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员歇菜。唯有王导的墨镜上闪过一抹凛冽的寒光,仿佛暗含着赞许。
若是换作平时,在国内,谢臻不介意奉陪到底,然而她如今虽然刚到没多久,其实已经是归心似箭,恨不得每条都光速过,因此扶着额头和大哥请教:“这个,明明观众也看不到啊。为什么您这么在意呢?”
徐晟摇头看着她,仿佛在说“这一届新人不行”,半晌解释道:“这个角色的人设就是洁癖加强迫症,他在女主角面前,怎么能容忍自己的衬衫皱起来?要是放任衬衫皱起来,那么就是崩了人设!”转脸和王导说:“导演,您说是不是?”
王导的墨镜再次闪过一抹凛冽的寒光,仿佛在说“是”。
徐晟于是再次语重心长教育小榛果:“年轻人啊,你还是太嫩了,你以为王导的江山是怎么打下来的?口碑是怎么建立的?都是一丝不苟的,将电影当做艺术品,甚至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爱护,哪怕出现一分一毫的不如意,都要立马推翻重来!有个成语叫做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你听过有没有?”
谢臻擦了擦额角的汗,抱拳道:“受教。”
然而晟哥还没过足瘾,继续滔滔不绝:“你看王导的作品,与市面上那些粗制滥造的两小时的MV是不一样的。他的电影,每一个细节都必须有看头,你既然被他选中当这部戏的担纲主演,就不能怕麻烦怕辛苦。懂吗?”
谢臻几乎没给他跪下,连连说我错了我错了。就这么一个慈祥的如兄如父的人,剧情要求她必须对着他的眼睛放电,还不能是低端的那种放,而必须是高端的,让对方和观众察觉出来有那么点意思,然而又不可以太直白太露骨,要电出中华上下五千年含蓄蕴藉的温婉质感…
第一天收工的时候,小纨绔很想吐,很想说一声宝宝不干了。换作先前那个干任何事都像在玩票的谢臻,可能真的就收拾细软跑路了。然而,如今她是一个有老婆的人,夸下海口要给老婆换大房子住,更加之老婆大人本人还在辛勤地工作,她怎么能懈怠分毫?因此打算回酒店养足精神,明儿再战。
回到酒店,就想给小妈打越洋电话来着,然而,忽然想起一件悬而未决的事,比和小妈打电话更加重要。
先前给谢礼发了无数封邮件,都没收到回复。打电话也不接,后来才发现,她可能成为了为数不多被亲爹拉黑的闺女儿。
也许谢礼的策略就是装死到底。反正只要他不和小妈离婚,那谢臻和程颖两个人,在一起再快乐,永远都有一根心头刺。虽然平时未必在意,但是提起来肯定会膈应。能达到这个效果,那么不管先前那一系列黑小妈的事件是不是谢礼所为,坑爹估计都会很开心。
谢臻觉得,目前这种情形,反正已经东窗事发了,不如她装傻到奶奶那里来一个投案自首,说不定还能垂死挣扎一下,争取判一个坦白从宽。主要不是为了获得奶奶的谅解,奶奶其实在和程颖视频的那天晚上,托刘恬的福,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貌。现在的关键是,她希望通过祖母的力量,来给坑爹施加压力,来达到让谢礼主动和小妈离婚的目的。
比起和她缠缠绵绵地腻歪,解决这个附骨之疽一般的大难题,对程颖来说,其实是更好的礼物。如此这般一权衡,小纨绔立即就拍板了,不给小妈打电话,给奶奶打。
一接通,还是上次那位,不过不是让她查看邮箱,而是直接转给了奶奶本人。
“哟,我的臻臻宝贝。”奶奶的声音依然慈祥无比,“怎么舍得给奶奶打电话?”
谢臻尴尬一笑:“想你了呗。”
“你好好的想我这个老婆子干嘛?”谢老太的声音含着笑意,“怕是有事求我吧?真想我,明知奶奶在这里,应该提前就告诉我要来这边,再迟,顶多到美国的第一天就联络我了,可见你是扯谎。”
这个世界上,有三个女人,她是绝对不敢得罪的,一个是小妈,因为深爱,还有两个,分别是妈妈和奶奶,爱是其次,主要这俩大魔王那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控局能力,让人觉得很害怕,非常害怕。
谢臻擦汗:“哎呀,奶奶,我这不是工作忙嘛。今天收工早,现在来看你。”
“成啊,你来吧,要不要奶奶派人去接你?”老祖母端的温柔。
听到这里,小纨绔心里又涌起万千柔情,她不是路痴,如果换做那个小路痴要去找奶奶,那么派人来接是绝对有必要的,不然她一定会走丢,因此唇角带了一抹笑意:“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谢谢奶奶。”
谢老太也没有勉强,再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挂了电话。
在国外,很爽的一件事就是,她没有国际知名度,不需要戴什么墨镜口罩,不过,她已经有点强迫症了,出门至少架上一副墨镜。再随便收拾了一下,打点了一下必须物品,轻装上阵。
只是,刚一打开门,却见门前一个人抬手正要敲门,见门突然自己开了,那人晾在半空中的手有点可乐。人也怔忪起来。
谢臻这方面,也是一脸蒙圈。之所以不给小姐姐留只言片语,表示要相认什么的,只是一来,不想让自己的老婆受委屈。二来,也是为了小姐姐考虑,毕竟,昨晚那种状态被老朋友撞破,换作谁都多少有点下不来台。
能喝那么迷,要么是有什么大的伤心事借酒浇愁,要么,就是玩得太过火了。
要见她也不是不行,可以给她的社交软件发私信,表示见面意愿就好。
谁知这小姐姐白费了她一番苦心,自己找上门来,还特别有礼貌地鞠了一躬:“昨晚谢谢你帮忙,听我朋友说是同胞,更要来感谢了。”完了直起腰来,看着小纨绔。
谢臻只见李琦先是一愣,接着微微变色。
作者有话要说:
☆、第80章
谢臻知道已经被认出来,干脆脱下墨镜, 微笑着说了声:“Hi。”
自然了, 虽然她是越长越好看了, 但与小姐姐同理, 眉眼是不会变的,气质在一定程度上也不会变,毕竟是打小厮混过的, 一眼认出来也挺正常。
李琦的反应相当快,拍掌大笑:“是你, 竟然是你!天下竟然有这么巧的事!老天爷!”
谢臻摸摸鼻子:“这么大一个惊喜, 你接受起来倒是挺快。话说, 你是怎么喝成那副样子的?我记得你可是个高傲的三好学生啊。”
李琦摇头啧啧两声:“当了大明星就没有礼貌了,还记得你小时候总是姐姐姐姐不离口的。”
谢臻有点惊奇:31 “你好像挺了解我的动态哈。”
李琦眨了眨眼睛:“没办法,你太光芒四射了。”
谢臻哈哈一笑,抬手比划:“可是你现在, 只到我肩膀这里啊。再叫你姐姐你难道好意思答应?”
李琦若有所思:“是诶,真不知你吃了些什么, 这么会长。”耸了耸肩, “就这么让我在门口晾着,不请我进去坐会儿吗?”
谢臻想了一想:“我现在要去奶奶家,已经约好了, 放长辈鸽子不太好…要不然回来再聊?我还要再在美帝呆好几天。”
李琦咦了一声:“奶奶在这里啊?我一直不知道,所以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去拜访过她,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看看她吗?”
这叫人怎么拒绝。
五分钟后, 两人并排坐在出租车后座上。
其实自己租车更方便,接下来近一个月的时间需要代步车的时候肯定还有。但谢臻自从有了小妈,觉得自己变得格外惜命,眼下对美帝的交通规则不熟,不肯贸然下手。坐在后座上,李琦打开了话匣子,说了自己的近况。大概就是得恋失恋,谈了三次轰轰烈烈的恋爱,到头来都发现,对方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谢臻听这个话题觉得有点不自在,干笑着问了句:“姐姐的学业呢,怎么样?应该很厉害吧?”
李琦笑了一笑:“谈不上,转了两次专业,这回终于确定下来,主攻社会学。哎,我妈要是知道我在这里活得这么潇洒,非打死我不可。所以小榛果,昨晚你看到的,可得为我保密啊。”
谢臻看了她一眼:“我本人原来是最三分钟热度的,没资格说别人,更何况我没那么八卦。”
李琦却又摇着一根手指,“NO!我和你那三分钟热度又完全不一样。我在找自己人生的方向。可能见过太多繁华耀眼的东西,反而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要多方尝试。”顿了一顿,看着谢臻的侧脸,“小榛果也长大了,有没有找男朋友?”
谢臻讶然,看来刚刚脑补的小姐姐对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实在是太过自恋了。也许人家只是偶尔瞥到室友之类的在刷剧,所以知道她走了艺人这条路。若是她关注得足够多,那么一定知道,她眼下已经有女朋友了。
李琦咦了一声:“怎么沉默了,我记得你不是这么害羞的人啊,不方便说么?”
谢臻转过脸正色道:“姐姐,我没找男朋友,我喜欢女人,有老婆。”
李琦眼睛瞪大了一点儿,淡淡点了点头:“肯定是位很优秀的女生。”
谢臻想到那个小傻子,脸上便带了一抹不自觉的笑意:“也许吧,不过在我看来,那就是个笨蛋。”说完继续咧开嘴傻笑。
李琦看了看她,转脸看向窗外,没再说话了。
既然她不说了,谢臻也就不知道说什么好。而且由于刚刚提起了小妈,此刻心里柔情满溢,便尽情展开想象的翅膀,幻想着回家以后的美好生活。
不多会儿便到了奶奶的居所。
老太太很会颐养天年,住在上东区的小别墅,选的是最为静谧的花园社区。
进门首先是两个穿着套装的妹子引路。
谢臻醉了,没想到奶奶还来这一套。估计说在这里养老全是打马虎眼,老太太肯定还在上班呢。果不其然,妹子将两人带到了一个房间的门前,一推开,是个书房。奶奶戴着小小的老花镜坐在那里看文件呢。
真是老当益壮。
若是换了小纨绔单独一个人,或是带着小妈来见自家的奶奶,她现在肯定飞奔过去搂着抱着猴在奶奶身上撒娇要压岁钱了。可现在碍于小姐姐在场,只能十分清淡地打招呼,挑眉问:“奶奶,您好勤奋啊。怎么比我这个大学生还要发狠呢?”
谢老太将鼻梁上的老花镜滑下去一点,觑着眼从镜框上边看人,良久道:“咦,臻臻,这不是你那个女朋友啊?”
李琦赶忙上前道:“奶奶,我是小时候住你们家隔壁的那个琦琦啊。您不记得我啦?”
谢老太皱眉想了一想,豁然开朗大笑:“啊!是你,长这么大了,长得真好,好多年不见你们家人了,怎么今儿和谢臻凑到一块儿了?”
谢臻知道李琦不好说谎,更不好说实话,便出来打圆场,说是偶遇的,囫囵几句圆了过去。
谢老太听了,哦地一声,对旁边那个刚刚领她们进来的二位执事之一说道:“带我这个邻家小孙女儿去客厅,把今天新烤的蛋奶酥端上来让她尝尝。”又转脸问李琦:“你吃甜食的吧?”
李琦微笑点头:“吃的,奶奶。”
“那红茶也是喝的吧?如若不然就让他们给你上咖啡了。”谢老太待客功夫一流。
李琦慌得摆手:“奶奶您这样我真是惶恐得不得了,随便怎样都可以,我只是听谢臻说您也在这个城市,竟然从来没来拜访过您,觉得对不住,所以今天没和您提前说一声就过来了,打扰了您老已经很抱歉,怎么还敢劳您拨冗招待。”
谢老太发出中气十足的笑声:“这丫头真是生了一张巧嘴。成,你跟这位过去,我留谢臻下来帮我弄个小文件,马上就过去和你一道喝茶。”
李琦于是微微鞠了一躬,跟着那俩套装妹子走了。
这里谢臻立刻跑过去从后面搂住奶奶,还轻轻地一摇一摇,嘴里嗲声说道:“奶奶,人家好想你的嘛,别人的奶奶都离不开自家的小孙子,你倒好,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来看奶奶,奶奶还躲在书房工作,冷冰冰的,一点都不热情。”
“我的臻臻真是长进了哈。”奶奶拉住她的手,“你真不愧是你爹的闺女儿,家里养着一个,外头带着一个。”
谢臻一听这话头不对,赶忙辩解,直起身来说:“奶奶,您误会了,我和李琦真是的路上遇见的。而且人家是直女…”说到这里,嘿嘿一笑,“奶奶,您真是很开放的哈,记得勋叔他以前那对象,是叫薛宁是吧,听说向家里出柜的时候还被拉去看过心理医生,我怎么就这么好运,遇到一个这么通情达理的奶奶呢?”
谢老太叹口气:“我是觉得我这小孙女儿世界上没有男孩子配得上。人人都看准了做谢家的上门女婿就可以少奋斗二十年,我听了怎么就那么瘆得慌。好了,你长大了,喜欢女孩子,你奶奶的烦恼就这么烟消云散了。”说着还张开双手做自嘲状。
谢臻笑嘻嘻跑到奶奶膝前蹲下,“奶奶,既然您这么想,现在我已经找到自己喜欢的姑娘了,你会帮我的吧?”
谢老太微笑:“你还要我帮?不是早就搞定了?”
“不是,您也知道,我爸爸开始让我帮他看着那新的太太,我看着看着,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对胃口,不知不觉就栽进去了!”作为天生的演员,在心里倒数了五个数就有了一双泪汪汪的眼睛,“说起来,这还是奶奶的错!”
老太太诧异:“怎么又成了我的错了?臻臻太不讲理。”
谢臻泫然欲泣:“当时我爸再婚,我是不想去见那个小后妈的,都是奶奶一定要我帮忙去勘察情况,我才一时不察动了心,你说,罪魁祸首与其说是我爸,不如说是您老,您说对不对!”气愤地努嘴。
老太太哈哈哈大笑起来,声震屋宇。谢臻近年来才找到形容奶奶笑声的合适的词语:真·杠铃般的笑声。非常有力量,非常能够感染人。兼具魔性的洗脑效果。谢臻愣愣地等她笑完,听她说道:“嗯,这么说来还真是我惹出来的这档子事儿。你爹你也别怪了,横竖你爹是我生的,要不是我生了那么个东西,也就没有后来这些龃龉了,你说是不是?”
谢臻摇了一摇她的膝盖,“祖母!我是认真的!求您了,下一道懿旨,让我爸和小后妈离婚吧。他要找个伴儿不要太容易,但我这是真爱,一生只有一次的,他有了别的继承人,再讨厌我,总不至于想看到我一生寥落孤苦吧?只要您出面一说,他保管会听的。好不好好不好?”说着又把老祖母一顿摇。
谢老太笑得喘气:“哎哟,你再摇,你奶奶这把老骨头要散架了。”
谢臻那句话可是有三分错处了。
在谢礼的心里,某种程度上,也是把她的小后妈当成了真爱。
程颖自打谢臻离开,就锁了新房子,回到自己家去,与爸爸和姐姐团聚。
那个圈子就是那么现实,由于她最近绯闻缠身的原因,《千年之恋》剧组把她往后的戏份几乎删光了。先前拍的那些,与剧情无关的地方,也几乎都已删尽。
这样程颖反而觉得更好,每天安心地赶剧本。由于先前谢臻那部戏的剧本改得不错,且又署了名,经过刘恬的走动,花容旗下的子公司将她签为编剧,开始有稳定的活儿可以接。这一行其实比其他地方更公平,基本上就是多劳多得这么一个准则。所以程颖觉得如鱼得水。
只是最近,临近期末,她周一到周五还是要在学校上课,久违的课堂让她感觉很亲切,然而同学都知道了她隐藏的多重身份,对她很有些忌惮和疏远。在程颖心里,很想得开,毕竟小榛果是那么举世无双的一个人,得到了小榛果的爱,那么势必要失去一些东西作为代价。而在她的心里,要失去很多很多,才可以与小榛果给她带来的幸福感持平。所以眼前的一切,她都十分坦然。
令她感动的是,班上那些原本号称程颖后援团的家伙们纷纷倒戈,倒是宿舍里的几位舍友,依然在她身边,有那么个不离不弃的意思。
这天,刘语嫣和她回宿舍睡午觉,一路说说笑笑,不期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是位女的程咬金!
由于没有一点点防备,两个人都唬得往后退了两步,那咬金却十分勇猛地扑上来,抬手就去抓打程颖…
程颖哪里见过这个阵仗,一直都是君子动口不动手的一个人,还没明白状况,腰上就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