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姑娘,怎么又是你。”县太爷马奇看到杨端午,眉毛就皱了起来。区区一个张草根容易解决,可是,多了个杨端午可是件让人头疼的事。
杨端午意志力强,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证据,纠缠不休,非把他给烦死不可。
“凡是为民请命的事,哪里都少不了我。”杨端午微微一笑,话里带着深意。
县太爷马奇眼角眉稍闪过一抹不屑的冷笑来:“这么说,我这个位置应该让出来,让杨姑娘你坐才是。”
“不敢。因为我绝对相信,县太爷是我们的父母官。”杨端午话锋相对,口齿伶俐,县太爷笑容一僵。
“哼!”他拂袖而去。
张大婶上前:“怎么回事?我儿子的官司怎么办?县太爷怎么走了?”
管事的摆摆手说:“我们县太爷不是收了你们的状纸了吗?十日后你们准备好证据再来便是。这规矩你们不懂吗?”
“可是县太爷对案情什么都不问,杨姑娘说了几句,他就黑着脸走了。这还叫明镜高悬吗?”张草根正色大声说道。
“你对我嚷嚷什么?你找打是不是?”衙役伸手要打张草根,被张草根一手抓住,动都动不了。
衙役没想到张草根功夫这么好,连连求饶。
周围别的衙役见了,都不敢冲上来。
“儿子,算了。”张大婶生怕张草根又冲动起来,他们怎么斗得过官府呢。
“不行,他们说我可以,可是说端午姑娘就是不行。端午姑娘可是我的大恩人,我怎样都不能让他们说。”张草根厉声喝道:“你们谁敢过来,我今天就和你们拼了。反正这板子也挨了,我这身子也算是毁了。”
“张大哥,谢谢你了。”杨端午也有点为张草根着急,“还是忍一忍,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端午姑娘,你不要担心,我没事。”张草根拍打那衙役的背部,“你给我向端午姑娘道歉!”
起初那衙役还不肯,张草根一掌打下去,衙役连忙求饶,“端午姑娘,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小的吧。”
杨端午怕张草根惹出事来,忙说:“好的,我原谅你了。”
张草根这才放开了那个衙役。
“快走吧。”杨端午拉了拉张草根的衣袖,张草根忽然脸红了。
三个人如飞走了出去。
杨端午几乎是不敢朝后看,生怕官府会派人追过来,可是张草根却表现得无所畏惧。
他边跑边朝后看,用身子挡着端午和张大婶不受攻击,当他确定没有攻击时,才说:“前面有家面店,我们去吃碗面再走吧。”
三人停下脚步,杨端午一看,什么啊,正是李家开的肉臊面铺子。
“还是不要去吃了。”杨端午知道李元宝是林安夜的好朋友,若是去他家吃面,只怕会很尴尬。
可是张草根忽然很有兴致的说:“既然来城里了,怎么能不吃最有名的肉臊面就走呢?并且有多难得,端午姑娘和我们一道儿过来。我请客。进来吃了再走吧。”
张大婶瞪了他一眼:“你请客,你拿什么请客。你有银子吗?”
张草根全身衣服摸了个遍,很窘迫却不愿意承认。杨端午见他这么想吃,便笑道:“没带银子无妨的。这家店铺老板我认得,我来吃面,他们都不收银子的。”
张草根一怔:“端午姑娘,这下可要真的卖你一个面子先了。不过你信我,日后我一定十倍归还。”
杨端午莞尔一笑:“客气啥,我说的是真的。走,进去吃了。”
三人进去,杨端午低着头,不想被人认出,可是眼见的店小二还是认出了她,马上去报告给李元宝听。
杨端午三人择了处靠窗的桌子坐下。
点了面,张大婶拿了抹布,给杨端午桌子那部分先擦了擦,然后再是擦她和张草根的桌面。张草根嘿嘿直傻笑:“家里穷,还真没机会来这家店吃面呢。今天可真是难得啊。如果死了也不枉费此生了。”
“呸呸呸!”张大婶直骂道:“正月里的,你咒自己做什么?你想扔下老娘我不管了,你怎么这么狠心呢。”
张草根撇撇嘴,低下头好像认错的孩子:“娘,儿子知道错了。”
“老娘我就只养了你这一个儿子,你可不能学你那死去的爹,狠心抛下娘啊。”张大婶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娘,儿子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你咋就——”张草根连忙跪下,这可是当众跪下呢,张大婶连忙把他扶起来。
“好了,娘只希望你把身体养好,没别的意思。”张大婶还是不高兴,张草根在衙门里挨了二十棍啊!他就算是铁打的,之前受了重伤还没好,经过这次,也早亏了。
只怕他是在杨端午面前,强撑着吧。
“还是说点高兴的事吧。”杨端午打断了他们的话:“从窗户里望出去,行人好像河里的鲫鱼,穿梭不停,和村里是另外一番风景。”
张草根顺着杨端午视线看过去,他不觉得有什么好看的,可是杨端午喜欢那就一定好看,他仔细地看。
当然他没发现,杨端午已经没在看外头了。因为李元宝走过来了。
“端午姑娘。”李元宝坐在杨端午身边的位子,杨端午尴尬一笑:“和邻居来你家面店吃面了。我给你宣传的,要不要给我介绍费啊。”
“只要是端午姑娘开口,没什么是我李元宝不可以给的。”
这话说的如此郑重,杨端午尴尬地瞧了他一眼。李元宝似乎意识到什么,马上笑了起来:“不过我知道,端午姑娘冰雪聪明,根本不在乎荣华富贵。若不然,端午姑娘为何会不择林安夜,而选了倪重阳?”
一句话把话题转到了林安夜身上。
杨端午淡淡一笑,她和林安夜的事,都过去了,至少在她的心里,是过去了。哪怕被人再提到,她的脸上也不会有什么反应的了。
“那你错了,银子我可是要的,只不过,我不要委屈求过来的银子,我要自己赚的。”
说完,端起茶喝了一口。
“哎,你是店家吗?这面还不快上过来,在这里刁难端午姑娘做什么?”张草根叫了起来。一脸怒容,看上去好像要冲上来打架。
李元宝凤目瞥了他一眼,“端午姑娘何时身边,随时带着一只狗?”
“你——”张草根重重一拍桌子。
李元宝摇着扇子,笑道:“瞧,那只狗狗还会生气呢。”
“坐下,张大哥。我们今天是来吃面的,不是来吵架的。”杨端午止住了气势汹汹的张草根。
“还是端午姑娘比较有涵养。”李元宝也细抿了一口茶。
“你又不和我们一起吃面,你坐得离端午姑娘这么近干吗?”张草根喝了一句,李元宝还没回话,张大婶就劈头骂过去了:“你闭嘴,这是端午姑娘的朋友,你操哪门子的心?”
张草根这才安静下来。
“端午姑娘,你不想知道林安夜现在怎么样,那我也就不提了,我其实也不希望,每次和你见面,都是在讲林安夜的事。”李元宝看着端午,目光忽然变得柔情起来,“其实如果早知道你选择的人是倪重阳,也许我就会和他抢了。我虽比不过林安夜,可是断不会比不过倪重阳的。”
杨端午摇摇头:“你错了,李公子,你不是因为家世提前出局,而是因为你早许下婚约。并且,女子并不只是男人间争抢的玩物,女子也可以有她自己的选择。”
好大的口气,李元宝就是喜欢杨端午的这种大气,可惜如今杨端午已经订婚,他还有可能吗?
想到和谢家的这段婚约,李元宝的内心,就是一阵凄凉。
面上来了,李元宝走开去了。
热气腾腾的面吃下肚,很是暖心,张草根说:“端午姑娘,以后不要再来这家店吃面了,二丫姑娘做的肉臊面,比这好吃多了,并且店老板还不会这么莫名其妙!”
杨端午摇摇头,继续吃面。张大婶拿筷子敲了下张草根的脑袋。
“娘,你干嘛打我?”张草根摸摸头,好痛。
“你这个蠢小子,你以为端午姑娘刚才拦住李公子,是为了保护李公子啊?端午姑娘是为了保护你呢!还不知好人心。”张大婶教训儿子。
张草根还是悟不进去,“我有啥好保护的。”
“看李公子,虽然身材瘦瘦的,可是他的内力比你强多了。你看他一个手指就可以端碗就知道了。你虽力气大,可用的基本上是蛮力,你哪里是李公子的对手。所以娘说,端午姑娘刚才一直是在保护你,你还不知道。”张大婶解释着。
杨端午点头称是。
张草根虽然还是不服气,可是连端午都这么说了,他不信也信了。
“看不出来,这个李元宝武功也这么高强。”他鼓囊了一句,继续吃面。
因为县太爷要十日后才开庭审理,所以,这事杨端午暂时放一边,先管理家事。
这日,端午刚吃过早饭,便径直走向蚕房。等待了这么久,终于迎来了最关键的时刻。
蚕房内,空气中隐约着透露出淡淡腥味。这是蚕宝宝生命活力的表现。
端午来到天蚕卵的前面,用手背试了试泥土表皮的水分。
“端午,需要哥哥帮忙么?”忽然,身后传来宗闰的声音,声音高昂。
宗闰手里拎着一桶水,没等端午说什么,便拎着水进来了。
“怎么样,这点水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去打点过来。”宗闰笑着说道。
端午心中一阵暖暖,宗闰真是一位好哥哥。
“够了够了,春天雨水多,空气也没那么干燥,这水足够了。”
说罢,便和宗闰一起,均匀的将水洒在天蚕卵的泥地里。
再不过多时,天蚕就要成虫了。
端午知道,要使这天蚕养的好,最好的办法还是放养,天蚕的本性,还是要尊重的,可从卵化虫的过程,却是天蚕死亡率最高的时段。端午却不得不小心翼翼。
屋外,山坡上的柞树已经绿了,最适合天蚕的食材便是柞树叶。
“姐姐,带上我吧,”正当端午准备出门的时候,逸辰闪到了面前。
“行,走吧。”端午把竹篮子搭在了逸辰的肩膀上,笑着走向村外的山坡上。
雨后的乡村,空气显得格外清爽。
新嫩的柞树叶,在雨水的滋润下,也显得格外新鲜。这正是天蚕极好的食物。
很快,两人便收集了满满一筐柞树叶回家。
“端午,端午!”端午刚进门,宗闰便迎了上来,显得有些激动。
“那个天蚕,天蚕化成卵了!”
“什么!!”端午脸色大喜,拉着逸辰的手,飞奔到蚕房里。
泥地里的天蚕,像小米粒一样,慢慢的蠕动着,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
“逸辰,快,把叶子拿过来。”
端午把篮子里的叶子再细细挑选过,一张一张轻轻的撕开,一点点放到天蚕的幼虫上面。
看着幼小的天蚕慢慢的爬到树叶上,端午的心中,似乎喝了蜜一般的甜。
一切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
端午笑了,笑的眼角闪出了透明的泪花。
“太好了!”谢灵的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接下来,这些蚕宝宝的胃口可大的很呢,我再去摘些柞树叶过来。”
天蚕高贵,却也脆弱。而端午也已经为天蚕的成长作茧做了最好的准备。
最重要的,就是种在蚕房两边的两棵树,这是两棵柞树。
待天蚕长大后,还是要移至天然的柞树上,这样才能让天蚕结出最完美的天蚕茧。
第083 天蚕难养
正版:
春雨淅淅沥沥地落在清河县的每处土地,干渴的庄稼地好像被酥油滋润了一般,渐渐焕发出蓬勃的生机。
天地被春风一双温柔的手抚摸,解冻的讯息被树梢上的喜鹊提前知晓。
可是对于张草根家,却还没迎来他的春天。
“都准备好了吗?”杨端午坐在马车上,见张草根和张大婶过来,问了一句。
张大婶没有主意,只会看向张草根,张草根点头:“准备好了。”
近日,乃是县太爷办理张草根一案开庭的日子。
谢灵本想和他们同去,可是杨端午不许。杨端午说,不过是场小官司,她熟读大铭朝律典,应付起来不在话下的。
张草根这起案子,虽然很简单,可也有案件的难处,因为此种涉及到一个巨大的官场阴谋,杨端午不希望家人掺和进去,她不希望亲人受到半点的伤害。
而她,却是不管不行,并且非要赢这官司不可的。
这几日,镇上县太爷马奇也是坐立不安。
张草根的案情,其实他非常清楚,马大正也早派人和他打过招呼了,陈家当不当赔偿张草根医药费,若论真实情况,当然是要赔的。可是,他和马大正毕竟是亲戚,上次已经不留情面了,这次的案件可很严重,马大正幕后主导,可能就不是赔偿这么简单了。
如果马大正失势,那马奇的县太爷位置就不稳了。这么多年,马奇纵容马大正,贪污了村里不少官银,并且马奇自己也贪污不很多,若是?5 娌榫科鹄矗慌铝约海蔡油巡涣烁上蛋伞?br /> 可是帮了马大正,杨端午这么难缠的女子,如何会放过他。
她一定会报告到知府大人那里去。
知府大人要是知道了,他就完了。
所以啊,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并且陈家乃是谢家的外戚,也是得罪不起的。他不过是一个县太爷,虽然在清河县是威风,可是在官场上,还是夹缝中的小人物。
谢家动一动手指头,就可以让马家满门流落天边。
左右为难中,马夫人倒是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让他去和陈家先打个照面,这样这场官司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陈家也怪不到他们马家身上去。
马奇深深感受到他夫人的睿智,于是到陈家,讲起了这事。
陈老爷自然是大发雷霆,拍案怒吼:“哪里来的乡野村姑,敢和我们陈家做对?那些村民,无端端来我家抢米,难道我还要任由他们欺负不成?自然是要处理他们的。难道我还要赔偿他们不成?真是笑话!”
马奇附和的应道:“是,是,您说的对。”
“不用理他,看一个小丫头还能搞出什么名堂来。”陈老爷眼中是不屑。
马奇说:“陈老爷,那可不是一般的小丫头啊。这个杨端午,不但学识渊博,会起草状纸,精通律典,并且胆魄也是极大,镇上的林家,上回竟然还为她做保。那个林小姐,是她的挚友,林安夜公子,可是对她着迷得不行。我说哪,她不是神仙降世,就是妖孽再生了。整个清河县前后几百年,断然没听说过这等人物的。”
陈老爷正在喝茶的手停了下来,“几岁?”
“过了年,才十三岁。”马奇答。
“噗!”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陈老爷笑得身体直打颤。
“老爷,您——”马奇一怔,难道他说错了话了?
陈老爷指着马奇笑道:“你当多大的老妖精呢,原来是小妖精。竟把你吓成这样。”
马奇说:“哎呀,你可不能小看这个杨端午啊,她年纪虽小,可——”
“可怎么,莫非,她还会吃人不成?”忽然,从大厅外传来清凉爽朗的声音,马奇回头一看,一个书生打扮的纨绔少爷,走了过来,看到茶,端起了笑抿。
马奇愣在那里,不知这个少爷是谁,不敢叫错。
陈老爷笑着招呼:“桂明,你回来了。这位是县太爷,你可以叫他马叔。”
“马叔。”陈桂明轻轻行礼,眼中却是对他的轻视。
原来这位就是陈桂明,说起来,这张草根一案,陈桂明还是导火索呢。
“陈公子客气了。久闻陈公子风度翩翩,今日一见,果然应了传闻。”马奇连忙回敬一礼。
陈桂明不理马奇,走到陈老爷身边,“爹爹,方才你们谈的哪家姑娘,倒让马叔如此害怕?”
“你是否听说过,大坟脚村的杨端午。”陈老爷答。
“未曾。”陈桂明冷笑,“不过是个乡野村姑,何足挂齿?”
陈老爷笑道:“马奇说,你莫不可小看她,她小小年纪,还会起草状纸呢,对律文可以倒背如流。”
“果真如此,那么我倒很想会一会这姑娘。”陈桂明眼睛里出现了好奇。
陈桂明此番正是想考状师。
大铭朝状师,可不好考,需县级以上的官员上报,每个县只有一个名额。并且考试要去京城考,题目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