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香薷忍不住道:“前辈,若是你们都出去了……”岂不是全都会因为见了阳光而早亡。
青年人笑道:“无妨,无妨。”
这下,许香薷倒是不知该说什么了,高人们的想法总是很难猜测。
即便她在大多数人眼中,也算得上是高人了。
跟那些人约定三日后出洞口,两人又走上回返的路。
事情进行的太过顺利,许香薷还有些茫茫然:“这样就可以了?”靠四百人就能挽救整个局势,听起来还是玄得慌。
“看来你也有犯傻的时候。”
许香薷皱眉:“此话怎讲?”
惊槐忍不住伸了个懒腰,鲜少地做出十分不雅的举动,朝许香薷眨眨眼:“你没听过,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吗?”
四百个高手不能将侵略者都赶跑,但却能保住整个局势顺风。
而真正需要许香薷他们做的事,就是抓住这场混战的源头,将其掐灭。
惊槐杀了东岳教两任教主和几位长老,但是真正的幕后操纵者却还未现身。
还在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那个人,是谁?”
☆、第82章 大结局(中)
世分阴阳,亦正亦邪,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和善恶。
许香薷给自己的定位是正,至于惊槐和丘瑜算是中立派,率性而为,谈不上什么好人坏人。
提起那个操纵出整个战争的幕后黑手,惊槐的评价却是:“性情中人。”
在现代的时候,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那就是不管影视作品还是文学作品里面,但凡有诸如魔教、邪教这类组织出现,所表现的无非是两种特点:恶徒和性情中人。
大多数人都比较偏向于性情中人,那类人敢爱敢恨、说一不二,哪怕是手中沾满血腥,可若是对主角无害,又喜欢打抱不平,就总容易招粉。奇怪的是,若是主角那样做,就会被说是爱管闲事、自讨苦吃。
许香薷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她笔下很少有纯粹的恶徒,但也从不刻意为哪个反派洗白辩驳。因此在她的字里行间,善恶总是很容易区分开来。《寻妻如玉》当中的荆芥,算是她的第一次尝试,把视角放在了恶徒身上,这也造成了之后发生的粉丝暴动。
那时候读者们说的最多的就是:大魔王是个帅气的性情中人,这样的人就算做了坏事,也是应该被原谅的。
许香薷对这种思想从来都是无视的,人人自成三观,没必要非得死揪着人家谈人生谈理想。
惊槐口中的性情中人,却又有些不一样。
三人走在去往浮生城的路上,惊槐便也趁机说起这个所谓的性情中人。
“严格说来,他是我月神教的上上任教主的亲生儿子,是月神教百年难见的武学奇才。本该是由他继任教主的,但他志不在月神教,一心想要去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堂,还未及冠就离开了月神教,行踪很是诡谲,轻易找不见人。前任教主说他胸中自称丘壑,行事却总能跟整个风云大陆挂钩。”惊槐说到此处,也很是感慨,“若说我这一生还敬佩着谁人的话,那他算得上是头一个。”
许香薷被惊槐的话说的来了兴趣:“这么说来,你倒是很崇拜他?”
听起来,倒像很是个能力卓越的圣父。
惊槐笑了笑:“崇拜?算是吧。”
丘瑜却是听得打起了呵欠:“现在不是谈你崇拜不崇拜的问题吧?咱们要想解决此次危机,怕是要跟他打上一场——问题是,我们打得过吗?”
如果那人真像惊槐说的那样,必然不会轻易妥协,心中主意正的人基本很难被说服。在这一点上,三人的观点出奇地一致。
不过许香薷倒是不怎么担心这个问题:“惊槐,你的武功跟那位比起来,谁的把握更大一些?”
惊槐避开这个问题,反问道:“你以为我会跟他打?”
“你不打,我们怕是打不过吧。”能被惊槐崇拜的人,那武功系数再怎么也算得上是绝世高手了。许香薷再是自诩武功高强,也不敢去托这个大。
恰巧这时,斜里忽然走出一人来,烟灰色外衫上还挂了几张新鲜的树叶,不是荆芥又是何人?
荆芥眼神锁住许香薷,冷冽的嘴角忽的如冰雪划开,语气不自觉带上几分热度:“月神教历任教主是不会自相残杀的,且不论惊槐教主是否能胜过独孤扬天,他本身就不能对同门动手。”
许香薷顾不得跟荆芥叙旧,连忙问道:“此话你从哪儿得知的?”为什么这些人比她这个原作者知道的还多?想到这里,许香薷还颇有些郁卒。
瞧着许香薷这般急切,荆芥也不想再卖关子,玩味地看了惊槐几眼,他才不疾不徐道:“这段时间我送武器去华祥城,在路上听到一些有趣的传闻,跟眼前这位惊槐教主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惊槐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弄不清楚这个情敌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只有一点他十分清楚,不管是什么药,终究不是良药就对了。
只是现在恰不是谈论这些奇闻异事的时机,许香薷立即挥手:“无关紧要的事情就不要多说了,现在我们要解决最主要的问题。”说着,又问惊槐,“那位独孤前辈现在何处?”
看许香薷对自己的事情不感兴趣,惊槐心头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更多,闻言便道:“从此地出发,再行十日方可到达目的地。此去路途颠簸,马车与马匹皆不好走,我们只得沿途步行。”
独孤扬天跟上任月神教教主是同辈,比在场诸人辈分都大。按照惊槐的描述和荆芥沿路探知的消息,这个独孤扬天是个率性而为的人,武功高强,行踪倒是很好找,就是没几个人愿意去。
一来是他跟武林的牵扯已浅,无甚亲密结交之人;二来他喜怒无常,正邪难判,多年来为寻他而丧生者也算不得少,没必要非去招惹他;三则他除武艺高强外,也并无其他可让人动容的技能,而风云大陆,向来不缺高手,大大小小的事情也犯不着去叨扰一个脾气不好的隐世高人。
反正林林总总的理由加起来,谈起要找独孤扬天的具体位置,打算带路赚点零花钱的人都连连摇头摆手。
“使不得使不得,那独孤扬天可不是个能找寻的人物。”带路的人最终把他们带到一处山谷就再也不肯前进,就算许香薷说要多加银钱都没办法。
那人苦笑一声,连连给许香薷作揖:“姑娘你就饶了我吧,别说是百两银子,就算给我百两金子,我也不敢去啊。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武功平平,智谋也无,拿了这钱也没命去花吧?”
对此许香薷郁卒不已,倒是丘瑜被这带路人给逗笑了:“你这人可真有意思,好了,我们自行找去便是,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那人仿若领了圣旨一样,着急忙慌就退了,手里攥着许香薷给的十两银子,转瞬就没了人影。他可算是看出来了,这几人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刚才让他带路要是不从,说不定就遭了难。他本心中惶恐,以为今日命丧于此,现在看来也挺好说话,又怕几人反悔,就立马用上最大的速度匿了。
几人进入山谷,许香薷率先发现这里有阵法的痕迹,就很荆芥仔细商量半天,最终确立了行进方案,却是丘瑜和惊槐一到,他们俩一道。
丘瑜瞪大眼:“有没有搞错,你都说这里有阵法了,还让我们两个对阵法一窍不通的人走?那跟白白送死有何区别?小香香你可不能见色忘义、见色忘义、见色……”
“够了。”许香薷先是被一句‘小香香’恶心得够呛,又听丘瑜后头越说越不着调,赶紧开口解释,“这阵法很特殊,是依照个人本事来的,只要你心中认定它不会害你性命,你就没事。”
丘瑜先是原来如此的表情,再又变了样:“那也不对,既然跟个人有关,那又何必分开行动,就算要分开行动,也不一定要这般分啊,不如我们换换,我同你一道,让荆芥跟惊槐一道。”
同样的话,惊槐也想说一遍,不过他现在已经是属于君子不夺人所好的范畴了,就只把这想法在心里过了一遍,没说出口来平添许香薷的烦恼。
这边许香薷还没回答,荆芥就一个眼刀子甩了过去,直接握住许香薷的手,在丘瑜面前晃了晃:“此阵法最好是二人同行,我跟香薷,你有意见?”
这就是明目张胆宣布主权了,饶是许香薷也忍不住脸红心跳了半天,不敢去看惊槐和丘瑜的揶揄表情。要是她这时候抬头,看到的就是两个人同时黑下来的脸。
荆芥见许香薷没在关键时候反驳,心中也是甜蜜得紧,在看两位情敌的脸色,虽然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心里早已暗爽了无数遍。
哼,这两个人都对他的香薷有企图,要不是他看的紧,早不知被哪里来的豺狼虎豹给叼走了。
之后四人就分开行事,就连驮着荆芥过来的雕小年都给放在了外面。这十日,雕小年一路在上口飞着,还要控制速度,也是辛苦。此番入谷凶险难料,许香薷也不忍带它进去受苦。
荆芥的雕都没什么战斗力,除了载人起飞,就只剩下卖萌贪吃了。
荆芥和许香薷一道,在谷中小心翼翼地走。
这谷内阵法只在古书里面记载,又加上这里地形特殊,和阵法相辅相成,形成了天然屏障,把那些居心叵测和诡谲难料的人都拦在外头。
许香薷心思纯粹,本来走在这里面就没甚危险,但架不住荆芥心里杂七杂八想的多,故而他们一路过来也是惊险交加,很是狼狈。
最后打败一个莫名其妙的石人之后,两个人的身形看起来都不齐整了。
许香薷一头青丝泻下,间或夹杂几片枯枝乱叶,身上的衣裳也破了洞,她惯常不爱带兵器,这次出门特意带的一柄绝世好剑也宣布作废,几场乱战之后,她连手指尖都抖个不停。
荆芥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看他表情倒是气定神闲,仿若身上挂的不是破布,而是锦衣华服一般。
“这孩子几时学会这样装逼了?”许香薷有些不解,明明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人,经过这几年,越来越成熟了。
到底是自己选中的男人,许香薷又这样想着,心里又是别扭又是甜蜜。她还是不很适应,自己居然也被迫玩了一次养成,这感觉怎么说呢,总之是有点微妙的。
两个人身上都没带换洗衣服,荆芥倒是有,都放在雕小年那里了,现在想用也没法用。
“浑身不舒爽,能洗个澡就更好了。”许香薷自言自语道,顺手撩开挡住视线的树枝,就见到一处散着热气的温泉。
果真有?许香薷却没想象中的欣喜,想到什么就有什么,未免太过巧合了些。温泉的气息袅袅上升,边上还有三两只白蝶在飞舞,乍眼看去宁静祥和,毫无威胁性。
荆芥上前看了半晌,对许香薷道:“此水有异,我们还是绕行妥当。”
谷内全然覆盖阵法,许香薷不敢掉以轻心,闻言只好忍住心头迫切想洗一洗的躁动,跟荆芥点点头,打算换条路走。
“都来了,不坐会儿再走?”这时,林中突然传出人声,辨不出具体方位。
许香薷做出防御形态,这人想必是用了内力说话,且功力还不俗。
却是荆芥想到了什么,冲着半空行了个晚辈江湖礼,朗声道:“还请独孤前辈现身一见。”
“哈哈哈……好你个小子。”一阵大笑声传来,而后便见前头树梢顶上现出一人,看上去还不到中年,面容甚是俊美。
然而几乎是同时,荆芥和许香薷都齐声唤道:“玉涯子?”
现身这人,长着跟玉涯子去掉伪装后一模一样的容貌,只是声音略有不同,所以刚才两人都没认出来。
“你们认得我那兄长?”这次倒是独孤扬天惊诧了,他那兄长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这两人见着他的容貌就能叫出玉涯子的名字,看来同他当真关系匪浅。
极其容易地,独孤扬天半点没有为难他们,相比他们之前料想的种种恶战,这个独孤扬天简直和气得像是个邻家大叔。
“既然你们都跟我兄长是旧识,那多余的事情咱们就不做了,你们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
等到了独孤扬天的住所,许香薷才发现惊槐和丘瑜都挺狼狈的,四个人站在一起,无端有种滑稽感。现在在座几位,不是她吹,随便走出去一个都是能威震八方的人物,现在却像是个小学生一样,乖乖坐在独孤扬天下首,听他说话。
没办法,人家掌握着整个风云大陆的存亡。
虽然,看他住着的这个破茅草屋,看起来并不厉害的样子,可高人都是喜欢这个调调不是么?而且人家孪生兄弟可是玉涯子……之一,玉涯子能测算天下命运,他能动天下命运,说起来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们是遵照玉涯子的指示,汇集在一起来到这里。”许香薷看其他人都不准备说话,只好率先出声,“斗胆问一句,独孤前辈,现目前风云大陆上的大战,是您在操纵吗?”
☆、第83章 大结局(完)
独孤扬天先是愣住,而后缓缓一笑,竟是大方认了:“不错,是我。”
“前辈为何要如此做?”
“你可知身为玉涯子,身上要肩负起什么?”独孤扬天不答反问。
许香薷觉得莫名其妙,还是老老实实摇头。她虽然身为原作者,现在所有的一切却都超出了她的预知,甚至许多明线暗线都是她没有安排过的。而这个玉涯子,自然也是剧情之外的人物。
然后独孤扬天就讲了一个故事,一个他和玉涯子兄友弟恭的感人故事。故事的最后,就是前一任玉涯子,也就是丘瑜的祖奶奶找到了他们兄弟俩,然后准备在他们当中选一个人做继承人。
“兄长武艺高绝,当年我是处处不及他,他曾说要做风云大陆的第一高手。可是玉涯子前辈来了之后,却打破了我们原本的侠客梦。”独孤扬天说到这里,有些无奈,又有些愤恨,不知他恨的是老玉涯子,还是他自己。
后来就是兄弟俩初步学习玉涯子的本事,独孤扬天总是略胜一筹,兄长在这方面的天赋比不上他。但每一任玉涯子,都有个致命的缺憾——不能习武,对于独孤扬天来说,天下苍生和习武,他是会选择后者的。
于是后来,玉涯子自请顶替独孤扬天,被老玉涯子散去一身功力,从此成为一个探知天命,不问世事的玉涯子,连原本的名字都丢弃了。
“兄长是为了我才主动成为玉涯子的,外面那些人,皆都艳羡他有通天本领,我却知他心中苦楚。于是连带着兄长的那一份习武之心,我便更加发奋勤加练习。”独孤扬天说到这里,似陷入执念一般,喃喃自语,“既然这苍生累他,我便也搅乱这苍生。如今的风云大陆已然失了本真,兄长执意要守,我能做的只有替他清理门户。”
言语之间,竟是把风云大陆当成了兄弟俩的私有物品。
“前辈……”丘瑜忍不住出言打断,“您这般做,就没想过会使您的兄长更加受累吗?”
比起另外三个人,丘瑜对风云大陆的看重更深一点,毕竟许香薷和荆芥对它没有太深的归属感,而惊槐更是无所谓。只是说到底,也不过是几个置身事外的人,他们虽参与战乱,却不放任情感。
战争,受苦受难的从来不会是上层人民,风云大陆这个人人习武的地方,人心倔强好胜心重,只怕会更加惨烈。
对于丘瑜的问题,独孤扬天并不予作答,只是叹息一声,道:“你们此次前来不是来听我讲故事的吧?要想拯救风云大陆,找我一个人可不行,不过既然你们找来了,如何化解我倒是不介意告诉你们。”
而后,独孤扬天似乎是累极,不想再跟他们几人攀谈,只留下一个小童,给他们讲怎样化解这次的战乱。
小童生得粉雕玉琢,不过人半腰的高度,说话的时候却老气横秋。
他背负双手,清咳一声才悠悠道:“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们都要牢牢记住,切不可有所遗忘。”
几人面露怪异,还是道了句有劳。
然后小童就开始噼里啪啦背人名了,还包括他们的隐藏身份等等,直背了小半个时辰才停歇。
“可记得了?”小童昂着头,目光中满是倨傲,只是那抹幸灾乐祸却是不免露了星点。
许香薷觉得有趣,有心逗他一逗,可无奈时间紧迫由不得她耽搁了,便就点点头:“多谢小公子,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