须要赶紧把庄稼全部收好,要是和楚国交恶的时候,指不定就便宜了打过来的楚军。
郑媛心里觉着公子蛮也是挺无奈。新郑里头的事原本就够多了,封邑里头的事也让他忙的不可开交。
不过也好过她,什么都没有。将来嫁人,若是运气好,成了正妻,也只有自己带去的那些媵器。
薛任的年纪比郑媛大不了多少,女子十五及笄,而后等着的就是嫁人。薛任的年纪满打满算,不过是比郑媛大上几个月罢了,满脸的稚气哪怕是做妇人打扮也压不住。
郑媛原先和这位阿嫂没有多少来往,毕竟公子蛮不是她同母兄长,来往的太密切会有人说闲话,所以和薛任也仅仅只有一个礼字。彼此之间都生疏的很,可是这路上,薛任对她嘘寒问暖,每日里在传舍投宿之时,都要亲自来探望。
郑媛又不天生冷心肠,渐渐的就和薛任开始关系融洽了。
两个都是女子,而且年岁相近。两人走在一块格外的容易,何况郑媛还有些让女子欣喜的小手艺。
郑媛这日一大早就到了薛任居住的房内,替薛任上妆。
“叔姬是从哪里学来的?”薛任乖乖的坐在那里,任凭郑媛在她脸上忙活,她身上不怎么动,只剩下一双眼睛觑着郑媛。
“这些啊,都是我自个琢磨的。傅姆说过妇容,所以我就私下偷偷学呗。”郑媛和人熟悉之后,就不再是以前那副敬而远之的模样,她给薛任画眉,眉形画出来不是贵妇中常见的直眉,稍微带那么一点点弯,而且颜色也不重。
“阿嫂看看,可还好?”郑媛让薛任自己看看铜镜,她是见不惯那些贵妇满脸□□,白的白,黑的黑,红的红,好好一张脸愣是被化成了画布一样。
“嗯,比以前淡了不少。”面上的妆容比以前侍女们给她上的要淡许多,甚至最注重的眉,也不过是稍加修饰而已。
“嗯,就是这样,毕竟阿嫂肤色原本就白皙,粉多了倒是喧宾夺主了。”何止是喧宾夺主,一脸的粉看着后槽牙就开始酸,恨不得一头躲起来。
“叔姬今日没有上妆。”薛任不过就那么点大,听到郑媛夸她皮肤白,不禁心下高兴,她看到郑媛面上干干净净,不禁有些奇怪。
郑媛也及笄了,及笄之后的女子就不是和之前一样,需要装扮起来。不仅仅是为了让自己更貌美,也是妇容。
“我不喜那些粉。”郑媛就不爱往脸上擦那些粉,何况她也不觉得自己脸上还需要涂些什么,原本就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肌肤水嫩白皙,眉毛更是生的长长弯弯的,浓密的很,稍作修饰就行了,根本就不用上眉黛。至于剃光了重新画?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