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回野点点头,“那你去忙吧,我睡个觉。”
安修文看着欧回野一夜之间冒出来的黑眼圈,“莫非你昨晚一夜没睡?”
欧回野打了个哈哈,“通了个宵,打LOL。”
莫世光在一旁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跟安修文对了个眼神,安修文冲他眨了下眼睛。随后莫世光给安修文发了条微信。
莫世光:老野昨天根本就没上号,他说谎!
安修文:我就说他俩有问题!
莫世光:那你调查到什么了吗?
安修文:有!
莫世光:快从实招来!
安修文:老野给我表哥打过电话,就是昨晚,应该是约好见个面,不过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莫世光:咦
安修文:然后就没有了。
莫世光:……
莫世光:我还是比较想知道南元那天干嘛要偷钱
安修文:me too
莫世光和刘正宥是同桌,高高的书本战壕把他俩遮得严严实实——当然只有趴在桌子上的时候,谁让他俩太高了呢。刘正宥握着手机在和女朋友发微信,突然莫世光一掌拍在他肩上,吓得他手机差点摔在地上。
“干嘛?”刘正宥不爽。
“打听个事儿。”莫世光说。
“说。”
“你和神六是不是认识很久了?”
刘正宥这才正眼瞧他,“哟。”
莫世光也没说话,就一直看着刘正宥,大有你今天必须老实交代的意味。
“差不多就一年吧,”刘正宥耸耸肩,“干啥?问这个干嘛?”
“好奇。”
刘正宥又把视线放到手机屏幕上,敲了几个字,咧嘴笑,才缓缓开口。“那会儿我初三,有一天晚上,下晚自习,我被人堵了,就我一个人,对面五六个。我正准备大干一场,我六哥路过,把我给救了。”
“就这样?”
“不然呢?要我给你描述描述六哥是怎样一打六的?”
莫世光点点头,“描述下。”
“他拿手机放了段警车的声音,呜——呜哇呜哇呜哇呜哇。”
“哦。”
莫世光说,准备趴回去睡。刘正宥又说,“对了,我记得那天,六哥的背上好像插着一把刀。”
“那几个小杂种听到警笛就跑光了,”刘正宥继续回忆。“我从巷子里出来的时候,六哥靠在一辆面包车的后面。我当时没看到警车就过去问他有没有看见警车,他拿起手机又给我放了一遍,我就跟他道谢,我当时特别感动,真的。
“我记得他说要谢他就帮他个忙,我说我什么忙都帮,他转身背朝我,有把刀就插在他背上,好多血,我当场就吓傻了。他让我帮他把刀拔下来,还叫我别报警也别打120。
“我不敢拔,怕动到其它地方,所以我就跟他讲,我哥是开门诊的,他信了。我就带他去我哥那了。”
莫世光垂下视线,一言不发,刘正宥挑了挑眉毛,又和女朋友调`情去了。
过了一会儿,刘正宥拽了拽莫世光的衣袖,声音压得低低的,“你过来点。”
“神秘兮兮的,干嘛?”莫世光把耳朵凑过去。
“你不会是看上六哥了吧?”
莫世光惊诧地看过来。
“棉花跟我说的。”刘正宥又说。
棉花是刘正宥的现任女朋友。
莫世光眨了眨眼睛,“有个词是什么来着?哦,腐妹子,微博上常说什么来着,腐眼看人人基,叫你家棉花少上点网。”
“难道真没看上?我六哥多帅,还有俄罗斯血统,多洋气。”
“是乌克兰。”
“反正也差不多。”
莫世光从下到上打量刘正宥,意味深长地说,“之前杨晓妮还跟我说过,你和苏唯一有一腿。”
“呵,有六腿。”
几分钟后,刘正宥一把勾住莫世光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讲真,要是对方是六哥,我还真不介意当个基佬。”
莫世光突然有点生气,他脱口而出,“你做梦。”
“看你紧张的,朋友妻不可欺,我有素质。”刘正宥松开手,笑出声。
莫世光跟着也同样笑出声。
生物老师瞪了他俩一眼,差点没把黑板擦砸过来。
第10章 第 10 章
10-
晚上下晚自习,莫世光独自一人走上天空坡。刘正宥在坡脚停车的地方冲莫世光吹口哨,莫世光回他一根中指。苏唯一瞅着莫世光的背影,有点疑惑,他问刘正宥,“他干嘛去?”
“去找对象。”
苏唯一恍然大悟,“原来是天空村的。”
刘正宥叹息似的摇摇头,拍了拍苏唯一的肩,“傻,你真傻。”
“哎哟你刘正宥,想打架是吗。”
“等会solo,怕你啊。”
莫世光没见到神六,倒是有个金色卷发的女人坐在柜台后面,化着精致的妆,正在很斯文地吃零食,戴着耳机,目光聚精会神地放在电脑屏幕上,她甚至都没注意到已经站到柜台前的莫世光。莫世光猜她一定是在看电视剧。
莫世光敲了敲柜台,金发女人仍然没有抬头,只是放下零食,摘下耳机,手握上鼠标。“上几块?”她问。
“神六去哪了?”
金发女人眨着长长的睫毛看向莫世光,眼睛发起亮来,“小帅哥!找神六啊,他出去了,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
“去哪里了?”
“他没说,你给他打个电话呗。”
莫世光记得这个女人,那天和神六一起站在天空坡脚聊天的女人。
“他没告诉你么?”莫世光试探性地说。
“他的事儿,谁管得着啊。”金发女人递给莫世光一包瓜子,“不过我猜,他应该是出去买吃的了吧,刚睡醒不久呢他。”
莫世光在她说话的期间就把电话打了出去,对面好半天才接,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低低的,莫世光心里又开始痒,仿佛有条蛇一直在他的胸腔里放肆地吐着信子。
“你在哪呢?”莫世光不经意地也放低了声音。
“河东夜市城这边。”
“还有多久回来?”
神六似乎想了会儿,“大概还要俩小时吧。”
莫世光听着那边的背景音,没听到夜市城喧闹的声音,倒是安静得很。“你在干嘛?”
“吊盐水呗。”
“感冒了?”
“是啊。”
莫世光挂掉电话,径直地走了出去,不理会金发女人在后面喊“小帅哥不一起看会儿剧吗”。河东夜市城那条街,只有一家门诊,刘正宥他哥开的,以前莫世光去过。
莫世光推门进去的时候,神六坐在长椅上,左手挂着药水瓶,右手握着手机朝他挥手,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虎牙和酒窝都露了出来。笑得真好看,莫世光想。
刘正宥他哥——刘夏经过莫世光身边时,才认出莫世光来。刘夏手里端着铁盘子,上面摆满了纱布、针筒、药剂,还有吊针。刘夏随手递给莫世光一支水银体温计,“看好时间,十分钟后叫我。”
刘夏很忙碌,门诊里病人不少,大多都是感冒发烧。这个冷热交替的季节确实太容易生病了。莫世光昨晚刚淋过雨,估计是经常运动的原因,他和苏唯一就打了几个喷嚏,睡一觉起来什么事都没有了。
“刘夏哥,我没生病。”莫世光捏着体温计,摸了摸神六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撇撇嘴坐在神六身边。
刘夏在那边给病人擦酒精,一边回他,“没病你来干啥,买药啊?那你等会儿,我打完这几针。”刘夏又在那边跟病人嘟囔,“我那个护士,真不省心,说出去买海鲜面,现在都还没回来,忙死我了。”
“你感冒了怎么不告诉我?”莫世光不满地说。
“多大点事,这不是怕麻烦您老人家吗。”神六说。
“麻烦个蛋。”说着,莫世光一边从耽美文库里掏出白色耳机,插上手机,把一只耳机塞进神六的耳朵里,另一只自己戴上,放了首粤语歌。
“……能重生,身必先要死。就当一起发过梦,喜爱你只因迷上……”
莫世光跟着哼唱。“好不好听?”他开心地问神六。
神六点点头,“想听你唱。”
莫世光哈哈一声,没回答转而问,“你要输几天?”
“就今天。”
“那行,明天星期六,晚上咱们唱歌去。”
“你这决定够快的,都没问我明晚有没有时间?”
“那你明晚有时间么?”
“有。”
“那还问个毛线球。”
神六笑,“你每天都这么晚回家,你妈没说你么?”
“他们比我更晚呢。”
神六又笑。他总是露出浅浅、温和的笑容,看上去既温暖又明亮,软软的茶色发丝有些打卷儿,松松的发让人总想揉一揉。他身上一定有阳光的味道,莫世光想。可阳光是什么味呢,莫世光搅动脑汁思考了会儿,管它是什么味呢,反正一定是甜的,有风的气息。
等神六输完液,已经午夜十二点。
刘夏的病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了,莫世光跟刘夏说拜拜的时候,刘夏烦躁地拿着两个手机看来看去,一边还在抱怨他那位出去买海鲜面而一去不复返的护士,手机居然也没带。
莫世光两脚稳稳地踩在地上,一只手搭在握把上,等待身后的神六下车。
“自己上去吧,我就不送你了,省得等会我不想走了都。”
“送什么啊,赶紧回家去,大半夜的冷死了。”神六跟他摆摆手。
两旁昏黄的路灯被过长的行道树树枝打得影影绰绰,莫世光胸腔里的小蛇似乎张开了大嘴,一口咬在他的心脏上,小小的獠牙磨得他痒痒的。“你过来点。”他舔了舔唇。
神六俯过身来的时候,莫世光抓住他的外套,眼看他软软的嘴唇离自己越来越近,莫世光勾起唇角,用力亲了上去。
“晚安!”
莫世光大声说,接着轰下油门,疾驰而去。
一路上,莫世光情不自禁翘起嘴角笑。午夜的大街人少得不行,他还特意选了一条人烟更加稀少的路。莫世光笑着笑着就开始哼唱起来,反反复复都是那么几句。
“你令我悟到,这只被放弃的棋。能重生,身必先要死。就当一起发过梦,喜爱你只因迷上,就当空空双手也抚摸过天空。”
莫世光太开心了,以至于车都摇出了欢快的律动。
前方突然蹿出来一个人,穿得一身黑,莫世光赶紧猛地刹车。那人抿紧唇,整张脸都很严肃且病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莫世光,一言不发。莫世光有点发憷。这人要是放在电影里头,妥妥的变态杀人狂。他有点慌。
莫世光偏转了龙头,和那人没有任何语言交流,扬长而去,把油门轰到最大,排气管喷出浓浓的灰色烟雾,把那人的声音完全给掩盖住了。
这人在后面大叫,“哎!你等等!别走啊你!”看到莫世光渐渐消失在漆黑的大街,这人四下张望,打了个寒颤,也迫不及待地拔腿就跑。
回到家时,莫世光收到了一条短信。
——我嘴巴被你撞出血了。
后面配了个emoji的愤怒表情。
莫世光又一次开心地笑出了声。
——笑飞。
他这么回。
第11章 第 11 章
11-
“大家这几天最好都不要单独出门,下晚自习后要赶紧回家,别在外面逗留,听到了吗?”下第一节课后,高一(7)班的班主任站到讲桌后说。“刚才我说的都记好,放学就回家,别到处乱跑。”
元刺一中每个星期六都要上课,除了不上早读不做早操不上晚自习外,一切和平常没多大区别。
今天凌晨在月牙湾的小码头发现了一具女尸,身上数道刀伤。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莫世光刚从小卖部端来一盒泡面——他的早餐。
他情不自禁联想起昨晚回家时遇见的那个人。莫世光昨天选择回家的路正是月牙湾,那个人蹿出来的位置也正是通往小码头的阶梯。他嚼着还有些硬的面条,还好跑得快,他想。
整个班都在讨论这件事,他们展开自己想象,把被害人和凶手刻画成电影人物,为后者编纂剧情,感情纠纷,欠高利贷,或是凶手为了满足自己某种变态的欲`望,准备在元刺制造一场严谨的连环杀人案,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持最后一种说法的安修文坐在一小团人中间,声情并茂地阐述自己的推理,他认为自己提前预言了凶手的下一步,描述得绘声绘色,“作为一场连环杀人案的开始,凶手选择了一位年轻女性,在她身上残忍地捅了六刀,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下一位被害人一定还是个年轻人,而且就在一星期内。”
周围的人被他逗笑了,“安修文你有没有逻辑啊。”
欧回野也是哈哈一笑,“要不要我帮你把你的推理告诉我爸?万一是真的,你就真成大侦探了喔。”
莫世光把泡面盒子丢进垃圾桶,从后门进来,拍拍欧回野的肩,“老野,我想跟你说件事儿,你过来。”
“就这儿说不行?”
莫世光扫视了周围一圈人,“人太多。”
欧回野乐呵上了,转转头示意周围人注意,高声道,“莫世光要给我表白了,大家快点录下来。”
周围人嘘了一声,开始起哄。
“快表白!我手机录像已准备完毕!”苏唯一跳上桌子,横着手机对着中心的莫世光和欧回野。
“要表白就赶紧了,快上课了都。”
莫世光抽了抽嘴角,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欧回野,接着装模作样地咳了一两声,“给我拍帅点。”
“别废话,速度的。”苏唯一回他。
“欧回野偶吧,”莫世光抓起欧回野的手,语速飞快,“我是你爸,我喜欢你妈。”
“阿西吧,你他妈有种别跑。”
要不是老师已经走进教室,不然欧回野还真想脱掉鞋朝莫世光脑袋扔过去。
莫世光坐回自己的位置,嗡的一声,来了条微信。
欧回野:傻.逼,你要跟我说啥
莫世光:傻.逼滚
欧回野:你叼
莫世光:你爸警察对吧?
欧回野:接着说
莫世光:我昨晚回家碰见个人,我琢磨着他跟那尸体应该有关?
欧回野:阿西吧,说详细点,等我回家跟我爸说说
莫世光:阿你大姨夫的西吧
欧回野:傻.逼滚
莫世光:你叼
一放学莫世光就往天空坡跑,不过在这之前他还特地到河对岸的老街打包了两碗黄焖鸡米饭、墨鱼排骨汤。
神六在看老电影,看见莫世光来了,从柜台下勾出一个凳子。他嗅了嗅空气,“香。”
莫世光咬着筷子,口齿不清地说,“你听说了么,月牙湾死人了,被捅了六刀。”
“是谁?”
“忘了问,是个女的。”莫世光顿了顿,随口道,“昨晚刘夏哥的护士不是一晚没回来吗,会不会是她?”
神六点点头,“可能性很大。”
“那护士什么时候出去的?”
“□□点吧好像,刘夏给我挂第一瓶水的时候,刘夏说饿,那小护士就去帮他跑腿了。”
莫世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神六乐了,“怎么?你还想玩推理?”
莫世光忽然直勾勾地注视神六,“想。”
“刘正宥跟你说了?”神六翘起嘴角。
“说了。”
“想知道吗?”
“想。”
神六站起来把已经吃得精光的餐盒塞进塑料袋,丢进垃圾桶里。中午来上网的人不多,就一两个十六七的男孩还气急败坏地摁着鼠标、键盘,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你连名字都是假的。”莫世光说。
“是外号。”神六重新坐回柜台前,抽出两张抽纸,擦了擦手。
莫世光沉默下来,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冲动,就凭借一次又一次的悸动,他竟然心甘情愿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这事儿说大也不大,说小也绝不是小事。他喜欢神六,并不是玩玩而已。这还是头一次,他如此真诚地喜欢一个人,尽管对方性别不太对,可他不在乎。他记得他第二次见到神六的时候,他喝得有点醉,神六笑着和他打招呼,叫他游戏鬼才,他有些恍惚,接着仿佛有片浪花翻滚着直撞入胸腔,氤氲酸甜的气息从脚心往上席卷,飘荡在胸腔里,鼓鼓的,然后心脏的跳动开始逐渐失去控制。
他觉得有很多事他都选择忽略了,以前他认为这些大多无足轻重,可现在,他发现被他忽视的细节让他们的感情看起来粗糙不堪,甚至摇摇欲坠。莫世光是个自信的人,他有自己的骄傲,即使成绩一落千丈,他也坚信他并非人们所谈论到的那样一无是处。但如今,他恐慌起来,他的自信似乎遭到了鞭打,他连“我们是在一起了吗”这种一目了然的问题都没法问出口。莫世光完全不了解神六,你看,他连神六的名字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