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语嫣眼疾手快,抬手钳住了那人,气愤地问:“你这个人有毛病是不是?”
看模样,那人是个上了点年纪的中年太太,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哭道:“我没毛病,是这个妖精,她抢我男人!”
周围已经有人来围观。咬着小手指在一旁看戏。
程颖皱着眉头,不知如何是好。她是写剧本没有错,但天地良心,她写的是正剧啊,这么狗血的剧情,实在是始料未及的发展,很叫她意外。
刘语嫣气死了:“她哪有空抢你男人,你妄想症是不是?她有对象,对象女的,明白么?你再来胡搅蛮缠,我这么跟你说吧,她姐无论什么柔道黑|道跆拳道,通通都很擅长。”
那红了眼的太太却又扑通一声跪下了,吓得程颖再往后退了一射之地,一副全然受到惊吓的表情听那一位道:“求你了,你离开他吧,我想给我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成了个小小规模的人群,鸦雀无声,掉一根针都听得见。
程颖走上前,刘语嫣赶忙护犊子,拦道:“喂,傻子,你不要命啦,不许过去。”
程颖便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逼不得已,护犊情深的宿舍长放下了自己的手臂。
“你起来好吗?”程颖拉着那位太太的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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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谢臻和奶奶终于出来了,李琦松了一口气。说实在的, 贸然前来已经有点唐突了, 要是人家祖孙俩有说不完的话, 更加显得她的存在不合时宜, 好在在她更加尴尬之前,那祖孙俩及时现身了。
三人坐在小桌子跟前喝茶。谢臻知道奶奶一向喜欢英式下午茶,今天也是, 精致的三层塔,说明这个老太太讲究不减当年。搭配的伯爵红茶。站在一旁侍候的是方才的套装姐姐之一, 非常沉默, 非常骄傲, 倒茶的姿势优雅过谢臻在电影里所见的顶级执事。
所以说每次见到奶奶谢臻都会奇怪,谢礼那东西有这么一位妈妈,为什么就是没学到一星半点品味,活了大半辈子给人的观感还是个土肥土肥的暴发户?
甩了甩脑袋, 努力将脑海里那大狗熊的身影甩了出去。着眼看着那些个颜值爆表的小点心。瞧一眼李琦小姐姐和奶奶,只见她俩都是小心翼翼地吃一点就不吃了, 心里突然很难受。
是的, 想起小妈了。那个小傻子在这里,这三层都是她一个人的。鼓着小腮帮子吃得心满意足的。如果小傻子一时不察,不小心嘴角沾到了奶油, 她这个纨绔还可以蹭上去亲亲,帮她舔干净…
是的,想吃小妈了。
李琦笑着拍她的肩膀一下:“你出什么神呢?”
谢臻咳嗽一声, 将跑到千里之外的神思拉回来,摸摸鼻子,“没事,想起一个傻瓜。”
那边谢老太和李琦说:“我看你不太爱吃东西,不好,我们老人家就喜欢看到小孩子大口大口吃。我是老了,克化不动,而且也怕高血糖高血脂,但是又离不开,所以做做样子打打牙。你这么个后生,怎么也和我一样?”
李琦咬了咬嘴唇:“不是的奶奶,我怕胖。”
老太太啧了一声:“胖点有什么,胖点好看。”
李琦笑了笑,端起茶杯来喝茶。
谢臻忍不住开口:“奶奶,下次我带我老婆来找你吼,那个小朋友,超级爱吃的,甜的咸的,圆的扁的,川菜粤菜外国菜,统统来者不拒。”
李琦微笑:“你说相声呢?”
老太太咄了一声:“正是了,这次怎么没有把她带来?”
谢臻耸耸肩:“要期末考试啊。”又呲牙一笑:“奶奶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
话说刘语嫣也是相当无语,拖着个萌萌哒的程颖,再加上一个哭哭啼啼的中年太太,虽然突出了重围,但是一路上依旧十分瞩目。
好不容易到了校门外的一个水吧。低声对程颖说:“你还是把你姐叫来吧,万一控制不住局面,也好有个防范。这人简直太具有攻击性了。你说是不是?”
程颖沉吟了半晌,还是给姐姐发了个信息。
这里听那太太开了腔,还是那句老话:“求你离开他。”
程颖偏偏头想了一想:“谢礼?”
太太潸然泪下:“是。”
事实证明,这并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太太。今天那些有些过激的行为,其实都是因为,太绝望了。
故事说起来又臭又长,而且俗得要命,刘语嫣听着都想几度昏厥,也亏程颖怎么挺住听完的,不由得对自己这位小舍友投去了赞许的目光,默默缩在一旁,竖起两只八卦的耳朵。
这太太名叫郝淑芬,是谢礼的初中同学。两个人早早相识,原本也是郎情妾意的。只是后来谢礼这孙子,在老妈送他去留洋镀金时,认识了高冷女神夏瓷,从此妥妥的移情别恋,经过艰苦卓绝的抛弃,终于把痴情的初恋女友淑芬小姐给抛弃了。
不过谢礼这孙子(淑芬太太的原话)好景也不长,托赖他年轻时候还看得过去的那张脸,外加艰苦卓绝的装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女神追到手,骗得人家和他领了证,不久还生下了一个女儿(也就是程颖心爱的小纨绔),然而随着婚后距离的拉近,孙子的毛病暴露无遗,在夏瓷女神的眼中成了个如假包换的土肥圆闲二,因此矛盾不断升级,终于在谢礼屡次想要个儿子而不得之后,大规模爆发,几度到达离婚的边缘。然则那么多次危机,谢礼都化解掉了,主要通过低三下四地恳求,外加拉着小纨绔打苦情牌:“太太你走了谢臻怎么办?她还是个孩子啊。”夏瓷因此犹豫不决,苟延残喘的婚姻拖了几年…
然而,在这期间,谢礼这孙子在马来一带捯饬生意的时候与淑芬小姐重逢了,彼时淑芬小姐二十八的大好年华依然孑然一身,未曾婚配,只因未对初恋忘情。谢礼听了十分感动,然后就和人家有了一个孩子。等淑芬小姐的肚子大起来之后,试探性地表示了先结婚再生育的意愿,这时谢礼才支支吾吾说出来,自己有家有室,妻子还是个高冷的侦探小说家。淑芬顿时觉得天都塌了。
淑芬或许没有夏瓷的文学修养,但她有的是街头智慧。民间的痴男怨女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我们印证,一哭二闹三上吊,比无赖更加无赖,是对付无赖的不二法宝。所以淑芬小姐涕泪横流地和谢礼说了,如果他不离婚那么她马上就去流产。
程颖听到这里,端起杯子里的水喝尽,放下杯子,默了一默才说:“淑芬太太,你觉不觉得,他们家那个闺女儿很可怜?”
淑芬愣了一愣,良久道:“只要和谢礼这孙子沾上关系的人,都可怜。”
太太也喝了一口饮料,接着说,这孙子确实是回家和夏瓷办了离婚,哄着她说大着肚子不好穿婚纱,等孩子生下来再办婚礼巴拉巴拉,总之又是一顿好骗,骗得她将孩子生下来,是个男婴。等孩子落地,那孙子就变了副嘴脸,虽然对她和小孩都还挺好,但再也没提过结婚这茬。
本来么,第一次结婚人可能还有点期待,毕竟是个围城,外面的人想进去,里边的人想出来,而那些进去过一次终于越狱出来的人,就不见得还想回去了。这是谢礼说的。淑芬也就信了,他不想要婚姻,也行。活了近四十岁,她也看开了,只要他人在身边,淑芬觉得没什么,名分不重要。可她人住在新加坡,谢礼这孙子却在国内搞风搞雨,不晓得和多少小姑娘玩暧昧,其中还多半是娱乐圈的十八线小明星。
淑芬为了小孩忍气吞声,从没找过谢礼那孙子任何麻烦。可也许是身上集中的怨念太多了,老天爷要惩罚他,父债子偿,今年他儿子生了一场大病,险些人就没了,谢礼在那病床前,不像个老子,倒像个孝子,于是本来心里堵了一团盛气的淑芬,又消气了…言语之间又提了一句结婚。
谢礼没有接招,只说要把遗嘱改了,要把所有家产都留给谢彬,要把谢氏集团都给他。
程颖耐心地听着,这个时候问了一句:“谢彬?”
淑芬点点头:“就是我那小儿子。”
“嗯。”程颖点了点头,“全给他的话,那谢臻就确实什么都没了。”
“但是没有全给。”淑芬扶着额头,“我是个死人啊,他说他不喜欢婚姻,我就信以为真,实际他只是不想和我结婚!要不是我偷看到了遗嘱内容,那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又给自己找了一位小太太,还给你留了百分之三十的财产。”说完凄厉地笑了两声,有些怨念地望着对面的玉人,“看来他对你才是真爱啊。”
程颖虽然有点意外,但很快便理清了思路:“所以你比较在意这个财产的事情吗?我可以和他说的。而且你可以放心,我是坚决要和他和平解约的。我有心上人。当时与他领了个证,也并没有发生别的,算我利用了他,是我不对。自然更不敢要他的财产。”
淑芬太太摇了摇头,“不,不是,这个人我已经绝望了,也对他没什么爱意可言。只是我家那小孩,可能我从小太惯着他,心性十分脆弱,这次大病之后,身体上确实是痊愈了不假,可是连续半个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再带过去看了医生,诊断为轻度抑郁,抑郁的根源是觉得自己是个私生子,老是被同学嘲笑,抬不起头来。我只想他名正言顺地认祖归宗,我个人已经无所谓了。”
程颖默然。
对面的太太握住了她的手,“你会帮我吧?毕竟,你看起来是这么善良。而且你这么年轻这么漂亮,肯定能找到更好的。”
程颖把手抽出来,“我知道了,你好好照顾自己的孩子吧。我这边,你不用担心。”
淑芬太太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来。不过也才欣慰一秒,表情就由舒缓变作惊恐,因为饮料吧的门被冲开了,一个满脸怒容、看起来很不好惹的女孩子冲了进来,而且目标直指她们这桌。
郝淑芬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拎了包要走。
程晶怒气冲冲挡住,问程颖:“谁找你麻烦?”
程颖摆摆手:“是个误会,没事,姐。”
和淑芬太太告别之后,姐妹俩便打算回家,那边刘语嫣听了一肚子八卦,奈何都是不能与人言的,心里苦得慌,皱着眉头和小舍友说了再见,自己回宿舍去背靠。
程家的小房子原来卖掉了。现在一家三口租了个小屋子住,虽然说比较逼仄,但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更何况,程颖已经在存首付,打算给爸爸和姐姐买一个小屋子。若说为什么没有把自己包括在内,程颖脸上一红,因为,她已经和小纨绔另外有一个家啦。
爸爸正跟着收音机的广播做体操。医生叮嘱的,复健的事,回家之后也不可以懈怠分毫。程義虽然上了年纪,但是闺女儿三叮咛四嘱咐的,他不配合怕被唠叨,因此听到开门的钥匙响,就立即打开广播跟着做起来。
程晶果然看得很欣慰。
晚饭本来程颖是要下厨的,可巧,隔壁的邻居阿姨特别喜欢她们姊妹俩,自打他们家租了这个小房子,隔三差五来串门,今天还送了两屉自家做的包子。程颖谢过阿姨,回来蒸上了,又动手腌了一碟子黄瓜,弄妥当了,通知姐姐和爸爸十五分钟之后开饭,自己则进房间去。
思前想后,拨通了谢礼的电话。
谢礼秒接,语调十分激动:“小颖!!”
听到大狗熊的声音,程颖有一瞬间想挂电话,但是想到淑芬太太的眼泪,又忍了下来,“谢先生,你好。”
谢礼懵了:“小颖,怎么这么见外?我宁愿你没有称呼直接和我说话,那样还显得咱们亲近一点。”
程颖莫名有点恻然,赶忙勉力甩了甩头,告诉自己不可以再拖下去,速战速决对大家都好,“你在哪里?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你现在方便听吗,谢先生?”
谢礼此刻正坐在谢氏集团的办公室里,叹口气:“小颖,你说吧。”
程颖深吸了一口气,徐徐开口:“谢先生,当时我有急着用钱的地方,所以带着不纯洁的目的向你骗婚了,非常抱歉。今天你太太来找我,说是您的某份文件里要给我分股份之类,我想告诉你的是,感谢你的好意,但是不必了。我对您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希望您不计前嫌,再纵容我的任性一次,和我离婚。”每个字都说得艰难,觉得也没有什么文理和脉络可言,但意思大概还是都传达到了。
谢礼很悲伤,“小颖,我是真的很爱你啊,可能你不理解中年人的深情,但我不想和你离婚,哪怕只是名义上的,等我死了,人家称你为我的未亡人……即使离婚了,那些股份我也坚持要送给你的。小颖,你不是我,我一生遇到的女人都太精明了,包括去找你的那一位,肯定说是为了孩子,但其实就是为了钱!他妈的没一个好东西……只有你,小颖,整个人通通透透,自始至终不曾算计我,也没有因为我的居心看低我,你真的是一个好女孩子,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也请你接受下来,好吗?”
如果是谢臻听到这些话,估计又要气得掀桌,觉得坑爹是在走怀柔路线,想要打动小妈在背台词;但听在程颖耳朵里,却很锥心,总觉得对不起他。然而世上没有双全法,只得硬起心肠道:“谢先生,我很感动,但你的资产,我不能接受,如果你一定要赠与我,那么好,我接手的当天就会捐给慈善机构。”
“……”谢礼在电话那端笑了一笑:“小颖,你是真的喜欢我女儿,还是拿她当借口打马虎眼搪塞我?”
程颖郑重地:“我真心喜欢她。”
谢礼打了个更响亮的哈哈:“那我更不能离婚了。这世上就没见过谢臻这样的不孝女,连自己的后妈都下得去手。真不愧是我的闺女儿。”
程颖突然很生气:“她和你是不一样的。我的意思已经和您说清楚了。希望您能帮忙。但是不论您帮不帮我,我和谢臻都会在一起,再见。”说着啪地一声挂了电话。电话挂了之后,气息还是未平,肩膀微微耸动。
好像最后边没把持住,又意气用事了?好像比不打这个电话还糟糕了一点。但是,总归是把自己的愿望说出口了。请你和我离婚,我要和谢臻在一起。无论形势是否好转,好在在她自己来说,已经是一种进步。
转念一想,又好心疼小纨绔。打开手机,找到一张她的照片。杂志上那些硬照她虽然也存了,但是觉得不够特别,翻出一张睡梦中的小榛果,睡姿大喇喇的,一只手垫在自己后脑勺下边,另一只手摊开,是给她当枕头躺过的。嘴嘟起来,好像梦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没错,就是在有马旅馆那次啊,睡相奇差的小纨绔。
小纨绔的黑历史存在这里,将是程颖一生的把柄了,以后但凡她敢不听话,她就威胁她要把黑历史发到微博上给她的粉丝们看,让她掉粉!
眼下,却用手指轻轻隔着屏幕抚摸那嘟起来的嘴。满心酸楚。小榛果真可怜。她自己虽然打小没了娘,但至少还有爸爸和姐姐疼。谢臻,爹不疼妈不爱的。据说奶奶人很好,但架不住不在身边啊。
从今以后,一定要好好疼爱她。
程晶在外面大喊:“程颖!你干什么去了?蒸锅放在炉子上你不管?”
吓得她赶忙跑了出去,钻进厨房,手忙脚乱系上围裙,将那包子逐一拣出来。拿一个大碗装了,端到餐桌上。搬了凳子,请爸爸和姐姐一起来坐。
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吃饭的日子,要好好珍惜。
拿筷子夹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居然就咬到馅儿了,足见它皮薄馅大,讶异道:“姐姐,阿姨家的包子很好吃。”
程晶只允许自己吃一个,仔细地咬着,唔了一声:“那咱们得好好谢谢人家。”
程颖眨巴着大眼睛愣住,一面给爸爸夹了两个包子在碗里,一面问:“回礼?”
程晶笑呵呵:“你说送什么好?”
“……送什么?”程颖歪着脑袋想了一想,“普通的东西,咱有的,别人家里也有,不稀罕。必须送点别人家没有的。”说着咬了一口包子。