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们纳闷了:“啥是美猴王?就那些红屁股猴子,还美猴王?”
这天晚上,所有娃子都做了个梦,梦到自个儿变成了美猴王,也梦到了小花婶说的,比糖还要好吃的东西,啥玩意会比糖还要好吃呢?
等小娃子们走了,院子里才安静下来,张小花累得嗓子疼,长青光着膀子,一身臭汗走过来:“一下午的跟小娃子唠唠啥玩意儿呢?”
“不用你管,赶紧冲凉去吧你,没冲干净今儿晚上甭想睡我被窝里。”张小花掩着鼻子推他,“对了,你去把锁子也叫来,到咱家来吃晚饭!”
长青哎了一声,把汗衫搭在肩上去冲凉,一边走还一边嘟囔:“嘿,啥时候遭你嫌弃了?以前可是我嫌弃你的!哼。”
张小花跑进厨房张罗起来,把白面掺水和弄了半晌,又发酵了一个小时,才做成大馒头,放进锅里蒸,这边又忙着捣鼓酱料,洗好香菜大葱啥的。
不多久,锁子就刺剌剌地来了,还在院子里就嚷嚷:“小花嫂!我长青哥叫我来蹭饭哩!嗬,你们鸡笼子都弄好了?长青哥手脚就是麻利!”
锁子冲进厨房,就瞅见灶上热气腾腾的蒸笼屉子,一股香气四溢,跟窝窝头一样,可是比窝窝头还香,没有那股草味儿,忍不住问道:“小花嫂,蒸啥呢,这么香?”
“起开起开,别把哈喇子流我锅里!”
张小花打开锁子的手,长青正好进来,说道:“长青,火候也该够了,你给我揭开,我手太短,这玩意烫!”
男人就是有这特异功能,揭锅盖啥的不怕烫,长青把蒸笼盖揭开,立即跟飘进来一神仙似的,仙气翻涌,张小花跟着腾云驾雾。
锁子和长青眼都瞪直了,蒸笼里搁着大小一样的白面馒头,跟小胖娃子一样喜人,长青和锁子齐刷刷地咽了口唾沫,厨房里咕咚一声。
“没出息。”张小花笑着骂道,“把它搁这儿吧,桌上有碗筷呢,哎哎哎,别用手啊!”
这两男人已经按捺不住了,直接用手拿,刚揭锅的大馒头直烫手,长青和锁子两只手轮着抛,差不多了一口咬下去,软绵绵的,烫着舌头也不管,只觉得满嘴都是香甜。
张小花可没这本事,老老实实拿着碗筷,吹凉了才能啃,一边慢腾腾地用野芹菜蘸酱料,一口馒头一口野菜,虽然口味还不太适应,也觉得挺美味。长青则酱料都不用蘸,拿起大蒜就直接咬。
“要是有口烧酒就好了,这日子就上天了!”锁子忍不住期待。
“人心不足,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就该上天!”张小花啐他。
长青大口咬着馒头,加上生葱的辣味,吃得满头大汗,说道:“过两年,咱们岛上也种上粮食了就酿酒,那才叫滋味!”
“那得等到猴年马月!”
张小花心里已经在合计着,等野小子们把野果子采回来,她就试试酿野果酒,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半个时辰不到,一大笼馒头就被三人消灭了,主要是长青和锁子两个汉子,胃口大得惊人,张小花咋赶也吃不了他们这么快,不过也胀得直打嗝,这是三个人吃得最瓷实的一顿,粮食在肚子里就是比杂食实在。
张小花觉着不能这么个吃法,晚饭只吃七分饱才健康,不过困难时期,能吃多饱就多饱!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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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苞米地的不速之客
张小花院子里的篱笆墙,经过几天捣鼓,总算是万无一失了,三只小母鸡,一只大花公鸡,看起来格外喜人,野猪岛的清晨总算有了别样的景象,打鸣的事儿就交给这只花公鸡了,这家伙三妻四妾的,每天神气活现的,在院子里到处撵小母鸡。
这是张小花乐意看到的,故意挑了一只大花公鸡,别到时候下出的蛋是寡鸡蛋,她可是要孵鸡崽的呢。
大嘴嫂她们每天都会来窜门,顺手捎一些小鱼草籽之类的喂鸡,大柱媳妇还拿来一把去年打的松籽,叫张小花馋得,几只鸡哪能有这么高的待遇?便把松籽讨过来自个儿嗑得不亦乐乎。
“长青,老药叔不是准备金山吗?咋还没来通知呢?”
张小花手里抓着一小把松籽,吃起来又香又脆,听说还挺有营养。
长青正撸起袖子,用木盆洗着一大盆野果子呢。
这些都是那群野小子摘来的,每次一人捧一兜儿,拿来跟张小花换故事,几天下来,也有十来斤了,故事也讲到了美猴王被压在五指山下,主要是张小花也得捋清故事的顺序,她正头痛着,接下来九九八十一难,这顺序到底是咋地?
野果子多是黑加仑,这玩意在山上多的是,还有一些山里红之类的,五颜六色,味道也相差很大,有酸有甜。
“小花,你弄这么多野果子吃得完吗?”长青把洗干净的果子捞起来,一边沥水,他可不相信张小花能吃这么多。
“吃不完就卖咯,啧啧,你尝尝,真好吃!”
张小花递了一颗黑加仑到长青嘴边,长青扭过头去,嫌弃地说道:“我不吃,吃腻歪了,这玩意儿到处都是,谁还会买?”
“总有些喜欢的呗!行了,这点还不够呢,先镇在水缸下,这天气,放不了几天就坏了。”张小花想用黑加仑酿酒,却没有酒曲酵母,“长青,岛上哪家有酒曲没?”
“老药子叔家呗!他自己去山上采的叶子,晒干捣鼓成丸,他用来酿药酒,不过这回,估摸着是没了。”长青贴近张小花,悄悄说道,“小时候我还偷偷去尝过他家的药酒呢,也没啥味,回家还晕乎乎的呢,这话你可别说出去了,回头老药叔非得来抽我。”
张小花瞅他跟老鼠偷到米还跟人炫耀似的,忍不住咯咯直笑,老觉着他一本正经,没想到小时候还挺淘。
把野果子放在水缸的荫凉处,张小花老远就看到大嘴嫂跑过来,满头大汗,神色还挺急。
“长青!小花!长青,赶紧的!”大嘴嫂一路上嚷嚷着。
“咋了?大嘴嫂你慢点!”张小花看她跟熊瞎子一样,生怕她栽跟头。
大嘴嫂上气不接下气,抚着胸膛,拉着张小花说道:“出大事了!长青,你得赶紧去老朱头家!出大事儿了!”
大嘴嫂说的老朱头,叫朱庆,是野猪岛的老猎人,一手下陷阱追踪猎物的本事,只要给他逮到蛛丝马迹,他能摸到猎物的老巢,野猪岛的后生们都是他带出来的,长青前几年还跟他学。
“到底啥事啊?”长青蹙着浓眉焦急问道,“庆叔咋了?!”
“他倒没事,是他家的苞米地被拱了!”大嘴嫂急得直拍大腿。
“嗨,不说清楚,人没事就好!”张小花心里咕哝,就您这幅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报丧的呢。
老猎人家的苞米地也是野猪岛独一无二的苞米地,要说里正以前不愧是个秀才,他到了野猪岛之后,看得远,叫野猪岛的人勒紧些裤子,高价钱从集市上换来一些粮食种子,他是想从根源上解决温饱问题。
小麦也种上了,苞米也有了,虽然不多,至少有个盼头,岛上的人当然都盼着丰收,分到种子,就能种上自家的地。
“抓到了吗?”
野猪岛的青山野牲口多,时不时有一些跑到屯里来,以前也来过野狼啥的,听说还叼走了小娃子,当然,这多数是爹妈吓唬不听话的野小子的,不过野牲口来祸祸确有其事。
“没呢!老朱头叫你去一趟!估计是个大家伙!”
“成,我这就去!”
长青撂下木盆啥的,拔脚就走,张小花一瞅又有热闹看,哪能落下?也屁颠屁颠地跟上去。
“等等我啊!嘿!我也去!”
大嘴嫂带着两个人赶到苞米地,已经来了不少人,围着苞米地指指点点,最当中的是老猎人,他坐在田垄上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杆红缨枪,嘴里吧啦吧啦地使劲抽烟。
“老头子,别抽了!你再抽也没用啊!”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妪正拉着老猎人,长说短说,眼珠都红了。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长青来了!”老猎人才抬起头来,拍拍屁股上的草屑。
“庆叔,咋样了?熊瞎子下山了?”
要说最会掰苞米的,当属黑熊,而且他们最喜欢往庄稼地里闯,鼻子机灵着,总能找到最喜欢的苞谷。
“应该不是熊瞎子,那玩意掰苞米爪子熟,跟人掰似的,你瞅瞅这地,被猪拱了一样!”老猎人的眼睛通红,“昨儿夜里我还巡了一遍,上床前还叫黑子好好守着,有动静就叫,都怪这不中用的玩意儿!”
老猎人说的黑子是一条大狗,一身黑毛,长得挺威武,是老猎人的左膀右臂,往常老猎人提起的时候,都称它老伙计,看来今天是气坏了。
张小花挤进去就看到了黑子,这条狗一直蹲在老猎人脚旁边,像听懂了一样,委屈得呜呜叫。
张小花喜欢通人性的狗,乡村里都习惯养条狗看家护院,除了那些心肠狠的主人家会把自家的狗打来吃,多数都很爱惜,狗这种东西,养得越久,就越离不开。
“庆叔,黑子也是睡死了,不能怪它。”
张小花说着就凑过去,要抹大狗的脑袋,长青吓得脸色一变,一把扯住张小花的手臂,唬道:“别过去!你忘了?黑子以前和你最不搭调,你还敢凑过去,仔细它把你当骨头啃了!”
“可不就忘了嘛。”
张小花理所当然地说道,她也知道,猎犬的性子跟藏獒有的拼,除了主人谁都不认,咬人忒狠,所以也就没过去了。不料黑子像嗅到了熟人似的,走到张小花旁边蹲下来,用脑袋蹭张小花的裤腿。
“哈哈,别说人缘,就是狗缘我都有!”张小花得意地说道,“瞅见没有?谁说我跟黑子不对头?”
“怪了……”长青和老猎人同时咕哝一句。
张小花看着狼藉的苞米地,一小半苞米杆子被踩倒,有些连根都被拱出来了,上面的苞米棒子有的被咬得七零八碎,有的只啃了几口。老猎人说得没错,熊瞎子掰苞米除了绊倒杆子之外,是不会把地拱成这样的,而且它们只啃苞米粒,说起来还算不糟蹋。
“乡亲们,是我没把庄稼照看好!”
老猎人拱手赔罪,他本来就高,就是老了缩水了,也只比长青矮一个额头,只是现在他像是打了败仗的迟暮英雄,只是野猪岛的人哪会怪他?
“庆叔,您别这么说,您天天守着庄稼不容易,大伙都感激你呢。”张小花比淳朴的屯里人更会说话,说出大家的心声,“要换另一个人,还在秧苗的时候就被野兔子祸祸完了呢!”
“是啊,大伙都晓得的。”大嘴嫂接茬说道。
老猎人拧过头,偷偷抹了一把老泪:“别的不说,咱们得把剩下的守好,把篱笆补好,老宋不常说亡羊补牢嘛,长青,你看这些坑像不像野猪拱的?”
“十有八九,庆叔,我有个想法。”长青一边招呼着补好篱笆桩子,一边说道,“野猪这玩意憨,它们既然来一次,肯定还会来祸祸,与其等着,倒不如咱们先下手,来个守株待兔!”
“嘿,还挺有文化。”张小花忍不住心里嘀咕,“都会用成语了,有进步!”
老猎人点头赞同长青的话:“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屯里能掀翻野猪的后生,就只有你一个,所以把你叫来商量商量,来来,咱们屋里说,帮我赶两个网出来,这回咱们把它们一网打尽,还能分些肉!”
在大人堆里到处乱钻的野娃子听到这个话,涎水都流出来了,像是得到机密似的赶紧跑回去,跟自己玩得最好的伴儿说,不过一个时辰,整个屯的野小子都嚷嚷着有野猪肉分咯。
老猎人的家比较靠山,他说他和鱼把头不同,是吃山的人,要多和青山亲近亲近,他本事大,也能保护山屯,不让野牲口跑下山来。老猎人家也不大,用泥巴糊的墙,只是屋顶用的是乌拉草,不是晒干的海藻。
老话说,人参貂皮乌拉草,这三样就是关外的三宝,虽然野猪岛不是啥关外,乌拉草也的确实用,能铺床盖房,冬天还能塞靴子里保暖。
张小花也跟着长青,她屁股后面吊着一条大黑狗,毛茸茸的尾巴跟扫帚似的乱扇,还用鼻子嗅着张小花,弄得她直痒痒。
☆、第十五章 连窝端
“小花,我还没见过黑子跟谁亲呢!瞧这黏糊劲儿。”庆婶一边嘿嘿笑,一边让长青和小花坐到炕上,黑子乖乖地蹲在炕下,庆婶自个儿坐在老猎人旁边。
“我跟谁都熟稔!黑子知道我是好人!”
张小花的自吹自擂遭到长青的鄙视,咕哝一句:“可劲儿吹吧你,跟臭狗屎似的,躲你还来不及呢。”
张小花掐了一把长青的腰,可惜掐不动,长青身上的肉跟老黄牛的肉一样硬。
“黑子是闻到我香!咋没见它黏你?对吧,黑子?”张小花得意地说道。
瞎说归瞎说,张小花心里在琢磨着,黑子见着她为啥跟熟人一样?她可是头一次见着这条狗,长青也说过,以前黑子一见张小花就吠吠,跟看见鬼似的,到底是哪儿出问题了?果然还是狗通灵,一眼就瞅出张小花已经不是原来的张小花了。
“是臭吧,狗都喜欢吃……那啥,可不就围着你打转咯。”
长青的话把张小花气得不轻,跑下炕逗狗去了,老猎人俩口子听了哈哈直笑,一脸羡慕地看着长青俩人,心里嘟囔:年轻就是好啊,斗斗嘴也不错,老咯,都懒得拌嘴了。
老猎人细心地察觉到长青俩人有些不同,以往他们也常常吵架,可是哪次不是闹得轰轰烈烈?有几回还差点打起来,老猎人还亲自去劝过呢,哪里像现在,嘴上不饶人,脸上却一点脾气都没有。
老猎人喝了口水,咂咂嘴说道:“长青,说点正事儿,咱得想出个辙来。”
“按您说的就成,在苞米地多下几个套子,咱们蹲一晚上,兴许能抓住。”
“成,咱们去鱼把头加拿几根绳来,我这里就剩一个套子了。”老猎人说着就下炕,他做事雷厉风行,一点都不马虎。
“老头子,也不着急这么一会儿,长青屁股都没坐热呢!”庆婶子责怪地说道,她陪老猎人大半辈子了,唠了他不知道多少回了,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老改不了。
“没事,婶子,这事最好早点捣腾好。”长青交待一声,“小花,你就别跟着瞎晃悠了,在这里陪婶子唠唠。”
“走吧走吧,我又不是鼻涕娃,啥事都要你指挥。”
张小花不耐烦地撵走长青后,爬到土炕上,庆婶子正凑在光亮处在缝一件衣服,一边和张小花唠嗑:“小花,你和长青没干架了吧?”
张小花暗自嘀咕,原来的张小花还真是臭名远扬,一边应和:“哪能啊?我才没那闲工夫和他吵,不知道疼人的混蛋。”
庆婶子笑道:“也不能这么说,男人嘛,都有些性子,咱们得依着点儿。”
“那婶子和我叔闹过矛盾没?”张小花八卦地问道,“长青说庆叔性子急,跟他学本事的后生都服服帖帖的,不敢惹他生气。”
“早些年是有些脾气,老家伙也真是,为了这事我还和他拌过几次嘴呢!这几年好多了,不过岛上的男人多少都会打媳妇,你庆叔从来没有碰过我一根指头。”
庆婶子说着,有些甜蜜,但是老大不小了,说起来都有些不好意思。张小花感叹,这才是爷们儿,打老婆算什么事?
“小花,你帮我穿一下线,这针眼我都找不准了。”庆婶子拿着线头绣花针对了半天也没能穿过去。
张小花接过来,她耳聪目明的,手脚麻利得很,一次就弄成了,问道:“婶子,这是啥皮子?看起来挺厚实。”
“熊瞎子的皮,给他做件大衣,冬天穿暖和。”
“您想得真早,这还七月呢。”
张小花托着下巴看庆婶子一针一线地缝,这感觉特别好,就跟回到以前似的,她以前老喜欢看人缝缝补补,她的母亲是个裁缝,家里有台缝纫机,每天下午吱吱呀呀的,一件件衣服从她的手中诞生,后来母亲老了,眼睛不好使,都叫她给帮忙穿线。
“得早些忙活,里正常说的,啥来着,未雨绸缪!七月流火,用不了几天,就要转凉了呢!”
张小花觉着说得对,她可不能指望家里的几件薄衫过冬,还有棉被也该换了。
“庆叔可真厉害,连熊都能补到。”张小花由衷地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