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薛李氏没想到她这么不通情面,不过心里更高兴,这样一个不明事理的丫头光是不尊老这点就能被人戳兑死。
薛老太太听着更是火冒三丈,“你奶奶大老远来还喝不上你一口热茶,死丫头,我打死你。”说着便又要抡拐棍,可愣是没挥动,只见另一端被一只大手牢牢控着,反倒自个差点被带倒。扶着胸口,一阵哀嚎,“杀千刀的,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养出这么个玩意联合外人欺负亲奶奶啊——”
薛宝珠冷眼看着她在门口撒泼嚎,旁边已经围聚了不少人,里三层外三层多的是看热闹的,听了一言半语跟着起哄指责有之,指指点点也不少,铺天盖地往薛宝珠那去。
裘和拧着眉,他叫宝珠出来原意并非如此,心中不愿她受这非议,正要召尹奉过来瞥见宝珠脸上沉稳神色忽然罢了念头,他倒忘了,看着小丫头成长最多的不是自个么,眼下情景,他在旁顾着,是怎么都不会让他的丫头吃亏就是了。
“你们这拖家带口的,是想往后住我这儿?”薛宝珠睨着几人身上那些,尤其老太婆递把薛万拿的那个更是分量大,也对,来回走一趟的,老人家不方便,这是要留下?
薛李氏紧了紧包袱,心里是打定主意了,“宝珠,婶儿知道你现在挣钱,看不上咱家穷,可当初你爹没的时候,你上镇上来的时候都是你叔拿的银钱,如今家里听说你日子好过了,连同村的莫大娘都收留,咱们好歹是打断骨头连着血脉的亲戚,过来投奔,我跟你叔也可以帮衬你点不是。”
“他给的银钱?”薛宝珠指了指不远处蹲着的薛万,露了一抹玩味,“唔,我倒是不知道给多少了?”
“不……不多,可也是我们身家了,拢共,拢共二……三十两!”
“我这门面花了五十两,你那意思是你们就占一半了?”
薛李氏瞧着她显不出喜怒的脸色,狠下心点了点头,“宝珠你要真不讲情分,咱们也只能这么明算账了!”
“薛李氏,你好大脸,敢打我铺面的主意!”薛宝珠是被她这理直气壮气得狠了,直接拿过薛老太太的拐棍往薛李氏身上抽去。
第70章 竹条炒肉
裘和就站在薛宝珠边上,时刻留意情况免得伤了他的宝珠儿,但听到那两记呼咻响儿挑了挑眉,果不其然看到薛李氏惨白了脸,那□□是实打实得痛狠了,比起棍儿声音淹没在周遭嘈杂声里,但薛李氏的呼痛还是叫人耳朵刮着了似般叫人听得真切。小说
“啊——!”薛李氏捂着腰那处几乎直不起来,疼得都冒了冷汗。
薛宝珠直直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老太婆的拐棍就那么直勾勾地瞧,那双明亮杏眸此刻冷清清的透着明白意思,敢来那就得做好受着的准备,这才是见面礼。
裘和凝着薛宝珠芙蓉颜色上添了锐利,显出逼人的艳丽来,心里头就跟猫爪子那样挠了一下似的突然就不合时宜得稀罕。直到宝珠儿似嗔地投了目光过来,才将将转过,落在了薛李氏身上,想起的是宝珠从长渚村回来去医馆找常空要了一本簿子,时不时捧着研究,似与今日下手的刁钻劲儿有关联。
“薛宝珠你敢打我娘,我打死你个小贱蹄子!”招弟看薛李氏疼得说不出话,自然是着急,对上薛宝珠那双眼里满是愤怒。
薛老太太也是心气不顺地指着让招弟莫要留情,得好好教训。
薛宝珠能抽到薛李氏是趁着没防备,可招弟比她壮实一圈儿,实打实干起来于她并不利,便退了一步冷笑道,“你这恶妇在我门前做戏,我方才是气狠打的,就我这弱女子哪能伤你,实则是想欺我势单力薄逼我就范让出这家食肆。”
薛李氏一番心思被抖露,惨白着一张脸生生又给气得背过去,就她方才那两下还是弱女子!直指着你你你了半天。
招弟可不管那些个,得了老太太指示那是要给薛宝珠好看的,直接上去就将薛宝珠罩在了身影下要对她出手。便是这关头横出只手将招弟制住。
招弟侧头瞥见握着自己手臂的恰是薛宝珠的表哥裘和,那眉目如画,一阵不见愈发俊美,心思不由荡漾了下,连带语气都不自察地惹了娇羞,“你,你抓着我作甚!”
薛宝珠有些受不住堂姐的娇羞,拧眉看着裘和握着她的地方,但看裘和镇定地收回手,一手揽着她,接了尹奉递上的帕子擦了擦手,面无表情地完成了一系列嫌弃人的动作后,回身问宝珠可吓着了。
是被她粗鲁的动作吓着,还是她样貌吓人吓着的,单就深意了。
原本就是在瞧热闹的,看着一出英雄救美虽然有些岔戏,但不妨碍哧哧笑的,毕竟招弟的长相比起薛宝珠来,那可真不是差了一星半点,何况她对裘和意图表现的明显却被那般相待,此刻表情更是戏剧,惹人发笑。
薛招弟怎么都没想裘和会是这样的人,在大家伙面前如此下她的面儿,一时脸上青红交错,最后化作愤怒直袭向裘和护着的薛宝珠,既是嫉妒不甘,也是发泄心火!
薛宝珠瞧着纤细瘦弱手劲儿可不弱,平日里就能提的起一百多斤的猪,这会儿拍了拍裘和扶着自个的手背,总不能真让他去对付这些老弱妇残坏名声。何况她跟薛招弟不对付许久,不对,是原主跟薛招弟不对付,没少受欺负,她揍不来老太婆和她娘,整个小的还是能行,别说薛招弟,她自个也憋着邪火。
薛招弟在乡下长大,跟她娘一样,使得也都是撒泼揪头发的招儿,仗着力气,薛宝珠一早明白路数,加上裘和那看似不经意地一躲,灵活躲过了没让她揪住。缠在一块时反而先揪住了薛招弟的发鬏,头皮都快给秃噜下来,就揪一地方不撒手,且又下了死劲儿,薛招弟疼得直咧咧,“死丫头快松手!”
薛宝珠哪会听她的,趁机会,自然给了她跟她娘一样的下场,专挑那不起眼的地方拧,拧一下薛招弟就嚎一声,那可凄惨,奈何旁人看不清楚,只觉得那壮丫头跟作戏似的,没打着就嗷嗷嚎,谁信呐!
“哎哟,可怜我这耳朵,这丫头叫的也太难听跟杀猪似的。”人群里有人说话。
旁边的人瞧,噗嗤笑了,“可不就像是在杀猪呢么。”
议论起,走向就怪了,这可不是薛李氏想见的,再看自个大女儿跟自个一样吃了暗亏,缓过劲儿忙是上前想将人拉了回来,恰好薛宝珠虐够了人撒了手,那薛招弟一个不备向后跌,直直跌在薛李氏身上,带着两人一块摔在了地上,唉哟两记叠声。
“咋恁没用,连个黄毛丫头都打不过,出来丢人现眼!”薛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薛李氏,这时候还不忘怨她丢薛家脸面。
薛李氏心里恨得狠,再听旁边笑声脸上一阵*辣,目光从薛老婆子滑向门口站着的薛宝珠,到现在她还没占到半点便宜,反而频频出洋相惹笑话,都说这丫头邪性的很,她还没忘呢,不过再怎么也就是个毛没长齐的丫头片儿,她就不信待会死丫头还笑得出来!
“宝珠,叔一家都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也只会在乡下种种地,你到了镇上见识过外头,瞧不上我们也是应该的。可宝珠啊,那是你亲奶奶,你咋能那样伤她的心呐,你奶奶来的路上还说呢,你是她一手养大的,有出息了她高兴呢!”薛李氏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沾上的灰尘,整体面了满含深情地望着薛宝珠道。
薛宝珠从来都知道薛李氏惯是花花肠子,能想出这套说辞也不足为怪,便那么沉幽幽地看,看她要怎么把这场戏唱下去。
这厢薛李氏说完,薛老太太便紧皱着眉头嘀咕她哪有说过这样的话,被薛李氏轻撞了一下散了话,可是老大不高兴,“做啥子撞我,我一把年纪了,你是要我老婆子命啊!”
薛李氏头疼地看了一眼,挤了挤眉头示意薛宝珠那,倒是没让薛老太太当下就教训起媳妇来,毕竟比起媳妇,前面这不省心的孙女儿更让她心火旺盛。“她婶就莫要替她说那么好听了,这死丫头忘本,忘了姓啥,让大家伙评评理,今儿她拦着我这奶奶站大太阳底下是不是有理!”
“老人家说的对,做人不能忘本,做成个小买卖就抛弃亲人这人品啊也不怎么地。”
“是啊是啊。没看出来八宝楼掌柜是那样的人,刚才我看对她奶奶的态度也有够恶劣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就着老太太的话发表起看法来,自然是同情老人家多,指责薛宝珠这般相待不应该。
偏偏这时候有道细弱的声音说道,“可我没听到这位小掌柜管她叫奶奶啊。”
声音落下,却又寻不见发话的人去,可却是起了个头,惹来众人一片诧异附议。
“宝珠你,你咋能为了钱,连我们都不认,你这样可对得起辛苦养大你的奶奶!”薛李氏又是高声一嗓子。
薛宝珠听她的话差点扑哧一声笑出来,再看薛老太太那吞了苍蝇似的表情,渐渐失了看下去的念头,“你还是别说了,你说的话没半个真字儿,改明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差编排活儿你倒是能去。”
“宝……宝珠,你别吓婶婶,那三十两,是咱家一辈子积蓄,连上你奶奶的底本儿,你不能当没这事儿啊!”薛李氏唱作俱佳,这会儿还殷切切地哭了起来。旁边招弟自然也是帮腔她娘,责骂薛宝珠是白眼狼。
“要说养大的是白眼狼这事,可不就是说你们自个么,她生了仨儿子,老大不认了,我爹老二任劳任怨被坑死了,不是见天说我是丧门星,赔钱货,但凡你有给过我一口饭吃,今个我定好茶好饭招呼。当初你们家将老太太接去占了大房子和四亩田,我爹傻,上赶着孝敬被自个兄弟老娘算计,可如今又不知足见我日子好过点想侵占好处,也不看看自个那吃相嘴脸!”
唔,还有三十两……薛宝珠挑着嘴角微微上扬睨着她,“我问你们借三十两,这么大笔的钱,可有借据?”
薛李氏被她抢白,脸色变了变,可依旧要往下做足了的,苦凄凄地摇头,“谁能想到嫡亲的侄女儿会说翻脸不认,当时你说在镇上摆摊卖吃食卖得好,可来回太辛苦,家里又遭了大火没法住便想搬了镇上,可你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儿带着弟弟妹妹怎么养得活,咱们自然是舍不得你在外头吃苦受罪,便掏了家底给你傍身。”
这事大家伙都知晓的,当初八宝楼开张姓穆的那个可够大的,薛宝珠的事迹大家伙可都是清楚,确实一个乡下孩子哪能揣那么多钱在镇上开食肆,这么说来就是薛宝珠想赖账?
薛宝珠不打算白担那名声,看着随着人群议论而露出一丝自喜的薛李氏,到底是她天真了,还是将自己想的太天真,“我薛宝珠摊上这样的亲戚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当叔叔的好吃懒做,成日游手好闲败家产,当婶婶的钻了钱眼,却只晓得往人家那看,贪财好便宜,我爹还在的时候来一趟便顺走点,惹得我弟弟现在见了你就藏吃的,手长往家里深我爹顾面子不说,到我这可不会再让你讨?4 “之前就说了,话别说太满,莫把大家当傻子糊弄,到时候谎言戳破你们自个不要脸了,我还嫌跟你们沾上难看呢!”薛宝珠一口气说道,“我爹死的那会儿你们怕我们几个小的赖上,躲得很,那时便立了誓索性断了,省得将来打上卖我和妹妹的主意。哦,这事儿老太太也提过,说小的好卖不记事儿,我这大了的就灭了血缘非跟你们这群黑心的死磕到底!”
“你这孩子这等胡话怎的也能编出来,罢了,宝珠啊,这毕竟是家里私事儿,还是莫要在外头丢薛家脸面了,咱们进去说。”薛李氏扶着老太太要往里面走,还有看不过老太太受罪的路人帮忙,便是薛宝珠再要拦都拦不住。
裘和皱起眉头。
“薛李氏,你自说自话的本事好,可惜一门歪斜心思,想占我的楼,我看你是不记打!”薛宝珠声音沉沉。
薛李氏下意识先往薛宝珠手里看,见拐棍回到了老太太手里莫名松了口气,可还没等放下心就被薛宝珠后面的话定在了当下。
“你空口白牙就是三十两,没有借据,可我这儿倒是有一张借据,是镇上当差王大虎的。大家约莫晓得我家情况,我爹去年突然走的,留下我带着弟弟妹妹讨生活,可要真像她说的,我们姐弟几个怎会过得如此艰辛。”
“咳,你叔家,叔家的情况也不好,自然也有顾不过来的时候,可对你们哪有不好过!”薛李氏急急辩驳了一句。
薛宝珠冷眼瞧看,“王大虎是莫大娘的干儿子,我们姐弟几个在村子里受莫大娘照顾,之前的事也是因此原因得了虎子叔帮忙,这八宝楼我只是名义上的掌柜,真正出资的是虎子叔,有借据在,一字儿抵赖不了。不信大可瞧瞧。”
薛宝珠抖开了手里的借据,上头明明白白是五十两,署的是王大虎的名儿,自然也能解释这食肆归属。也叫众人觉得合理,看么,小娃娃再有能耐那也是给人做活的,原先有旁的异样心思的在得知幕后之人是王大虎后也歇歇了。
薛李氏蠕动了下嘴唇,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薛宝珠对了枪口,“你说三十两根本就是无影的事,倒是你如何待的,只消我请上几位说书先生往长渚村去坐坐,回来保管能让整个永安镇的知晓你薛家所为。”
“我爹排行老二,生性木纳,老实可欺,不像三叔好命,借着身子弱的缘故总要求这要求那,我爹念手足情,事事满足,事情便也是因此发生,我爹原本就累着身体,可你说病得不行,我爹便强撑着替你去顺德码头做活,只是没成想这一去失了性命,可到底也是劳累所致,怪不得旁人,可你敢说你没责任!”薛宝珠冲薛万怒道。
“我……!”薛万嘴唇蠕动,被那凌厉目光瞪着却是说不出话来。
“可怜我爹一副棺木下葬的钱都没有,家里早就因为接济兄弟揭不开锅,大家可知他送了多少来,十文钱,还是管的村长借钱,之后我们在家挨饿受冻你们又在哪里。我这奶奶嫌弃我是个赔本的闺女身,要把我卖了,将弟弟抢过去,我实在无法才带着弟弟妹妹自立门户,断了干系,省得落得我一样被坑害死的结局!”
“薛……薛万?我说这名字咋那么耳熟呢?”人群里有人拍了一下脑门,“去年顺德码头招工,先预付的银钱,你是先领了钱,结果上工换了个人来,听说还死了,原来是小姑娘你爹,当初老板还叫我拿了十两银子把你办你兄弟的身后事,你……你就十文钱?!”
薛宝珠闻言眼眸愈发沉黯,看着薛老三对上那人,几乎是被围剿般,却是连仇恨的心思都没,光是旁人一口唾沫就已经能将他淹死,亲兄弟,却是连身后事的钱都贪枉为人,是要遭报应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被薛老小家的无耻惊呆了,联系前言自然再不会相信。
薛宝珠反而不见弱者的淳弱,直挺挺地立在门前,神情肃然,“薛李氏,长渚村孰人不知你们家德行,但凡稍一打听都能将你今日之话打脸,一个不长脑子的祸祸全家都不带,出来尽是丢人!”
薛宝珠一口气说了许多,有些心气不顺,裘和贴心递上茶水,她喝了两口,看着薛李氏脸色转了惨白,“今个把这事儿说透了,省得你们犯贱上门还得叫受你们蒙蔽的道德者们指责,不能痛痛快快抽一顿,所以我请说书先生也不说说假的,整个镇上都知道了,但凡你们再出现在我眼前……”薛宝珠寻了四周拿过了尹奉递过来的笤帚,对他突然顺眼了点,随即神色一厉,“打起来必然得痛快!”
众人被薛宝珠那夹了棍棒的话弄得一阵羞臊,再看薛李氏几人在那话下一寸寸惨白的脸色,两相比较自然没再有什么怀疑,他们险些被人利用,坑苦小掌柜的,如此更是气愤这几人。
薛李氏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她被人指指点点,甚至还有吐唾沫的,难堪得紧。薛万只顾上护老娘走,反而把婆娘几个扔在了原地,薛李氏腆着脸想跟上去走,可被人团团围着,根本脱不得身,只等众人说骂够了才勉强钻了出来,形容狼狈。
离八宝楼处不远,一顶华贵轿子停在对街角,云清风朗的公子目光幽沉,在目睹薛家亲戚的极品之后,看到了男子替少女整理仪容的仔细温柔,敛了敛眸,放下了门帘。
“那薛老三欠司家三年佃租不还,你去收还回来。”
庆平从气愤中回神就听见自个主子这句愣了愣,“可公子,我们在长渚村那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